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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60,2

[db:作者] 2025-07-12 09:46 5hhhhh 7410 ℃

  几枝利箭射中目标,但离大巫还有尺许,它的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掌,掌心放出几点磷火般的微光将箭矢撞开。

  「墨枫林!」

  程宗扬一眼认出那名选锋营的专职法师。

  兽蛮老者施术已经到了极限,城墙的裂缝虽然还在摇撼却不再加宽。就在这时,墨枫林手掌一翻,几枚银针刺进兽蛮老者颅内。

  那名老者口鼻、双眼、耳孔同时滴出乌黑的血迹,它的双手握住白骨法杖,低吼一声,法力爆涨。

  墨枫林昂起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忽然怪叫一声,身形像流水一样扭曲起来。

  黑暗中泛起一抹寒光,一柄带翼的弯钩破开墨枫林的残影,接着悄无声息地伸到大巫颈下。

  那名苍狼术者被墨枫林用邪术封住七窍,逼尽法力,对外界毫无所觉;翼钩毫不迟疑地一挑,钩断它的脖颈。

  墨枫林已经遁影无痕,斯明信挥钩斩杀兽蛮术者,一脚踏出将白骨法杖踩得粉碎,然后在兽蛮武士合围之前,如轻烟般没入黑暗,追杀那名瑶池宗的法师。

  苍狼术者临死前凝聚所有法力的裂地术被斯明信破去,还未施放就消散无踪。

  兽蛮武士传来一阵波动,接着响起发狂的嚎叫,整个队伍顿时陷入混乱。

  被秦翰摩过顶的兽蛮首领张开大口,咬死一名狂叫的兽蛮武士,然后发出巨大的咆哮声。一小队兽蛮武士散入黑暗追杀凶手,其余的陡然加速攻向江州城。

  数十名兽蛮武士沿着裂缝一路纵跃,就像擅长攀援的野兽一样冲上城墙。几乎是一瞬间,双方同时陷入血战。

  那些兽蛮武士的攻击力不逊于星月湖大营的好手,在选锋营又接受基本的配合训练,一个照面就将几名聚在一起的雇佣兵打垮,只看到一片血肉横飞,再也没有一具完好的尸首。

  星月湖军士已经严阵以待,但兽蛮人的攻击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它们不顾生死,用巨斧、重锤、长刀、甚至利爪、獠牙……与城上每一个活人搏杀,付出十几具尸体之后,强行登上城头。

  大地的震动已经停止,城上却留下一道宽及一人的裂缝。那些兽蛮武士不断从裂缝中涌来,将星月湖军士的防线撕开。

  臧修、王子雄、吴战威、敖润一交手都用上压箱底的功夫,臧修的雷霆战刀电光四射,王子雄用的是一杆短枪,左臂的龙鳞盾奋力抵住兽蛮武士的狂攻,右手的短枪寻机击刺。

  吴战威的大刀翻飞,他在建康与易彪、吴三桂没事就一起讨论拳脚刀法,修为大进,这会儿看起来也颇为不弱。敖润则跳上城堞对着城上、城下的兽蛮武士猛射。

  程宗扬和月霜本来待在正面,首当其冲遭到兽蛮武士的攻击。最先登城的几名兽蛮武士悍勇至极,用血肉之躯扑向两人的刀戟,强行将他们与众人分开。

  好在秋少君这会儿又钻出来,一柄少阳剑接下兽蛮武士的大半攻势,两人才没有一个照面就送掉性命。

  三人退到一座悬楼附近,秋少君在前,程宗扬与月霜在后。周围是十几名使用重兵刃的兽蛮武士,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野兽气息,让人几乎作呕。

  月霜这会儿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和程宗扬一道并肩作战。她挥起方天画戟挡住一名兽蛮武士的巨斧,咬牙道:「滚开!」

  程宗扬被一名兽蛮武士劳得后退,背与月霜撞到一处,与月霜的纤腰翘臀碰个结结实实。

  自己本来是过来指挥,结果被月霜抢白,误了战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正在窝火,刚才是无意碰到,这会儿索性在她屁股上蹭了蹭,压低声音道:「摸都摸过了,碰碰又怎么了?」

  月霜气得七窍生烟,方天画戟绞住一名兽蛮武士的长刀,戟牙一拧,将长刀硬夺下来,接着戟锋刺在它的护心铜镜上,将那名兽蛮武士挑下城去。

  程宗扬算准月丫头要紧关头不会跟自己拼命,一边抡起双刀将月霜的侧面守得水漏不通,一边防着秋少君听到,小声叽歪道:「月丫头,修为见涨啊。要不要再给你补补?这次大家换个姿势怎么样?」

  月霜几乎喷出火来,「无耻!」

  「能不能换个词?你都说一万多遍了,烦不烦啊?小心!」

  程宗扬忽然一声大喝,冲着月霜的戟锋闯过去。

  月霜刚放倒一名对手,转身怒对着程宗扬就听到耳边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程宗扬双刀交叉,死命架住一轮斧刃。

  他冲势太快,月霜来不及撤回方天画戟,一侧的戟牙刺进程宗扬肩头,鲜血瞬间染红他的军服。

  月霜急忙转身,只见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兽蛮武士。它的獠牙咬紧,额头一片手掌大小的金钱斑创口外翻,鲜血淋漓。

  这名兽蛮武士没有从裂缝上来,而是徒手攀上城墙,月霜愤怒之下没有察觉,险些被它的巨斧劈中。

  「啵」的一声,戟牙从程宗扬肩头绷紧的肌肉拔出。程宗扬这会儿连痛都叫不出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架住兽蛮武士的巨斧。

  月霜咬了咬牙,不再看程宗扬肩上的伤口,回戟朝兽蛮武士的腹下刺去。

  秋少君也听到动静,回剑削来,那名兽蛮武士狂吼一声,一足猛然抬起,踏住秋少君的剑身。

  月霜的方天画戟却像是早有准备,轻易避开兽蛮武士蓦然扬起的脚爪,戟锋刺进它腹内。

  秋少君大叫道:「怎么回事!」

  他自幼练剑,对自己的剑法颇具信心,怎么也想不到这名兽蛮人的脚爪会抬起匪夷所思的角度。

  月霜戟锋一绞,将那名兽蛮武士推开,寒声道:「兽蛮人的腿部都是反关节的。」

  秋少君一拍自己的大脑门,这才意识到猛兽后腿与人类的差别。后方几名兽蛮武士再次攻来,秋少君挥剑而起,叫道:「你照顾小程子!我去挡住它们!」

  月霜沉着脸过来,程宗扬正坐在悬楼门洞处裹扎伤口,咬牙道:「干!每次打仗都给你擦屁股!」

  月霜瞪着他,一双俏目充满怒火,半晌恨恨道:「大不了让你干好了!」

  程宗扬愣住了,过了会儿突然叫道:「我干!」

  一股巨大的力道突然袭来,他身后的悬楼已在苍狼术者的裂地术中受创,这时被巨槌一击,顿时坠落。

  程宗扬正坐在悬楼边裹伤,身下一动,立刻飞身跃起,结果脑门「砰」的撞在门洞上方,任他有五级修为,这一下也不禁眼冒金星,跟着坠落的悬楼一起撞向城墙下密密麻麻的攻城宋军中。

  月霜脸色微微发白,似乎想跟他一起跳下去,秋少君却一把抓她的手臂,大叫道:「快走!有大家伙!」

  一柄足有一般人腰身粗的巨槌轰向城头,水泥抹过的城堞顿时粉碎。

  石屑纷飞中,一名兽蛮武士腾身跃上城墙,正是那名兽蛮首领。它在城下看起来就体形巨硕,这会儿站在面前,更显巨大。

  看它的体格,不用云梯,有四、五个这种大小的兽蛮武士垒起来,足够攀上江州城。

  镶满钢刺的巨槌如奔雷般轰来,秋少君一手挽着月霜飞退,一手将少阳剑收进袖中,接着抬掌在胸前法诀,长声道:「阴阳未变,无光无象!」

  一面水镜倏忽张开,迎向兽蛮首领的巨槌。那柄巨槌轰向水镜,镜面立刻破裂。

  秋少君中指挑起,食指、无名指攀在指上,拇指收拢,尾指斜挑:「恢漠太虚,无形无名!」

  水镜「砰」的一声碎开,化成水雾在槌上缭绕,聚而不散。

  「寂兮寥兮,是曰太易!」

  水雾应声凝结,将兽蛮首领满是钢刺的巨槌冻成一块大冰块砣子。秋少君一掌伸出,按住冻结的冰槌,身体如轻风般向后飘出,化解兽蛮首领的攻势。

  「哎哟……」

  秋少君刚施展先天五太保住性命就一手扭曲着捂住背后,露出痛楚的表情。

  月霜擂了他一拳,喝道:「救他!」

  「不行啊。」

  秋少君苦着脸道:「下面那些兽蛮人正在吃人,有个狼头人拿着一条大腿在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话音未落,只见那间悬楼翻滚着从城下飞起,一直越过城墙,然后「光」的一下扣在那名兽蛮首领的头上。

  兽蛮首领身体再庞大,比一间水泥房子还是小了些,门洞套下直接扣住它的双臂。兽蛮首领在城头摇晃几下,终于经不住几吨水泥的分量,从城头倒栽下去,却是落到城内一侧。

  程宗扬的脸都白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悬楼落下,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上,咯咯喳喳一阵乱响,然后突然间飞起来。

  水泥好歹也比自己结实点,程宗扬死撑紧悬楼,护住身体。

  谁知道今晚这事一点都不消停,莫名其妙由门洞里忽然探进一颗毛茸茸的兽头。程宗扬立刻怪叫一声,一阵拳打脚踢。

  那兽蛮人双臂被困,活活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兽头刚翻白眼,悬楼又动了起来,于是自己跟一颗兽头、一间悬楼同时掉落,摔个七荤八素。

  城楼下,几名幸存的宋军士卒像中风一样张大嘴巴。江州城墙被裂地术震开裂缝,他们就接到命令,用冲车撞击损坏的城墙。

  好不容易在刘都头的指挥下移开障碍物,把冲车推来,谁都没想到一间房子会从天而降,将几辆冲车全部砸毁,然后一头撞上绞盘。

  那个绞盘专门是用来为冲车蓄力,近距离冲击城墙用的,已用几百根拧在一起的兽筋、皮条绷紧。结果冲车没用上,那间破碎的悬楼把绞盘撞个粉碎,然后直飞上去,就此不见踪影。

  那间悬楼在城里、城外一通折腾,终于裂开。程宗扬灰头土脸地钻出来,这才看清自己在城内。

  月霜冷冰冰的俏脸从内墙伸出,程宗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竖起中指叫道:「月丫头!想整死我啊!信不信我干翻你!」

  月霜哼了一声,收回脑袋。程宗扬一肚子火没处发,脚边一声怪响,那兽蛮武士似乎要睁开眼醒来。

  程宗扬二话不说,一通暴踢把它踢晕过去。「谁叫你咬!长个獠牙了不起啊!」

  乱七八糟发了通火,程宗扬猛然抬头才发现周围站了一堆人。

  臧修、吴战威和敖润都赶过来,这会儿正制住那个昏迷的兽蛮人。

  再往外则是一群乌衣大袖的翩翩公子,谢无奕脸色发白,还强撑着名士风度。

  张少煌瞠目结舌,看着他脚边的兽蛮武士。

  阮家和袁家几位少爷更干脆,看到兽蛮武士的模样,直接就晕了过去。

  至于石胖子这会儿浑身肥肉哆嗦得像凉粉似的,裤子也湿了一片,不知道是出了酒,还是吓得尿了。

  萧遥逸在人群中扮了个鬼脸,然后鼓掌高呼道:「程兄好样的!」

  「好样的!」

  这群人要论胆大,除了萧遥逸就数桓歆,他们两家又素来交好,这会儿桓歆第一个踢了踢那名兽蛮武士,然后抱拳深揖一礼,由衷说道:「赤手空拳打翻这名兽蛮人,程兄的胆气身手,我桓歆服了!」

  张少煌也回过神,过来狠拍程宗扬的肩膀。「真人不露相啊!程兄!」

  谢无奕缓缓点头,镇定自若地说道:「有风骨!」

  萧遥逸得意洋洋地攀住程宗扬的肩,「我说过吧,程哥就比我差一点儿,比你们可强多了。」

  「得了,萧哥儿!咱们晋国的牛都被你吹死了!」

  萧遥逸挺着脖子道:「我说实话你们都不信!真是……」

  一群人对萧遥逸奚落几句,又纷纷向程宗扬大表赞佩。如果不是这些爷涂脂抹粉、香气逼人,也算得上豪情大发。

  程宗扬干笑着抱了抱拳。「惭愧、惭愧,让弟兄们见笑了。」

  萧遥逸笑道:「哥儿几个来江州帮忙,这会儿先开了眼吧?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小,谁上?」

  说话间,一具兽蛮武士的尸体「篷」的从城上摔落,翻滚着撞入人群。

  谢无奕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接着人群中爆出一阵惨叫,那些来时还豪气干云的公子哥儿顿时炸锅了。

  萧遥逸与程宗扬对视一眼,接着变了脸色;程宗扬配合地一把扶住他:「小侯爷,是不是有酒了?」

  萧遥逸干笑几声:「就喝了一坛玉泉酿,哪里醉了?」

  一边说,一边身体往下溜。

  程宗扬暗地里擂了他一拳,一边道:「几位公子都喝多了,上不得城,这样吧,先回去解解酒。打仗这种粗活有几位的手下就够了。」

  谢无奕和张少煌求之不得,连声称是。

  桓歆本来有意上城,但胆气最壮的萧遥逸这会儿都打退堂鼓,他心里也有点没底。正迟疑间,程宗扬笑道:「大伙儿若信得过小弟,各位的部曲就由我来指挥。咱们十家在鹰愁峪结义,有功劳自然都是大家的。」

  桓歆一咬牙:「我和程兄一起上城看看!」

  程宗扬没想到他还有这胆色。「好!臧修,你带桓公子先上城,我跟这些部曲说几句话就上去。」

  石超抖得像筛糠一样,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也去。」

  程宗扬低笑道:「石胖子,你行啊。」

  石超惨笑道:「跟着程哥,有什么好怕的?」

  「好,你也跟着臧和尚。别看你比他胖,论打架,十个你加起来也不够他一拳打的。」

              第七章临城掘穴

  桓歆和石超硬着头皮随臧修上城,剩下那群公子哥儿被奴仆、婢女们搀扶着回水香楼压惊。众人的家丁和部曲都留下来,一千多人倒也黑压压的一片。

  崔茂的四营和自己的六营已经赶来助战,将兽蛮武士阻截在数丈宽的一段城墙上,吴战威和敖润捆走那名兽蛮武士,这会儿早已过来,一左一右护着程宗扬。

  等那些世家子弟离开,敖润低声道:「老程,你是商人还是世家出身?这些公子爷对你可服气得很啊。」

  程宗扬笑嘻嘻道:「想不想跟着我混个世家出来?」

  敖润咧了咧嘴。「我儿孙要是这熊样,直接掐死。嘿,那几个少爷涂的粉加起来有几斤吧。」

  程宗扬大笑几声,然后走到那些部曲面前,收起笑容。

  「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前面就是战场。贵主人希望立下军功,你们可以不在乎。但我程宗扬在这里告诉各位,斩敌一首,赏钱铢一贯。斩敌三首,我亲自向贵主人叙功,为立功者脱去奴籍。斩敌五首,不但脱去奴籍,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加入我盘江程氏;不是奴籍,而是我盘江程氏的职工。」

  有人道:「是匠户吗?」

  「不是。我盘江程氏会给所有职工按月发薪,对待遇不满者可随时离开,来去自由。」

  程宗扬笑了笑,「关于职工的待遇,你们可以问这位吴爷,叫吴大刀就成。

  不过现在不是问待遇的时候,守住江州便有的是时间向大伙细说。「

  有人叫道:「一贯钱是不是真的?」

  程宗扬道:「敖润!」

  敖润拍了拍胸膛,声如洪钟地说道:「我是雪隼团的雇佣兵!别说你们是部曲,就是招募的民夫,赏钱也是直接发到手上。战场上刀枪无眼,真要送了命,该发的赏钱,程头儿会直接送到你们家里!一个铜子儿也少不了!」

  一众家丁、部曲顿时沸腾起来。「干了!」

  「一颗人头就是一贯钱,三颗就够换一亩地!值!」

  程宗扬负手等了片刻,然后开口道:「这仗不是你们想打就打的。」

  他这一声用上真气,音量虽然不高,却把千余人的骚动都压下去;等那些部曲安静下来,程宗扬道:「苏骁。」

  这名六营的骁将挺身出来。「喝过酒的,退开一步。」

  「打过仗的,上前一步。」

  「拔刀!」

  拔刀声刚一响起,苏骁便叫道:「停!没有拔出刀的,退开一步!」

  「杀过人的,上前两步。」

  苏骁从那些部曲身前走过,迅速挑选出能战之士,每十人派出一名星月湖军士指挥。

  程宗扬不敢久留,立即带着吴战威和敖润回到城上。

  三个营的星月湖军士合力,终于挡住兽蛮营的攻势。这会儿兽蛮营已经退出城墙,一群胆壮的民夫不停挑着水泥、粗沙、碎石上来,混合后灌进裂缝。

  桓歆和石胖子已经在城上待了一阵子,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人兽恶战、血肉横飞的场面,两人都松口气,脸色也回过来。

  桓歆早把大氅和外袍丢了,带着几名护卫,自己一身劲装、背弓带矢,收拾得像打鸟的一样。

  石胖子还是老脾气不改,也改不了,虽然护卫比桓歆还多,但上座城都得由几名婢女扶着。

  臧修寸步不离地跟两人,偶尔有失去准头的冷箭飞上城头,都被他抢先一步拨开。

  程宗扬发现臧和尚确实很吸引女人的注意,那些美婢频频偷眼看他,臧和尚也摆出气宇轩昂的架势,有意无意显露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搞得一群美婢眼睛直亮。

  若论长相帅气,苏骁能甩臧和尚两条街,可论起泡妞的本事,臧和尚能甩出苏骁两光年,难怪这花和尚会有一妻一妾。

  桓歆和石胖子先是对着城墙上水一样乱洒的血迹一惊一诧,看到一条断肢都要嘀咕半天;随着尸体越来越多,两人的一惊一诧都不够用了。

  这会儿又换了新鲜的,围着那些民夫看他们用水泥灌浆瞧稀奇。桓歆甚至还蹲下来摸了摸那些泥浆。

  看到程宗扬上来,桓饮「嘿嘿」笑了两声,抬起手让石超的美婢擦干净,一边笑道:「江州这破城没想到修得够结实的。从哪儿弄的石料?我瞧有几根足足一丈来长,里面还有竹片,看着就稀罕。还有,灌泥浆能干么?」

  程宗扬指了指泥浆,笑道:「你看的就是这个,水泥。」

  「你跟云执事打赌,盖临江楼的也是这个?」

  「没错。这城堞、悬楼,还有前面的堡垒都是水泥做的。你看那些堡垒,前后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建成,如果不是兽蛮人用了妖法,连投石机都砸不动。」

  石超道:「程哥,这水泥是哪儿来的?」

  「不瞒你说,这是我商行的货物。」

  程宗扬拿了把水泥,「就是这样,做出来。就像碎粉,拿水一浇就成,晾干比石头还结实。你看这条裂缝,今天灌上拌好的混凝土,明天就凝固,补得严严实实。」

  桓歆呼了口气。「这倒是好东西!」

  石超眼巴巴地道:「程哥,这水泥怎么卖?」

  程宗扬笑道:「正想跟你说这事,不过今天来不及,改天再谈。」

  臧修忽然叫道:「敌人上来了!」

  程宗扬瞥了一眼,来的不过是小股宋军,为首的一个似乎有点眼熟。这点兵力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臧和尚喊这么响不过是给两位公子一个吹嘘的机会。

  「桓兄、石兄,退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还要去北门看看。」

  桓歆也看到宋军不多,拍着胸膛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小的们!都跟我来!」

  整座江州城周长不过十一、二里,程宗扬用了半个时辰便环绕一圈。说是巡视,其实是借机多吸收些死气。

  但北城和西城的战况远不及东、南两处惨烈。北门有侯玄坐镇,防守最为轻松。

  龙卫军几乎连城墙都没摸到就被击溃。

  西城的水门只有宋军的轻骑游弋,一开始还对着城头叫骂两声,等城上的军士换上龙雕弓之后,那些骑兵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南门的战事仍在持续,宋军的攻城器械大半被击毁,城下火光四起,都是燃烧的辏轚和云梯。

  那些巢车本来就不是专门攻城的器具,只能隔着百余步与城上对射。但随着星月湖军士都用上龙雕弓,宋军的射手已经落了下风。

  天色微微发亮,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宋军仍然没有退却,仿佛酝酿着更强烈的攻势。

  宋军众将已经没有最初的踌躇满志,看着己方攻势一波一波被化解,轒辒车、云梯、冲车、巢车、投石机……这些攻城的利器二折戟沉沙,此时都鸦雀无声。

  夏用和头也不回地说道:「张亢,你看如何?」

  张亢自从说过江州水泥,就默不做声,这会儿道:「将不胜其忿而嬉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众将人人色变,李宪也是通兵法的,一听张亢引用这段话就暗自跌脚。

  这个张亢,自己好不容易把他一个小小的都头拉到身边,与众将待在一处,他一开口就公然打主帅的脸。夏用和睚眦必报,岂是好惹的?

  夏用和却没有生气。「你是说打不下来?」

  「贼寇久备,上下同心,坚城如铁,蚁附攻城必定无功。」

  「那你说说看怎么打合适?」

  张亢毫不犹豫地说道:「临、穴。」

  这两个字是军事术语,「临」是堆土为山,一直高过城墙,利用宋军擅长远射的威力,克敌制胜。「穴」是地道,在一般情况下,并非靠地道渗透到城内,而是挖到城墙下方为止,用木桩支撑坑道,完工后烧毁木桩,使城墙下陷,用来摧毁城墙。

  夏用和紧逼着问道:「贼寇弓矢劲利,如何堆成土山?」

  「幔。」

  夏用和倏然回头,鹰目盯着张充,片刻后忽然大笑起来。「王信!你手下有这等人才,还等什么!」

  王信在三川口一战负伤,一直在军中赋闲,此时待在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对众将的讨论也不插话,好象没他这个人似的。

  听到主帅的命令,王信挺身跨出一步,单膝跪地,「请大帅令!」

  夏用和丢下一枝令箭。

  王信捧起令箭,大声道:「得令!」

  然后回身喝道:「儿郎们!抄家伙!」

  程宗扬走了一圈又赶到南门,这会儿不但城下的宋军,城上的守军也伤亡惨重。城上备的水泥石料已经耗尽,受伤的民夫不时发出惨叫。

  孟非卿一指下面的宋军。

  「若是岳帅还在,此时便精兵尽出,直攻敌军中军大营。」

  「岳鸟……岳帅够猛的啊。老大,岳帅的修为跟你比怎么样?」

  孟非卿道:「岳帅不败的威名岂是白来的?人力有时而穷,岳帅却是万军丛中越战越勇;敌军越多、厮杀越惨烈,他出手的威力越大。我孟非卿自负豪杰,但这种大战要不了一、两个时辰便真元耗尽,岳帅却从来没有力竭难支的时候!」

  程宗扬心里一动:孟老大描述的岳鸟人越杀越猛,该不会和自己一样……

  宋军的攻势忽然一顿,接着阵后那支一直没有动静的军队开始动作。

  他们没有携带武器,这会儿掀开大车,里面都是锄头、铁铲之类的工具。接着十几名军士将掩车的皮革、布幔张开,形成一道高近丈许、宽数十步的屏障,将扩带工具的军士掩护起来,然后一层一层向城墙逼近。

  这种皮、布制成的软幔是弓箭的克星,大多数箭枝射过去就钉在上面,即使能够穿透也不知道目标在哪里。对付这种布幔的利器是投石机,但江州城没有一具。

  宋军逼近到城前百余步的位置就停下来开始掘土。数千人挥起锄镐,远处只能看到布幔后泥土纷飞,就像工地,还是环保型的。

  此起彼落,一时间泥土纷飞,江州城前仿佛变成一处大工地。

  程宗扬讶道:「这是在干什么?」

  「堆土山。」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孟老大在晴州给自己讲过,一时没想起来。看着宋军热火朝天地干活,程宗扬牙痛似的吸口凉气。

  这是最笨拙、最低效的攻城战术,但也是对付江州最稳妥、最有效的战术。

  宋军虽然屡挫,兵力仍远远超过江州,只要他们守在城外,城中就难以出击,只能看着土堆越来越高。

  孟非卿道:「他们多半还在挖地道,掘出的土用来堆山。」

  程宗扬苦笑道:「如果不是铁丝网用完了,我们这会儿通过地道,从堡垒杀出去,就要他们好看。」

  说话间,东城传来军报。程宗扬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刚才宋军攻击东城,己方伤亡十五人只留下对手五具尸体,这是双方交战以来比例最悬殊的一次。

  「怎么回事?」

  「是桓公子和石公子的护卫。」

  宋军攻城的人数不多,桓歆有意露脸,把守城的星月湖军士和佣兵支开,自己亲自带着护卫防守。

  谁知这股宋军在星月湖军士手下走不了几招,对付这些豪门的看家护院却是一打一个准?首一名都头一上来就挑翻两名护卫,那些护卫刚退后重整旗鼓,后面十几名宋军就一窝蜂上来,当场有超过十名护卫被宋军击杀。

  他们不知道这些宋军都是刘宜孙振臂一呼找来的勇悍之士,即使在捧日军也算得上精锐。

  如果不是臧修见势不妙,怕宋军大部队抓住机会破城,故而出手救援,这些护卫只怕在两名少爷的眼皮底下被全歼了。

  护卫中不是没有好手,但这些世家子弟平时靠名头都能压死人,护卫武功高点、低点的差别不大,倒是一些嘴上会来事的容易混成贴身护卫;是不是花拳绣腿无关紧要,反正欺负良民够用了。

  程宗扬哭笑不得,桓歆和石超的这把米亏得有点大了,只盼他们带来的部曲不是这种水货。

  随着宋军改变策略,战事陷入僵持。天色渐渐发亮,城墙下烧毁的攻城器械冒出滚滚浓烟。宋军派出几支没有携带武器的小队将死伤的同伴运回金明寨大营。

  城上的守军很有默契地没有开弓放箭。

  一夜鏖战,交战双方都成为疲兵。宋军换上生力军防护堆积土山的军队,城上的守军也换了一遍;昨晚参战的星月湖军士、佣兵和民夫都撤下城休息,不多时城中便鼾声处处。

  昨晚一战,虽然试探的成分更多一些,但战况的惨烈比起六朝任何一场攻城战都不逊色。

  惨重的伤亡使双方不约而同的采取守势。宋军埋头堆土山挖地道,星月湖大营也暂时没有力量出击。

  守城战最怕的就是这种闷围闷守,毕竟再强悍的军士也是人,不可能每天十二时辰都保持警觉。

  相比之下,防守一方的状况要好得多,星月湖军士为信念而战,士气不用鼓励。

  佣兵的士气与赏金成正比,只要有足够的金铢,士气就能维持在一个夸张的水准。

  至于民夫,他们的士气大多建立在星月湖主力的基础上。星月湖军士一胜就士气大振,一旦受挫就成了惊弓之鸟。

  程宗扬也支撑不住,被崔茂替换下来之后便回到客栈。他解开衣服,肩头的伤口扎进去寸许深浅;昨晚恶战时没有留意,这会儿手臂几乎都抬不起来。

  「星月湖大营有做饭的,有搞情报的,还有跳大神的,居然没有医生,还得从?州请。真是邪门儿……」

  程宗扬龇牙咧嘴地解开包扎的布条,一边抱怨。

  小紫一手支着下巴,笑道:「萧五说,以前营里有医生的。」

  「是吗?」

  程宗扬随口应了一声,忽然醒悟过来,「光明观堂!」

  光明观堂以前与岳帅的星月湖大营交好,星月湖大营的医生都是光明观堂门下弟子,双方翻脸之后,光明观堂撤走全部的弟子,星月湖大营也不再有随军的医生。

  「光明观堂为什么和星月湖大营决裂?总该有个原因吧?」

  「姓岳的要造反啊,光明观堂当然不肯跟着他们干了。」

  程宗扬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瞎扯。岳鸟人在宋国大权独揽,进宫就和回家一样,还要造反?再说了,真要造反,用的罪名还会是莫须有?」

  「大笨瓜。若等到姓岳的举旗造反,谁能制得住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罗。」

  程宗扬琢磨一会儿,这还真有点可能。但岳鸟人那么嚣张,搞得满世界都是仇人,怎么会一点反抗都没有,老老实实地被就地正法了?

  这个问题别说自己,恐怕孟老大他们也回答不了,一时半会儿也不用去想。

  程宗扬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道:「我去打坐,不许人打扰。」

  小紫没说什么,只唤雁儿去烧水,准备汤浴,等他打坐出来清洗伤口。

  程宗扬盘膝静坐,将吸收的死气一一化解,一个时辰之后才睁开眼睛。手臂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已经不影响用力。

  丹田的真气又多了不少,但距离第六级还差得远。他忽然想起刚才在城上的疑惑:岳鸟人是天生晕血的菜鸟,偏偏还组建星月湖大营四处打仗,而且越打越猛;不会是和自己一样,也有生死根在身,靠战争来吸收死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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