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眼前的景色，勇利知道自己又置身於夢境之中，那個維克托所締造的，存在著的世界。

在眼前的仍是那一面如鏡的湖、無盡的星河，可以窺見水中青石蔓草的清泉，還有沿岸因為浸泡在水中枯槁的樹木，在昏暗中發散著瑩光。

此處是夢也非夢，勇利得以見得是因為他置身於夢中，但置身於夢中的他卻清楚地知道這應該是整座山林的某處，更可能是某個未知的時間點，也許天際那片同樣的星空，早已移走千年。

腳邊有著什麼東西的觸感讓勇利有些驚嚇地向腳邊看去，一隻白色的小狗……不，應該是狼正在他的腳邊竄動著。

這個小生物看來似曾相識，勇利不記得在自己逐漸模糊的記憶中，有看過如此雪白的狼，但卻又覺得此時在腳邊竄動的生物，有著極度強烈的熟悉感。

勇利蹲下身子時，白色小狼便順勢跳入了勇利懷中，在他的懷中鑽動磨蹭著，白色的毛皮極度柔軟，這使勇利想起了有時在半夢半醒中，躺臥於維克托身軀的觸感。

「好養……」

小白狼磨蹭著勇利的臉，還伸出舌頭向勇利的臉頰舔去，在似乎溫存足夠後，小白狼突然縱身一跳，跳出了勇利的懷中。

勇利驚訝地站起身，以為小白狼要離去，另感到有些不捨。

渾身雪白的狼在昏暗中與枯槁的樹木依樣發散著螢光，牠就停在前方，似乎正等著勇利跟上。

勇利狐疑地向前走去，白色的小狼這才又往前了幾步，一人一狼就這樣緩步行走著，然後他們踏上了清泉的水面。

「哇－－」

在他們雙雙踏上水面的那一剎那，勇利所駐足的水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水紋，而那一圈圈的水紋下，竟泛起了青白色的微光。

勇利好奇地又向前踏了一步，他的腳仍在水面上，而他水紋泛起之處，也許剛才一般，發散著光，如同在水面上留下腳印一般。

清泉映照著星空，凡勇利踏足的水面皆泛著微光，那微光隨著水紋擴散，使得在水中的水草、青石更加清晰，在鍍上了天空的水面下，彷彿搖曳在那大片星河中。

勇利跟著小白狼的腳步前進著，展開了雙手走踏在星河上，那些擴散出去的微光，竟又化作了數以萬計的白色光點，從水中飄起，飄向天際，將這璀璨的天與地連成一線。

勇利與白狼在星河與光點中行走著，有甚麼東西在周身飛舞著，勇利轉頭一看，才發現成群的白色蝴蝶正在身旁翩翩飛舞著，他身起手時，其中一隻蝴蝶竟停駐在他的手指上，有著尾翼的翅膀輕輕地揮動著，然後又在下一刻振翅，飛向天際。

什麼東西在水岸的林邊奔馳著，也有著什麼東西自遠方跳耀而來，似乎是隻兔子，勇利正想抬起腳步跟上時，一隻有著長長尾翼的白色飛鳥在勇利身邊拍打著翅膀，而後降落在瘦小的肩膀上。

周遭的景色、動物太過絢麗，勇利就這樣在水面上轉著身子，在星河間與這些奇異的生物們共舞著……

＊＊＊

陽光吻醒了大地，而山神則以他的吻代替陽光喚醒祂鍾愛的妻。

維克托看著懷中的人磨蹭著身子，揉了揉眼，在對方還未坐直身子時將人抬了抬，讓他得以倚靠在自己的懷中，不至於因為重心不穩又跌回那以松樹的枯葉及毛皮堆疊而成的柔軟床鋪上。

在維克托彎下身輕吻著勇利的鬢角時，幾縷垂落的銀白髮絲便像是從山凹間傾瀉而下的瀑布，細細常常地也如同水流般從永利的側身滑落。

髮絲搔弄在頸測，並且從衣襟間滑入，搔弄得勇利噶噶發笑，維克托的唇瓣輕碰在那柔軟的臉頰、因為發笑而瞇起的眼角，吻去晨間泌出的淚、吻去那些殘留的夢靨，彷彿在這樣的儀式下，可以抿去那些注定深植於心中的影。這樣的儀式似乎真的有某種祝福效果似地，事實上勇利已經好一陣子不再頻繁地夢見關於村落的、過去的所有，取而代之的盡是如方才的夢境般，維克托所存在的世界，關於這座山的一切。

勇利仍躺臥在維克托的懷中，感受著那時輕時重的撫摸，維克托的手掌探進了衣襟內，輕輕搓揉著微微隆起的胸口，這使得勇利耳根子發燙了起來。

被提醒了什麼……

維克托的手掌來到已經有些隆起的腹部上撫摸著，回應著撫摸似地，勇利竟感覺到在那身處有著什麼正在脈動著，從未有過的異樣感使他不由得縮起了身子，將臉埋入了維克托的頸測。

『你仍感到害怕嗎？我親愛的妻……』

維克托說著，手掌一面撫摸上那正微微抖著的後頸，觸感猶如絲綢一般，維克托的手指便在上頭細細地摩娑著。另一隻環抱著嬌小身軀的手，又收緊了幾分力道，使得勇利隆起的腹部與他相貼著。

在頸測的小腦袋扭動著，似乎是在搖頭。這是所謂害怕嗎？勇利並不明白，也許是在這樣的道路前方充滿著太多未知。

與維克托的孩子會是怎樣的存在呢？

如此想著，腦海裡竟閃過那在腳邊竄動的雪白身影。

勇利爬起身子，扶著維克托的肩膀，他正在看著，縱使在夢醒之後仍為目盲的雙眼盡是一片黑暗。

維克托是什麼樣子呢，勇利的手在維克托的臉上摩娑著，像是初見那天，細細地感受著維克托五官的稜角，拇指在維克托的眼皮上摩擦著，然後是尖挺的鼻子，小手撫摸過那細軟的長髮，最後又來到了那雙在頭上的角。

剎那間，在昏灰的目光裡，浮現了一隻白鹿，有著雪白的身軀，還有巨大的雙角，不是人類一般的姿態，也非半人半獸之姿，而是某種更為原始的型態。

這樣的景象僅浮現了一瞬，手中的觸感又將勇利的意識拉回，小手好奇地探入原先遮蓋住維克托半邊臉的瀏海下方，彷彿看見了白鹿那雙流洩著孤寂的眼。

勇利歪著頭，小摸索著維克托的臉頰而下，最終來到了對方的唇瓣，被摟抱著的嬌小身軀緩緩地向下縮了一些，唇瓣生澀地觸碰著維克托的臉頰，像維克托總是為他做的那樣，彷彿這樣可以掃去那隱約感受到的孤寂與無奈，最後小嘴來到方才撫摸著的雙唇，輕輕地覆蓋上便停了下來。

維克托的神情，從幾分詫異，轉換成柔和，最後流瀉出了溫柔、疼惜的神采。他撫摸著勇利的耳畔，細細地搓揉著耳朵與髮際，雙脣緩慢地吸弄著略為乾澀的唇，舌頭探進了勇利的口腔中，品嘗著小嘴內清甜的香氣，感受著等待許久最為純粹、溫柔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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