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黑白何处论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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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本为伤人之器，在青年手中如是，在道人手中亦如是。两者之别只在于用者不同，顾非白剑在仅仅伤人，叶藏锋便是无所顾忌,全奔杀人而去。

天策府精兵良将，要是废人战力而不致死极其考验心力功夫，小兵源源不绝，顾非白便专挑人手腕而去，

每下动作精准次次得手，力竭仍进退有度，极有效率地逼退敌兵。正好与叶藏锋相辅相成，青年招式大开大合，狠辣凌厉。道人剑法严谨，少有破绽。若任两人合力，少不得就真让他们出了这长安城。

李梧久经战场，自是知临危不乱何等重要。故只瞇眼搭弓，紧盯道人身形，抓住其力度用老，新力未出的间隙放手一箭!

乘龙箭，箭如游星急若龙吟，一点金芒划过长空，所及者:非伤即死!

战至后期顾非白渐至强弓之末，激战时血行急促，晕眩感频生。故李梧一箭袭来说，已是无力躲避。丹田空涸，经脉寸痛，转瞬箭矢已近在眼前，眼见正要当胸穿过，异变顿生!

叶藏锋手挽重剑护在顾非白身前，唯距离过近兼之乘龙箭势头太猛，青年此举只能恰恰改其走向。但听金铁交鸣，箭矢于重剑上划过火星，最终没入叶藏锋肩膀。

箭入肉至满目滚烫，如一瞬，如恒久。箭矢插得极深，叶藏锋身上黄衣酣战良久仍不沾鲜红，唯这一箭过后，须臾血透重衣。顾非白脑中空白，在青年倒下前险险接住，单手执剑望往箭来处。李梧手中弓未落，戛然背脊发凉，虽只有一瞬，然道人眸中杀意似已凝成实体，冰雪仍坚，唯更为冷洌。纵是距离极远，仍若置身寒潭。

“暗箭伤人，如何算得上正人君子!”顾非白冷声道，使上内劲将话远远送去，纵于城墻上仍听得分明真切。

唯李梧冷笑不为所动，但听城墻高处天策一声高号:“杀了那道人，生擒叶藏锋!”天策府兵见叶藏锋已倒，当下壮了胆子，齐齐往两人包围而去。

剑为伤，更可为杀，均在一念之间。那杀人如麻的藏剑青年已去了半条命，剩下心慈手软的道长何足为惧?众兵均感胜利在望，轻忽间已胸前透凉。

万剑归宗!

万剑来朝，谁人可阻其锋!虽以万剑为名，使的却非为凡剑，而是剑气万千。但见内围一圈天策瞪直双目，胸前一凉热血汨汩而流，身躯已轰然落地。如此，竟无一人敢再上前。

不杀则已，一杀，定是一撃殒命!

顾非白手臂环住叶藏锋，青年脸上竟满布潮红，呼吸急促，唤其不应意识全无。道人心上一凛，不经意思及昨日荒唐一夜，忙收歛心神。道人不敢妄动，轻声唤起叶藏锋名字来，唤了几声听见青年低咳，每下皆有血沫咳出，气若游丝道:“道长...取我怀中黑瓶。”顾非白匆忙取出，拔下瓶盖倒出一颗漆黑丸药，隐有血气。不及多想，道人忙不送喂至叶藏锋嘴里。

青年眼前黑点聚拢，伤势太重盅虫被激发狂性，情欲与杀欲一同翻涌而上，至药入腹方暂时压制。

盅虫治疗伤势需要时间，叶藏锋深吸一口气，着顾非白再凑近点压低声音道:“李梧短时间发不出第二箭...道长你抢匹马来，咱们直接往城外跑。”

“你能站住?”道人眉心蹙起，青年伤势极重，太半个体重都依在自己身上，若是抽身夺马，就是将天赐良机拱手送到天策军前。

“别瞎操心，速去便是。”叶藏锋一把将人推开，道人身上血气太过勾人理智，一抬手猛力将重剑插入地面，石屑四散。顾非白见之不言，天策兵分外围内围，外围便有骑兵驻守，选好离已最近的便提气跃去。纵使内力不继，纯阳门下剑法亦非一边兵士可轻易抵挡，道人混入将士中，李梧于城墻上一怕误伤已人，二是手臂仍在发麻，竟是难以出手。马背上的小将士刚及冠，没想到重重包围下那道士竟一举朝自己冲来，一时愣神下已被近身，忙要策马后退。顾非白剑锋凛然，往那天策兵腰侧划去。小天策慌了神侧身去躲，正好中了道人下怀，顾非白硬生生提起最后一丝内力全凝在手腕之上。此击不成功便成仁，顾非白已感身体愈发沉重，若是失败今番定会命丧于此。

剑如星芒，长剑直指小兵腹部，小天策反应过来时已被刺了个对穿，顾非白再顺势一挑，人便滚碌碌摔下了马。道人再提气跃上马背，握住疆绳十指颤抖，只能凭借腰力坐稳。勉力调转马头要回头接应叶藏锋。经验丰富者欲借此机将青年与道人分隔，在顾非白夺马时便口中呼喝令大伙都往叶藏锋围去。谁料青年分明已被箭伤右肩，然左手仅是在重剑上一搭作势抽出，已有人脚步迟疑不敢上前。再瞧那杀神，脸上竟微带红润，哪有点失血过多之像。不由得更是心下没底，就怕青年演得一手好戏，只待已方将士有去无回。

“藏锋!”顾非白知青年实为强弓之末，不过死撑而已。回至叶藏锋身边便要将人拉上马，若让叶藏锋上马今日种种皆会功亏一，李梧不顾已身尚未完全恢复立马弯弓搭箭，马匹体形大甚至不用细意瞄准，失了马两人任是通天本事都插翼难飞!

十拿九稳。天策刚在心里定音，却突然被重盾砸上五指，剧痛之下箭矢自然而落。回身看见玄甲苍云，正是君桐。没有阻挠，顾非白抓住青年左臂将人扯上马去，重剑加上叶藏锋体重吃力异常。好歹上了马，道人一拍马屁股便朝城外奔去。

“哥!!!”却说墻上生变，城墻上兵士来往乃是常事，故天策听见脚步声时并未在意，万没想到竟是君桐一路从长安西市疾奔而来，刚好为叶藏锋与顾非白打开生门。君桐身着重甲，拼死拼活仍只是赶上拦住第二箭。眼见乘龙箭再出叶顾二人定然无法出城，苍云情急下只能飞盾击下天策手中弓箭，如此阻上一阻，方让道人青年有惊无险进了一道门。

人已进门，弓箭便再无用处，李梧两条腿跑得下城楼去，那两人怕是影儿都不见了。精心计划在亲生兄长阻扰下告败。天策心中恕火难泄，一双狼目通红，虽不抱期望仍令手下骑兵追赶，自己则下楼准备跟上。

“!”君桐口不能言，只能掰住李梧肩膀让其留步。适才他为保万一并未留力，现下天策手背已是红肿一片，李梧任兄长拉住，兀然低声道:“哥，有时候我情愿哑巴了的是我。”说完径自抽出手来，不等人回应便往城门走。君桐却又闪身挡在李梧身前，铁了心要让他放那两人一马。

“哥，你为了叶藏锋伤我。”天策戛然摆摆手轻笑道:“我一心为你报仇，你却为了个外人伤我。”苍云欲执过他双手写字，李梧却将手背在身后摇头，又道:“我知你不想牵连他人，可我们并无他法了。”

“我不能一辈子看害了你的人逍遥，纵是把他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中之恨。”

“哥，若果哑巴了的是我，抓了叶藏锋就有机会替我报仇，你会这样做吗?”

“盾飞挺痛的，哥，我心里很难受。”

说话间副将战战兢兢上前报告，叶藏锋跟顾非白往小树林逃逸，暂且是跟丢了，是否要派兵再追曰曰，天策静默半晌，道:“算了，林中地形复杂，大部队他们定有所警觉，分散了又恐怕被逐一击破，由他去吧”

“若是有姓柳的霸刀中人来问，便说叶藏锋重伤，被逼逃至长安树林了。”

君桐此时方知李梧竟已与恶人谷中人勾结，柳姓霸刀不知凡几，但手握重权重兵者大概只有一人，加上地理位置推断，谁要下手昭然若揭。

然至此君桐对青年已情至义尽，后事如何只能凭他造化了。

叶藏锋与顾非白总算出城，驾马奔至城外树林中，入至中部再弃马而行，恐老马识途暴露位置，两人一路至树林深处方敢停步。叶影婆娑，只偶有日光倾漏，青年甩下重剑喘道:“道长，咱俩便在这儿待一会，休整过后再走。”道人颌首回应，靠坐在树根旁撩起衣袖，于小巷上被流箭划破的创口血色鲜红，想来只是寻常麻药而已。

“中毒了?”青年坐到顾非白身边，脑袋搭到道人肩膀上端详。“麻药而已。”顾非白活动手腕，却感全手足酸软，药效到此时方完全发作，若是再晚上一步逃出后果不堪设想。“你肩伤如何?”道人看向叶藏锋肩窝，箭仍插着，青年脸上又染了红，从停步到现在喘息不止。“发热了?”伤口被衣衫遮掩望不见情况，青年此番像发了炎症，顾非白轻声道得罪了便小心把青年衣领扯开，果不其然中箭处皮肉红肿，指尖碰上叶藏锋便一阵瑟缩。

“道长，你便拔出来吧，爽快一点。”叶藏锋轻笑道，话音慵懒，半眯起眼睛藏住精光瞧顾非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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