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黑白何处论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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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且试试这冰红茶。”

“...冰红茶?”

叶藏锋取来两杯，不由分说塞到顾非白手中催促道:“快尝尝，总不会害了你。”

时至夏末，正是酷暑难耐。顾非白低头望向杯中茶水，色呈茶红，隐有香气，更有冰块轻响。轻拭一口便是一股凉意透遍全身。当下叹道:“茶竟有这等喝法，倒是某孤陋寡闻了。”

“道长大抵不知，这冰红茶可以金水才有的好东西。”叶藏锋话间已是一杯尽，示意旁边战战兢兢的老板娘再添上。

“这么说...我可是沾了叶公子的光了。”这乃是客套话，不料叶藏锋兀然贴近,两人间却有一息之隔，笑得一脸得意。“是的，换了别人我可不会让他轻易尝到。”

“道长要怎样报答于我?”

“...叶公子但说无妨。”

出游已有数天。两人各怀鬼胎却又相安无事，倒象是寻常友人结伴而游。此日叶藏锋神神秘秘，竟带他至这与金水镇极近的垂香林，原是埋了心思在此。

叶藏锋本是扬起的唇角垂下，叹口气状似委屈道:“我与道长一见如故，日久共处...道长却仍如此生分，可叫我好生难过。”

“道长唤我名字听听，便抵了这杯红茶罢。”

顾非白心里失笑，面上却仍是一副寡淡神色:“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藏锋了。”

嗓音清冷如天山冰泉，听着无情，偏就这一声叫得叶藏锋心下雀跃。这道长皆愿唤出自己名来,大抵便可以更进一步了。

“不知道长今夜是否有约?”

“未有。”

“那道长可愿与我一游七夕灯市?”叶藏锋笑得狡黠，顾非白心念几转，仍是道了声好。既摸不准这邀约什么用意，便兵来将挡罢了。

那柄重剑太过显眼，两人便同意先回去放下物事，约好酉时侯于金水镇口。顾非白倚在树下等，远远望见叶藏锋身影，一身儒风套黑发高束，腰间只别了一柄轻剑。叶藏锋遥遥寻见人便快步来了过来，眉眼舒展，象是普通青年侠士一般，混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这时候哪像疯子，顾非白摇摇头。他未曾见过叶藏锋拔剑，杀神种种只能靠耳闻与想象而来。若单论这数日形象，便只是个略带童趣的青年而已。

“道长，我们只稍微吃点，等会街上更多好吃的。”叶藏锋引人进了饭馆，问了下忌口便爽快点菜。点的是特色美食，蟹黄豆腐、醉蟹、马蹄桂鱼，皆是新鲜河鲜。让顾非白好生品尝了一番。

“这河鲜也吃过了。这便带道长尝尝这特色小吃。”

叶藏锋笑道，七夕灯市人潮涌涌，借口容易走散便拉了顾非白的手于人群人左穿右插，掌心微带凉意。顾非白迟疑一下仍是没有甩开，装作无事便随着他去了。

“这是何物?”顾非白皱眉盯着眼前白花花的糕点，叶藏锋举着凑到人嘴前，轻声哄道:“这是油糕，道长便尝一口，保管喜欢。”

顾非白半垂着眼，他并不尝甜，然这番盛情难拒，便稍微咬了一小口。入口甜香满溢、绵软甜润、丝丝入心。叶藏锋观其表情暗笑，趁人不注意便靠前咬走一小块去:“待我尝尝...”

顾非白从上往下看，正好触及青年挑起的眼角，隐带挑逗满目春情。叶藏锋仰着头又补了一句:“可真甜，道长喜欢不?”这话配上那般神色已是语带双关，说是勾引也不为过。

叶藏锋早已目的明确，便是把这清冷道长勾上床来段风流韵事。他步步紧随，且看这道长如何应对。

“...着实不错。”顾非白沉吟半晌方道。“藏锋可方便解我一问?”

“当然，道长请说。”

“我已唤藏锋名字，藏锋何以一直以道长相称?如此生分可叫人...”顾非白留了个尾语焉不详。叫人好生难过?叫人好生失望?这话就不说破引人去猜去想。便是招以退为进，要先探出叶藏锋的心思来。

“道长便如谪仙一般，唤名怕是唐突了。”叶藏锋轻飘飘挡了回去，转道:“这处人太多，不知道长可愿随我一赏夜色?”转移话题叶藏锋从来熟练，床上如此，日常更如此。唤名此事便寻个漂亮由头敷衍了去。

若说真心话，自是因为如此方有背德之感。哪有比惹云中仙坠下凡尘更痛快之事?且将白衣染尘，看他陷于情欲、看他落入情网，染上七情六欲。唯有这般，交合之时方有数倍快意，尽享情爱之味。

从金水镇出去有道石桥，叶藏锋买了酒领着人往镇外走，耳侧有流水潺潺，伴着蝉鸣，闹市繁华逐渐被置于身后。天上有月色，照在顾非白身上一层朦胧光华，愈发显得道长俊美无涛。这么想的当然不只是叶藏锋一人，不知何时这等清静地也来了宵小之辈，瞧见两个美人便被迷花了眼，纵是腰悬利剑也全被无视了开去。

“美人，来这荒郊野外可是专程来陪哥哥玩的?给我香一个。”壮汉一身酒气，摇晃着步子便朝顾非白扑了过去，旁边有同伴在起哄，什么“美人可要害羞了,大哥悠着点。”“大哥莫要废话，快快把正事干了。”等浑话也说了出来。顾非白眉头紧锁，在他快要挨上自己时退后数步。浊气打上了面颊，那壮汉仍不依不绕，张开两臂便要抱人入怀。

“滚。”万般厌恶滙成一字逐客令。那声冷如剑上明月，使得壮汉酒意醒了二分，脚上一个拐步便转到了叶藏锋身前。“这小美人也不错...长得是没大美人好看，倒也可以凑合了。”

“凑合?”叶藏锋语带玩味，两字反覆咀嚼。那壮汉以为美人是不甘心被比了下去，便摸上了叶藏锋腰侧淫笑道:“小美人莫吃醋，且与哥哥云雨一番，保管你...”话未完便有惨叫起，适才摸到叶藏锋那手已落至地面，腥红染污了一地幽绿。只未见叶藏锋剑何时出梢，那脏手已与身体分家，壮汉在地上翻滚哀号不止。

“谁给你的胆子碰我?”叶藏锋不为所动，准确踩上人身下命根狠狠碾压。“你是美人吗?”打量下壮汉容貌讽笑摇头，又道:“又或是身怀绝技，能引得我乖乖就范?”应他的只有痛呼咒骂。他便干脆十成力碾下，顾非白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没色，没财，没力。恶心至极。”叶藏锋十字总结。

顾非白这才窥见青年本性一二。狠辣而又...恶劣，说是被冒犯了却不见多少不悦，反击手段倒是熟悉异常。或许是顾及自己在旁而遏力隐藏，那藏在轻蔑下的笑意仍是被补抓到了。甚至在他要一剑往人心窝上刺去时表露无遗。

他在期待，乃至于兴奋。

“够了。”千钧一发之际格开剑势，顾非白长剑一挡道:“他罪不至死...你断他一臂,已是够了。”

“够了?”叶藏锋无意收手，又是一剑斩落。“刚才被占去便宜的是我，若要论够不够...”朝顾非白横眼，青年眼中是相识以来未曾见过的寒意。“也该是我来说吧。”

顾非白仔细打量，叶藏锋气息急促却平稳，眼中渐有血光浮现。执剑的手很稳，如他想要杀人的意志一般坚定。青年终算撕下了和善的外皮，尽管只有一半，仍是呈现了金水杀神的身姿。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收剑。这群人定会人头落地。

“这群人不过是昏了头...你何苦与他们一般见识?”顾非白叹气，实力相近的情况下他并不想动手，不然可就要壊了大事，多日心血尽付东流。然而让他见死不救却又于心不忍，只能这般调解一二。

醉汉早已被吓得酒醒，多愚笨也知道那大美人是在保他。也不敢再造次，挣扎着跪下嚷道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高抬贵手云云。被叶藏锋长剑架在脖颈上噤了声。

“若是昏了头便能尽数揭过...我这剑有何用?”

“这群人如此熟练，想来已是惯犯。道长今日放了他们去，就不怕来日再有人被他们祸害一生?”

“再说，最重要的一点。”

叶藏锋轻舔唇角，语带倨傲压底嗓音道:“我有剑...可不是为了讲道理的。想杀，便是杀了。”

冠冕堂皇的说词皆是为了堵上这心慈道长的嘴。若非看他在一副好皮囊份上，连这点退让也是不该有。早在他敢出剑之时已血溅三步。

“...废他们一手罢了。想来有这次教训，他们绝不再犯。”顾非白不待人再求饶，朝已吓傻的一群人斩去。犯事者皆被断去一臂，切口干净利落，断手散了一地很是可怖。“还不快滚?”醉汉连痛呼亦不敢，踉跄着站起来便齐齐往镇里冲，留了一条血路。叶藏锋欲提剑去追却被顾非白拦住。几个交身人已是跑远了。

“藏锋，够了。”顾非白与人双目交投，眼神坚定，又再说了一遍。“够了。”

“...那便是够了吧。”硝烟熄灭得毫无前兆。顾非白已预感或有一场恶战，唯没想到叶藏锋剑归梢，双手抱臂朝他道。虽仍脸带不爽，但眸上血光已是消退了点儿。

“怎么?道长提的要求我定是会应的。”看顾非白不言，叶藏锋贴到道人脸前，一口热气吐过:“道长打算付出何种代价?”

“藏锋但说...无妨。”无妨两字说得极为纠结。他早该猜到叶藏锋如此爽快罢手定有后着。这把可是救了人搭了自己。青年心思繁多，这一步步怕也是精心计算，只待猎物入局。他尚想与叶藏锋打好关系以便动手，却不打算让人尽握主动权在手。这招该如何拆解必要费心思量。

“那便请道长与我来场不醉不归吧。”叶藏锋晃了晃手上酒壶，酒液半点未洒。“道长可不能推抗。”青年梨涡微现，话音轻软了起来。他这一退一进拿捏得极准，先是唬其一唬，再是一通好哄，这道长便不会再拒。

“好。”果不其然顾非白应了他。约摸心中还松了口气。叶藏锋也不拆穿，扯过人衣袖便继续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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