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间其实没说过任何爱恋的话，只是有不少次我都会被她的美貌吸引得看得痴了，然后她便会给我一个微笑、然后拍一下我的头，叫我一声：傻瓜。

　　虽然我没说出口，但其实我爱她。她给了我当时人生中最大的动力。本来我便是在乡下出身靠奖学金上大学的穷小子，心里便有着自卑，遇上了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自然需要更努力，所以那时我学习成绩优异、而且在不少层面都有出色的表现。可惜当我拿着第一名的成绩单和一堆加许状去找她时却看着她从一辆军号的宾利走下来时，我觉得这世界很灰。

　　那天她告诉了我她的家庭背景，我才终於明白自己爱上了一个怎样高贵的女人。即使那次后子芸变得主动得多，经常会让我一个人陪她，但身份的差距就如天沟，我不管怎努力都高攀不起。

　　我知道她也是喜欢我，甚至是爱我。我并不怀疑我们对对方的感情，但却不能不考虑这份爱情对她将来所要带来的困难。我根本给不了她未来，这是现实。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爱情不可能把农民家出身的我变成一个王子，即使她愿意，她家也不会答应。所以那怕她的暗示已明显得带着我去买内衣还问我好不好看时，我也只能选择装傻。直至我遇上小颖，这份爱才被我埋在回忆中。

　　这就是我的初恋。

　　爱，本就是一份触动，加上一些经历发展而来的情感。所以爱上一个人并不複杂，就是人生中某个时刻遇上一个人，令你愿意为他而无私，仅此而已。所以人的一生中往往遇上不止一个，甚至会同时遇上不止一个会令你爱上的存在。

　　而爱情，很难。爱情就是在不同的爱中选出自己最为重要的，并建立出一个关系模式。所以爱情、不容侵犯。它需要不停在人性中的自私和无私间取舍、并去坚持，才能好好经营这份由爱而来的关系。而人性，终究是自私的，所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从不是易事，但却是爱情的真谛。

　　或许正是缘份，小颖的出现，正是我对爱情最为犹豫的时候，而她令我找到了方向。

　　这不是我爱小颖比较多的问题。其实爱，很难比较。我相信大部份人跟我一样，如被问爱现任多点还是前度或初恋多点，我想只要真心爱过的，都没法告诉自己或任何人最爱的是谁。因为每份爱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个人都是特别的，所以每一份特别的爱，都只会给每一个特别的你。

　　这是无限大跟无限大加一的分别，比较并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一个人真可以比较，或真对一个你爱的人绝情，那应该先问清楚自己有没有真正爱过对方，或你爱的不是对方这个人，而是男女朋友或者夫妻这个身份而已。

　　但我是个很好胜的男人，换个角度是，我是个很要面子的男人。我暗暗地在背后更加倍努力令自己变得出色，默默去追赶着子芸的影子，但却没勇气面对子芸的感情。然而不管我怎努力，差距也不会消失，所以最终，我们只能成为对方的生命中的遗憾。我对她的爱，还是敌不过我可怜的自尊，我选择了自私，把爱埋在心底。

　　我会选择小颖，并不单只因为和她有一个美丽的邂逅，而更重要是我害怕失去。

　　爱会令人变得有勇气，但也会摧毁人的勇气。我们因渴望而勇敢，因害怕而懦弱。而当客观条件令人看不到结果，我们会选择放手，去寻找另一份爱情。小颖虽然家境也比我好，但以我的学习成绩来说我没有太高攀，而且在生活习惯上，我们的确很投契，这令我很有安全感，也令我相信我们可以一辈子爱下去。

　　所以我把我的爱情给了小颖，令她不单拥有我对她的爱，同时也慢慢接收了我本来对子芸的感情，只留下一颗种子，被我放在回忆里。而我既然选择了小颖的爱情，她便是我的唯一。所以我只能辜负子芸的感情。

　　世上大部分人其实内心都有一份寂寞，需要一个伴来填，这是我们对爱情渴望的由来。而正因为小颖出现时间上的巧合，把我这个坑给堆填了，令我完全没法离开她。所以我对她的爱已经到了一种信仰般的存在。我愿意为她付出所有，但也不能失去她。

　　其实子芸对我影响也很大，因为她，我才意识到守护自己的爱情是需要现实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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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狗我没见过啊，都快比你妹妹还高呢！」我就在子芸租的房子，跟她并肩坐在一起看她过去的生活照。

　　「是啊！这是我爸在欧洲买回来的给妹妹做生日礼物的，是贵族犬，国内没有。」她笑了笑解释道。

　　「国外买？那买加运费可不在少数啊！」我随口问道。

　　「也不算吧，就三十万……」说了半句，子芸意识到什么，紧张地看着我。

　　「怎么了？有事吗？」我装作没发现事，但心，却被插上了一把刀，从未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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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给不了你生活。当你发现其实你所有身家都买不起你爱人家养的半条狗时，你便会明白：爱情，敌不过现实。自那天起，我心中便有一股信念在疯狂壮大着，我要出人头地！我不要再穷！我不要再窝囊的放弃自己的爱情！我不要连狗都不如！！

　　我，不想失去……

　　那天后，给自己建一个家，守护自己的爱情就成了我一生的所有追求。我守不住子芸，那就用一生去守住小颖吧！

　　只是，单靠这些并不足够。现今社会，永远是识人比识字重要。一个小农村出身的男人要在外出人头地，其实一点也不容易。即使你做得很出色，背后看不起你的人也大有人在。例如当你苦练了好几个月说话技巧，终於把一个新客户哄得对你相逢恨晚，但对方却在知道你出身后却把你的名片掉入垃圾桶内。又如明明你做的计划书比别人优秀，却因为你是外来人而不被上司接纳，还暗里把你计划在别人名下，原因只是他觉得你出身寒微，不配当高层。

　　社会，的确是腐败的温床。凡要比别人走得快，你便得比人更虚伪、更狠。这点我相信我两位被我安排了嫖妓却被我报警及让他老婆来找奸的前上司，还有那些被我查出了把柄而任我宰割的客户一会有深切体会。或许我的下属会认为我只是个工作严谨的上司，但事实上我却是只披着人皮的狼。择人而噬，就是我的职场制胜之道。

　　除了学历，我起点实在太低。我想令这个家变得美好，便只有投入到无血的杀戮中。

　　只是这些还是不够。即使你发起了撕杀，机会还是太少。由基层到中高层，对不少我这种出身的人便已是一个极大的距离。由商户租赁部的营业员，到我现在公司华人中最高级，管理着几千名员工的区域营运经理，曾和我竞争的便不下上百人。即使这是外国企业，管理核心都是外国人，但如没背景你根本爬不上来。

　　所以子芸的帮助，才是我事业上的转列点。也是我埋没良心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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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着，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帮他。」子芸站在一辆奔驰前回身向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交代道。

　　「好的，但是你帮的那个王锦程………」中年人问。

　　「你听不懂我意思吗？」子芸面色一黑冷冷道。

　　「我明白了，大小姐，放心吧！包括老闆都不会知道的。」中年人马上立正回答。

　　「那你先回去忙吧，我先走了。」说着子芸便上了车。

　　随着子芸驾车离开，中年人也离开了停车场，四周变得一遍死寂。我强忍着泪水，从梯角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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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工作的第三年，我那掉了饭碗的前上司黑了我一个被我谈下来的大客户的单，只提成已近两万元，等於我当时几个月的薪水。那时候我和小颖刚合力买了现在这近郊的房子，并把我父母接到城中，母亲却忽然病危。我和小颖匆匆办了证，正张罗着为母亲做手术。

　　这正是我最要用钱的时候，连当时的药费也要厚着脸向小颖父母借，所以这两万对我而言正是救命钱。为此我拿起刀子沖进办公室要跟这上司拼命，最后要几名保安才把我制服。

　　幸好客户在签名前发现不是我的名字，跟我公司说了，令史诺介入了这件事，客户又为我做证明，我才可以复职，并取回这笔僱金。

　　受了如此大恩，我自然要亲自上门道谢，但看到的一幕却在我小小的男性自尊上狠打了一把。

　　我很想把钱退回去，但这的确是我的钱，而且我也不能没有这笔钱，所以我只能妥协。原来，有些时候，在这个社会上当你没钱的话，连自尊都不配拥有………

　　那次后，子芸手下那位老板介绍了不少客户给我，又把我为了母亲向上司动刀子的故事宣扬，令我套着孝子这名义开拓了自己的人脉。所以我的业绩最终包了公司商户租赁的一半营业额，成就了我事对上第一个起飞期。

　　事实上，我并不愿意接受子芸的帮助。不单是自尊，还有愧疚，我欠她太多。我仔细了解过，我这些客户来源，当中近一半跟子芸或冷家的公司有关系。我的事业，有一大部份不过是软饭。

　　但母亲的病、小颖怀孕、浩浩出生、父亲退休…………有太多太多的羁绊，要想令自己的家比别人好，所背负的其实很多。所以最终我只能把自尊和愧疚，都埋到心底给对子芸的爱作伴，然后妥协、妥协、再妥协。

　　不止是我的事业，连小颖也由一小企业被挖角到冷冰霜的公司，还在第一天上班便跟冷做成朋友。小颖告诉我她和冷冰霜成为朋友时，我便起了疑心。两个美女成为好友这不算什么特别事、但大老闆会主动亲近小职员，这便必须留心的事。

　　所以当我在小颖公司楼下接她下班时看到当日子芸驾的车子，我便猜到了大概，那正是冷冰霜平常开的车子。虽然冷冰霜没有说，而她家族也比较低调，但有了名字后，她跟子芸有着同一个外公还是被我查到。所以她是子芸派来的事实却很明显了。

　　后来我兼管了前线营运，遇到不少麻烦，也是子芸透过冷冰霜为我解决。而我在上海和深圳的二环区买中旧房作投资，也是子芸托的关系才令银行特批出贷款给我。

　　子芸这种女人，我想世间少有并不能形容她。她就是个童话，完美得不可能存在於这残酷的世界上。

　　只是，面前这样一个情深的女人，我却无动於衷。我明明知道子芸一直偷偷为我付出，我却假装不知情，安心的享用她为我送上的一切。

　　我明明很多次发现她就在我身后远远偷看着我，但却假装看不见。甚至我有一份责任我需要承担，但我只能装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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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我身边，靠近我，好吗？」子芸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向我招了一下手。

　　「好的………」我回答。

　　看着她带水光的双眼，我不忍拒绝，默默坐到她身边，但却保留三公分的距离。她看着我们间的空隙，咬紧着牙，没有说话。我在心中默数到五百一十九，她拿出了一枝笔。

　　「可以为我在椅上写点什么吗？」子芸问。

　　子芸用一个很複杂的眼神看着我，有伤痛、有期望、有哀求、有不舍……很多很多。我不敢看她的眼，接过了笔，感觉无比沉重。我知道她想什么，这是电影（又译）中的一幕，男女主角偷闯入一个美丽的私人花园，看到一张长椅，上刻着一对老夫妇相伴白头的字句。女主角坐上了椅子，让男主坐到她身边。这是要跟对方白头偕老的寓意。而电影结局正是两人终成眷属，在满是孩子的公园内，两人牵手坐在长椅上，怀孕的女主睡在男主大腿上看着孩子们玩耍。

　　这电影一切都很温馨，很美好，就像一个童话故事，就像子芸。而且电影也正是子芸给我看的。那时就在她的房子，看到这幕时，她很自然地靠近了我，把头抌在我肩膀上。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身体接触。是我这生最想向她表白的一刻，可惜最后我还是不够勇气。

　　而没跟小颖一起前我不敢，跟小颖一起后我更是不能。所以我拿着笔，不停思考应写「锦程子芸到此一游」好？还是「友谊万岁」好？

　　最终，我不忍再伤害这个被我打了一把的女人。取了中庸之道，只签下子我的名字。但明显这仍不是她想要的。

　　「你………还是不愿给我留点什么……为什么你就这样对我？？」看着我的签名，子芸终於崩溃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看着面前的暴雨梨花，我同样流出了眼泪。我抬起了手想抓住她，但被她用力拍开。

　　「你滖！！你马上滖！！！不走便杀了你和那淫妇！！！」子芸哭着对我哮道。

　　我知道子芸是气话，但看了一眼今天子芸竟忽然带了四个保镖，正远远站在五十米外看着我，我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如果只是她伤害我，她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但我却怕她伤害自己或小颖。即使我已做了选择，但不管她们那一个，我都不希望她们有事。

　　我不停向后倒退着，但视线却没离开她。我退了大约十米，默默地看着她伏在椅子上哭泣。我只能远远地陪着她哭，但却不敢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子芸的哭声慢慢停止下来，但我的心却越来越软，我想，到底我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呢？我开始怀疑。

　　此时，子芸忽然站了起来，对我这方向打了个手势，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正在她的保镖包围下。而在我未有反应时，他的保镖们已把我按在地上，然后我感到颈后传来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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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第二天醒来时，我已经在自己宿舍的床上，身体明显被清洗过。但身上多了几个针孔、下体及腰部的肌肉都隐隐作痛，都在暗示着我那一夜发生的事。

　　我很想确认这夜发生什么了事，但是我再找子芸时，她便如何青春一样，消失在我眼前，陪同的，还有公园的那张长椅。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中，我试过偷偷把想办法找她，但都不成功。而且因为考试已近，我不得把精力集中回学业上。毕竟我是但靠奖学金生活的人，名次是不能掉的。所以到我再次要找她时，已经是那一夜后的第四个月的事。

　　我厚着面皮去找子芸的外公也就是我的校长，但他老人家劈头便是开骂，要我离开小颖，所以我们自然没什么可以谈的，我不肯。

　　他只用了一又四份之三秒便把我摔了出来，是摔的。我第一次印证了什么叫高手在民间，我猜应该是传说中的武当太极。当时我只这平日随和的老人家怒气匆匆的抓起了我的一只手，在他身前拖出了一个大圆，把我调转了方向再将我用力往外一推，我便已经在门外来了个狗爬。在我的面部没准备着陆前的凌空一瞬间，我向我的胯下方看去，刚好看到校长在自己胸前耍了个太极的收功姿势。然后我的面部在走廊的地板上硬着陆，而校长室的门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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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后，子芸便真正从我生活中消失。因为当时很多资讯不像今天般在网上普及和公开，而我也只知道子芸家同时经营很多不同行业，却没有名字，所以以一个大学也没毕业的穷小子来说自然查不到什么。而她其他朋友比我知道的更少，便更不用想可以帮忙了。所以我随了每隔一段日子便去校长处捱凑外，我根本没其他方法找她。

　　最终，三年过去，直到重遇子芸，我一共被凑了四十三次。但除了把铁布衫的功夫在面部上练到满级外，我还是没有子芸的下落，还要做了个假消息去安慰对子芸感到愧疚的小颖。但却也不算全无收穫，在最后一次，也就是子芸出现前不久，我跪在校长前跟他说了我父母的事，还有已跟小颖结婚了，只是希望见一下子芸，看到她也得到自己的幸福，了却我的心愿。

　　本来这次我已做好了重伤的准备，但老人家却没有出手，只是把我拉了起来，说了两句话便把我推出门口。我站在门外、脑子一遍空白的呆站了半天。

　　「我没你这个孙女婿。你枉为人父」

　　我，枉为人父………………

　　　　　　　　　　　　　上篇-情·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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