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軍方等得不耐煩了，自從他們發現我還活著後一定更為憤怒了，所以這幾天又常常聽到槍砲的聲音。

那個笨蛋竟然選擇讓我跟他一起生活，真是天真到信任我這個怪物啊。

每天早上出去前我總會站在爛了好幾角的月曆看，原來現在十月了啊，怎麼還是燥熱的令人煩躁。

丟掉手中的菸後，我抓著建築物的尖角再度在城內擺盪，向世界驕傲的展示我體內的利刃跟裝甲，抓取我新鮮的食物。

張祐仁則是不斷收集相關的證據，並且保存在他隱密的住處，而我跟他的約定就是我會保護他不被發現，直到足夠之前。

比起被誣陷的被那群渾帳殺死或活捉，我寧願讓世界上所有人知道這骯髒的事實，而我現在還有了一個利用的對象，讓他逃出去後，再壯烈的死去，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完美的劇本了。我狂笑的變化為更徹底的怪物，在充滿石塊的柏油路上爬行、奔跑著，咬斷他們的武器，抓破他們的軀體。這一定是我這段日子最愉悅的時刻了。

「你們有種就對這裡扔核彈啊！」我搶來其中一個對講機，狂妄的笑道。

他們才沒種扔呢，應該說這個國家最大的敗筆就是製造我這個太過強大的變種生物，就算他們知道我弱點並有相對應的兵器，還是各種束手無策。

黃昏到來，他們也撤軍了，我在外頭解決完晚餐後，整理了一下我的帽沿，拖著剩餘的食物回到我現在的固定住處，那個隱藏在巷弄中的地下倉庫。

丟完庫存後，張祐仁正對著小窗禱告並且懺悔，他握著十字架的手不停的顫抖，並哭泣著。

我站在一旁靜靜的聽他說完。他對我說，他每個傍晚幾乎都是這麼度過的。

「如果你真的痛苦到極致，你想要自我了斷我也不會有意見的，我說真的。」我點了一根菸對他說。「只是說，你的存在也是能證明我清白的一絲希望，如此而已。」

「我很矛盾，尤其是知道真相後。」他抹去淚水後擠出微笑說。「如果就像你所說的，我的家人是被他們給殺掉，那我覺得我就有決心跟責任，必須要將他們的惡行公諸於世，我也認為這個目標讓我慶幸我堅持活到了現在。但是就像你說的，我真的活的很痛苦，為了對抗寂寞我總是不停的在禱告，而現在唯一能陪伴我的......」

他迷茫的看著我，我看著他的眼神，感到了一絲愧疚。

「我也很抱歉，祐仁。要是當初我沒有逃出去，大概也不會有這種後果。」我吐了一口菸後說。「我不記得我以往的一切，包括我的名字，甚至連我是不是這裡的居民，我也不知道。」

「那，我可以幫你取一個名字嗎？」祐仁看著我，他的微笑好像比較沒有那麼僵硬了。

「你要取什麼？」我無神的看著他。

「紅。」他說。「因為你的衣服跟你的瞳色，我想叫你這個名字。」

「隨便你吧。」我抬起了頭，看向小窗外的景色。

「對了，紅。你為什麼要穿著那件衣服啊？還有一直遮著你的臉。」他入睡前又看了我一眼。「你其實長的很好看呢，我相信你以前一定是個很帥氣又溫柔的人。」

我愣了一下。

「我不想隨時看到我這副噁心的身體，我相信你也不想。至於我以前怎樣，我不在乎。」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他的視線。

又一包菸抽完了，我將盒子丟到房間一角的垃圾堆去。

我端詳了一下我變異的、側邊長出一個個肉塊的手臂。

你為什麼不怕我？我轉過頭去望著熟睡的他。

※※※

不曉得他是不是習慣這樣的生活了，他幾乎是把我當作每天傍晚會歸來的家人或朋友，即便我的右半部臉部已經沒辦法保持人類的外觀，或者我的身體其他部位也開始越來越失去人樣，我回去時總是會看到他一臉高興的跟我報告，今天有收集到什麼新的東西，或者哪種食材收成了。

這樣也好吧，至少他不會再逼近精神崩潰了。即使陪伴他的人是個怪物。

但我似乎也在這樣的相處下，找回了一點身為人的生活方式，雖然飲食方面沒辦法改變，我能說的話題永遠是那幾個，能做的就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他的話，這樣的時光，我根本沒有想過，也沒有奢望過。

我一邊看著他吃著那一小碗蔬菜一邊發呆，第一次站起來用我手中的打火機，主動為他點了燈。

「謝謝。」他很驚訝的看了我一下，接著對我非常溫柔的笑了，在火光的照射下，那個笑容映著一層橘黃色的，溫暖的顏色。

我也沒有想過，有人還會對我這麼笑著。我剎那之間有點恍惚。

「要不是晚上還是會有軍隊在上空監視，不然我真想帶你出去走走。」他突然對我這麼說。

「走什麼？就算你想介紹什麼，都全部變成廢墟了。」我立刻潑了他一桶冷水。

「因為你都沒有以前的記憶不是？讓你知道這地方的一些故事也很好啊！」他仍然很熱情的說道。

「那你就每天晚上說給我聽就好了。」我應付式的回應，接著祐仁開始說起了他過往的記憶。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原本他平凡的上學，有對全班很好的老師，也有全班都不喜歡的主任，每個禮拜五放學會固定跟同學去公園打球，每個禮拜天要去教堂禮拜，去過一些地方玩耍，吃過很多類型的食物。

聽著聽著，我不禁去想，我以往也過著這樣的生活嗎？看他的容貌，也許以前的我跟他的年紀相當吧？

思考著的我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臉部表情開始變的哀愁，等我回過神來時，祐仁已經將他的手放到了我的頭上，輕輕摸著。

「......你還真是不怕死啊。」他看見我的表情後，立刻停止了動作，手臂抽動了一下後懸在半空中，我持續死死的盯著他。

「我、我不是！」看到他慌張的樣子，我哼的一聲笑了出來。

「真有意思，我勸你還是記得我是個異形怪物喔？」我有點威脅的對他說，然後他說了幾句抱歉後就縮到那張破床上去睡覺了。

「紅，晚安。」我每次都沒有回應他，但他都會這麼跟我道晚安。

我看著他轉過身去，而且身體開始規律起伏後，我向前走到他的床邊，輕輕的坐下。

「不要那麼關心我啊......」我熄掉菸蒂後，縮著身體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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