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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似忘我的表面底下，他們早已明白自己最害怕的並不是「痛苦」。

他們就喜歡將彼此的傷口翻開，因為唯有最狠的言語，才能成為彼此之間的救贖……

『就是談談大家都不用再痛的方法啊！』

銀髮青年歪著嘴，以冷笑回應那毫無緊張感的話語：『事到如今還想談判嗎？大概只有你能如此厚面皮了。』

『嘻……』

高個子青年抓抓後腦，投在弧形的牆上略然扭曲的影子也跟著搖動，深邃的臉部輪廓在光影底下，陰影鮮明的樣子令他看起來更加神經質。

『這算是我的優點吧？不然我又怎能在眾多怨恨的目光下仍大刺刺地站著呢？這點我和基爾也不相伯仲啊！』

『是啊，我們都是一樣的……』基爾一臉不屑地昂首。

這反應讓伊萬錯愕：『基爾竟然會認同我……難不成我的耳朵出問題了？』

『你沒聽錯，我們都是該死的一樣。』

『真的？』欺.拉.夫.人還真是驚喜得雙手合十。

『我們都一樣，只懂得破壞，老早就知道自己有多討人厭。』銀髮青年垂下交疊的雙臂，改為單手撐腰：『除了這個，我們根本就什麼都不會吧？但這樣也不壞，因為對於要將你破壞這件事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

『胃口變小了呢！還是說，我已經變成了你的全部了？』伊萬瞇起雙眼笑意更濃。

『見鬼……』基爾嗤之以鼻，沒耐性的傢伙還是很易被激怒：『你自己又如何？斯/拉/夫王！就本大爺一個人就讓你得意至此？一直以來都被你們視為頭號對手，還真是忙不過來啊！我才沒時間一個個都放進眼內！』

『沒錯，我是很得意。』大鼻子笑起來愈是無害，就愈是令人生氣。他瞇起的雙眼再次張開，從那紫色瞳仁底下滲出的寒意，可以看出他絕對是故意的：『因為基爾已變成孤獨一人，現在能放進眼內的人……就只有我而已。』

這個人的惡意已令基爾渾身發寒，他看得出那笑容中的敵意已經愈來愈深。但無可否認，正因為如此，他再也無法從對方的身上移開目光了。

『哦……那麼你滿足了嗎？』

『還沒有呢，因為……』伊萬刻意將語氣放輕到曖昧的樣子，伸出半條舌頭在下唇上舔了一下：『還不夠痛喔，你說是吧？』

看著這歪頭舔舌的嘴臉，基爾反應性的揮出拳頭，論赤手空拳，擅長戰鬥的他還是非常快狠準的。

下一秒伊萬的臉已直接中拳，身形龐大的他也一時沒站穩，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就憑你這句，這場蠢死人的談判終於破裂了。』

『…嗚，痛痛痛……差點就把舌頭咬斷了……』

臉上馬上浮起瘀青的青年一副快要哭的樣子抬頭，馬上就對上一雙將他震懾的目光。因為油燈被自己的身影擋住，完全映不出基爾的輪廓，只見陰影中那可怖的兩點紅光。這種至死方休的恨意……熾熱得令人焦躁。終於都陷進這地步了嗎？

如基爾所言，他們所懂的就只有破壞，破壞、破壞、破壞……一旦承認了這種現實，也就意味著要殺掉作為「露西亞」的回憶。創造出來，然後毀滅掉……難道自己一直以來就是為了這些注定短暫的東西而感快樂嗎？沒錯，那一定是因為還不夠痛。

『基爾……基爾，基爾……』伊萬舔舔嘴角的血跡，重新站起來的他整個氣場都不同了。他就是這樣，像背負著無數亡靈一樣，一瞬間彷彿又被另一股怨念附身：『我說過吧？我的家因為基爾而變得亂七八糟。我唯一的家人…我的姐姐和妹妹……從那時起就成為令我恐懼的存在，而這種恐懼將會一直延續到我被原諒的那天。』

『哦，當時我還說過……像你這樣的糟傢伙，踐踏起來的感覺應該會很爽吧？』

隨著伊萬的移動，日/耳/曼王那張囂張的臉在燈光下表露無遺，注視著對方的金髮青年感到一陣焦急，分不清是興奮還是憤怒。只知道身體已無法按捺，僵硬地勒緊的拳頭已朝那張看不起人的臉衝去。

『哼，笨拙！』從拳頭帶動的氣流可感到這力度有多大，但連帶的弱點就是速度太慢了。基爾輕易閃過，並一步跨前，再抬起另一邊的膝蓋，朝對方肚子使勁一踹：『還以為你會多有意思，原來才這種程度……堂堂男子漢窩囊至此也都算了，本大爺是看不過眼你那種「只要受夠苦了就能被原諒」的鬼扯！』

『嗚－！』伊萬悶哼一聲，差點就吐了出來，屏住氣息的他反而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痛得彎下身，頭髮馬上又被一把扯住，後腦被使力一推，整個人就失去重心跪到在地上。還來不及喘氣，胸口再被狠踹一腳，又是令他喊不出聲音的一擊……這壯碩的軀體就這麼滾了兩圈，最後在牆邊不堪地捲縮著，咳嗽得上氣不接下氣。

『有稍為感到被原諒了嗎？』基爾還不打算罷手，用腳尖將那捲縮的身體翻過來，再踏在強烈起伏的胸膛上。那滿沾泥污的鞋底像踩熄煙蒂那樣，加重力度磨擦著，令伊萬幾近無法呼吸。被死敵的淚眼注視著的基爾，心頭湧過一絲快意：『在本大爺的腳下……有感到被救贖了嗎？本來你就只配活在他人腳底下，斯/拉/夫/人。』

那種想要折磨人的意慾愈來愈強……事實上，每當把他人的家園搶到手，心裡的樂趣似乎又減少了一點。因為對手太弱，還提不起勁去欺負，儘管外人都覺得他是個以欺侮為樂的混蛋，本人卻一直搞不懂自己為何而樂。相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才能滿足。無休止的戰鬥與佔領， 最後在人民面前高舉勝利的旗幟……卻看不見半張笑臉。多麼的沒勁。難道自己一直以來都在期待他人的笑容嗎？怎麼可能？這種天大的蠢事……

『哈…咳！咳……哈哈……那麼，踐踏著我的你……有感到優越嗎？』

在思想掙扎同時，腳下的人竟然笑起來。基爾瞬間笑意全失，死瞪著那張扭曲的笑臉。

他聲音不再高亢，取而代之是全無生氣的低沈：『你說……什麼？』

『為什麼……現在的基爾……看起來……咳…！看起來…會如此的……自卑？』

果然，我們一模一樣啊。說到這裡，那凝在眼眶的淚水終於滑下。

然而，在基爾眼中這張臉卻是無比輕蔑……

『被毆傻了嗎？這種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的話……』

『我知道，我都知道。因為……我們都在逃避著……相同的……』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像要摀住對方嘴巴一樣，失控吼叫的基爾在瘋狂的踢著腳下的人。

儘管對方可憐兮兮的抱著頭，他仍然用力踐踏著對方，完全不留對方抬頭的機會，因為他也不想從對方眼瞳中看到現在的自己。高傲的日/耳/曼王，正在逃避著自己這難看的模樣。那撕裂肺部般的吼叫，就像一個發著慌的兇手，在狼狽地撥動泥土，企圖掩埋自己的罪行。

不……說不定，他真正最想掩埋的其實是那不可告人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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