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幻境

博雅X大天狗

收到那封黑羽的信件时，博雅还在晴明的庭院中呆呆看着那在古树上盛开的樱花。

之前他看过的，比这箱庭中的风景更加壮阔烂漫，风扬起，视野中整个山仿佛都浸在了樱色的海中……是与谁一道呢，一袭白衣，嘴角勾出微微的弧度，湛蓝的眼澄澈透亮，之中有着他的身影和整个世界。

可在梦中他只看得到渗开的暗红色，冰冷如毒蛇在惨白上蜿蜒……双眸已无力睁开，锋利的羽刃也不复存在，脆弱而柔软地散落了一地。

但这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在黑夜山阴阳逆转的那一战，他们赢了，作为正义的一方，理所当然地铲妖除恶。可年轻的贵族武士却对倒在地上的失败者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想将那洁白的身躯抱离泥泞污浊的地面，重新给予那对渐已失温的翅膀热度……而事件的罪魁祸首已经远走，白色的晴明看着他无所适从的目光叹了口气，用一贯的柔和语调说道，

“博雅，我没有立刻将它永久地封印于黑暗，已经是看在你上最大的仁慈了……”

追去阻止阴阳逆转毁减世间才是身为人一方最该做的。妖物，不可接触，不可怜惜，不可沉沦。

于是年轻的贵族武士只能匆匆一瞥后离开，等结束倾覆世界的一战后再独自回来寻找，但却除了几乎消散成碎片的黑羽和与土地融为一处的血迹，再也寻找不到其他……

在战斗之后受到那样严重的伤势，百分之九十的结果是妖力丧失而亡，近百分之十的结果是被其他吸引而来的山精野怪所吞噬，妖怪的生态如博雅这与之战斗上千回的人也有所了解，强大才是存在的一切意义，救助伤者这种人类的行为根本是不可能出现，可现在——

羽毛在手心中消失，却有文字直接印在脑海之中，标示着他现在所居的地点。

“前几天收到它，我就为你保存了下来……”换了一身森罗万象的晴明走近说道，最终战后黑白晴明又合成了原先一人，比博雅之前认识的晴明少了分操心天下的忧郁，多了分静观世间的冷漠，或许是白与黑的一战消减了心中的某些结节，也或许这才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真实面貌，无论如何，博雅现在还能与晴明维系着能时常在庭院中赏花论月的关系也就够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之后却是一直埋于心中。

“晴明……现在的你所站的是人类一方，还是妖怪一方？”

掌中轻拍的折扇停了下来，晴明青色的眼注视着博雅，似是沉吟片刻后说道，

“阴阳师也只是循着天之理，博雅……然而诸行无常”

惟求证心之所向。

握紧了手，那轻柔温软的羽毛质感，似乎还留在其中。

那是一座古老的神殿，于丛林深山之中，虽然红漆经百年之后几乎尽数剥落，但仍能感受到繁盛时人们虔诚上供络绎不绝的香火。空荡宽阔的内殿一览无遗，也正因此博雅一推开大门就发现了那双手被缚抬高的黑鸟，在四方注连绳环绕的深处。

“大天狗？！！！！”他几乎是飞奔上前，急急忙忙地想要去解开绳索，但却因看到那丑陋的红色天狗面具而动作一滞，那原本是挂在大天狗腰间的，很久以前博雅还嘲笑过品味而遭来一记风刃，此时却是被戴在脸上，遮住了全部面容只余带血的淡金发丝仿佛是暗示了什么……不忍再往下想博雅竭力抑制手指的颤动伸向面具，但却在刚要接触到的一瞬察觉了什么猛然跳开，几根金色的羽毛如箭一般扎入他刚所在位置的木板，其中一根擦过面具将之划裂成两半落在地上，所幸露出的还是博雅所熟悉的容颜，只是粘染着暗色的血迹以及不明所以的白色污物。

“呵~身手不错啊。”声音来自上方，刚才竟然没有感知到如此强大的妖气让博雅暗自惊讶。以与大天狗相同的姿势，两个身影从空中徐徐降下，巨大的翅膀，相似的长鼻面具，有着华丽纹样的贵族狩衣，难道……？！博雅错愕着， 刚才出声的男子一袭浅葱，收拢白色的翅膀随手摘下面具，竟是黑发的俊朗青年脸庞，只是那脸上的红色妖纹及噙着的嘲讽笑容显示出其并非善类。“我叫雅，那边白色头发的叫觉，不过奉劝你别跟他搭话，那家伙可是憎恨着人类呐~”

名为雅的妖怪手中的羽扇一斜，正指着那站在另一边穿着金纹琉璃狩衣的同类，那人似是哼了一声也摘下了面具，半长的银发红玉的双眼，金色夺目的翅膀中却暗藏如刚才射出的锋利羽刃，虽有稀世的美貌但眼神中是入骨的冷澈，“跟蝼蚁竟也有那么多话，真是可笑，难道你掳去进食的会比我少吗。”

“你们……就是你们把大天狗弄成这样子的吗？！”博雅握紧拳头大吼，手中的弓箭聚气凝动，蓄势待发。本来还想再调侃两句的黑发妖怪闻言后一愣，接着是响彻内殿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觉！人类可真是有趣啊！！明明都是自己种下的恶果，却蒙住双眼，讨伐起了所谓‘妖怪’！”说着走近仍倒在地上的大天狗，抓住翅膀的根部提起身子，另一只手却是抓住对方下颚，在博雅眼前径直吻了上去，甚至更加深入，勾出大天狗粉红的舌尖在口与口的间隙中津液交融，然后故意让银色的丝线自对方嘴角挂下，流入密着的衣领……“喂，你心心念念的‘博雅’来了哦，在我们身下发着情交换时，喊得最多次的那个‘名字’——”

“…………！！！”一股怒意直涌而上，数发诛邪箭像是红龙一般射向黑发的妖怪，却是白光一闪，尽是朝另个方向被打飞出去，而以钢铁之壁的保护姿态伸展开来的，却是漆黑的翅羽。

“！！大天狗？！！！唔——！！”刚想冲上前去，十数发白羽飞来插入地面，之间形成的网状结界将博雅彻底缚住压在地上。吃力地勉强抬起头，正对上缓缓收起的黑色翅膀之后的视线。

不，那仅是博雅单方面注视所感知到的，幽蓝的眼瞳中空洞而无一物，只是单纯的本能反应将头偏向发动攻击的起始，就像是失去心，被牵着线漂亮的傀儡娃娃一般。“非常好，”博雅听到白翼的青年这么说着，低沉的语调带着嘲讽的笑意，然后是解开衣物的窸窣声，“那么，是要我给你奖励吗？”

接下来所上演的画面让博雅觉得自己仿佛是陷入了纯黑而无尽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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