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把黃葉吹得滿地亂轉，初冬，今年第一波來自極地的冷氣團開始發揮威力。為了抵擋寒風，伊斯特把圍巾向上拉了一拉遮住有點嚴肅的臉，早知道就戴口罩了....

納塔莉雅故意踏出腳步聲，從背後繞向準時到達的同居人，想把冰涼的手掌塞進他的領口。

提示那麼明顯還中招只是被虐狂的舉動，伊斯特及時向前踏步躲過冰凍攻擊，把手拿出口袋抓住莉雅冷得有點發紅的手，轉身無奈地看向老長不大的納塔莉雅---雖然她在認真思考的時候有一張成熟的臉龐。納塔莉雅一身深紅格子長風衣，風衣只有兩個裝飾用的淺口袋，下面是很不搭調的綠灰條紋毛襪和象牙白短靴，最後視線停在她漂亮的翡翠色眼睛上。

「有夠冷的 ! 你居然做出這種沒人性的事 ! 我以為能見識到人類光輝的一面 ! 」納塔莉雅抗議

「用我的脖子取暖也不見得多有人性，如果冷的話能借你我的口袋。」伊斯特淡淡地說

納塔莉雅從包包裡拿出了兩對手套，把其中一雙遞給伊斯特。

「你果然忘了手套。」

那你也不要為了冰我不戴手套阿。

作為同樣研究電子編碼的他們，畢業於同一所大學考入同一間研究所進入同一個團隊，現在又跟著整個研究團隊被有名的SANGVIS FERRI 挖角，進了成立一段時間的人工智慧部門。

用東方文化圈語氣來講就是他們超有緣分。

「為什麼妳比我早出門卻比我晚到....居然第一天上班就遲到....」

「科長是自己人，不用怕。等等不知道能不能見到超級大老萊柯瑞斯，傳說他年輕時弄了個超酷的刺青，從肩膀延伸到手腕 ! 所以他無論天氣多熱都只穿長袖。」

納塔莉雅高興地轉圈，完全不知道她對毫無意義的都市傳說在認真些什麼。

後來那天他們並沒有見到90wish的萊柯瑞斯，幾個月後見到了他也忘了問他手上是不是有塊超酷的刺青，可是他們的命運就這樣和鐵血工業製造公司綁在了一塊......

「那個...你們怎麼認識的 ? 為什麼你會愛上納塔莉雅 ? 還有納塔莉雅長什麼樣子 ?」

趁著說到有點口渴的隊長起身到飲水機旁倒水的空檔，T5000追問，這在檔案裡甚至連一行都不到，少女的八卦魂熊熊燃燒。

從他沒動桌上的汽水這點小動作能看出這不像是平時那個隊長。

或許是瞄到維爾德默默地從桌上抓起另一個漢堡，正準備塞進提問支線內容浪費時間的隊友嘴裡，隊長決定長話短說。

從性急少女手上輕輕抽掉漢堡放回桌上，隨手摸了摸維爾德的腦袋。

那時我是慢了一周入學的邊緣人新生，周圍已經沒地方住了，要兩周後才會有空房出讓，不過是夏天的兩周。在教學樓後面還住不到一周就被路過的納塔莉雅撿回去睡沙發了，她覺得我這人很有趣但其實我那時個性很無聊，後來我就幫她公寓做了次大掃除順便幫她搞定每天的早餐，你不會想看莉雅的房間有多亂還有她的生活作息習慣有多糟糕，看過一次根本沒法扔下不管，到底她家人是怎麼放心讓她住外面的，之後她換地方住的時候我就直接租在她隔壁。

莉雅是這樣講的，撿回了一隻高傲的流浪狗然後那隻狗還搞蠢萌蠢萌的逆聊齋報恩，幾年來來往往，我們之間的帳就記不清了，之後也懶得記了。

"伊斯特伊斯特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拖鞋。" "訂了一箱橘子，給你一半。""賽巴斯你不用整理書櫃了，沒兩天又會恢復熵值，漫畫隨便丟就好，比起這個先來聯機打素材。 "

對了，在學校莉雅是永遠的第二名我是第三名，第一名據說是一個都不上課只來考試的中二，他一畢業就被軍方挖走了。

然後....她和你們很像，具體來說是和你們各自的一部份很類似。不知道是哪個知道故事自以為好心的傢伙還是幕後黑手的惡趣味。

你們不用看維爾德了，髮色和瞳孔顏色確實類似，其他不一樣。

隊長將視線依序從四名少女臉上滑過 : RFB的個性、IWS的聲音、還有T5000的身高和頭髮長度.....差不多就這樣....

要是你們覺得不舒服可以申請IOP技術人員來調整，我會批准....

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我從未對照顧她日常感到麻煩，被莉雅惡作劇也不會生氣，努力享受她帶給我的有趣生活。

周圍朋友也很好奇兩個個性南轅北轍的傢伙怎麼會走在一起。一個像成天追著蝴蝶跑的小狗，一個自以為自己是雜毛貓的蠢狗，然後兩隻狗互相遛著被狗繩綁在一起。

我們還以為能這樣持續下去。

隊長低著頭，默默地喝著馬克杯裡的溫開水，視線不在周圍，也不說話，久到女孩們都以為他不想說了。

別離才發覺無法忘懷，失去後才感到疼痛。

....

伊斯特和納塔莉雅待的部門負責六號程序，專門設計性格模組和處理指揮塔人形心智成長的部門，不同於16LAB專注ASST技術做出上百種各自相異且都有著不錯效率的人形，鐵血工造選擇做出幾個能以一檔百的主機司令塔，主機可以利用遠程通訊操縱其他的廉價量產人形去執行簡單的命令，量產人形士兵只是槍架。

那時候鐵血工造還是最好的軍事承包公司之一，新一代精銳，一群有想法的年輕研究員。在90wish的萊柯瑞斯領導下，我們以為能創造一個新時代，新發明將有能力解決舊的麻煩 ，所謂戰爭將變成廉價量產人形的數字遊戲!

設計指揮塔人形性格模組和心智時我們非常小心，寧願矛盾停機也不要硬執行命令搞到暴走，一直防備著出差錯傷害到非標的人類導致公司危機。

然而最後把鐵血工造推進深淵的卻是我們一直想保護的人類。

我們錯誤地炫耀了過多可能性、錯誤地捲入了政治，錦衣夜行。

隊長抬頭望向天花板轉動的吊扇，聲音飄忽，像是清晨將隨陽光而散的煙霧。

沒錯，應該是秋天的第一個月，納塔莉雅和我完全修改好了SP21型第五代性格模組，負責教學的指揮塔人形心智成長更非常成功，冷靜、嚴謹、強大。心智穩定度和精神測定評級都是A+，遠超出當初的預估。

將近四年的時光，鐵血工造幾乎完成了九種不同的菁英指揮塔人形，當然，那九種混了一大堆研究員和開發部的各種個人風格和癖好。偵查、作戰、防禦、指揮，排列組合可以應對各種狀況。還有不少相關的設計圖和原型機。

這意味著新時代即將到來。

接近完工，對我而言卻是不斷的出差、說明、出差，遊說軍方或那些民間商社採購我們的新系統，畢竟我算是少數能不用專業術語就能和正常人深入淺出說明我們產品的高階研究人員，也能回答一些比較專業的問題，

我發誓我絕沒有誇大其實，只是提到這系統未來的可能性。

可是，你們，你們竟敢、

就連小小的願望也要奪走嗎?

伊斯特快步走向停車場，這次的目的地很近， 駕車可以一日往返，研究室的大家熬夜一晚，在做最後的幾項細微調整，只有納塔莉雅還在他旁邊蹦蹦跳跳，發梢起落。

納塔莉雅伸出手來，緊緊握住伊斯特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然後從正面抱住伊斯特「今天回來做晚飯嗎 ? 有件超有趣的驚喜，好好期待吧。」

希望回來的路上別塞車。

平常的納塔莉雅不會這樣做，她總會做些無傷大雅的小惡作劇，比如在伊斯特背後貼上[此為鐵血工造最新人形戶外測試]的警語，或是把車的導航語音全部換成此路不通請原路返回.....

「別擔心，不出意外，我們可以一起吃晚餐。」

「依照順序是換你做沒錯。」

伊斯特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以往那樣，要是莉雅表現一瞬間成熟起來，通常就是給他準備了什麼驚喜。

「你就好好期待吧。」

「我會的。」

伊斯特推開門，仰頭看著早晨的陽光，拎著行李箱踏向奧迪R19，門口邊戴著可愛派對尖帽的護衛型人形鞠躬。

從車門旁後照鏡能看到門邊的莉雅。

納塔莉雅知道伊斯特看著鏡子裡的她，無聲開口 :

"晚點見"

伊斯特舉手示意，知道，我們約好了。

沒錯，這是我唯一答應莉雅卻沒有做到的事情，最後一件。

也是我們最後一次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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