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就是這樣，明天提交剛才追捕訓練的反思。以上。」相澤消太站在監視室的大螢幕前，用他比平日高的聲線說話。

比往日為短的黑捲髮，嘴唇上稀疏的胡子消失不見，只剩下下巴上些零碎的胡渣，稜角分明的臉容變得更為圓潤，一米八的身高只餘下一米六五左右，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十五歲少年。

這分明不是他們的班主任。

可是那慵懶的黑眸，貓背的習慣，以及渾身散發的低氣壓。

這又的而且確是他們的班主任。

而且還是變成和他們一樣15歲的班主任。

雖然相澤早就跟他的學生說了返齡的一事，但親眼目睹事發經過的1A學生們還是沒有好好地調整好狀態。

嗯，當然沒能立刻接受的還有別的東西。

相澤見他們呆頭呆腦地站着，又沒有動身回教室的意思，不由得覺得煩燥，卻還是耐心地問學生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這句話像重啟了1A學生當機的大腦一樣，開始交頭接耳。最後，一位學生戰戰兢兢地舉起了她的右手。

「相澤老師，最後我們贏了嗎？」麗日御茶子小心地問，然後得到相澤理所當然的首肯。

「那可以問一個問題嗎？」麗日接着說，又看見相澤小幅度的點頭。

麗日左右兩盼，收到同伴鼓勵的眼神後深吸一口氣問出現在A班最想知道的事情。

「相澤老師，你和歐魯麥特在交往嗎？」

如果大腦像電路一樣一條駁一條連接成整個錯蹤複雜網絡，那麼相澤消太現在的大腦連接就啪喇啪喇的全都斷掉，理智一點都不剩。

幸好他還有強大的職業精神。

「...不是。」相澤刻意回避了站在他一旁的八木俊典那熱切的視線。

「那為什麼...」麗日緊接着相澤的回答提出疑問。

「你已經用完你的機會了。沒事就回課室去，現在。」黑髮少年用命令的語氣打斷了她。

直到學生們全都散去時，相澤消太才轉身走出監視室。

「相、相澤君！」八木抓住了黑髮少年因衣袖捲起而露出的一截纖細的手腕。

前面的男孩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用他漆黑的眼瞳看着眼前金髮的大英雄，卻沒有撥開八木抓着他的手。

「...對不起...」片刻後只有這句話從八木俊典的嘴唇漏出來。

「...我欠你一句謝謝。」相澤看着面前萎靡不振的人嘆了一口氣。

八木抬起一直低着的頭，拋給相澤一個疑問的眼神。

「我知道你這樣做的原因，謝謝你的好意，也確實起效了。」相澤注意到低垂着的暗藍的眼眸逐漸恢復了往日的光輝，適時地挫低對方。「可是請挑一下場合，不然我很為難。」

「...」

「...你先放一下手。」相澤示意性地縮一縮手。

他活動了一下從八木寬大溫熱的掌心解放的手腕，接着說。「那麼，你也倒退了嗎？」

「啊...是的，嗯...大概19歲吧。身高縮了一點，大概也能蒙混過去吧。」八木說着解除了肌肉形態，變回金髮青年的模樣。

「我們時間愈來愈少了。」最後貓着背的少年只是輕輕的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在學校裡的秘密即不是秘密。

只是一個小休，追捕訓練的事就傳遍了整個雄英。

身為現場目擊者的綠谷等人被其他學生瘋狂打探消息。

而「少年模樣的相澤老師在歐魯麥特懷裡顯得超級小隻」這種話也演變成「歐魯麥特衣冠禽獸地熊抱並強吻毫無反抗之力的相澤老師」。

處於言論中心的相澤消太和八木俊典，一個嫌澄清麻煩，一個想澄清卻愈描愈黑。

結果言論傳得簡直翻天滾地，演變成各式各樣的狗血戀愛故事。所幸得校方出面解釋及封鎖消息，才沒讓為八卦而瘋狂的傳媒得知這般驚天動地的新聞。

不然現在15歲少年相澤消太超級不爽的臉將會出現在娛樂新聞頭條。

在相澤的低氣壓下所有想打探八卦的人都自動退避三尺，就連以調戲相澤為己任的麥克和午夜也沒敢上前試探他的底線。

罪魁禍首的八木俊典，在炎炎盛夏還是連續打了幾個寒顫。即使他得到了黑髮少年的原諒，卻還是心存愧疚，整個下午都不敢和心心念念的人說上半句話。

他們彼此相安無事直到下課鈴響起，教員室裡的老師都紛紛收拾東西，盤算下班的去處。

而坐在八木斜對面的那個人，噼里啪啦地敲着鍵盤的手一反常態地倏然停下，抓過一些隨身物品，緩緩地站了起來。

其他老師對相澤消太的行動也相當好奇。在一般情況下，相澤總是在教員室加班到很晚，才姍姍去吃晚飯，再回宿舍繼續工作。在難得的教學清閒期就會在睡袋睡到黃昏時分再回宿舍。

眾人紛紛投到相澤身上的視線讓他覺得煩燥。相澤撇撇嘴，打算速戰速決。

他繞過並排成一列的辦公桌，在眾目睽睽下走到八木俊典的位置前。

「出去再說。」他說，然後一把抄起呆滯的八木的左手，拉着他站起，又匆匆走出教員室。

相澤砰的一聲關上教員室的門後，聽到裡面在沉靜三秒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議論。

相澤猜測自己是他們口中的八卦主題，感到心累，並不想聽他們的七嘴八舌的議論內容。

奈何總是有那麼一個人聲音特別吵。

「他們一定是couple 吧！Eraser和歐魯麥特，一鳴驚人啊！」根本不用特意去分辨聲音的主人。

回頭就捏死那個胡亂散播謠言的大嗓門，相澤陰着臉想。

被麥克的聲音喚回現實的八木俊典，只能紅着臉呆呆等待黑髮少年開口。

本來只覺得很氣的相澤看見對面的人燒紅着一張臉，也不由得尷尬起來。

兩個中年男人是在害羞些什麼，他想。可是身體反應跟他的想法背道而馳，他開始感到耳朵上的血液沸騰起來，視線也不自覺地左右遊離。

可把人都拉出來了，難道像個初中小鬼頭一樣磨磨蹭蹭嗎。何況他要說的根本不是什麼尷尬話題，只是現時的氣氛實在不好開口。

「相澤君覺得困擾嗎？」謝天謝地，金髮的人早他一步打破了僵局。

「很困擾，之前也說了。下次看場合。」相澤接了八木拋出的問題，理所當然地回答了，絲毫不覺不妥。

「相澤君...」

「咳，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警方不是安排了我們跟時世田見面嗎？事不宜遲吧，浪費時間並不合理。」

「哦？訪客？我就說怎麼這麼久還不找我算帳呢。」時世田退挑了挑眉。

「廢話少說，趕緊全盤托出。」相澤不耐煩地用手指敲敲桌面。

半小時前，八木和相澤在塚內的安排下得以與正被收押的敵人時世田退會面。當然中間經過了諸多麻煩瑣碎的行政安排。

直至現在，終於看見了那個元凶巨惡。

時世田退被收監在專門收押個性犯的監牢裡，所有發動系個性都無法使用。

說是監獄，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四面白牆的小房間，敵人的起居飲食全在這裡進行。

負責看管時世田的獄警在帶領八木和相澤進到房間後，便退出了房間，在門外守候並監視着。

「過門都是客，來，坐吧兩位。」時世田揮了揮被手扣禁錮着的雙手，指着放在一邊的桌椅。他自己則坐到床邊去，腳上的鐵鍊隨着他的腳步輕磨着雪白的地面，發出沉悶的拖拉聲。

「過了一段時間都認不得了，那邊的黑髮小鬼，是當日那個眼神兇狠的黑衣英雄吧。我看看，嗯，沒多少日子就要從世上消失了呢，哈。」時世田眯着他金色的眼瞳，上下打量相澤消太。

「嗯，旁邊的高個子你誰？」他對着相澤滿意地點點頭後，轉而看向一般人模樣的八木。

「你沒必要知道。現在把解除個性的方法都說出來。」相澤壓低了少年時期帶着些許沙啞的高聲線，沉着臉警告對面的人。

「哼，你不說的話我也無可奉告。」時世田的金瞳左右搖擺，在相澤和八木之間輾轉往復。

「八木先生不用理他。」相澤先一步擋住了正想開口解釋的八木，又瞪了他一眼。

「哈，有趣。和平象徵歐魯麥特呢？他也中招了吧。」時世田慵懶地往後靠了靠。

「趕緊說你該說的事。」相澤站了起來，他睜着明明沒有動用個性卻發紅的雙眼，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的白髮男人。抑壓着的低氣壓從少年身上傾瀉而出。

「真心急。想必你猜到我個性的發動條件吧。」時世田看了看相澤，又自顧自地接着說了。「只要我看見對方就可以發動個性，同樣是用眼睛作為武器的你一定也留意到了。」

相澤哼了哼鼻子，沒有回答。

「可我的個性是我自己無法解除，很可笑嗎？自己的個性卻不能自控。」時世田沒有在意相澤的不理不睬，笑着繼續說了。

無法憑自我意識解除，那意味着他們可能對這個情況束手無策了。這麼想着，八木沉下了臉。

「嗯，我想想，要不殺了我吧？殺了我換你們的命，很划算吧？哼，英雄也不過如此，人類都自私自利。」白髮的人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眼神變得暗淡無光，擋着半張臉的白髮隨着他的動作在空中一晃一晃。

「說，別的方法。」黑髮少年未有受到時世田的挑撥，可是閃着紅光的眼眸卻始終盯着對方。

「找到他就解決一切了，找他吧。」

「拜託找到他。」

白髮男人一改之前吊兒郎當的態度，臉上是難得的認真，以及被隱藏在金色眼眸裡一閃而過的懇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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