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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诺再次与哥哥相遇了。

　　当时他正在专门辟出的小路上漫无目的地溜达。路旁满是拥挤的低矮灌木和谢顶的参天古树，它们的体积比正常植株大上数倍——林中很多植物和动物都如此，让尼诺生出一种自己缩小了的错觉。就在他穿过一片宽敞的林间空地时，一个海蓝色的纤细身影映入眼帘。

　　“哥哥……”

　　尼诺愣住了，突如其来的相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前几天他有过去找哥哥的想法，但一想起湖岸上的那段经历他便心绪万千，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头一起长大的亲密蓝龙。现在对方正站在几步开外，神色复杂，细长的眸子深不见底。

　　“中午好啊，尼诺。”凌打破了让龙尴尬的沉默。“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没什么，散散步，打发一下时间。”

　　“好巧，我也是。”

　　“哦……”

　　“说起来……这几天我一直在湖底睡大觉，你呢?你过得怎样？”

　　“还是老样子吧。”

　　这不算实话。因为被强塞腾焰果一事，尼诺和瓦尔塔大吵了一架，瓦尔塔道了歉，但尼诺没有直接表示原谅。虽然被春情药冲昏了头，那夜的事他还是能零星回想起来一些。无论出于怎样的理由，那个家伙的行径都让他很是恼怒。更主要的是，尼诺对自己那副完全沉沦在肉欲中的模样倍感羞愤。

　　“尼诺？你在听吗？”

　　“啊？在听……”尼诺回过神来，他挠了挠脖颈，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凌叹了口气，小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对于那天在湖岸上发生的事，我很抱歉。虽然过去咱俩……”他顿了顿，不自在地舔了舔嘴角，“但现在不同了，你已经有伴侣了——无论他是一个怎样的混球，我应该明白这一点。”

　　“没事，哥哥，我能理解，没什么可怪你的。”

　　“那就好……”凌咕哝道，他向前走了几步，转身站到尼诺身边，“现在你着急回去吗？你的伴侣——”

　　“不着急，瓦尔塔出去觅食了，还有一阵子才会回来。”

　　“那……一起散散步如何？就像咱们当初在沙滩上常做的那样？”

　　“好啊。”

　　回到藤巢时，太阳已经爬过中点，开始向西倾斜。瓦尔塔闭着眼睛，正趴在巢穴口小憩，身边放着一头牛的尸体，干涸的血染红了枯草。尼诺默默撕咬吞咽猎物，觉得味同嚼蜡。吃到一半，身边的红龙抬起来眼皮，他打量了一会儿尼诺，鼻翼耸动，似乎在嗅闻什么。“碰上你哥了？”

　　“嗯。一起在森林里逛了会儿。”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我和你强调过很多次了，凌是我的哥哥，仅此而已。难道我连和自己的哥哥散步的权利都没有？”

尼诺皱着眉头，估摸着这个家伙又会大发雷霆。但瓦尔塔只是沉着脸，一声不吭，鼻孔里呼呼喷着热气。

　　接下来几天中类似的情形还上演过三次。瓦尔塔外出觅食，尼诺到林中散步时总能“偶遇”哥哥，现在他看出了哥哥其实是有意来找他。一同散步的时光总是很愉快，他们说说笑笑，在林中穿行，品尝树上熟透的果实，谈论品种繁多的植物，和攀上树的松鼠打招呼，一齐躺在枯草地上晒太阳。有时尼诺会产生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回到了与哥哥在沙滩上嬉闹玩耍的日子，但另一些瞬间，当哥哥微笑时，有身体接触时，目光相接时，尼诺会感到心悸，思绪烦乱。从对方幽深的瞳孔中，他能看到被压抑，被隐藏的渴望。他不敢正视这种渴望——他害怕自己被其影响，害怕陷入其中。他拒绝不了哥哥，对方是将他从小抚养到大的龙，百余年的宠爱，累加的好感深入骨髓。如果哥哥真的有所行动，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付——就像在湖岸边那次一样。瓦尔塔的质问一次次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那你呢？为何一副半推半就的模样。”

　　尼诺觉得自己有必要停止那种让龙愉悦的散步活动了，它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约会。

　　于是在又一个暮秋的午后，瓦尔塔再次外出觅食时，尼诺提出一起去。

　　“怎么？不去找你亲爱的哥哥了？”

　　“还是来陪陪你吧。我估计这几天来你都快气疯了，一句话也不说，回到巢穴倒头就睡。”

　　瓦尔塔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

　　“别说这种气话。”尼诺咕哝道。看着对方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忽然有些自责。“好吧，得承认，那次吵架后我的确对你有些冷淡了。”

　　“岂止是有些？你根本就不搭理我。”

　　“你一开口就带着火药味，谁敢和你说话。”

　　“你的意思是全怪我咯？”

　　尼诺见瓦尔塔的脾气又上来了，翻了翻眼皮，不打算再做争辩。“快出发吧，时间不早了。”

　　瓦尔塔闷哼一声，目光扫过伴侣瘦弱的身体。“算了，你还是等着吃吧。”他摆摆爪子，“路途很远，你体力不行，飞得又慢，支撑不住的。”

　　虽然两龙自吵架后还没完全和好，必要的关心还是有的。尼诺体会到了这点，心头升起一阵暖意。“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呗。累了我自己回来。”现在他是真心想陪陪自己的伴侣了。可瓦尔塔只是摇摇头，让他待在巢穴中好好养伤。“这才是头等大事。马上就入冬了，冬眠之前我还指望着再开几次荤呢，估计你那小嘴也饿的不行了。我还记得那个晚上你求我——”

　　“你还好意思说！那笔账可还没算清呢，我……”

　　瓦尔塔打了个手势，示意尼诺安静一下。“听。”他小声说，抬头望向空旷的上空，几多稀薄的云点缀其上。“什么声音？”

　　“别转移话题，你这头色龙……”

　　尼诺的话音渐渐小了下去。他也听到了，呼啦呼啦的，一种不同寻常的风声，正从远处渐渐逼近。不一会儿，这声音越来越大，清晰可辨，混乱，又带有某种节奏。

　　是重重叠叠的振翼声。

　　“有龙来了。”尼诺喃喃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

　　下一刻，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林间空地。上空中，在一头绿龙的带领下，数头红龙挥动着宽大的翅膀，一齐朝森林中央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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