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陰陽寮，時節過了一半讓五時的天色稍稍有了亮光與暖意。

　　如果是平常，此刻的水樹不會賴在床上，但當體力用到極限就會發現人體不是說撐就能撐，就算想用意識催促自己起來了還是昏昏沉沉，得多虧昨晚被金氣傷及讓身體裡的五行之氣衰弱了一大半。這幾晚都不能出去了，滿卻還是塞了一張「夜行名單」給他。

　　身旁響起無的聲音：

　　「水樹大人，需要替您請假嗎？」

　　「抱歉，今天無法出勤⋯⋯麻煩替我請假⋯⋯」

　　語畢，水樹閉上眼睛，他的臉色依然蒼白。

　　「是，水樹大人。」

　　無經常看水樹處理陰陽寮的事務，她很快找到了陰陽允並告知水樹無法出勤，也到食堂打包早餐，避免水樹醒來時挨餓。

　　其實光是守在水樹身邊無法做什麼。想想水樹是被自己造成的雙面刃傷害，咒術固然強大但她對此沒有鑽研，甚至因為水樹身為這一行的專門職讓她對咒術鬆懈。也自從被水樹撿到就荒廢了訓練，否則昨晚更早收拾夜行也不會讓水樹大人面臨現在的狀況。

　　前往書庫途中，偶爾會有認得她的修業生向她打招呼。無幾乎不曾與修業生接觸，但為了方便水樹大人差使她，她也盡可能去記得泊由岐分部的每一位職員與修業生。

　　就算沒有露出狐狸耳朵，身為妖人擁有比人類更好的聽力，微小的竊語傳進耳裡。

　　「聽說是請假了。」

　　「不是來了兩位嗎？」

　　無藉由音質認出是寮內的守辰丁，她停下腳步。

　　「賀茂大人精通結界，被派去東北方修補結界了。至於另一位⋯⋯記得是秋谷大人嗎？至今只見過兩次，一次是指導，一次是湊巧在陰陽允身邊看見。」

　　「是啊，連上一次指導都是請妖狐代勞。」

　　「在這種小地方，有事情能忙成這樣嗎？」

　　「聽聞現在的陰陽寮各部人手短缺。」

　　想起與滿留守在陰陽寮的夜晚，滿說過水樹接下來會很辛苦。她有問過滿該如何替水樹大人分擔？其中一件事就是在水樹被質疑時，替他蒙混。無走向守辰丁。

　　當守辰丁發現身為寮內話題的妖族站在身後，嚇得他全身一顫。

　　「水樹大人是對上強大的妖物，負傷無法出勤。」

　　第一句話就表明方才的談話全聽見了，守辰丁露出尷尬的笑容。

　　「原來是強大的妖物，難怪最近的妖族動向混亂⋯⋯」

　　「是。請問知道該如何化解金氣嗎？」

　　「金氣？」

　　守辰丁皺眉。

　　「是，水樹大人被金氣傷及了。」

　　「這個⋯⋯不知道，不如問問這裡的職員與修業生。」

　　「請問，兩位大人並非修業生嗎？」

　　「我們負責報時，對此沒有鑽研。」

　　「瞭解了，感謝兩位大人解惑。」

　　陰陽寮大體分為職員與修業生兩部分，職員包含陰陽師在內負責處理寮內事務與執行分發任務，博士負責教導修業生，而修業生只是陰陽寮眾多學生的統稱，其中包含天文生、陰陽生與曆生，在修業完畢可以成為陰陽師，陰陽寮就是這麼一個包含研究、實務與教育的機構。

　　這看在無眼裡相當和緩，不像她的學習過程是隨時繃緊神經，要是一不小心出差錯是要賠命的，還會被老師施予常人不敢領教的責罰。也因此在她這年齡就有許多傑出的夜行，但陰陽寮年紀最大的修業生要是以對等程度在她那圈子同等於「弱蟲」，可是陰陽寮的修業生似乎也有年齡限制。

　　水樹與尚辭在未滿十八歲當上陰陽師算得上相當年輕，經常與水樹搭檔的尚辭在三十歲之前當上博士更謂奇才。當無聽水樹說起尚辭是如何在成為修業生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考取資格，總是不免聽水樹加個一句：「不過，也是賀茂年紀到了。」在這之中連她都聽得出隱藏在諷刺中的不平。雖然尚辭比水樹大了四歲，感覺上卻是很厲害的人物。

　　來到書庫的無找出上回還沒看完的書。其實書庫的書是不外借的，無卻把書放進布包，反正她在照顧完水樹大人會還回來。以及身為忍者最重要的一點，她對水樹立下的規則絕對會用生命死守，其他無謂的規則不在她的遵守範圍。

　　無論是忍者或是夜行，要是不能突破規範去達成想要的一切，哪能在常人眼中那麼強大？

　　據無所知，水樹雖然會在表面應和陰陽寮的一切，其實也不是那麼守規矩，這點對尚辭來說就更是了，更別提那並非她心中的鐵則，只是他們表面工夫都做得很好。

　　「無小姐，早安。」

　　向無打招呼的是印象中總是待在書庫的天文生──千紙湊。

　　「千紙大人，早安。」

　　「無小姐是在替秋谷大人跑腿嗎？」

　　從無提著的布包傳出食物的香味，湊被吸引注意力。

　　「是。水樹大人昨晚對付妖物負傷，今日無法出勤。」

　　「真是辛苦了。秋谷大人經常對付妖物，希望能多多保重。但是⋯⋯無小姐，書庫裡是不能帶食物的⋯⋯」

　　湊苦笑，墨守成規的性格就是無對他的最大印象。

　　當無還跟著「老師」，「老師」總是說她性格死板，但她並不是不懂得破壞規定。所以，她與湊，在某方面似乎都有不能變通的地方。

　　「很抱歉，我會注意。」

　　「沒關係，如果有事請忙吧。」

　　「那麼，有件事想請教千紙大人。」

　　「是？」

　　「水樹大人被金氣傷及，請問千紙大人知道如何處理嗎？」

　　「金氣還在秋谷大人體內嗎？」

　　「不知道，但水樹大人看起來很虛弱。」

　　「光聽字面實在不知道是什麼狀況⋯⋯」湊陷入思考。「這樣吧？等會兒忙完，我去看看秋谷大人吧。秋谷大人還在休息，貿然打擾不太好。有需要替秋谷大人帶什麼嗎？」

　　「感謝千紙大人，物品不用麻煩了。」

　　「能幫上秋谷大人的忙，我很高興。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見到天色轉亮，湊匆匆收了書，向無告別隨即離開書庫。

　　無回到水樹的房間，好奇心旺盛的滿早已來到水樹面前，盯著睡臉。

　　「滿大人，早安。」

　　「水樹還在賴床嗎？」

　　「水樹大人正在休息，請勿打擾水樹大人。」

　　水樹沒有告知滿住處，所以滿昨晚找來讓水樹相當訝異。總是喜歡故作神祕的滿只回了句：「這個嘛──不重要。」無其實知道滿的祕密──在於嗅覺。

　　身為妖人的她不像純粹的妖族擁有強大的感官能力，但仍然勝過普通人類，也常常在出行時帶來好處，例如：敏銳的嗅覺幾乎能像水樹追蹤氣流般追蹤個體，但過於敏感的味覺碰上食物就不是那麼有好處。把腐爛味濃厚的食物嚥下口還做得到，某些食物就敬謝不敏了。

　　「人類還真是脆弱呢⋯⋯」

　　滿戳了水樹的臉，所幸水樹沒被吵醒。

　　然後，滿在前往門口途中拉住無。

　　「滿大人，我必須看顧水樹大人。」

　　「忘了嗎？如果水樹無法出勤，必須替他蒙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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