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清聽著對方那明明想裝柔情、卻還是挺咬牙切齒的音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好，可別後悔。」

✽之七✽

關於新成立的特殊部隊佈署的會議正在召開。

葉修整個人正襟危坐，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人精神極差，下一秒可能就會睏倒在席上。

他知道韓文清打算建立連結、幫他解決結合熱後就放過他是出自於體貼，可是心中沒來由的一股煩躁就是平衡不了，當然他打死都不會承認這樣體貼的舉動真的起了作用，在那一瞬間他能感受到對方真實而誠懇的愛暖暖地填滿心房。

他擠出力氣爬起身逼對方把沒做的部分做完，只因為他不想欠韓文清這一次。失算的是他才撐起精神屏障沒多久，屏障又自動解體了，結合熱的標準症狀一個都沒跑，再次把他折磨個頭暈目眩、全身發軟。

於是原本一個想當紳士、一個打從心底抗拒情事，最後兩個人還是紮紮實實地做了一場。

次日半上午為了要開會，葉修掙扎著起床，眼神對上韓文清時他簡直想死。

昨晚摟著人家肩膀哭著呻吟什麼的不想面對、那個精神屏障不給力跟瞬發結合熱什麼的不想面對、以後是不是出任務一定要隨同哨兵什麼的不想面對、小雪貂正在蹭人家的腹肌什麼的通通不想面對！

「我說老葉你是把十年份都一起做了嗎？」

會議中場休息時，右邊席位的黃少天終於忍不住出聲調侃，葉修理都不想理，在席位上閉目就趴下。

蘇沐澄坐在葉修左邊的席位、一指在手機屏幕上滑著，一會兒葉修挪了挪姿勢，蘇沐澄連忙把手機屏幕送近。

「韓文清前輩要我傳話給你呢，約飯。」

葉修沒有手機，不過一直以來他都只有私事才會失聯、在公務上衣然是高效率隨傳隨到，所以Ｈ市的塔高層也沒人壓著葉修辦手機。

找葉修要透過蘇沐澄、透過唐柔、透過包榮興……等葉修身邊的隊員，這是大家習以為常的事，其中以蘇沐澄能聯繫上葉修的機率最高，於是想要找葉修的人基本上都是先找蘇沐澄。

「喔。」

葉修敷衍地掃了屏幕一眼，也還好韓文清並不是多話的主，簡潔有力的幾個字將晚餐的時間地點一併送上，就是一段話看上去也不像邀約，帶著一股沒得商量或拒絕的氛圍。

「要回什麼？」

「已讀不回。」

接著葉修無比揪心地看著蘇沐澄敲上「他知道了」四個字。

會開完、針對某組織的行動也要開始運作。

葉修一離開會場就想回房睡大頭覺，結果韓文清人就等在會場外。他想丟個暗示脫身，結果再次被自己的小雪貂出賣，那可愛又可恨的小生物在兩人之間來回蹦跳著，韓文清的白虎立刻就現身出來跟小雪貂哥倆好。

看著韓文清緩步走來，葉修都不想承認小雪貂是他的精神嚮導了。

賣主人賣得這麼徹底究竟多大仇？學學以前的小秋、有點節操好嗎？這貨簡直就是個笑話，索性就改名叫笑話如何？

韓文清走到葉修跟前，兩人相顧無言，片刻後葉修先移開了視線。

「哥魅力這麼大、讓你見了連話都不會說了？」

原本想刺一刺韓文清，葉修實在搞不懂為什麼自己的話聽起來悶悶地、更像在埋怨情人不體貼。

「很多話想說，只要你願意聽。」

「好啊，說聲『我愛你』來聽聽？」

話一出口葉修就後悔了，見韓文清眉頭一動，臉上認真起來的神情，他想起了那句「不作死就不會死」。

「你可別真的說啊好歹分辨一下什麼可以認真……」

「對你，我一直都很認真。」

如果可以受到言語重擊就撒手不管、倒地不起該有多好呢？

頓失語言能力的葉修被韓文清一把摟住、臉頰點上一個輕吻。

葉修光速想起昨天晚上翻雲覆雨的羞恥畫面，然後用了十足的力氣推了一下韓文清的肩膀。

「先說好啊我累了懶得出去吃，你自便。」

「累了就回房休息，想吃什麼我帶回來。」

「你叫首都塔的食堂情何以堪？」

「我看過了今天的菜單，你肯定沒興趣。」

「你又知道我不吃什麼了？」

「今天都是炸的重油的，你身體還沒調養好不適合吃。另外黃少天人正在食堂即興表演單口相聲。」

「……好吧，老闆我要一碗魚片粥，加蛋加醬油不加胡椒不加蔥不加香菜。」

縱使心境裡有了那麼一點不平靜，葉修還是努力地地找回了面對韓文清時應有的臉皮。

這場仗雖然己方居於劣勢，但就這麼被攻陷可不是他的風格。

後來葉修沒有再去窩醫療班的特殊房，跟韓文清一間房這事他已經自暴自棄，反正無論他想做什麼，總是能被豬隊友一樣的精神嚮導破功。

韓文清到附近的店家拎了粥回來葉修就端去吃，吃飽之後跟Ｈ市塔連繫了一段時間，然後葉修就躺平了。

躺平也不是真的睡著，韓文清洗好澡出來，看見葉修還兩眼瞪著天花板沒闔上。

「老韓，有件事情、很嚴肅、關係到哥以後出任務的幸福快樂，所以哥想做個實驗。」

「……什麼事？」

「一言難盡，總之你不要動。」

韓文清沒來得及回答，但見葉修兩手攀上他的肩、額頭也抵上了他的額。

空間緩緩地褪色，是嚮導為哨兵梳理五感的步驟之始。

韓文清不是第一次見到葉修的精神圖景展開，納入隔絕一切的精神屏障後，迎接他的是熟悉的景緻。

只是葉修選的地點很不厚道，兩人正在斷崖瀑布前……噢，正確而言，瀑布斷崖跟葉修在韓文清眼前。

他的五感正在調整成最佳狀態，一調完葉修就對他揮了揮手，放他去體驗在精神圖景中掉下瀑布的刺激感。不過還沒等到落水的瞬間，那份景緻就消失了，韓文清出了屏障回到現實。

被折騰了這麼一下，一旁的白虎大漠也發出一聲不滿的低吼，窩在白虎懷裡的雪貂慌忙用兩只小小的獸掌順著白虎的毛。

而他眼前的葉修……氣息紊亂、面色潮紅，怎麼看都跟昨晚突然軟倒在他身上的狀況相去無幾。

「媽蛋居然連調個五感也能發作！明天一定要叫王大眼想想辦法……」

葉修非常痛心疾首地碎念著，先是背對韓文清用被子把自己捲成了一團，過沒幾秒後葉修又轉過來，一臉從容就義、壯士斷腕。

韓文清看著葉修伸手過來扒他的衣服，跟著眼神一黯。

「葉修？」

「老韓你發什麼呆？好結合熱不上嗎？」

有時候話語並不如實際的行動有用。

反正前一個晚上已經挺喪失，再接著喪失一晚也無所謂了──這是主動壓到韓文清身上的葉修大大心中所想。

而被突襲個措手不及的韓文清，沒有預設好定力的下場就是葉修次日差點缺席第一次部隊行動的監控作業。

看著神情渙散的葉修由韓文清陪著踏進首都塔的行控中心，特殊部隊的隊員們紛紛對兩人投以難以置信的曖昧眼神。

✽之八✽

「身體為了平衡十年以來的失調，所以建議多跟你家哨兵相處，過一陣子應該就能改善。」

「王大眼你要不要乾脆在病因寫上慾求不滿、處方滾床單三天一次？」

「你理解得非常到位，那我就不多做解釋了。」

「開玩笑，我這十年戰績通通換算結合熱的話，一年都不見得平衡得來吧，能不能實際點？」

「你也知道你吃了藥的效果就那樣，實驗的案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前還怕會有別的狀況呢，這種程度還算有解的。」

「還能更慘？難不成還能『混沌』之類的？」

葉修說的「混沌」與失感不同，這是另一種會發生在嚮導身上的狀況──被廣袤的精神世界淹沒、失去意識再也無法醒來，可說與死亡無異。

「這個你可以放心，有哨兵在，再怎麼折騰都不會陷入混沌。另外嚮導的精神嚮導沒那麼容易出來晃，你那隻雪貂只是反映了你身體的狀況。」

「……唉。」

在傍晚葉修自己到醫療班報到，將自身狀況反饋給醫療班之後，恰好他的身體數據報告也出爐。

出了醫療班，葉修久違地掏出了一根菸點上，但從身體傳來的反胃感讓他連忙把菸掐滅了。

接著他還來不及感嘆自己是不是連菸都不能抽了，就看見韓文清人正朝他走來。

估計是蘇沐澄給韓文清發訊息說自己在這吧。

葉修實在難以理解這猶如自己親妹妹的女孩這麼胳膊外彎為哪樁，隨便哪個人來蘇沐澄絕對會幫著葉修煩一煩對方，唯獨韓文清這關，她倒是搧風點火、似乎還以此為樂。

「結果怎麼樣？臉這麼臭？」

雖然葉修常常擺出一副懶散的表情，韓文清倒是第一次見到他臉上明顯透露著不快的情緒──多半時候葉修被誰招惹了只會加倍招惹回去，但這回的憋屈實在千頭萬緒無處訴。

「以前欠的債現在要還啊，老王給我開的處方還是找哨兵『培養感情』呢，當真見鬼。」

葉修把培養感情四個字特別加重，語調依然咬牙切齒。

說話的同時，小雪貂又竄出來溜達了，在主人肩膀上轉了一圈之後，馬上就跳到韓文清身上。

距離夠近，葉修馬上就伸手把雪貂撈回來，一掌按在懷裡。小雪貂瞪著眼愣愣地望了一眼葉修，然後發出一聲委曲的哀鳴。

「笑笑，別鬧。」

「……你叫牠什麼？」

「笑笑啊。搞笑的笑。」

「牠惹到你了？」

「哪天你家大漠也不受控制，天天出來搞笑給你看時你就懂了。」

「小秋會常常出現是因為你的身體狀況不穩定吧。」

「叫牠笑笑。」

這名字念起來實在有點彆扭，不過看到葉修臉上那種「我才不想把這貨跟小秋混為一談」的沉痛表情，韓文清倒是覺得有點好笑。

兩人走過醫療班的長廊，遠遠地一個哨兵往兩人的方向走來，葉修顧著折騰手上不安份的小雪貂，沒見到哨兵停下了腳步。

「前輩。」

聽到聲音時葉修才抬頭，懷中的小雪貂接觸到牠所陌生的哨兵，尾巴一抖就鑽葉修背後了。

「唉呀，這不是小周嗎？好久不見。」

望著自家精神嚮導的反應，葉修覺得挺有趣，將雪貂拎起來往周澤楷眼前湊了過去。

「笑笑，跟小周打個招呼。」

「嘶嘎──」

小雪貂瞬間炸了毛，掙開葉修的手，一落地就往韓文清身上狂奔。

「前輩、精神嚮導？」

周澤楷在塔中也是一名優秀出色的哨兵，長相也格外出眾，唯一的缺點就是話少了點，有時還會語焉不詳。

眾人都知道葉修的精神嚮導是白狐，周澤楷的疑惑，葉修很快就能領會。

「就牠啊，這事說來話長，改天有空再說給你聽。你來找大眼？」

「嗯，嚮導。」

葉修腦袋裡卡了一下才想到周澤楷說的、應該是來確認他未來的嚮導人選。

在哨兵中周澤楷也是個頻段特殊的存在，當初測出頻段時首都塔的醫療班差點以為機器壞了。

周澤楷擁有兩個不相連的頻段，兩個的區間都不廣，可是差距還是擺在那裡的，塔發現要當周澤楷的嚮導並不是符合其一頻段就行，必須是精神能橫跨這兩個頻段的嚮導。

寫作數字大概可以這麼算：周澤楷的兩個頻段是３９─４３以及８４─９１，他的嚮導至少要有４３─８４的跨度。嚮導中頻段寬廣的存在並不多，曾經有人半開玩笑地說要是嚮導都像葉修一樣該多好，不過這句話現在已經不適合套用到葉修身上了。

那個見鬼的頻段數值簡直就是……嘖。

「確認人選了嗎？」

「嗯。」

「恭喜。」

「謝謝。」

葉修跟周澤楷平常交集也不多，寒暄完之後他跟韓文清兩人又繼續走，直到走到房門口葉修才意識到一路上韓文清都沒怎麼說話，氣場也有點可怕。

他家小雪貂還縮在韓文清胸口，可憐兮兮地抖著毛嚶嚶叫。

一進房大白虎就蹦了出來，雪貂馬上又蹭白虎身上了。

「老韓你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

「……還好你的頻段變了。」

葉修無言以對。

他腦袋轉得很快，馬上就會意過韓文清的意思。如果他的頻段沒有改變、也沒有這麼多後遺症的話，以往的他可以做的選擇就太多了。

塔通常會聽從嚮導的意願，也許就真的讓他更換哨兵，畢竟他跟韓文清兩人表面上不對盤、以往也從不一起出任務，完全暴殄哨兵嚮導連結後的合作能力。再者韓文清的頻段雖然偏於極值，現在並不是沒有人可以觸及，反而塔近年來收了不少難以配對的優秀哨兵，類似周澤楷這種跨頻段的異類更加棘手。

「切，變了是好事嗎？哥要是沒落在你這頻段怎麼辦？」

話語剛落，葉修卻怔愣了一瞬。

這話怎麼聽起來好像自己慶幸頻段跟韓文清一樣？得再說點什麼蒙混過去……葉修心裡想著，可是韓文清似乎沒有注意到他那一瞬間的破綻。

韓文清眉頭皺的很緊，從連結深處傳來的情緒透露著焦躁。

「葉修。」

呼喚他名字時，韓文青的臉湊得很近很近，接著葉修被一把壓在門板上。

一個吻讓所有的急切與不安清晰地翻湧著，葉修當場傻了，愣愣地配合了一陣子才反應過來、用力推了推韓文清的肩膀。

雙唇分開，葉修看著韓文清，一會兒卻是韓文清先別開視線。

哨兵對嚮導的佔有慾是天生的，韓文清一直藏匿得很好、但那不代表他沒有占有慾跟領域意識。

至於韓文清為什麼會這麼火……葉修福至心靈地想到了、嚮導讓自己的精神嚮導湊向哨兵，通常代表示愛。

就算他以前是個冒牌嚮導也沒幹過這種事，因為他家小秋幾乎不怎麼見人的。

還好小周那邊看起來應該是沒啥影響，可韓文清這反射弧有點長啊？明明剛剛在走廊上就該表現出來了？而且他應該也知道精神嚮導換了這種事太匪夷所思、大家應該都會疑惑才是，剛剛的舉動無非就只是告訴對方「這是我的精神嚮導」罷了。

韓文清正在努力壓抑著翻湧上來的情緒，可是剛剛被葉修那一推，源自自家嚮導的拒絕簡直就是最佳引爆點，哨兵的天性開始咆哮著，幾乎要吞噬他的理智，他現在費了很大的勁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傷害葉修，可是若要他後退一步，無論是本能還是理智都辦不到。

葉修盯著韓文清一陣子之後嘆了一口氣，在他的記憶中可沒有看過韓文清不知所措的樣子，不過造成這局面的罪魁禍首正是他自己，韓文清的努力隱忍他都看在眼底、動容在心底。

所以現在到底是放任失控的哨兵把自己幹到死呢？還是投射完共鳴、產生結合熱讓自己的哨兵幹到死呢？

「韓文清，看著我。」

葉修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他雙手環上對方的肩膀，讓屏障覆上對方的精神、投射暗示如涓滴細流那般絲絲滲透，每一絲水流是細膩的耳語，一字一句都像情人之間最甜蜜的邀請。

──明明已經結合過了、你還在擔心什麼？

──我不可能離開，放心吧。

──我只會是你的嚮導。

韓文清想起在這將近十年的歲月中，他跟葉修寥寥無幾的相處片段。

每年三百六十五個日子，扣除任務相遇之後大概不過四五天。

葉修停留Ｑ市從來不過兩日，但韓文清總是能記得每次葉修到來時那短暫的互動。

細膩的精神安撫從來都是一貫標準流程，韓文清知道葉修並沒有帶感情在做這件事，但他卻用了全心去記住這份精神思緒全部歸於寧靜的美好。

有時葉修會在他身邊宿一晚，而他總是因為睡得沉、不知道葉修什麼時候離開。

有時葉修為他調整完狀態後，人就提腳走了，只有那麼一次，葉修故意湊到他的臉頰旁一吻道別──只有做足了勢、並沒有真正吻上。

情緒在精神連結的情況下是藏不住的，就算鮮少相處，十年也夠兩人對彼此瞭解到一定程度，但明明距離可以近到同床而眠，心卻始終少有交集、宛若相隔海角天涯。

他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喜歡上葉修的，或許是哨兵的天性作祟，反正有連結在、不可能藏住，他只是不說破、並沒有花心思去掩飾。

而葉修這人也挺異類，韓文清確定葉修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葉修不但沒有表現出尷尬疏遠，還老愛開一些莫名其妙的曖昧玩笑或挑釁，有時候讓人想發火、有時候則令人上火。

打從葉修在不對的時間跑來為他調狀態那天起，他的心緒就變了。

突然失去嚮導的錯愕、認知到兩人的連結如此脆弱、為了對方隱瞞多年的事不滿、焦急於不能多為對方做點什麼、更為對方的排拒失落……

若是葉修真的只把哨兵看成義務，大可在發現會失去嚮導能力時裝傻、完全不需要特意跑Ｑ市一趟。

他很清楚地記得，那時自連結的彼端隱約傳來的情緒是著急、緊張、悔恨……還有歉疚。而那天葉修為他調整知覺的節奏和以往相去甚遠、更加緩慢細膩。

若真的只是義務，葉修何須如此？

「我真的覺得……我變這頻段肯定是你害的。再契合的嚮導跟哨兵，頻段數值總還是會有點落差，沒有誰會百分之百一樣。」

韓文清的情緒平靜下來，可是被他壓在門板上的葉修也獲得負面狀態「結合熱」脫力了，他反射性地抱住葉修、讓葉修可以靠在他身上而不至於跌坐在地。

「所以哥估計真要吊死在你這棵樹上了，吃醋就省省吧。」

葉修闔著眼，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韓文清支撐，然後他有點悲哀地發現依靠著一個人的感覺還挺不賴。

就像哨兵渴望嚮導在身邊那樣，現在的他是貨真價實的嚮導了，對來自韓文清那邊的吸引力讓他簡直毫無抵抗力可言、兵敗如山倒。

「這邊的任務結束後，我跟你去Ｈ市。」

韓文清的聲音停駐在葉修耳邊，話語又讓葉修心臟一跳。

「……你來叫我們首席唐小姐情何以堪？不如我去Ｑ市，反正也不知道能恢復到什麼程度，沒準一陣子之後又失感了。」

仗著韓文清聽覺好，葉修就小聲地喃喃，韓文清聽了也沒說什麼，一會兒只見他將房門鎖妥、然後一手就來解自己的衣服。

「別啊老韓，連續三天都滾床單會出人命的。」

葉修馬上就掙扎起來了。

「結合熱要處理。」

「哥現在全身都痠痛，明天還有任務呢，你是要弄死我啊？」

「我會拿捏分寸。」

「切，昨天的事你怎麼說？」

主動挑起戰火的人興師問罪起來倒是很利索。

「太突然，沒有心理準備。」

「總而言之我不……」

「乖，別做無謂的抵抗了。」

葉修非常難得地瞪大了眼、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握槽老韓你吃錯藥了嗎你剛剛說啥？」

只是心血來潮、想回敬一下自家嚮導那張嘴的韓文清無奈，葉修只呆滯了一下就別過臉開始抖笑，反倒是他有點尷尬。

一會兒葉修就止住了笑，可是對上韓文清的臉時他又忍不住噗哧一聲，完全不像個正在被結合熱折磨的嚮導。

「笑夠了？」

「我不笑就是了，老韓饒命，唉唷……」

有鑑於視線一對上時葉修就像被戳了笑穴一樣沒個停歇，韓文清索性掰過葉修的下顎、直接吻上對方的唇。

✽之九✽

葉修懶洋洋地趴在床上，手指艱難地敲著筆記電腦、與Ｈ市塔的司令連繫著。

情事結束之後他人差點就躺平了，還是韓文清押進浴室盥洗的。而原本葉修已經半個眼皮都闔上了，孰料瞥了一眼日期時間後，又忍不住撐著爬起來工作。

「你真要跟我去Ｑ市？」

見葉修把頭埋在枕頭裡好一會沒看螢幕，韓文清才打破沉默。

「等這邊結束再說唄。」

在枕頭上癱了一會兒後葉修又撐起身，韓文清看見螢幕上訊息閃呀閃的，應該是有事情正在進行。

「如果你的頻段沒變，你打算選誰當哨兵？」

這是數分鐘後、葉修關掉了螢幕上的程式時，韓文清再次問出的問題。

「你不是吧？這麼介意？」

假設性、可能性的問題幾乎不會出於韓文清之口，這人行事風格是一貫的直，講求真實、實事求是。

聽清楚問題時，葉修真心想吐槽他的哨兵一定是在連結斷掉時，有什麼也跟著斷掉了。而這吐槽其實也八九不離十，那斷掉的東西叫作理智線。

「回答我。」

韓文清在索要答案上的執著，也不是葉修能敷衍了事的。

「未結合哨兵的名單都還沒翻呢，怎麼回答？」

這回葉修就不打算再多說什麼了，他關了電腦往床頭一擱，人又縮進被窩裡。

「我累了，老韓晚安啊有話明天再說吧。」

沒等到韓文清回應，葉修抓過枕頭調了一個舒適的位置，但一會兒他的被子又被掀開。

「先別睡。」

浴袍被韓文清一把剝了的時候葉修還覺得有點驚恐，不過接著他看見韓文清手上拿著的是一罐全新的酸痛軟膏，一瞬間葉修有點說不出話。

「幹嘛？」

「趴好別動。」

「……喂，那個可不能拿來潤滑啊。」

「廢話少說。」

寬厚的手掌捂著藥膏，在尾椎和腰側恰到好處地摩娑著，藥力透過肌膚上隱隱痠痛的位置、感覺溫溫熱熱地很舒服。

「還有哪裡痛？」

「……肩膀唄。」

膏藥零延遲覆蓋上肩膀，包含背脊與手臂都被韓文清動作熟練地揉捏了一遍，於是葉修把頭埋進枕頭裡不吭聲了。

該死，心臟跳得好快。

直到韓文清躺下，他也沒能入睡。

「有練過啊老韓？」

「塔開的課。」

除了出任務以外，塔會定期開一些研習課程讓遠離家鄉、長年服役的哨兵與嚮導生活不那麼無趣，有時候是科學新知、有時候是外語、有時候會是急救訓練，也有一些手藝課程。

葉修基本上是不參與這塊的，畢竟首席嚮導跟首席哨兵忙起來是不同的概念，另外他自己除了任務以外的事都興趣缺缺。

但韓文清就不一樣了，只要沒有出任務，所有開的課只要沒重複他都會出席，導致下面的哨兵也沒有人敢不出席。

首席哨兵帶動Ｑ市塔學習風氣，這點頗為人知，葉修也是耳聞過的。

「真有練過？你該不會還能烤個餅乾蛋糕？還是三菜一湯？記得張佳樂說他一去Ｑ市第一堂課就是家常菜，不過煮出來的東西……呵呵。」

韓文清替葉修攏好被子，看著葉修眼中的笑意，他的目光也跟著放柔。

「那次出任務沒學到，以後有機會再補。」

「別這麼賢慧行嗎？跟你的臉太不搭了。」

「……」

「先說好，哥對任務外的進修沒興趣，要是真在Ｑ市落腳你可別叫我學下廚啊。」

葉修夢囈一樣地把話說完，抬眼卻發現韓文清嘴角微微彎了一下，那張臉頓時少了平時的肅殺之氣。

葉修又愣了，眨了眨眼，然後翻了個身背對韓文清。

「真睡啦晚安。」

他的心跳還是不聽話，還好若嚮導要隱藏心緒，比哨兵容易做到。只是他轉身後，韓文清一手過來環住他的腰，那一瞬間傳遞而來的溫暖與安全感讓葉修忘記了睏倦。

韓文清的擁抱除了溫存也滿是堅定霸道，他有些侷促地掙了掙、未果。

一陣子之後葉修聽見身後的韓文清呼吸聲已經平穩、似是睡去，而他也沒了掙扎的心情。

理論上除非死亡，否則兩人的連結應該是不會有變數了。

自己也不是真的討厭韓文清，可是為什麼自己對於這段關係會裹足不前？

反正不會再有轉圜，嚮導跟哨兵之間也沒有從屬，只會有互相扶持，為什麼不乾脆什麼都不想、就和這個人一同撐起一個世界？

到底在猶豫什麼？韓文清問他的時候，他心裡還真沒個答案。

因那曠世神作般的肅殺容貌？不，就算他再怎麼嘴皮子嫌棄韓文清臉兇，心裡卻不認為臉算什麼，他要是真嫌棄，十年前就不會指了韓文清當他的哨兵。

因為韓文清的個性？也不是，雖然大多時候兩個人並不是那麼合拍，可他的哨兵是個表裡如一的人，韓文清的好他都知道，不解風情、不配合他的玩笑什麼的真的都不重要，韓文清要真配合了他還會覺得這人畫風不對。

因為不來電沒感覺？不，以前是真沒啥感覺，可是這幾天被壓床上這樣那樣過之後，他簡直太有感覺了好嗎！心跳超速要開罰單的話他的薪水都要罰光了！

左思右想還是無解，睡意也沒有降臨，葉修盯著環抱著自己的手猶豫了一下、接著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貼在韓文清的手背上。

不料韓文清卻手臂一收將他抱得更緊，從精神連結彼端傳來微小的喜悅讓葉修暗罵了一聲。

泥馬這混蛋裝睡！

結果不等葉修拿定主意要回頭去煩韓文清、還是也裝睡混過去，一聲突兀的手機鈴聲卻在此時響起。

韓文清的手動了一下、一時沒有放開，葉修則乾脆地推了推他的手。

「去接電話啊，這時打來的都是正事吧韓大大？」

結果韓文清就著一手摟著他的姿勢，只用一手撈來手機、按下通話。

是有多不想放開啊？葉修在心裡瘋狂吐槽，然後默默地覺得……臉有點熱。

結果韓文清說沒兩句，葉修就聽清楚了手機裡傳來的聲音。

「蘇沐澄。」

「喔，沐澄怎麼了……」

──靠韓文清你幹嘛！

葉修接過手機、還沒講出完整的話，就因為身後韓文清又把他抱個死緊、手還有點不規矩了起來，導致葉修分心對韓文清發出氣音警告。

看對方稍稍收斂，葉修才把心力撥回話筒彼端。

蘇沐澄說的雖不是太重要的事，卻也有些緊急。葉修接過電話後應了幾聲，掛了電話後葉修用非常無奈的眼神看向韓文清。

「Ｈ市那裡有點狀況，需要感知範圍大的嚮導協助，各市符合資格的人手都抽不出來，我得現在趕回去……你跟我跑一趟？」



✽之十✽

Ｈ市有個新覺醒的嚮導，小女孩因為年紀太輕精神力又強，覺醒狀態不穩定、不小心失控讓精神屏障覆蓋了幾個街區。

在那些街區裡景色顛倒混亂，而小女孩也被自己模擬出來的世界嚇傻了到處逃，她的位置干擾太大無法追蹤，所以需要經驗豐富、感知範廣圍的嚮導協助。

葉修在特殊部隊中並沒有太多實戰作用，大家仰仗的是他跟地下組織周旋的經驗及佈署能力，所以短暫離開Ｂ市塔倒也不是什麼問題。

不過最大的問題就出在葉修的狀態。

那個瞬發結合熱屢試不爽，他敢出任務韓文清還不見得敢讓他出門呢。

兩人搭的是特快車的普通座次，原本連座位都沒連上，葉修倒是利用起韓文清的兇臉、跟一個女子換了位置。

在前往Ｈ市的路程中，葉修終於敵不過睏倦感睡了，整路頭都擱在韓文清肩膀上。

韓文清則一夜無眠，他將葉修一手抓來握在自己的掌心。

他喜歡葉修在不正經的表相下深蘊一骨子認真、喜歡葉修眉眼間的神情、喜歡葉修對身邊每個人的用心……雖然過程不明不白，但原因他還是可以羅列些許。

雖然不懂葉修不願把情感託付給哨兵是為哪樁，他卻很清楚葉修在底線上的堅持絕對不會比他好動搖幾分，所以他可以不帶任何情感渴求、單純地與對方相處。

直到連結斷去後他才參悟箇中原委，葉修不願意交出感情的原因，或許是葉修介懷自己不是真正的嚮導，這點換作他人來當葉修的哨兵，應該都會是一樣的結果。

於是他更不明白現在正牌的連結綁了、精神嚮導都湊一塊滾了，葉修到底還在揪結什麼？

兩人是大半夜搭的車，抵達Ｈ市時也半上午了。

車子快到站了韓文清才把葉修搖醒，而葉修一臉恍惚、破綻百出的樣子讓韓文清也算是開了眼界。

葉修不知道哪根筋接錯了線，一句模糊不清的「我還想睡，揹我」出口後人就掛韓文清身上了，剛好列車到站，韓文清只好真的將葉修揹起。

哨兵力氣異於常人，不過韓文清揹得動並不代表那畫面能有多從容好看，一下車他就在月台上找個長椅將葉修放下了。

「醒了沒？」

「早就醒了，剛剛是玩你呢。」

葉修眨眨眼、特別真誠地望著韓文清。然後他在那張兇臉上收穫了一絲懊惱的神情。

韓文清正在思考如何對付這樣的葉修。要回應嘛，他現在沒有那個興致。不回應嘛……對自己喜歡的人不理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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