之後呢，我找上了伯魯澤維奇.克魯格，我們現在的老闆，當年的商業競爭對手之一，我以為他們參與了進攻鐵血工造的密謀。

「打擾啦。」

「......」

克魯格看著面前穿著不合身西裝的年輕人，他把一顆不知道從哪裡買來的進口日本西瓜從禮盒拿出來放在桌子邊角，手上揮舞著短管霰彈槍，好像是甚麼先禮後兵的奇特路數。

「派人去突襲鐵血工業製造公司的主謀是誰 ! 如果不想變得和這西瓜一樣就從實招來 ! 」

霰彈槍火焰閃滅，破碎的黃色果肉和黑綠果皮炸開，噴濺的整個牆壁都是。

見鬼，怎麼是黃色的，他印象中西瓜應該是紅色果肉。

「你找錯人了，我們只是維護和平的安全承包商，這和我們無關。」

克魯格語氣毫不慌亂，比這更嚴酷的場面他早見過了。

「恩這和我們無關，無關。」真無關。年輕人饒有興味地重復最後一句話，

然後他瞬間暴起撞翻椅子，一腳踩在桌上，上身前傾，由上而下俯視克魯格。

原先那種帶著笑容的輕鬆表情從他臉上消失，面前是無比憤怒的扭曲表情，他狂吼著，像是被逼到極限退無可退的盜匪。

「戰爭販子，你給我聽好 ，少自命清高 !

你們、我們、都一模一樣，總用衛星或空拍機俯瞰下面的戰鬥。看那些人為了甚麼一文不值的東西笨蛋一樣互相傷害，你當然不會痛，因為他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 你在這個世界的理由多棒多偉大啊，開口保障閉口和平 !」

「可是我已經不是了，曾經有過家人有正常的未來，有過和大多數人都大同小異的普通人生，這樣的人生就是我僅有的一切 ! 我在這世界的理由已經沒了阿，就在這個愚蠢戰場上，我僅有的小小世界早就崩毀了，你當然不會痛 ! 」

「她現在還在公司裡腐爛阿 ! 」

「年輕人，你要學會控制情緒，失控不是好事。」

「我早就回不去了，名字。」槍口穩穩抵在克魯格眉心

克魯格舉起單手阻止旁邊同著赭紅大衣的護衛赫麗安，然後張開雙手表示沒藏任何武器，把桌邊的螢幕轉向訪客，輸入帳號密碼。

「你的來訪是個意外，不可能預先修改掉任何資料，關於鐵血工造發生的惡意襲擊事件，我很遺憾。我能破例讓你找找格里芬的內部行動紀錄，希望能幫上你一點忙。」

「還有，你，挖乾淨耳朵，」

克魯格緩慢站起身來，用胸膛推開槍口，鼻子幾乎貼上面前狂徒的鼻子，他還高過那闖入者半個頭，語氣中毫不掩飾怒意，不懼怕武器可能開火。

「給我聽好，經歷戰場的不是只有你，別和我談你失去什麼東西。」

「這是同情的幫助，不是屈服你那愚蠢的威脅，真正的威脅第一槍會打在我的四肢上或是把走廊化作血海，你根本沒有傷及無辜者也要辦好事情的覺悟。」

「......」

年輕人把失去威攝力的短管霰彈槍放在桌上，掀開西裝外套，下面是恐怖份子最喜歡的自殺炸彈背心，敢對我輕舉妄動就等著被比翼雙飛炸上天。

一手握著自爆按鈕一手插入USB，程式自動展開，搜尋比對著可能有關的資料，包括防火牆內機密資料庫等客人不該見到的東西，他根本不信任克魯格的善意。半個政客說的話也只能信一半。

程式跳出了六條最相關結果，年輕人從上到下仔細掃過，都毫無關係。

可惡。

只是一秒前和一秒後，他又從半失控狀態回到了微笑有禮的樣子，在看過剛才翻臉如翻書的樣子後一直感覺那笑容有些不真實，但又確實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愉快神情，實在不知道他現在又在開心甚麼。

「抱歉抱歉打擾您了，剛剛是我的失態。只是表演效果，桌子和牆壁的前衛藝術粉刷復原費用我可以負責。」

鞠躬道歉，扶正椅子拔掉USB拿起鋸管霰彈槍同時把裝有鈔票的信封放在桌上，無可奈何地轉身離開。

目前民間剩下的線索就是負責封鎖的格里芬，軍方系統他無法進入，太廣也太深了，格里芬也沒有線索，他得好好想想接下來該做什麼。

才剛踏出辦公室兩步年輕人忽然回頭，衝回克魯格面前，眼睛閃閃發亮、滿臉誠懇。

搞甚麼鬼?

「對了，看到海報你們好像在招新人，有沒有興趣雇用我 ! 」

「我對鐵血人形極為熟悉，自己也超能打的，如果我在負責封鎖的這裡工作，應該能快點找到襲擊事件的有關線索。 」

「照規定，你得先通過適性測試，還有與我面試。」

「能現在面試嗎 ? 」

「你的全名 ?」

「伊斯特.埃納米羅」

「上一份工作 ? 」

「鐵血工業製造公司，研究員」

「離職的...算了當我沒問。」

「有菸酒或麻醉藥物成癮史嗎 ? 」

「必須服用止痛藥和神經鎖定劑算麼? 還沒到成癮地步。」

「原因說來聽聽。」

「原版阿斯克勒納米制劑，感官強化劑，，擴張鏡像細胞連結，幫助動作精確和模仿學習專家，我知道現在流行微型輔助外骨骼，像您的秘書應該是，但外骨骼被廣域電磁攻擊就失去效果，也進不去一些針對精密電子的防禦通道。」

「阿斯克勒...阿斯克勒阿。」克魯格重覆著年輕人的第一句話，拿起一張便條紙草草寫了幾句蓋上印章。

「諾，拿去。拿這張紙條去特約醫院加號做適性檢查，東邊那家私人醫院知道麼，就說擔保人是克魯格。」

看著年輕人哼著小曲輕快腳步離去的背影，克魯格把玩著那個鑲銀的印章盒。

“過去真有那麼讓你不惜一切的價值麼 ? ”

通常那些應徵者都是為了權力、錢財或歸宿，好吧還有一些腦袋少幾顆螺絲的有著後宮目的，而這蠢貨賭上性命是為了過去。他的時間還留在蝴蝶行動隔天，對於復仇之後的事情什麼都不考慮。

他需要的不是夥伴或溫暖，而是另一個一同逃離世界的同夥....

「然後我就通過測試，成了你們的長官，故事結束。

我很正常，好吧，其實不太正常，不過糾結這種小事沒什麼意義，這只是一個像是紀念的過程。」

“你們還是叫我隊長或長官吧，叫我伊斯特我會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時候。”

隊長拿起附贈的飯後水果香蕉，兩手各拿一根，像是雙槍一樣在手心裡轉了一圈，然後舉起手腕到雙頰邊，讓槍口自然下垂，模仿起使命招喚遊戲片的封面。

「我在這裡的九成原因是要找出真正該付出代價的混帳。」語氣平靜得令人不寒而慄，伊斯特的目光全無任何溫度可言。

“如果他想用裝甲車逃跑就把車炸上天、想用飛機脫身就用導彈擊落，如果他龜縮在安全室就用鉛彈和硝煙灌滿房間。”

“那將成為祭弔的焰火。”

“我知道應該沒人希望這樣，即便解決所有原因重要的東西也回不來了，但我就是要做。”

「其實我想說的是，我不可能一直照顧你們，離別的時刻總是突如其來......午餐該熱一下，都涼了。」

然後隊長把香蕉放回桌上，起身上樓。

維爾德突然覺得眼睛非常的痠，痠到想去揉，

「長官....我們是長官與屬下的關系，如果要向惡黨復仇絕對會跟你站在一起。」

「這裡很溫暖很舒服，隊長您即使暫時休假也永遠歡迎您回來。」

「我不介意做點白工，如果有甚麼安保系統的話.....」

「之後的撤離或許需要一點意外走火。」

隊長沒有回頭，在樓梯上豎起大拇指，女孩們都知道他收到了。

躺在分部14樓的辦公室工學椅上，躺在陰影裡，伊斯特睜著眼睛，望著陽光透過空氣中灰塵漫射灑在左半身上，瞳孔中空蕩蕩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 :

“我確實已經不在這裡了。” 莉雅輕聲說，輕輕地撫摸伊斯特的頭髮 “你看到的，你想看的，通通是你自己的記憶。”

"我討厭回想，會讓人搞混現在的時間。"

隊長抽回了他的手，他原本想摸上虛空。

如果趕上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讓伊斯特重回那天，他一定撞破封鎖線而不是鬼吼鬼叫最後被安全氣囊打昏在駕駛座上.....或是他能早一點發現私人手機被關機，在開始前就回去.....

同樣還是那天，爆胎的車失控撞毀在路樹上，一腳踹開扭曲變形的車門，打破路邊那輛車擋風玻璃強制電路啟動，直接彎出道路開進泥土路，全速前進幾乎失控，放棄剎車直接撞進公司大廳，然後伊斯特跌跌撞撞的沖出車子，無須突擊步槍，不用集束炸藥和鋁熱燃燒彈，不用火力壓制，不需要阿斯克勒製劑的力量，只要雙腳能動和一點勇氣就好，能近一些就一些，到莉雅身邊陪她。像以前總追著她跑一樣，讓他們對飛蛾撲火的沒用研究員伊斯特開火。

這麼久了，他一直懊悔自己沒有一起死在那天。

這種死亡也不錯，

這樣也挺好，至少不孤獨。

不用每次打開通訊軟體看到最下面那排頭像，看到那一排再也不會傳來新訊息的老朋友，心底都會抽痛。

也不用努力記得要復仇了。

然後伊斯特睡著了，明天還有做為隊長的工作。

夢裡甚麼都還在，只有遺忘才是幸福。

[ KML EX II-s來者可追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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