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喝～！」

我的折疊桌上擺滿了吃完鹽酥雞的垃圾，還有一桶空的炸雞桶、半滿的蛋塔盒、甚至是一袋滿滿的滷味。書齊學長拿出了一瓶黃澄澄的酒，我根本看不懂是什麼。

「學長我已經不行了……吃太飽了……而且我刷好牙了耶。」

「蛤～才剛晚上耶～」

「過十二點了好嗎？」

「才十二點就在想睡，真的是小大一耶，不過你也要升大二囉～」

「我大病初癒……」

「生病期間你還沒睡夠喔？」書齊學長醉醺醺地繞過桌子，四肢著地爬過來，手中拿著一小杯威士忌冰杯，逼近過來要給我。

「不要啦學長，這個我真的不行！」

這時，只見一隻大手伸過來接走了書齊手中杯，吸走了其中的氣息。

「很順！」

「林，林虎……你這樣根本沒有擋到酒啊！」

「嘿嘿……」書齊學長繼續逼近過來，跪在我面前抓著我的腦袋：「來試試看嘛～」

「嗚呃……好嗆！」

「哪有，我挑的很順口耶。」書齊學長搖了搖剩下的半口，「一般來說我不喝其他神靈喝過的，但是是林虎嘛……」他伸出貓舌頭，一臉促狹地看著林虎，一邊緩緩將酒液捲進口中。

「……臭小貓你知不知羞恥啊？！」

「當然知道囉，就是知道才要喝給你和阿遼看嘛。」

李克勞在旁邊一臉問號，此時他伸手去取放在桌上的另一杯酒，好奇地看著裏頭的顏色。

「欸……等等……」我忽然想起某個不存在的記憶，但還來不及阻止，李克勞已經吸走了威士忌的氣息。慘了。

李克勞臉一紅，就往我這撲了過來。

「欸欸……！」

「阿遼，可愛，想吃。」

我聽過了我知道，而且等等你還會想把我推上床，然後睡著！

「哎喲～克勞大哥意外的很主動嘛～」書齊學長只會在那邊亂敲邊鼓，然後被林虎敲了一顆爆栗。

「等等，李克勞，等一下……」

「好，等一下。」李克勞把我公主抱起來，我在心中倒數著，將我放上床後，他應該會睡著……

「欸？你怎麼沒睡著？」他壓了上來，將我抱進懷裡，等一下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阿對吼，他剛剛只喝了一小口，沒有像記憶裡的把整罐小米酒都乾掉。

「哇哇哇，現場春宮耶～～」

「小貓你白癡啊，別鬧！」

「人家也要～」

然後書齊學長也撲了上來，最後連林虎也坐到了我的床頭。這張單人床到底是怎麼塞得下的啊？

幸好李克勞只是舔了舔我的臉頰，然後倚靠在我的胸口抱著我，沒有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我嘆了口氣，摸著他的腦袋。看著他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他在別的記憶裡離開我時的不捨。

「阿遼……還好？」李克勞看著我問道。

「我……」想著到底該不該說，但是想到不坦承的話，搞不好又要出問題了，還是說了：「我現在腦袋裡裝著很多不屬於我的記憶，都是與你們在一起可能會發生的。在熊鷹和百步蛇化身醫治我的時候，我看到很多沒發生過的事。」

「我看到過林虎你的雕像碎裂，也看到書齊學長你被李克勞用閃電打死，也看過我放著李克勞在山洞裡哭泣……明明沒發生過的事，可是感覺都是很可能發生的。」

「我現在看著你們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事情。讓我很害怕。」

李克勞看著我，看起來是不太懂我在說什麼。

書齊學長此時說道：「我懂了，意思是那些可能發生的事，還有如果真的發生了，對你造成的衝擊，都被魯凱神靈塞進你的體內了對吧？」

「應該是………」

書齊學長爬起身來，將我的腦袋枕在他的膝蓋上，伸手撫摸著我的臉龐。

「但是現在我們都在你身邊。」

林虎坐在床邊，將我的手拿起來，在他的掌中摩娑著：「抱歉，是我們太勉強你了，想被你看見，想要你的感情趕快回來，不然本來你可以回到一般人的世界裡的。」

「不不不，我也想看見你們。」我嘆了口氣：「謝謝你們。我記得在烏來，在半夢半醒間被牽著走，看到你們想追上我。我本來想叫你們別追了，但是我沒辦法說話，而你們還是追了上來，連家豪也來了……」

「想看見阿遼，想要被阿遼看到。」

我對李克勞露出微笑：「我也想看見你。」

這時，我的身後有了動靜，林虎和書齊學長不知道交換了什麼動作，書齊學長小心地將我的腦袋捧著，拿了枕頭幫我墊好，接著和林虎一起起身，對我說：「今天晚上就留給你們了喔，明天要給我唷～」

「什麼，什麼東西啦……？」

林虎摸摸我的頭，沒有多說什麼，就帶著書齊學長走出了落地窗，去了陽台上，離開前還順手關上了燈。

這是為了留給我和李克勞單獨相處的空間嗎？

「忽然覺得好對不起他們兩個……」

「阿遼，對不起？」李克勞撐起身子，看著我。

「你們三個都是我喜歡的人，但是我最愛的是你，沒辦法好好回應他們的情感……說起來，好像也不該這樣……」

李克勞看著我，緩緩搖動的尾巴漸漸停止。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來到這裡的……？」

「阿遼，傷心？」

「不是，我……」

李克勞湊上前輕輕吻了我，帶著淡淡的酒氣。

「不要傷心，不要傷心。」

「我，我只是希望學長也能被愛，可是我不知道，我照顧不了所有人……」

「阿遼……」

看著李克勞的雙眼不解又擔心地看著我，我趕緊煞住我的思緒。

「跟你說你也不懂吧？不要緊的。」

「不明白。」

「沒關係。」

「我……」李克勞有點欲言又止地：「想了解阿遼的生活，想懂阿遼怎麼想，不懂的，想盡量明白。」

這種事情讓他懂了，李克勞會開心嗎？「不，這件事情讓我來就好，好嗎？」

「……好。」

我抱著他，將他擁進懷中。

「大叔啊，還記得我說過的嗎？」

兩貓又一次坐在陽台上，雖然裏頭靜悄悄地，並沒有如預期地發生什麼。

「嗯？」

「我說過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你自己，我記得。」林虎叉著雙手，看著靜夜中的都市，問道：「現在呢？」

「……不那麼討厭我自己了。」

「阿遼幫了你很多啊。」

書齊輕輕點點頭，「他就是溫柔得太過分……」

林虎嘆了口氣，「但他選了李克勞。」

「你會怨嘆嗎？」

林虎別開頭，但書齊很有耐心，半晌，林虎才低聲說：「有，有一點。」

書齊拍了拍林虎的背。

「雖然說光是活下來，能在他身邊，我就很滿足了。可是……」

「……」

「果然還是有點不甘心，還想要更多。」

「不行，我只是他的守護神，如果他沒要求，我沒那個立場去跟他要更多。」

「我有喔，我是他在人世間的男友呢。」書齊笑了一下，「不過啊，我也不想拿這點去要脅他。」

「他現在靈視回來了就好，還能讓他看見我就好了。」

「大叔啊，那次喝酒你要我幫忙，這次也麻煩你幫我個忙。」

「怎麼？」

「借我……」書齊越說越小聲：「借我一下，代替一下阿遼吧。」

「……」

「……唉呀對不起，果然是我不小心太寂寞了，當作玩笑就好……」

林虎轉身，輕輕拉住了書齊。

「欸？等一下，不用了，當我沒說……」

林虎抓住書齊的腦袋，探向前吻了石虎。

夜晚的都市閃耀著寶石般的光芒，車聲劃過黑夜，又消逝在夜風中。過了好一會兒，林虎才放開書齊。

「……我不是說過我很討厭被同情嗎。」

「這不是同情。」林虎有點不安地轉開頭，「我也需要你。」

書齊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

「我們怎麼搞得這麼可憐啊。」

然後書齊撐起身子，將林虎輕輕往後推，壯碩的虎人任著小巧的石虎推倒在陽台上。然後書齊湊上前，雙手壓在林虎雄壯的胸膛上。

「就互相代替一下吧。」

他垂下腦袋，再次吻了林虎，手指緩緩在林虎的胸肌上畫著圈子。

第二天的早晨，林虎醒來時，書齊一身赤裸地壓在他身上。也還好兩個都是神明的體質，不怕受凍，但書齊這樣肯定是要好好洗洗澡了。

天還未明，林虎感應到了些什麼，轉頭看見李克勞正蹲在陽台欄杆上，不聲不響。

「李克勞？」

「林虎。」李克勞看了一眼書齊，看起來也不怎麼明白什麼意思，直視著林虎說道：「我，離開。」

「等一下。」林虎這次不會犯錯了，他直接起身抓住李克勞的手臂：「你想去哪？」

「離開，」李克勞撇開頭：「不讓阿遼再受傷。」

「什麼意思？」

李克勞看向林虎：「……在阿遼身邊，讓他去霧台，讓他受傷，碎裂。阿遼醒來後，煩惱書齊和林虎，不能幫你們。」

「我離開，阿遼不用煩惱，我不再要他去霧台，阿遼就不會受傷。」

林虎忽然一股火上來，反射性地抬起手，本來想巴下去，但最後只是將手掌放到李克勞腦袋上，壓著他的頭搓揉。

「你白癡啊，沒知識也要有常識好不好？阿遼他會這樣赴湯蹈火，還不就是為了你，你現在走了，怎麼對得起他？」

「怎麼對得起他……不知道，很多不懂，照顧不好阿遼。」

「所以你就要走？」

這話從房裡傳來，林虎和李克勞轉頭，看見阿遼手扶著窗邊，看著李克勞。

「我會在阿遼附近，幫阿遼平安，阿遼不會有事……」

「可是這樣我不就看不到你了嗎！」阿遼赤著腳走上陽台，李克勞看似有些動搖，但林虎並沒有放手，沒給他機會逃走。

阿遼抓住了李克勞的手，於是林虎放了開來，阿遼把李克勞從欄杆上拉了下來，將李克勞抱進懷裡。

「你怎麼這麼傻，希望我看得見你，不是你的願望嗎？」

「可是，阿遼傷心……」

「我不是說了，我會處理嗎！」阿遼抓住李克勞的臉龐，吻了他，然後說道：「少了你，我要怎麼面對啊。」

「我……對阿遼很重要？」

林虎差點沒氣到昏倒，「我跟小貓勉強退讓，你卻在懷疑自己的重要性……」

這時林虎被拉了拉，原來是書齊起了身，把林虎拉到一邊去。

「人家呆了點，你讓阿遼去講吧。」書齊拉著林虎進了房間，然後對他說：「欸，把我弄得這麼髒，幫我刷個背吧。」

「……嘖，好吧。」

林虎替書齊脫下他的紅背心時，轉頭看了一眼陽台。阿遼正環抱著李克勞的脖子，在他耳邊不知道說著什麼話。

「別看了。」書齊伸手把林虎的頭勾了過來，「我們當守護神的，留著點距離就好了，交給他吧。」

「……」

「進來吧。」

他們一起進了浴室，落地窗外，李克勞被阿遼抱得緊緊的，尾巴纏在阿遼的腰上。

《緣起緣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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