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則：陪

（第二則的後續）

青年從亮著檯燈卻沒有人的房間走出，往原本應該有好好關上門、現在卻半掩的房門走去。

沒有開燈，藉著窗外透進模模糊糊的月光，隱約能判斷被褥上臥著人，青年只是習以為常的走近，小心翼翼拉起被壓住的被子，蓋上微微起伏的背。

青年坐上床緣，撥開散在枕頭上的碎髮，只看見白皙的耳朵。

「嗯、一期？」從枕頭中傳出慵懶、悶悶地詢問聲。

「吵醒你了？」

沒有否定、也無同意，一隻手伸向青年。

青年輕輕地握住，「躺進去一點。」

沒有任何回應，青年也不在意地躺下，把握住的手放上腰際。

幾乎同時，一直埋在枕頭中的臉、窩入青年的胸前。

「會掉下床的。」青年抱緊懷中的人。

「⋯⋯一期不會讓我掉下去的。」邊說，更深的埋進青年的懷裡。

「嗯，不會的。」低頭吻著夜色般的頭髮，「不過，怎麼又跑到我房間睡了？」

「床、沒地方睡⋯⋯」踢開青年剛剛才蓋上的被子，長腿纏上青年。

「我回家前幫你整理過的。」

「又亂了。」原本搭在青年腰上手臂，爬上背後，緊緊攀住。

「才一個晚上而已啊⋯⋯你這樣比我弟弟他們——唔，抱太緊了，三日⋯⋯？」

喃喃的話語青年還未聽清，領口便被拉下，被帶著乾澀質感的唇附上、不太好辨認溫度的兩排硬物抵在頸間。

青年沒有掙扎，只是任憑身上的人啃咬。

「哈⋯⋯」

青年抬手，將銀絲另一端的嘴角抹了一下，「氣消了？」

「我沒生氣。」兩彎弦月掩在過長的睫毛後，低頭，又往青年未有斑斑痕跡的頸側，落下專屬的印記。

衣物與床單伴著從啃咬到相互搶奪主導權的深吻摩擦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不斷上升的溫度中，青年直直地望向隱在水氣之後的弦月。

「我特地趕末班車回來，還是不高興？」青年輕吻佈著薄汗的後頸。

「嗯！」

向前躲開的動作，被青年帶著黏膩的手制止、攬回。

「我、又沒有要求你那麼做。」

青年額頭靠向剛吻過的後頸，離開。

「一⋯⋯一期？」

青年鬆開手，起身，撿起落至地上的衣物。

半撐起身體，兩彎弦月透著不解。

「既然我猜的不正確，等下我再搭首班車回去，藥研跟亂今天是文化祭，我答應要去的。」不是沒發現那雙弦月閃過失望，但青年故意忽略繼續說，「我會先幫你準備早餐和午餐再離開。你休息吧。」

水藍色的短髮仍滴著水，落在青年肩上的毛巾。將飲盡的水杯放回桌上，青年沒如原本預計的走向廚房、而是回到房間。

床上的人如胎兒般蜷著，臉埋入抱在懷中的枕頭。

「早餐做好了？」

青年輕輕地笑，「難道你已經餓——三日月？！」

青年拿開砸在身上的枕頭，看見隆成一球的被子。

「不是跟藥研他們約好了？回來做什麼？」

「我覺得⋯⋯」青年有些吃力將人連被子一起抱起，「必須回來。」

「⋯⋯然後？」從被子中傳出悶悶的聲音，「還要再回去不是？」

「本來我是想找你一起去，」青年盤腿讓被團坐上。「但是如果你不想去的話，等下再撥電話跟藥研他們說。」

隔著被子，青年的頭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三日月？！」

青年扶著額頭，看著自己的被子被裹著帶離房間。

◇◆◇

男子把門上鎖，沿著門滑坐在地板上。

拉緊裹在身上的被子，聞著屬於被子主人的味道。

（明明只有一天⋯⋯三日月你是怎麼了⋯⋯）

男子揉著太陽穴，扶著門把起身，拖著並不屬於他的被子離開房間。

「早——三日月？！」驚慌的聲音，隨腳步接近男子，「你的衣服呢？」

男子愣愣看著眼前的水藍，「⋯⋯在你房間。」

紅暈爬上躲在水藍短髮下的耳朵，「又不是只有那一套衣服！」

「⋯⋯為什麼還在？」

「原本就是要問你要不要一起去才回來的。」一件運動外套蓋在男子身上，「文化祭也不是只有這一次，可以下次再去。我去幫你拿衣服。」

「但是你答應要去了不是？」男子不太相信地眨了眨眼，隨著水藍的身影移動視線，「『食言』不是給弟弟的好榜樣。」

「腳。」

男子配合的抬腳，「一期。」

「弟弟他們是無可取代的家人，而你是我的戀人。可以的話，我想盡我所能地陪他們和你。但我實際上無法同時兼顧，這我很清楚。」深藍色的褲腰服貼落男子的腰上，米色的衣袖被撐開，等著男子細長精壯的手臂，「失約於弟弟，當然不對，但現在我只知道——」

男子鑽出套頭領子，夜色的瀏海被順手撥了撥。

「放下你是不對的。」男子的手，被拉起、壓在規律起伏的胸前，「這裡告訴我應該待在你身邊。」

男子搖頭，「不是要你為難、衡量我或你弟弟的重要性，我只是⋯⋯」

——每每戀人著手準備弟弟們的伴手禮⋯⋯就像在預告過幾天戀人會不在身邊⋯⋯

「突然想⋯⋯」

——打亂計劃。

「要⋯⋯」

——打亂，單純的。然後，跟戀人沒有計畫回家的平日一樣⋯⋯

「一期、陪我。」

琥珀色的雙眼，映著男子難得窘迫的臉龐。

「嗯，陪你。」

ＦＩ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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