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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花project vol.2.5】少年烈斗记,10

[db:作者] 2025-07-13 21:54 5hhhhh 6850 ℃

Extra.遗落的骰子

三四岁孩子的记忆,通常是混混沌沌一片的,因为他们还没有认过多少字,也不会说多少话,能够被保存下来的都是或真或假的幻影。

可只要是那个地狱里成长过来的孩子们,即使长大了都不这么想,他们的记忆太过真实,血淋淋的,一点都不像幻梦。

父亲是谁,母亲是谁,自己是谁,那些事并不重要。

小休四岁的时候,每天想的问题只有一个。

什么时候才能从面前这道高高的围墙走出去呢?像鸟儿一样,飞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

孩子连自己的名字应该是什么都不懂,之所以被取了“休”的代号,是因为他平时总像个木头人一样。

但再怎么喜欢安静的孩子,也不可能失去对外界的好奇。所以并不是自己不想,而是不能出去。也许没等自己长大,就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呢。

失去监管的孤儿院,成为了院长一个人统治的人间地狱。

院长带着酒味和烟味的身体总是让所有孩子感到恶心,更不用说他对幼儿变态的嗜好,加上一批缺乏素质的职员作为爪牙,每个不幸被收容进来的孩子,都早已经是遍体鳞伤,身心被摧残过无数遍了。

吃不吃得上饭是问题,吃的是不是饭也成问题,会不会挨打是问题,是不是只有挨打更成问题。

仅仅饿肚子还好了,仅仅只是挨打还好了,更多的事情说出来只会晚上睡不着而已。

还有定期的不明药物喂服和注射,孩子们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爪牙们抓出来,四肢捆绑,一个个强制喂药和注射,在可怕的药物反应中十几个光溜溜的孩子鬼哭狼嚎的惨状,只有没心肝的人才不会对此感到愤怒。后来据说查出来了,那是应付上面完成卫生指标,而且和医药公司勾结的结果。他们已经不把这些孩子当人了,完全就是实验用的小白鼠。

休是最沉默的一个,不哭不闹,不言不笑,无论怎样被虐待,都完全像木偶一样。

生身父母都把自己丢弃的话,那和被世界丢弃有什么不同呢?

当然这个“世界”只是在围墙里的这些的话,真的不如把它也丢掉算了。其他的伙伴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自从有个反抗的孩子出去了开始,休便彻底麻木了。对,的确是出去了,是被蒙上白布抬出去的。

赤裸的小身体上全是可怕的伤痕,四岁的小休漠然看着那家伙身上的伤痕,有烟头的烙痕,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一点一点流出细细血珠的痕迹。那家伙确实离开了这里呢,只不过付出的好像太多了些,在受到各种痛苦折磨以后才得以解脱。

弱小本来就是一种罪过。

休总是能想起自己蹲在庭院里,看着蚂蚁们在地上忙碌生活着。

忽然,伸手捏起其中一只。

就这么让它在指尖变成黑色的粉末,连粉碎以后渗出的汁水都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痕迹。

什么时候会轮到我也变成这样呢?休总是这么想着。

自从那个死去的孩子被以摔伤而死定论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反抗院长。

休自然也没有,但这并不意味着永远不会被找上麻烦。

在一个个孩子都遭到毒手以后,终于轮到小休了。

被安插的罪名可笑至极,是他没有乖乖和大家一起完成拼图。其实一千块左右的小拼图小休连五分钟都不要就可以独自完成。看来其实是自己的聪明威胁到他们了吧。聪明的孩子长大了,一定会把他们的所作所为想办法告诉外面的。

院长和爪牙们拉起弱小的男孩,休还是没有说话,宛如没有灵魂的稻草人。恶心粗糙的大手解开了身上破烂到不能蔽体的衣裤,露出了无比白皙的嫩滑身体。长大了一定是个冷艳的美人胚子,邪笑着的院长这样念叨着。休并不在乎被搓捏身体,这么小也还没有羞耻的意识,只是从心里觉得莫名的恶心和抗拒。

但是他不哭不闹没有求饶没有喊叫,反而让这帮野兽恼羞成怒。

掐拧皮肉,弄得青一块紫一块,衣架抽打因为营养不良已经浮现的肋骨,烟头往手臂按下去,本来是用来挂衣服的小夹子夹在胸前淡淡的粉色上...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就像死了一样毫不做声。

弱者才会哭嚎,那改变不了什么。

“啊!!!”

然而倔强终于被破解了,当院长拿着小竹棍,往男孩被两边扒开固定的双腿之间狠狠抽下去的时候,孩子终于发出了不像人类的凄厉惨叫。好疼,从没想过那个地方被打到会是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痛,憋住了好久的泪水一下子喷溅了出来。

“啊!啊啊!”

没有停止,竹鞭继续一下一下抽打着男孩柔嫩的下体,休的惨叫声一阵高过一阵,而且每打一下,小巧的铃口就会疼得喷出一点尿液。疼啊,除了喊已经无法思考了。

那被自己捏死的蚂蚁,它们被粉身碎骨的时候,也会觉得痛吗?

“坏蛋!你们这些,坏蛋!”

被迫围观公开处刑的孩子们一个个低下头去不敢看。这之中却忽然爆发出一个异常坚毅的喊声,随着而来的是之前那个拼图的硬纸板底,狠狠砸在还想继续行凶的院长脸上,把他的眼镜都砸飞了出去。

短发,褐色的眸子,破烂的白色背心,全部映进休已经被痛苦的泪水浸湿的眼眸。

为什么,明明你是最胆小的家伙才对啊...为什么要出这个头呢?

“不准再欺负休了!来打我啊!”

地狱得到解放,是在血案发生以后。

鲜血终于招来了注意,警察进入了孤儿院,逮捕了剩下的爪牙们。休在医院住了一阵子,后来和幸存的孩子们一起被转移到新的福利院“博爱之家”。

休自然不会忘记是谁给伙伴们带来这个奇迹般的结局的,那真是个呼唤奇迹的孩子,用孱弱的身躯反抗,恶魔的首领竟然离奇死了。虽然不知为什么小贝没有和大家一起被转移出来,而且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了踪影。

这里宽敞明亮,活动室里有各种各样的玩具,一日三餐也有着落,连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新的。尽管孤儿的身份依然如故,新的居所与地狱相比,就是难得一求的家园。院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说话和蔼可亲,也很照顾小休他们。但是休看中的竟然是院长的一样东西,那个放在办公室里的围棋盘。老头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下围棋了,没有客人的时候,老人喜欢把棋盘横过来左手跟右手下,每次休总是趴在窗户上偷偷看。

“如果我能学会这个的话,爷爷能不能把它送给我呢?”

黑与白,被网一样的线分割着。

尹梓修后来想,自己会的百十种游戏里,最喜欢围棋,大概是因为黑白子的争斗,就像命运一样诡异多变。但所谓命运的变数是自己去争取的。这便是那个叫小贝的孩子留给自己的启示:想要飞出那堵围墙,唯有抗争才可以做到。

然而,那个带给自己奇迹的同伴,究竟去了哪里呢?

不知不觉,这个问题也被自己遗忘了,因为很快命运的一手好棋就从天而降了。

师傅把自己带出了孤儿院,他进入了另一片更加广袤的天空。

黑白棋落子的响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着。

帅气的黑风衣男人露出少有的温柔表情,和自己珍惜的孩子对弈。

“休,这次你是真的赢了。”

“也许只是你放水的本事比以前好了而已。师傅,我想重新下过。”

孩子还是以不变的冷漠和白眼作为回应,男人扑过来揉揉孩子的头发,弄得孩子无所适从。

“为什么要在乎真正的输赢呢,我们现在并不是在赌命的对手。有时候认输反而是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

“说输了也很开心,那是你们大人的说法。”

“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因为想在我还有机会的时候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少来了。”

“那么按照约定,我要送休一件礼物。”

准没有好事,子休只有这个感觉。玄人从来不干什么正经事情,拼尽全力赢了放水的他,反而没什么好高兴的。

女仆装?猫耳?还是项圈?

师傅只是耐人寻味地看着孩子,没有拿出什么礼物盒子来,就这样摸着孩子的头发提了个问题。

“休,听说过俄罗斯轮盘赌吗?”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身为赌博师没玩过也该知道这个游戏啊。

“啊,往左轮手枪的弹夹里放进一颗子弹,轮流开枪,有可能会一枪爆头来着。最可怕的玩法呢...”

“人活着就是这样,命运面前人太脆弱了,搞不准哪天就会中那一弹呢。”

“你今天没吃错药吧,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前几天一个人出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人笑得有些局促。

“是去给你这小祖宗买生日礼物的,可是逛了半天都觉得没你喜欢的。真快,你都已经十岁咯。”

是吗,因为年少天才,没有和同龄人一样上学,休早就失去了孩子的天真烂漫,和这个神秘的男人一起出没于风浪之中,经历着同龄人所不能经历的冒险,所以对于年龄的感触也不深。

“那你到底要给我什么呢?”

“走吧,跟我出门一趟,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想让你之后的人生,不要变成轮盘赌,永远被那颗危险的子弹威胁着...”

知道吗,不想让这个赌继续,只有一个办法。

——我来吃下那颗子弹。

用我的死亡解开你的未来,你的未来将是美好的,而且拥有无限可能。

会遇见喜欢的事情。

会遇见喜欢的人。

会遇见艰难的挑战。

当然,也会遇见意想不到的奇迹。

我会最后一次为你掷出骰子,这就是临别的礼物。

就在那天,白子休被玄人带到了尹家,他的名字变成了尹梓修。

人生啊,总是有这样那样意想不到的转折,远远比赌局要精彩多了。

就看你,是否愿意相信奇迹了。

奇迹的诞生,有时候仅仅是转瞬即逝的一念。

“我看你这臭崽子是皮痒了!”

大手一甩,瘦骨嶙峋的小身体直坠瓷砖地板,冰冷刺骨让疼痛更甚,巨大黑影回头把门摔上以后很快笼罩了他,猛力的两脚踹得孩子的背脊重重磕在桌脚,发出令人心惊的响声,浑身破烂的白色背心此刻也已经是血点斑斑。粗黑的手紧扼幼童细小的脖颈,卡得孩子竭力呼吸,泪水溢出,脆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被剥夺。毕竟是饿了很久,气力不足以逃出魔掌,但他依旧一声不吭。

不应该把拼图扔这家伙脸上为别人出头,对吗?啧,才不后悔呢!自己已经习惯挨打了,换成小休怎么可能扛得住嘛。

“找死是不是?好啊,今天就把你整死!”

恼羞成怒的男人从抽屉取出了盒子,金属刮擦塑料的尖锐声音让地上孩子浑身汗毛竖立。听得出来,盒子里面是钢针,脑子里一个激灵,立即浮现出被盖上白布抬出去的伙伴满身都是流血的针眼,他就是这么死掉的吧!但奄奄一息的自己又该怎么逃?

“啊!!!”

背心如薄纸般被瞬间扯烂,极端惨烈的剧痛很快降临,那些钢针毫不留情刺在孩子的四肢和小屁股上。

男人越看越兴奋,手里的动作也越起劲。用锐器刺穿孩子的皮肤和肌肉组织,甚至是乳头和性器,那快感让恶魔近乎疯狂,索性直接蹲在孩子身边手持钢针反复刺扎,就这样看着幼童痛苦挣扎。

“知道厉害了吗?臭崽子!”

孩子的背后就是桌脚,身体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在男人的蹂躏下打滚挣扎嚎叫哭泣,泪水汗水混合着一丝丝鲜血,把冰冷的白瓷砖弄得滑腻腻的。再幼小的心也浮上了求生的欲望,自己会死在这里的!不是被刺死,就是痛死。早知道就应该拿个更重的玩意儿,把这个混蛋的脸砸的稀巴烂才对!

“干脆一根一根插进去,然后扎卵蛋,全部插满!臭崽子,乱出头就是要吃苦头的。我还要这样弄死小休,看以后谁敢反抗我!”

裆部早就破裂的短裤不堪一撕,男人恶心的脏手已经攫住孩子软弱的芽苗,另一只手的钢针即将刺进男孩子最脆弱的器官里去,就从那娇嫩的尿道扎进去。

不!这样刺进去会疼死的!!我还不想死啊!!!

“砰!”

孩子奋力挣扎,无意中猛力的一脚踹在办公桌脚,突然一声无比钝重的闷响加上碎裂的声音,孩子身旁已经脏兮兮的地板被一大滩鲜血覆盖了。凶恶的男人连一声惨嚎都没发出来,身子就如烂泥瘫软在地,很快连气息都消失了。沾满鲜血与脑浆的玻璃碎块像猩红花瓣四散,摔得一地都是。原来是脚踢桌角的震动让边沿的玻璃烟灰缸掉了下来,正砸在扑倒孩子施虐的男人头上。

突如其来的转变非但没有让幼稚的孩子冷静下来,反而让他更加惊慌失措。

自己...做了什么...?

自己杀人了...对吗?

会被抓走的...会被抓走的啊啊啊!!!

孩子抽噎着把椅子挪到窗沿,拖着一身血迹艰难翻了上去。

大夏天的,逃出地狱的孩子在街头流浪,没有人管他也没有人拯救他。四岁的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在垃圾堆边扒拉着寻找着能够果腹的东西。盛夏毒辣的阳光烘烤着他黝黑而瘦骨嶙峋的小身体,一副悲惨到极致的光景。

终于,虚弱的身体被高温击垮,倒在了空无一人的路旁。濒死之前可以看见短暂人生中的一幕幕在眼前晃过,心情也跟着走马灯飘忽了起来,慢慢也就失去了知觉。

昏迷中,有粗粝的大舌头舔舐着自己的身子,相当的舒服。可是仅仅一瞬的清凉忽然就变成了极其剧烈的刺痛,简直和那个男人的钢针一样恐怖。痛醒了,孩子惊恐地看到有一只饿疯了的野狗狠狠咬住了他的小腿,还不停撕扯着。没有力气抗拒,孩子在绝望中大哭惨嚎了起来。好不容易逃出来,竟然是这样的下场吗!

砰咚一声。

正当孩子以为自己即将死在这里的时候,一根粗重的木棍狠狠砸在野狗的头上,鲜血迸溅,这孽畜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就倒了下去。

“什么世道,畜牲都想吃人了啊!”

明晃晃的阳光下,戴墨镜的男人丢掉了手中的木棍,黑色大风衣衬出精悍的身材,笼罩了孩子的视线。怎么感觉这拯救者的气势比那野狗还要吓人了,孩子瑟缩发抖,满腿鲜血动弹不得。

“虽然不是我寻找的类型。不过真是坚强呀。小鬼,别怕呀,我带你去打疫苗再说。”

不由分说,突如其来的男子用一边肩膀就扛起了奄奄一息的孩子,因为后者已经如纸片般毫无重量,走不动路。男人带着男孩前行,一任鲜血沾满玄黑的风衣。没有关系,璀璨的阳光会将往日的污秽都洗刷干净的。

初始的奇迹,就这样诞生了。

光...窗户透出光来了。

破旧的拳击馆窗户上糊着泛黄的报纸,每当男孩起床,他都会看见那一片片模糊的铅字。说是起床,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床,只是拳击场的地上铺了个凉席睡而已。

揉揉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掀开毛巾被从地板上跳起来。伸手触碰身边,空荡荡的,昨晚老大很晚睡,但每到周末又都比自己早出门,没法向老大抱怨了。其实那些影影绰绰的片段又像是过去发生过的真实,他的记忆宛如冰山,还有好多部分潜在水下,偶尔能在梦里或者无意识之中一点一点露出水面,日常生活中还经常记忆脱节,忘记重要的事情。

但那冰山露出来的尖端却十分明晰:自己名叫小贝,认了个“老大”叫张佳佑。

几个月以前在路边被老大捡到,从此就一起住在一个破落的小拳击馆里。这座拳击馆除了外表陈旧以外,设施倒也不缺,但主人天成叔叔不知为何无心经营,不仅对没爹没妈的小佑和小贝都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还经常出门喝酒住在别人家好几个月不回来,更别说是做饭了,从来都是小贝一个人在照顾着懵懵懂懂的老大,真不敢想象自己来到这里之前,老大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翘起的红色头发,锐气满满的眼神,结实的小身板,还有足以自傲的格斗水平。只要提起老大的名字和样貌,认识老大的人都会凭空感觉到震颤。但是小贝并不害怕佳佑,老大不打拳的时候和普通的小孩子其实差别也不大呢,讨厌麻烦,嗜甜如命,害怕蜘蛛,小孩子脾气。更重要的是,几个月前是老大捡到了无处漂泊并失去了记忆的自己,让自己有了可以喘息的屋檐,这是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恩情。小贝很享受这种幸福的生活,追寻记忆的旅途漫长坎坷,但有个可靠的兄弟可以互相扶持,对他来说是近乎梦幻的日子。

老大是他生命中划破了黑暗的霞光,他就是自己希望能够一直守护的绛色天空。

“行啦行啦,又不用做老大的饭了。哎哟,又给我弄这么乱!”

在房间唯一的桌旁翻弄抽屉的小贝嘟囔着,老大肯定出门忘带东西,又回来把抽屉翻了一遍然后急着出门没收拾。老大做事不讲一点条理,等回来了得好好惩罚他,自从发现老大怕痒以后小贝也多的是法子。

终于摸到钥匙和钱包,带着些许担心确认了一下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在不在抽屉里面。

“锵锵!乐园VIP卡!咳...这么说好奇怪啦。”

冬天的时候老大在拳馆里渡过了在城里的第一个生日,老大之前虽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可脆弱的一面从来不会逃过朝夕相处的伙伴的眼睛。小贝去订了一个大蛋糕,那是他第一次送老大的礼物,也是第一次看见老大对自己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

这就是那次买蛋糕的时候在甜品店抽奖得到的乐园卡,可惜北边那个大游乐园离家挺远,不去的话就没什么用处,丢了倒也可惜,小贝就一直把它放在一边,等着有机会能送给老大。可是老大除了上学就是不知道瞎忙什么,只有这个时候小贝才真的很想搞清楚佳佑究竟去了哪里。老大也有自己的生活,即使一起住也不能总是粘着别人。所以每到周末,这偌大的拳击场地就只剩下自己。

但在寻找回所有的记忆之前,小贝真希望能一直一直待在老大的身边,想了解这个勇敢少年的更多事情,想和他当一辈子的朋友。

“诶,这怎么回事,沾到东西了呀?”

卡面的四角是磨损的,上面似乎还多了黑乎乎的东西,不像是自己的那一张。短发男孩把卡背拿到窗口对着光线看,才发现黑色的是陌生的签名字迹。

“难道说?”

这是否意味着,老大平时的秘密已经奇迹般浮出了海面?去那个乐园看看吧,就算不是为了寻找老大,也要搞清楚这后面的来龙去脉。

“请大家依次排队哦!”

转眼已经到了下午四点,虽说进是进来了,不知道老大人在哪里也是白搭。身穿白短袖的小贝看着手表叹气,把蓝色帽子稍微压低了一些,在漫长的队伍里更加不起眼。

这条队伍不是排任何游乐设施的,而是乐园最大的甜品店。这里除了其他备受好评的产品,还贩卖一种印有乐园标志的芝士蛋糕,绵软酸甜口感甚佳。难怪总是有人说,进了乐园不坐过山车可以,不登魔幻堡可以,没吃到这家店的蛋糕可就白来了。但毕竟是现做,卖完了等下一批就相当久了。小贝要给偏爱甜味的老大买一盒回家。

本来小贝总是以各种理由强制老大远离甜食,每次去超市采购也不给老大强塞进来胡里花哨的甜点结账,笑看老大气鼓鼓的样子。小贝是无所谓增重的,本来就偏瘦。老大那么完美的体型,说什么也不准他乱吃零食。当然,管制之余,偶尔也得给老大一些小甜头尝尝,不然可就太无趣了呢。

腹黑的男孩也许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在旁人看来有种笼罩在阴影里的错觉。

当然,那主要还是因为他被别人挡住了的缘故。排在小贝前一位的顾客是戴鸭舌帽的大叔,从刚才开始就在不停接打电话,周围人都不禁侧目视之。兴许是发现自己不适合在嘈杂的队列中高声说话,男人的脚步突然迈出了队列,一个转身朝后面的小贝凑了过来。

“小子,替我占个位儿!”

“喂!”

小贝刚才还在幻想着老大的身姿呢,反应差点跟不上大叔火急火燎的语速,还没来得及抗议对方就已经不见了。谁要理这种莫名其妙的拜托,排不上就再从队尾排起不可以么。小贝没有理会,只是感叹大人也不守规矩,继续跟着前面的人往售卖窗口挪。

“小朋友,要买些什么?”

啊呀,这么快就轮到了吗?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玻璃展示柜的面前,店员姐姐已经拿起粉红的纸盒询问。小贝把帽子摘下来,好容易才踮脚贴近窗口,只有这时候才羡慕老大高自己半个头。当年逃出孤儿院的时候,自己连窗台都差点爬不上去,现在就是整天跟老大吃一样的东西也没发育多少。

“您好,六寸的芝士蛋糕。”

“运气真好呢,这批最后一个咯。”

“诶,真的啊?!”

店员向小贝挤挤眼睛,随后就向后面依旧漫长的队列通知,小贝之后的顾客都需要耐心等待了。

亏得自己运气方面一向不输给任何人,不然只要刚才的大叔不走,自己就拿不到最后一个了,接过蛋糕的小贝当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带回家以后准能给老大一个惊喜,然后又能看见红发少年精神满满的笑容了。

“小鬼头!叫你帮忙乖乖占个位置,可不是叫你抢我的蛋糕啊!”

果不其然那一团巨大的黑云突然压了回来,嗓门大声嚷嚷着如同雷鸣,吓得小贝抓起蛋糕盒子连忙逃窜。

“喂!”大叔看着笨拙,伸手速度倒是挺快,一把就揪住小贝衣服的领子,“给我!我排在你前面的!”

“轮到我了就当然是我的啦,你自己走了的!”

“哪来的孩子这么没礼貌,你家长呢?”

周围无数指指点点让大叔显然急躁了,伸手就去抢短毛少年手上包装盒的丝带,拉扯之中红绸紧紧缠住孩子的手指,小贝咬牙不肯示弱。唰啦一声,丝带的结扣竟然一下被扯开,脱离丝带固定的盒子径直砸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就跟着翻倒了出来。刚才还码放在盒中的蛋糕遭了劫难,在地上摔了个底朝天。

空气霎时凝固,刚才还在交头接耳的排队人群沉默了下来。只见脑袋圆圆的孩子吸了吸鼻子,大粒的泪水顷刻而出。

“呜哇啊啊啊啊!”

“别……别啊!我错了还不行么!不要哭啊!”

孩童的响亮哭声炸雷一样震天动地,大叔一副摊上事了的表情,赶紧上去牢牢抱住泪水四溅声嘶力竭的小鬼头,显然对于哭闹的小孩子,他除了举手投降以外毫无办法。

“啊啊!我知道啦,给你买个新的啦!”

“喂,小子,还在生气吗?”

大叔带着些许担心悄悄看两手还在抹眼睛的小贝,长椅中间的盒子隔开了一大一小两个戴鸭舌帽的陌生人。因为职业的关系,大叔平素对小孩子还是很爱护的,生怕因为自己的急脾气吓到人。唯有争甜食的时候有些脱线。

“行了,刚才是我不对,也给你买了新的蛋糕。你的家长在哪儿呢,我带你去找,顺便给他们道个歉。”

孩子不理会他。

“……该不会?你小子是一个人来这里玩的?”

即使他看起来也起码有十岁的样子,平时自己一个人出门的小孩子确实比较少见。出于愧疚,大叔忍不住伸手去抚摸男孩的后颈,不曾想到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狠狠攫住,接着压到了后背上。

“咿哟……疼疼疼!”

“你很烦诶,大叔。”小贝哂笑的脸庞从帽檐下露出来,一瞬间流畅的反制让大叔震惊不已。不经过专门的训练是做不出这样的动作的,而且分明还有体格上的差距。再看这孩子狡黠得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根本不像哭泣过后的样子。

“你小子!刚才是装哭啊!”

“很意外吗?那种情况下装弱当然最合适啦。”小贝慢慢松开大叔的胳膊,“而且就是大叔你先不对。”

“不跟你计较了,怎么样,满意了吗?”大叔指了指两人身边堆得高高的蛋糕盒子。

“我可没说这样就够了,大叔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对吧?”

“哈?”

“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这里一直陪个小孩子聊天,就算给我道歉,不早都赶着去排队坐过山车了么?只有工作人员会这样一直陪着,怕我投诉对吧?”

说得竟还有些道理。

“不是,怪你装得太像而已,谁碰上你这样哭鼻子的小鬼,肯定都不会随手把你一丢吧。”

孩子似笑非笑,指了指大叔拉开的夹克中间,那里早已经露出了挂在胸前的塑封工作证。

他是什么时候做到的?是刚才反扭自己胳膊的瞬间吗?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但当男人打算用极为戒备的眼光紧盯这个人小鬼大的少年的时候,对方歪着小脑袋笑得很是灿烂,随后递过来一张略微磨损的乐园卡。

“本来我想买了蛋糕就去招领处问一下的,被大叔你耽误时间啦。要我原谅你的话,能帮我问到这张乐园卡的主人是谁吗?”

“哦?交给我倒是找对人了,我有办法。不过查到了也不可能告诉你是谁。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查找信息似乎一下子引起了男人的职业习惯,他嘟囔着一边掏出手机,准备往专用页面输入卡片的编号,但仔细看完卡面上花纹的他不禁侧目,仿佛事情超出了意料之外似的。

这是乐园等级最高的卡片,虽然和普通的年卡长得差不多,仅仅只是多了两道镂空样式的花纹而已。但绝不会对外出售,因为它就是通往地下王国的权限,只能通过少爷亲自签发,拥有它的都是乐园最重要的客人。如果有人丢失了这个,那算是非同小可的事态了。

更令他不安的是,背面还赫然写着少爷的名字。他确实知道少爷只手签过一张这样的卡,还是送给了一个对少爷而言很特别的人,屏幕上反馈回来的一抹赤焰也证明了一切。

“小子!你到底在哪里捡到这个的?不要扯谎,我要听实话!”

“喂,这不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来问大叔你的吗?”

“你,是不是认识张佳佑?”

这回强压颤抖的,反而是刚才还机灵无比的小贝了。一看答案已经如此明显,这般巧合也让大叔频频咂嘴。

“哎哟,我懂了,你就是赤鲨说过的跟他住一起的小子呀?咱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叫我伍叔吧,正好有些事情可以告诉你。”

每到周末小贝目送老大离开的时候,都不会想到老大是去这样危险的场所。所谓的格斗俱乐部,冠冕堂皇,不就是给有钱人看人受苦流血的地方吗?何况那里本来就不是小孩子该去的地方,就算是因为收留他们的拳击馆主不给他们生活费,老大也不该用这种办法赚钱。

在孤儿院经历过的痛苦让小贝对大人所能犯下的罪恶更加敏感。老大竟然是自己找到这种地方的,一定不知道输了意味着什么吧,因为他就是那样骄傲到不知惨败为何物的少年啊。

明明知道老大是那样性格的人,还要故意刺激老大接受这莫名其妙的打赌。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从尹梓修手里把老大夺回来。

有记忆的断片被剥落下来了,似乎是暴雨倾盆之中,伤痕累累的红发少年被送回来,自己除了懊悔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样子。最后真的会变成那样的未来吗?就因为自己没有守护好这片绛色的天空吗?此刻的小贝压住了所有的怒火,一定要冷静下来,找到老大再说。

“告诉我老大在哪里。”

“你就算见到他,我想现在他也不会回头了吧。现在也来不及了,五分钟之内票就被领完了。”大叔又向另一盒蛋糕伸出了手,但在小贝的逼视之下,只能悻悻地把带子胡乱一缠又放了回去。

“真是幼稚的比赛,当大人的就不知道阻止他们?”

“小孩子赌气,我们可不好插嘴。再说了,这样的方式他俩都能接受吧,愿赌服输。只有变成公开赛,才不会有被人下黑手的余地。”双手抱肘的大叔笑道,“少爷要的只是一个让那孩子输掉的结果,然后就会让他安全离开。”

“找来那种老大根本打不过的对手,不接受就是胆小,接受了就可能会输。这种被设计好的比赛,根本就是在侮辱老大,我还会相信你们吗?”

用纸巾擦拭指尖上蛋糕残渣的大叔略微一愣,继而把纸团随手投进旁边的果皮箱:“那你有什么办法让这个劝都劝不动的顽固小子心甘情愿从这里离开呢?我很珍惜他,他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斗犬,前途肯定不可估量,所以我一直反对将他随便转出去,而且希望他有一天能够实现梦想。”

“说得好听,你还不是听你少爷的去安排了比赛?”

“我没有完全按少爷的吩咐去做,至少没有对赤鲨隐瞒所有事情。”大叔从兜里掏出耳麦连上手机,“也许给你听听这个就会明白了。”

“通话记录...对吗?”

小贝一下就猜中了大叔的想法。不经老大同意的电话录音,即使只是去听,在小贝看来也是可耻的行为,然而对老大的担心还是胜过一切,一把就就要抓大叔手里的东西,大叔却伸出手挡住了孩子向前探出的身体,来回摇食指。

“慢着,酬劳是再给我一盒蛋糕。小子,成交吗?”

“喂...”

“怎么,你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哦?情报这种东西就是要等价交换的。”

趁火打劫的本事倒是一流,这么快就被他反将一军了。小贝表情无奈地点头以后,大叔才又将手机递过来,孩子啪的一声直接抓过。

通话时间应该就是昨晚,伍叔沙哑的声音相当有辨识度,而与他说话的正是小贝最牵挂的格斗少年,老大语气总是那样散漫,却充满斗士的坚毅和担当,每次听见都感觉老大是个远远超越同龄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孩子了。

蓦地,瞳仁犹如水泵一样猛烈收缩又弹回,身心悸动不已。小贝调大了音量,绷紧的手指一次次拨动屏幕上短短的进度条。

他听见了什么呢?也许是奇迹在不经意之间掠过时候的一点回声。

这一刻,终于抓住了奇迹的萌芽,剩下的就是搜集好所有棋子,轰轰烈烈地大闹一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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