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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狱(01-64完) - 6,2

[db:作者] 2025-07-13 21:56 5hhhhh 9510 ℃

  慢慢的看了又看,指尖碰了又碰,半晌,她调转视线,看向身前小几。

  茶几上整整齐齐堆叠着周刊报纸,上面上面每一页关于任宣的消息,若素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小心翼翼的拿起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对面正盯着屏幕看的张以宁。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凝视,慢慢的转头看向她。

  若素居然嫣然一笑:「说起来,根据我从这些报纸杂志上得来的消息,我才应该是被逮捕的人吧?」上面说到薛家的MBS债券的欺诈,却没有提到她的名字,只需要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猜到了其中奥秘。

  「……」张以宁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另起了一个话头,「任宣别的不说,在这点上,我很佩服他,他有自己的原则,而且决不妥协,在现在的社会里,很难得。」

  「……他不肯出卖谢移。」直接的肯定句,但是却声音柔软。若素又低下头,看报纸上恋人笑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唇角也勾起微微一抹笑意。

  「是的,但是不一定谢移就不肯出卖他。」张以宁也微微一笑,姿态温柔,他略微侧身,看着身后的妹妹,「不过你现在看上去非常冷静,让我有小小惊讶。」

  若素回了他一个同样温柔,但是毫无温度的微笑,「寻死觅活只会让兄长大人把怒气更发泄在任宣身上啊。」

  「……你认为事到如今,你和他之间还有可能吗?」张以宁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没有恶意,他只是疑惑的问。

  因为,他能感觉到,若素非常镇静。

  不是冷静,而是对某个事实异常执着的认定,从容的镇静。

  他亦很清楚,他的妹妹所认定的事实是什么。所以他只是认真的在疑惑而已。

  「他会站到哥哥你的面前的。」坐直身体,若素双手在膝盖上端正交叠,淡色的眼睛笔直凝视着对面的兄长。

  「我和他都会堂堂正正站在哥哥你的面前,获得幸福的。」

  「……」移开了视线,张以宁没有说话,过了片刻,自失一笑,低身呢喃了一句:「你这几天叫我哥哥的次数比前十几年加在一起都多……」

  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小,若素没有听清,看着她疑惑看来,张以宁宽容一笑,换了个话题,「对了,有一个消息,你有兴趣知道吗?」

  「关于任宣我的就想知道。」若素不动声色。

  张以宁微笑,「大概是明天吧,检控官就会向任宣提出控诉了,你说,ZS会不会背叛他?而他被ZS背叛之后,又会怎么样呢?这些都很有趣吧?」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是真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觉得有趣,但是就是这种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恶意的态度,才更让人心底生寒。

  若素安静看他,片刻,唇角绽出一个微笑,她对自己的兄长说,我不会背叛他,他亦不会背叛我,我不会背叛我自己,他亦不会背叛他自己。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除此之外,其他都无关紧要。

  张以宁眼神闪烁,没有立刻说话,过了片刻,才低声道:「……你长大了。」

  若素温和微笑,说,「我很早就长大了。只是哥哥你没有发现罢了。」

  张以宁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而就在同时,ZS总部第三十七层最高会议室内,一场全体董事会议,正缓缓进入了尾声。

  ZS的董事会共有成员二十五人,此次缺席四人,共到场十九人,具备重大决策人数,此次会议的结果,具备法律效力,将视为ZS董事会全体作出的决定。

  房间里非常安静,在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里,几乎能听到香烟被抽进肺里,再大口吐出来的声音。

  谢移坐在环形会议桌靠窗的一侧,现在ZS的最高权利者四下环望了一圈,把面前的资料向前一推,他沉声说道:「开始表决吧。」

  围绕着会议桌而坐的人们,分别掌握着ZS这个金融巨兽的某一部分机能,他们以这头巨兽为坐骑,进而掌握了整个城市的命脉,现在,除了谢移之外的十八个人互相看了看,在片刻之后,对今天的议题表决。

  看着一只一只举起来的手,谢移脸色慢慢凝重了下来,五分钟之后,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举手表示了自己的意见,他觉得牙齿有些发酸,某种微妙的情绪在胸膛中沸腾涌动。

  坐在他身旁的中年女子看了他一眼,谢移知道,这是催促他表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膛中的感情,举起了自己的手——ZS董事会全票通过决议:本次事件中,放弃任宣——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家族之外的弃子浪费如此多的精力,而且,面对这次基本属实的指控,ZS需要一个替罪羊。

  那么任宣万分合适。

  9月9号,早上十点,谢移在律师和警方监视人员的双重陪同之下来到拘押所,要求和任宣见面。

  被带到单独的房间,两个人见面的时间有半个小时,谢移坐定,看着比他早一些来到会面室的任宣,发现对方气色很好,即便穿着拘押所的衣服也依然吊儿郎当无所谓,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对面的任宣唯一改变的,大概就是因为没时间去漂染,而隐隐有黑色发根在一头凛冽的银色里若隐若现,看起来就象春天从白色的绒毛下长出其他颜色粗毛的,要换毛的狐狸一样。

  他刚要开口说话,任宣却先吹了声口哨,轻声微笑:「……ZS要放弃我了是不是?」

  这样一问,让谢移陡然一惊,他愣了一下,正要反应,却抬头看到任宣唇角若有若无一线笑意,他就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告诉他了任宣答案。

  想到这里,心情就有若一个沉到湖底的铁块,慢慢凝重了起来。

  「……是的。」他轻声说。

  「……意料中事。」任宣也一样轻声回应,但却不象在对他说话,更像自言自语。

  谢移默默垂下眼,任宣看了看他,倒笑了起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任宣懒洋洋靠在身后硬邦邦的椅子上,「放心吧,老板,不该说的我都不会说,就这样了。」

  「……那该说的呢?」

  「……」任宣高深莫测的吊起了一边的眉头,他看向对面的男人。

  会面室没有窗户,一点阳光透不进来,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上方不时光线晃动的白灼灯,照射在对面衣冠笔挺的谢移身上,刹那就有了一种微妙的阴郁味道。

  任宣以一种沉思一般的目光凝视了片刻谢移,忽然就慢慢的不笑了。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立时就有了一种萧杀味道,掠食动物的压迫感就一点点渗了出来。

  最后,他看了一眼桌面上滴答走着,告诉双方,见面时间只剩几分钟的时钟,「啊,我会尽可能的选择谁也不会伤害到的说法的。」

  在时钟发出答的一声警告音之前,任宣十指交握,轻轻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他悠闲的闭上了眼睛。

  谢移起身离开,却发现任宣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他随即意识到,今天要见任宣的还有其他人,他想了想,疾步向外走去,在过道和华林擦肩而过。

  华林看到他的瞬间,一张秀丽面容上兀自挂着轻盈浅笑,还好整以暇的向他微微点头致意。

  这件事上,到底谁捣鬼,以谢移的精明早就猜出来了,而实际上出事之后仔细彻查后台所得到的讯息也显示了华林才是背后的黑手,但是目前ZS不能再一次经历舆论动摇,所以即便面对着罪魁祸首,他也只能扬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恰到分寸的停下脚步寒暄几句,华林也把「ZS高层」这一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任谁都看不出这两名同属一个集团下的高层之间暗潮汹涌,彼此恨不得一口咬死对方再嚼吧嚼吧吐到下水道去。

  谢移只恨自己虽然提防华林,却没有提防彻底。

  一步之差,错败如今。

  这次栽了,他愿赌服输。

  只不过目前为止,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第五十六章

  和他错身而过,华林慢步走进了见面室,任宣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一点也不惊讶他在此时出现。

  华林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双手插在白色的麻质风衣里,站在那张斑驳掉漆的老式折叠椅后面,看了片刻任宣,发现对方正优哉游哉的看着自己一双修长漂亮的手,翻来覆去,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华林轻轻一笑:「看起来你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

  「啧,用脑子想就会知道了不是么?」任宣哼笑。

  华林单手撑在椅背上,看了他片刻,就慢慢笑起来。

  「她很好,吃得好睡得香,没事做就跟阿宁学着看盘和估节点。」华林突兀开口,任宣却连眼皮都没抬。

  「她当然要好,不好的话就会害我担心,若素又不是笨蛋。」任宣嗤笑一声,「她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吃喝不下的女人,你和我都不会对她有兴趣。」

  「……说得对。」华林含笑点头,「那我就换一下,来说关于你的事情吧。」

  「哦,洗耳恭听。」

  「你在今天将会被起诉。」非常平静的一句话。

  任宣这回总算抬了以下眼皮看向他。

  「然后?」

  「你的选择依然没有改变吗?」

  「我会用我自己的手保护我的女人。」

  回应他简短问话的,是同样简短的回答。

  华林却已然了解到了他的决定。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点点头,转身离开。

  9月9日,检控官正式对任宣提起诉讼,涉及金融诈欺等六项罪名,同日,ZS集团也向任宣提出诉讼——当日,ZS澳门保险公司股票跌停,富华银行股票跌落7个点。

  下午重新开盘,ZS全力护盘,和东环争夺13元区间,在这场纯粹金钱的交锋之中,有媒体实时检控测算,被交错争夺的庞大现金流震惊得无法形容。

  在上午这场交锋里,双方投入的资金高达54亿港币,比昨天投入的金额多出将近一倍。

  现在整个金融界的焦点,已经不是ZS怎么还有余力反抗,而是早就该现金流枯竭的东环是怎么做到调集这样一大笔资金的——跟ZS这种百年家族企业不同,东环成立时间不到四十年,它的资金动向等等都几乎透明,那么,根据它上半年度的财政报表,昨天它就应该已经拿不出再多的钱了,但是今天,它又继续向这个无底洞中投下了大笔资金。

  整个事件,东环背后一定有财力雄厚到足以和ZS百年基业抗衡的强大推手。

  而这个强有力的推手,还隐藏在金融的迷雾之后。

  不过,到了15点左右,当注入的资金达到58亿港币的时候,即便背后有神秘推手的东环也抵挡不住,偃旗息鼓。

  即便爆出了如此负面的新闻,但是因为强力资金注入的缘故,在停止交易之前,富华银行的股价缓慢然而坚定的上升到14块这个区间。

  坐在监控室里,看着面前跃动的K线,谢移几乎是森冷的弯起了唇角。

  果然不出他所料,东环的现金流到这里见底了。

  如果说从东环布局开始到现在,投入的现金流大概是120亿港币,根据新闻传播定律,明天会是ZS丑闻冲击和效果最高的一天,那么明天也将会是东环的主力进攻。

  这么一算,东环手里大概还有100亿港币的储备现金流。

  很好,是ZS目前现金流的……十分之一。

  谢移很清楚,他要打的,将是一场必胜之仗。

  「下一步预备。」

  ZS年轻的君主低声吩咐,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战争进一步开始——

  9月10日,ZS发布消息,ZS已正式收购澳大利亚FMG齐切斯特有限公司百分之十一的股份,一跃成为第二大股东。

  正值对澳铁矿石诉讼案告一段落,这个恰到好处放出的利好消息,加上ZS精准的现金流操作,当天在东环投入了70亿港币的操作之下,富华银行的股份依然稳健的上升到了15。7元,即将上问16元区间。

  金融就是一场大规模的心理战争,当广大散户心目中或者惶恐或者期待的ZS的大崩盘并没有出现的时候,瞬间,另外一种赌徒心理占据了上风。

  现在是争夺16元区间,那么下一步,ZS的股价很可能会回复到之前24元的高位——这个赌徒一般的想法迅速蔓延席卷开来,大盘一路诡异的追涨而上。

  等下午交易时间结束,富华银行的股票收盘在15。8元。

  成功了。

  一天一夜没睡,盯着K线数据的谢移到了此刻终于可以轻轻松一口气了。

  富华银行的股票已经护住了,东环的现金流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他只觉得身心俱疲,跟身旁的副总吩咐了几句,就爬回办公室补眠。

  「上钩了。」就在谢移沉沉进入梦乡的时候,在遥远的澳门离岛上,张以宁的别墅中,一直宣称自己只是来帮手的新料影帝终于把视线移开面前的屏幕,对身旁的男人微微一笑。

  终于达成了目的,萧羌放松的向后一倒,旁边赶紧有人端上一杯温度恰好,香浓可口的咖啡,张以宁拍拍他的肩膀,凝视着面前不断跳动的数据。

  「谢移没有发现我们的真实目的。」喝了一口咖啡,按着从头皮开始发疼的后脑,萧羌说完这句,忽然有些遗憾的微微拧眉。

  张以宁知道他在遗憾什么,所以,他什么都没说,而过了片刻,那个有着黑色长发的男子慢慢抬头,白灼灯光喷洒而来,照在他因为疲劳而略有一线苍白的面容上,显出一痕莫名其妙就浓重起来的冷。

  「……没能和任宣交手到底,真是,非常遗憾。」萧羌慢慢的这么说,张以宁听了只微微一笑。

  他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白瓷的被子里一线轻烟袅袅。

  「这样也很好,人生太圆满了并不是好事,你总要留些念想。」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觉得,以后再也不可能和他在金融上交手了,就觉得非常遗憾呢。」

  萧羌淡笑轻言。

  当男人们谈笑间决定了未来的时候,在他们头顶上方,若素正聚精会神,非常认真的吃着一盘牛排。而给她带来食物的女人,现在正坐在餐桌对面,带着波希米亚风的沙发上。

  若素不象任宣一样挑食得一塌糊涂,她什么都吃,好养活的很。

  托盘的旁边压着昨天和今天本城那边主要的几份报纸杂志,上面毫无例外,长篇累牍,都是关于ZS高层任宣被提起诉讼的新闻。

  朱鹤给她送来食物之后就没离开,若素知道她有话要和自己说,但是也没有加快自己吃饭的速度,反而比平常慢了一些。

  至于朱鹤,这个女人向来不匮乏的就是耐心,她也什么都不说,安静的靠在扶手上等她吃完。

  把最后一口浓汤喝尽,若素终于抬眼看向了对面的女子,她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任宣替我顶罪了吧?」

  朱鹤沉吟了一下,轻轻点头,「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无意让你也纠缠进这乱局之中。」

  他保护了她。

  若素很清楚面前的局面是什么,现在的情况就是,ZS巴不得把她扯进去,那么执意要保护她,绝不让她被牵扯进来的任宣不得不做的,就是把很多他本来可以规避开的责任统统扛下。

  ZS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完美无缺的替罪羊。

  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默默的保护她,在她所不能触及之处。

  「……不要责怪你的兄长。」朱鹤良久之后低低说了一句。

  单薄纤瘦的女子有些无法可想的按了一下额头,朱鹤觉得现在由自己坐在这里,跟若素说这些,非常可笑。

  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由她这个外人来斡旋?好还是不好都是张以宁和安若素之间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又不能不管。

  这两个人从骨子里如此相似。

  他们绝不会对对方开口解释,也绝不会向对方低头,然后要面对的就是彼此珍惜着爱护着的……伤害。

  朱鹤觉得自己额头越发疼痛起来。

  对她的话,若素没有任何反应,朱鹤叹气,只能自己再把话头提起来。

  「……你心里一定觉得不平衡吧?虽然大家都没说,但是都在谣传,说阿宁这次这么针对ZS,是因为我……」

  「这是谣传吗?」若素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悠悠截断她的话,提问的声音里居然还带着一点悠闲笑意。

  朱鹤顿了顿,摇头,说不,那是真的,但是,那只是真相的一部分而已。

  她又顿了顿,才慢慢说道:「若素,你想知道关于这次金融狙击的真相吗?」

  安若素想了想,点头,说我想知道。

               第五十七章

  朱鹤听了她的回答,微笑了起来,却没有立刻说话,她站起来找了找,在一个暗格里端出来一个棋盘,「来,一边下棋一边说吧。」

  她端出来的是一个样式古朴的围棋盘,若素看了看,皱了皱眉,「……我不会下围棋。」

  「啊,我也不会。」朱鹤点点头,「五子棋总会吧?」

  「……会。」为什么话题会绕到五子棋上去……

  随手捡了白罐,若素心不在焉的和她下棋,朱鹤在落子的一瞬间笑道:「那么,一边下棋一边说,你先说说你观察出来的疑点。」

  若素听了,摩挲着手里云母制作而成的棋子,仔细回想,慢慢的,才吐出几个字:「资金。」

  对,这次金融对抗,双方的资金流动都太不正常了。

  ZS也就罢了,她对东环多少还是了解的,这样上百亿的资金流动,怎么想都不正常,除非东环的背后有更加强大的推手。

  那么,这个推手是谁呢?

  现在国外金融自顾不暇,国内的话,谁有这个实力以如此大的现金流介入这场金融斗争?

  模模糊糊的,若素想到了一个可能,但是她立刻不可置信的看向朱鹤,对方显然很清楚她想到了什么,嫣然一笑,「你知道这次ZS为了应对金融狙击,持有的现金是多少吗?」

  若素迟疑摇头,朱鹤端起面前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为了对付这次东环的进攻,并且打算在东环失败之后得到东环,ZS准备了49亿美元,260亿港币,400亿人民币,9吨黄金……你算一下,这笔现金流是多少?」

  在听到庞大数字的一瞬间,若素如遭雷击一般,她楞了一下,随即运算,得出的结论是,这笔庞大的现金流,将近一千亿港币。

  朱鹤好整以暇托腮看她,另外一手插入棋罐,哗啦哗啦的搅动着,温柔微笑,「那你猜猜,东环现在的现金流是多少?」

  若素想了想,不太确定的低声道:「……大概最多还剩下一百亿港币吧……」

  这几天现金流流动太大,即便背后有同为金融机构的推手,也应该已经到底了。

  朱鹤微笑,「黄金、港币、人民币、美元这些储备放在一起,东环手边还有——2400亿左右的港币哟~」

  「——!」若素猛的抬起头,失声惊叫:「怎么可能?!这已经超过港币的流通量了!!」

  所有港币流通的数量还没有到这个金额啊!

  这么庞大的现金流量,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两个甚至于十个二十个所谓的金融机构可以撑得起来的!

  东环背后的推手,已经呼之欲出。

  「没错。站在东环背后的推手,只可能有一个,就是这个国家。现在给东环直接提供资金的,是工商银行。」说完这一句,朱鹤手里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清脆一声,黑色棋子连成了一排五个。

  若素发现自己输掉,立刻打乱棋盘,干脆起手,重来一局。

  她飞快的冷静下来,在落下一子之后,刚才的慌乱已消失不见,若素重新恢复成那个任宣第一眼时看到,淡漠而理智的女性。

  朱鹤支着下巴笑起来,「……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你这点真讨人喜欢。」

  「因为我从不向后看,我的眼前只有前进的路。」

  「啊,好回答,我喜欢。」朱鹤笑得很温和,她也慢慢的拈起一枚棋子,清清脆脆搁在了棋盘上,「所以说,为了我什么的,不过是一部分原因罢了,以宁是你的哥哥,你很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女人和工作是两回事,他肯帮助我,一起对付ZS,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也能从中获利。我的事情呢,是他对付ZS的附加利益而已。」

  「……」若素沉默。

  她确实十分了解自己的兄长,那是一个把公和私分得非常明确的男人。

  他之所以选择帮助朱鹤,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朱鹤是他的爱人,而是因为他可以通过攻击ZS这个行为获得怎样的好处。

  朱鹤的存在以及朱鹤所能带给他的利益,都是附加的意外之喜。

  这么想的瞬间,若素忽然觉得无比空虚起来。

  这就是所谓成年人的感情么?

  做什么也好,爱一个人也好,首先要计算得失,看自己能得到多少,怎么进退自己才不会损失殆尽。想要和这个人共度一辈子,携手走过的愿望反而成了最无关紧要无所谓的部分。

  这时候就分外的想念任宣,这个时候他会无所谓的笑着,然后拉住自己的手吧……

  看着她倔强的低下头,朱鹤笑道:「好了好了,我都觉得没什么呢,你不必摆这样的脸,来来,问题又来了,国家为什么要投入如此多的金钱来斗垮一个ZS呢?」

  「……我想不通。」若素干脆的答道。

  这也是一个相当大的疑点。

  在这种时候,对付一个本城的金融集团,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动用如此数量的金钱吗?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ZS到底有什么价值,要国家不惜血本,也一定要在这场金融博弈里赢得胜利呢?

  她思索了片刻,看向朱鹤,摇头,表示自己想不出来。

  朱鹤单手托着下颌,手里一枚棋子轻轻抛高,她笑出声来,「你这么想,工商银行是骑着战马,前去城堡的王子,东环是他从女巫那里得来的有魔法的剑,至于ZS,是他要打败的守护着城堡的恶龙。」

  「那公主是什么呢?」若素安静提问。

  对面单薄清瘦的女子唇角倏忽一勾,弯出的弧度小而惊心动魄。

  她的声音非常轻,有若梦幻:「被恶龙囚禁在城堡深处,等待救援的公主,是港币。」

  「——!」若素双眼猛的瞠大,对面的女子露出了柔和微笑。

  「这个娇弱美丽的公主,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深囚闺内,不见天日,现在,王子要来救她,就要先打败恶龙。」朱鹤的声音本就清冷如铃,现在这种平稳震动,就有了一种宗教一般的氛围,若素下意识的屏息。对面的女子继续侃侃而谈。

  「1935年,银元制度废除,港币正式发行,对吧?」

  「这是任何一本教材上都随便可以找到的答案。」若素勉强压下胸口微妙涌起的不安。

  她觉得,自己似乎即将触及ZS百年以来所保有的神秘内核。

  朱鹤点点头,忽然转换了一个话题,「你历史如何?」

  「……还好。」

  「1934年发生了什么?」

  若素绞尽脑汁,「中国的还是外国的?」

  「欧洲和中国的。」

  「……外国的话……奥地利内战,然后利奥伯特加冕比利时国王……希特勒上台,长刀之夜……谢尔盖遇刺,导致了斯大林的大清洗,日本退出华盛顿海军条约和伦敦海军条约……唔,中国的话,福建事变……」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朱鹤脸上笑容慢慢加深。

  「对,就是这样混乱的局面,伦敦突然废除了本城流通多年的银本位货币银元,而发行了法定货币港币,这里面有什么奥妙呢?」

  她微笑着,娓娓道来,那70余年前的秘辛。

  发行港币的时候,正值时事动荡,对于这个远离本土又面积狭小的殖民地,伦敦并不打算给予多少关注,废除银本位也不过是为了让榨取财富更简单罢了。

  废除银元就必须要有其他的货币作为替代,可是伦敦本身并没有为这个殖民地支付任何财富的想法,而这个时候,早在清末就来到本城的朱氏家族向正在思考怎样便宜解决这个问题的伦敦抛出了诱人的橄榄枝。

 朱氏旗下的富华银行承诺向他们可以向本城政府提供240万英镑的现金来作

  为货币发行基础,只要提供每年8%的利息就OK,只要每年政府提供20万英镑,就可以立刻筹到240万英镑的现金——而且永远不用还!

  于是,与朱氏家族共同而生的港币,就如此诞生。

  以富华为主,和富华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渣打以及汇丰,三大发钞行就此控制了本城的所有经济命脉。

  这笔债务永远不可能还清,因为还清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港币所流通的基础,就此失去。

  而通过这笔积累了70余年的债务,ZS的财富在疯狂的增长,到了现在,本城一年财政收入的45%要用来支付这笔庞大的债务!

  那些辛苦工作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汗水和努力,养育的不是这方水土,而是劫持了港币的ZS。说完,朱鹤喝了一口水,笑道:「如果你是一个强大而正在发展的政府,你会任由ZS劫持货币吗?但是,这笔债务也确实不能清偿,那么,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办呢?」

  确实,打倒ZS的同时,也就等于打倒了港币。

  但是,事实上,根本不需要打倒ZS,只要收购它就好了不是吗?收购它,让国家成为它的绝对持股方,这样货币自然也就回到了国家的手里。

               第五十八章

  但是,事实上,根本不需要打倒ZS,只要收购它就好了不是吗?

  收购它,让国家成为它的绝对持股方,这样货币自然也就回到了国家的手里。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原来,这就是东环的目的。

  朱鹤很清楚若素已经明白了,她点点头,「对我而言,我很清楚当半吊子的所谓金融巨头和国家抗争的结果,我是朱氏的子孙,我并不愿意看到由我的祖辈传下的基业就此毁掉,而正巧,如果由我出面的话,收购ZS也会容易得多,所以国家选了我,选了东环,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里,若素并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轻松。以国家为对手和以东环为对手,压根就不是一个概念上的。

  任宣任宣任宣……她心里默默念着恋人的名字,觉得自己镇静了一点。

  「所以,不要责怪你哥哥。因为……你如果选择了任宣的话,那未来就太辛苦了。」

  「辛苦?」若素一时以为她是在说任宣就算放出来之后也背着案底,但是她立刻醒悟到朱鹤不是这个意思,她别有所指。

  朱鹤轻轻点头,发现棋盘上两个人谁都没在下了,苦笑一声,把棋盘丢开一边,她想了一想,决定把兜了一大圈子的话,重新绕回原点,「嗯,是的,辛苦,任宣没有背景,你和一个没有背景的男人在一起,你还是他,都过于辛苦了。」

  「……背景?」若素彻底的狐疑起来,她谨慎的打量对面的女人。

  朱鹤露出了一副「我想想该怎么说」的表情,过了片刻,才斟酌说道:「…

  …因为你的孩子将会是东环的继承人,所以,你的丈夫人选就格外重——「

  「不可能!我的孩子怎么可能继承东环?!」若素真被这句搞的炸毛了,她站了起来,声音提高,略有激动的截断了朱鹤的话,而对面的女子在她要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安静的微笑,轻声道:「……因为我没法生育,所以,只有你的孩子才能继承东环。」

  若素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那个单薄清瘦的女子低低的声音袅袅回荡着。

  「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觉得,如果不能给最心爱的男人生孩子,那就不如不生好了,然后这么蠢的愿望,上天就让它实现了,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恶性子宫肌瘤,我摘除了子宫。谁的孩子也好,我再也不可能生育了。」

  但是那时候她居然觉得正好,喜不自禁,现在想来,却只觉得一线辛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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