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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85,2

小说: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2025-07-12 09:46 5hhhhh 6910 ℃

  左彤芝眼波流转,轻笑道:「算上奴家,正好五人。」

  无论朱老头的身份还是岳鸟人的遗物,都是不好公开的隐秘,因此程宗扬并不想和生人同行,但左彤芝一口应诺孤身而来,倒不好再说什么推辞的话。

  萧遥逸豪气干云地说道:「姊姊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姊姊吃亏!」

  左彤芝笑道:「有弟弟这话,奴家便放心了。程公子,咱们这便走吧。」

  朱老头试探着道:「要不……我也歇歇?」

  「少废话!这点儿雪冻不死你!」

  众人离开圆厅,不多时便看到那行足印在雪地上蜿蜒向南。程宗扬也在奇怪是谁先到了熊谷,沿着足印一路追去。

  走出两里多路,雪下松软的土地变得坚硬起来。程宗扬拨开积雪,果然已经离开山地,眼前是一条铺过沥青的公路。

  忽然「呯」的一声,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速度。

  绕过一排巨松,只见一幢四四方方的建筑笔直矗立在雪原中,却是一幢巨大的楼宇,大楼前的雪地一片狼籍,两名穿着僧衣的和尚手持方便铲,正与一名守阵力士斗得正紧。

  两名和尚身手矫健,招术大开大阖,气度雄浑。守阵力士只有一个,形制与程宗扬在停车场见过的有些相似,高度都在两米以上,体格庞大。当初过桥时程宗扬只远远瞥了一眼,这会儿才首次看到机械守卫出手,和那两名僧人相比,它根本没有招术,而是依靠迅捷的判断能力,做出最合理的反应。动作简单直接,目的性极强,反而更难应付。

  众人赶到时,打斗已临近尾声,两名僧人落在下风,边战边退,那名守阵力士一板一眼地向前逼去,接着肘下哗啦一声,掉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铐,似乎要将两名僧人当场捉拿归案。

  一名僧人忽然往下一蹲,方便铲横扫而出,打在守阵力士腿部,坚硬的合金外壳溅出一缕火花。接着另一名僧人跃起身来,方便铲往前暴挺,弯月状的铲牙锁住守阵力士的喉咙,深深切了进去。

  机械警察合金制成的外壳破碎开来,露出一丛红色的电线,接着电线被月牙切断,猛然迸出一团火光。那名僧人如受雷殛,身体猛地向后弹去,方便铲脱手飞出,双手已经变得焦黑。

  另一名僧人大吼一声,将守阵力士摇摇欲坠的头颅击飞,然后扑过去扶起同伴,叫道:「师兄!」

  受伤的僧人身体僵硬,口鼻呼吸断绝,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味道。

  「师兄!师兄!」

  那和尚叫了几声,不见回应,不由抱着师兄的尸体放声大哭,一时间肝肠寸断,闻者落泪。

  两名僧人情同手足,生离死别的情形催人泪下,程宗扬都觉得鼻子有点儿发酸,小紫一双美目却闪闪发亮,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具机械守卫。

  朱老头怂恿道:「把它剥开,肚子里有宝贝呢。」

  「别碰!」

  程宗扬一把扯住小紫,「小心触电。」

  朱老头道:「啥电啊?」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连高压包你都捡?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左彤芝凝视着那两名僧人,片刻后走过去,双手合什施了一礼,「两位虽是联手,但能击败守阵力士,实属难得,不知两位出自十方丛林哪处下院?」

  那僧人垂泪道:「小僧惠远,乃佛光寺弟子,五日前与几位师兄同至太泉古阵,不意遭此大难。」

  朱老头拢着手,一脸兴灾乐祸地说道:「两个小光头不学好,砸人家玻璃,想偷东西,这不是报应来了。」

  惠远怒道:「小僧与师兄在阵中迷路多日,谨守戒律,一芥不敢妄取。方才闻声赶来,却遇上守阵力士,不由分说便欲锁拿小僧,因此才动起手来。」

  朱老头吹胡子瞪眼,老气横秋地说道:「不是你们干的,那玻璃好端端的会碎?小和尚,想骗我老人家,再好好学几年吧。」

  惠远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光秃秃的额角绷出青筋。

  萧遥逸从袖子里摸出扇子,一边悠闲地扇着风,一边仰脸看着楼上,说道:「玻璃是从里面碎的。」

  众人纷纷抬起头,只见楼上一扇窗户的玻璃被人击碎,露出一个大洞。玻璃的碎片散落在雪地上,上面依稀还沾着血迹。

  左彤芝沾了点血迹,在指间一捻,然后嗅了嗅,「人血。」

  惠远一抹眼泪,便要过去推门,程宗扬扯住他,「小和尚,看清楚些,门前有脚印吗?」

  那楼的一层是一整排落地玻璃,只不过里面挂着帘子,看不清里面的设置。

  门前的雪地众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厚厚的白雪上,除了两名僧人的足印,再没有其他痕迹。

  左彤芝道:「既然没人进门,楼里为何会有人打碎玻璃?」

  萧遥逸合起折扇往掌心一敲,「后门!」

  惠远一听,拖起方便铲就往楼后赶去。萧遥逸向程宗扬使了个眼色,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左彤芝应声道:「我也去!」

  三人连袂走远,剩下程宗扬、朱老头、小紫和地上一具守阵力士的残骸。

  程宗扬道:「老头,你的夜明珠在哪儿摘的?」

  朱老头呶了呶嘴,「就在这上面。」

  程宗扬抬头看着楼顶,「你不会是飞上去的吧?」

  朱老头道:「可不是嘛。俺使尽浑身解数,一口气飞到楼顶,才找到入口,结果刚进去就被守阵力士围住,只来得及摘了颗夜明珠就逃了出来。」

  「里面有守阵力士?」

  「从外面来的。」

  朱老头神情间难得露出一丝凝重,沉声道:「此地房舍多半都设有禁制,而且不止一重。只要碰触门禁,就会惊动守阵力士的耳目。」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说道:「死丫头,帮我看个东西。」

  小紫正远远审视那具机械守卫,头也不抬地说道:「看什么?」

  「墙上有没有红线?」

  小紫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你仔细点,别敷衍我。」

  小紫眼中泛出奇异的光泽,片刻后回头看了程宗扬一眼,笑道:「让你猜对了,有三根极细的红线。程头儿,你怎么知道的?」

  「红外线警报器嘛。干!怎么看不到发射源呢?」

  小紫摊开手,「我怎么知道?」

  程宗扬拍着额角,「玻璃不会无缘无故破裂,大门进不去,楼外有红外线报警……」

  他琢磨半晌,忽然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萧遥逸、左彤芝和惠远先后掠来,「没找到门户。」

  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这边!」

  程宗扬往公路奔去,片刻后在路旁找到一片微微凹陷的积雪,他伸手一拨,下面露出一块黑沉沉的铁板。

  「呯」的一声,数百斤重的铁盖被掀到一边,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程宗扬点燃松枝,伸进去试了试空气的含氧量,然后垂下绳索,当先进入洞内。

  洞穴比自己以前见过的深了许多,用了将近五丈的绳索才到洞底,程宗扬估算了一下方位,然后举着松枝往旁边一个洞口走去。

  「这洞穴好生古怪,」

  萧遥逸摸了摸洞壁,「看起来和我们江州的士敏土很像啊。圣人兄,这是什么洞?」

  「下水道。」

  「骗鬼啊!哪儿有这么大的下水道!」

  「这还是小的,你到主城区,几丈高的下水道说不定都有。」

  萧遥逸抽了口凉气,「单是这条下水道,便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一条下水道算什么?这座太泉古阵当年兴盛的时候,生产能力是你想像不到的。」

  程宗扬停顿了一下,「连我也想不出来。」

  眼前的下水道极其宽敞,比起一般的隧道也不遑多让。不时有融化雪水从头顶滴落,发出「叮叮咚咚」的水声。左彤芝、惠远都一脸的怀疑,但当走到通道尽头,看到嵌在壁上的铁制长梯时,众人的怀疑都变成了惊讶。

  程宗扬摸了摸铁梯,回头道:「看来已经有人抢先了啊。各位,要不要上去打个照面?」

  萧遥逸道:「我先来。」

  话音未落,惠远和尚便跃起身,猿猴般攀援而上。

  钻出洞口,已经大厦内部,松枝的火光映出潮湿的四壁,还有几个白色的物体。惠远伸头去看,低声道:「这是什么东西?倒和瓷碗差不多。」

  瞧着他的光头伸在里面拧眉琢磨,程宗扬忍不住笑了起来,恶作剧地说道:「那是便池。撒尿用的。」

  惠远赶紧退到一边,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切莫打诳语。」

  「你不信就算了。喂,小和尚,我们是来寻宝的,你跟来干嘛?」

  「敝师兄因故惨死,小僧自然要一究根底,好向师门禀报。」

  「你们出家人,怎么也来太泉古阵凑热闹呢?」

  惠远道:「不敢欺瞒施主,敝寺月前接到消息,说有一个大魔头要在太泉古阵出世,敝寺便派了十几位师伯师兄,前来察看。不成想在阵内屡遭凶险,一来二去便与众人失散。如今师兄也被守阵力士所杀,只余小僧一人。」

  程宗扬与萧遥逸对视一眼,然后道:「那个大魔头,是什么来历?」

  「这个……师伯却未曾说过。」

  又是岳鸟人的仇家,他们早来了几天,结果到现在还没能出去。这鸟人死了还害人不浅。

  惠远道:「施主既然能来此地,不知走了几日?离出口还有多远?」

  朱老头吹着胡子道:「哪里要几日?我们今日刚到!从这儿走,要不了半日就能出去。」

  左彤芝道:「老爷子莫诳人家和尚。我们凉州盟运气好,从古阵进来,就在第二层的入口处,比别人省了一两日的路程。若是出去,只怕不易。程公子,你们来得倒快。」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还没开口,萧遥逸便笑嘻嘻攀住他的肩膀,「要不说是圣人兄呢?生而知之,给咱们带了条好路。」

  程宗扬与萧遥逸交往已久,只看他目光闪动,便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微微摇了摇头。

  萧遥逸苦笑一声,松开扇柄。这小和尚虽然是来找岳帅麻烦的,但对双方的恩怨一无所知,这么杀了他,未免刻毒了些。

  惠远浑然不知自己的小命已经被人掂量几遍,他提起方便铲,「小僧在前开路。」

  萧遥逸最后一点杀意也荡然无存,牢骚道:「这和尚也太老实了,居然都不问问咱们的底细!」

  惠远愕然道:「你们不是凉州盟的吗?」

  萧遥逸泄了气,「就算是吧。佛爷,你先请。」

  小紫招了招手,萧遥逸立刻凑过去,两人咬着耳朵说了片刻,小狐狸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点了点头。

  程宗扬道:「你们嘀咕什么呢?」

  萧遥逸道:「我出去办点儿事,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哎,这死狐狸,怎么跑这么快?」

  小紫笑吟吟道:「不用管他。程头儿,先出去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座巨大的卫生间让程宗扬也大开眼界,坐便器足有半个浴盆那么大,而且是加厚的,真不知道是供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在上面方便——程宗扬也不想知道。

  从卫生间出来,外面是一道楼梯,上下都看不到尽头。程宗扬发觉这座大厦和外面建筑一样,都是一半建在地下,从建筑物的结构判断,恐怕地下的规模更加庞大,不知道是因为习俗,还是出于现实的考虑。

  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上行,毕竟上面的建筑露出地表,万一遇到危险,还能跳窗跑路。

  走过两层楼梯之后,眼前的光线变得明亮起来。夕阳最后一点余辉透过落地窗的纱帘,照在宽阔的大厅内。不出所料,这里的东西也差不多被人搬空了,只剩下几张足有卧床大小的沙发,静默地沐浴在阳光下。

  程宗扬道:「这是一间酒店。」

  朱老头立刻来了精神,「有酒?我老人家这一路可累坏了,先来口酒润润嗓子。」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没酒。这地方是住宿的。」

  朱老头大失所望,「住人的叫啥酒店啊。」

  「这边是客房。」

  程宗扬指着走廊里一排房间道:「既然已经有人进来,估计能搬的都搬得差不多了。」

  左彤芝道:「弄碎玻璃的,应该是这一间了。」

  惠远伸手一推,门却是锁着的。他举起方便铲正要去劈,却见程宗扬握着把手,轻轻一拧,紧闭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股寒风从房中涌出,众人都打了个冷战。

  房间无论高度还是宽度,都比平常人住的大了一倍,房内摆着一张大床,被褥零乱不堪,上面似乎还沾着血迹。

  惠远握着方便铲慢慢走近,忽然表情一呆,接着脸上像火烧一样胀得通红。

  大床内侧的地上伏着一个女子,她衣衫半裸,一条小腿蜷屈着,腿后有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似乎是被玻璃划伤。

  惠远闭上眼不敢去看,忽然又觉得不妥,连忙扯了被褥掩在那女子身上,然后蹲下身,小心道:「女施……」

  话音未落,那女子猛然翻身,手中寒光一闪,一枚细长的利器深深刺进惠远胸口。惠远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踉跄退后,指间涌出的鲜血瞬时便将僧衣染得血红。

  左彤芝翠袖舒展,臂上的彩带飞出,灵蛇般缠住那女子的手腕。那女子挽住彩带,另一只手朝左彤芝腹下刺去,一边叫道:「素——」说着喉中溅出一串血沫。

  左彤芝见她出手狠辣,也不敢怠慢,右手往腰间一抹,长剑出鞘,一招霞染千山,挡住她手中的利刃,顺势向前递出。

  这一招以攻代守,仍是守势为主,出招并不十分凌厉,谁知剑刃相交,那女子手中的利刃应剑破碎,竟然没能阻挡剑势分毫,就被长剑透体而过。

  那女子手中的利刃零碎掉落,却是一块狭长的玻璃。左彤芝愕然间,头顶一声狞笑,接着一条人影蝙蝠般滑落。

  左彤芝急忙抬头,只见九柄雪亮的尖刀凌空而至,齐刷刷朝自己刺来。左彤芝所在的丹霞宗也是凉州一霸,她与如今的宗主系出同门,早已独当一面,论修为也是五级巅峰,虽然猝然遇敌,却临危不乱,当即旋身退步,抬剑去挡,谁知那九柄尖刀突然一旋,将她的长剑拧得脱手飞出。

  左彤芝展开身法,流霞般闪身避开,接着臂下一阵剧痛,一柄带钩的短枪毒蛇般探出,从她袖下刺过,只差毫厘,就废了她的手臂。

  「退开!」

  暴喝声中,一柄钢刀犹如跃出的猛虎扑上刀丛,将那大汉撞得退后半步。

  程宗扬双刀在手,双臂雁翅般张开,将左彤芝和小紫护在身后。左彤芝惊魂甫定,这时才看出从房顶跃下的是一名黑大汉,他一手提着短枪,另一只手拿的却是一面布满利刃的刀盾。

  那大汉满面胡须,看着颇具豪气,眼神却有种异样的阴毒,带着些许疯狂的意味。

  程宗扬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

  大汉哈哈大笑,笑声中却殊无喜意,只有刺骨的寒气,「死人!老子是阎王爷都不敢收的死人!」

  说话间,那大汉刀盾并出,狂风暴雨般猛攻过来。

  程宗扬刚交两招,就知道这回撞上硬茬了。论修为,那大汉比自己也高不了太多,比起招数的精熟,却是天差地远,尤其他左手的刀盾和右手短枪,都不是凡品,放在外面至少都是千贯起价的高档货,又正能克制刀剑之类的短兵,交手不过数招,自己一个不慎,左手的单刀就被那大汉用刀盾绞飞。

  程宗扬越打越是心惊,那大汉最可怕的还不是他的兵刃,而是出奇的疯狂。

  他的短枪刀盾对自己的双刀已经稳占上风,还非跟自己玩命,招术都险得不能再险。自从来到六朝,自己也见识过几个疯子,但和这大汉疯狂的劲头根本就没得比。陷入绝境玩命还好理解,稳占上风还玩命就不是正常人思维可以理解的。

  疯归疯,那大汉出招却丝毫不乱,枪盾并出,根本无隙可入。程宗扬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忽然「格」的一声,右手单刀也被盾上的尖刀锁住。那大汉臂上肌肉隆起,刀盾往旁一拧,大笑声中,那柄短枪毒龙般钻出,朝双刀脱手,手无寸铁的程宗扬刺去。

  程宗扬已经退到墙边,退无可退。就在这时,他左手一翻,从背后又拔出一柄单刀。那柄单刀刚一出鞘就带着如割的劲风,在空中微微一凝,然后带着森然的刀光,闪电般劈下。

  那大汉刀盾旁移,为了将程宗扬的右刀拧到一边,胸前空门大露,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还有第三柄刀,出手又如此迅猛,略一分神,胸口已经被刀锋劈中。

  刀锋入肉,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飙血的胸口,接着仰天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鲜血从伤口中四溅而出,半晌才轰然倒地。

  一股怪异的死气涌入丹田,带来刀割般的痛楚,而且阴寒之极,体内的血脉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半晌程宗扬才呼了口气,将那股死气化解在丹田内。

  左彤芝起初对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太过留心,此时一场短兵相接的剧斗,让她不禁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一副商贾模样的年轻人能斩杀这个棘手的疯子。她整理了一下袖带,柔声道:「程公子如此身手,倒是奴家走眼了。」

  程宗扬苦笑着吐出两个字:「运气。」

  他半身都是鲜血,手臂隐隐作痛,心里却万分庆幸,如果不是自己贪便宜在苍澜镇上多买了把刀,这会儿躺在地上的就该是自己了。

  两把钢刀已经被刀盾绞弯,不能再用,程宗扬先从背包里拿出雷射宝刀的空柄放在袖内,又摸了摸珊瑚匕首,然后擦去刀上的血迹,还刀入鞘。

  朱老头拢着手躲得远远的,这时才露出头来,「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一照面就打死打活的?」

  程宗扬也觉得蹊跷,可两人已经尸横就地,想问也问不出什么。他瞧了瞧惠远的伤势,小和尚被玻璃碎片刺了一下,虽然避开心脏,却伤了肺叶,如果不尽快治疗,只怕也要将小命丢在太泉古阵。

  「小和尚,这两人你认识吗?」

  惠远低咳两声,低低道:「小僧未曾识得。」

  「左护法?」

  左彤芝摇头道:「不认识。」

  小紫一手抚着雪雪,轻笑道:「还有人在这里呢,你问他们好了。」

  被她一提醒,程宗扬明白过来,先挥手让众人退开,然后提刀朝那张大床劈去。床下顿时有人惨叫道:「大侠!饶命啊!」

  「滚出来!」

  床下悉悉索索响了片刻,接着两人搀扶着钻出来,却是一男一女。那女子十七八岁年纪,生得娇小可人,只是这会儿受了惊,身子不住发抖。另一个是个瘦削男子,论模样倒和朱老头有八分相似,都是一副猥琐嘴脸。

  那男子看样子也吓得不轻,一出来就语无伦次地叫道:「小的宋三!小的苍澜人!几位大侠大爷!千万饶小的性命!」

  程宗扬眯起眼,「苍澜人?」

  宋三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小的是向导,花钱雇来的!不关我事啊大爷!」

  程宗扬问那少女道:「你是谁?」

  那少女望着地上的尸体,眼泪一滴滴淌下,却不敢开口。程宗扬等了半晌,只好道:「宋三,你来说。」

  「是大爷!」

  宋三咽了吐沫,「小的本来在镇上讨生活,这两位女客官五日前到镇上要进太泉古阵,雇了小的作向导,说好一天给一吊的脚力钱。谁知到了阵中,那位女客官只不肯走,尽在阵里转悠,结果被人盯上——就是那黑厮!」

  宋三朝那黑大汉啐了几口,然后道:「女客官和那黑厮交了几次手,都吃了亏,幸好小的知道路径,带她们逃到此地。原想着躲几日,避避风头,谁知那黑厮也跟了进来。如果不是几位,小的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左彤芝点头道:「难怪有四个人的足印,原来是三个在前,一个在后。」

  程宗扬对那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三替她答道:「宁素。那位女侠是她师傅。」

  「他说的是真的吗?」

  少女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小姑娘吓得挺可怜的,如果是小狐狸,这会儿已经过去安慰了,可自己身边这几个,死丫头视而不见,只抱着雪雪逗弄,死老头倒是看见了,可只顾着看笑话。左彤芝在处理臂伤,一时顾不得开口。

  好在宋三嘴上有些功夫,对宁素道:「遇上这几位好心人,咱们可有救了!姑娘放心,我宋三拿了钱,就是性命不要,也把姑娘安安稳稳的送出去。」

  那少女含泪点了点头,声如蚁蚋地说道:「多谢……」

  程宗扬与宋三攀谈几句,得知这座大厦由于位置醒目,早就被苍澜镇上的人盯上,能拿的早已拿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想寻宝,还要再往南,那里到处都是藏宝窟。

  「既然有下水道,你们守着太泉古阵,还不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下水道?」

  「就是你们进来的石头洞。」

  宋三明白过来,「也就是这种大房子才能进人,别的出口只有大腿那么粗,再细的也有。我们倒是想挖开,但那些石头硬得要命,还得防着守阵力士,轻易没人敢靠近。」

  程宗扬看了看天色,「趁这会儿天还没黑,我去看看。左护法,你既然受了伤,不如和惠远、宁姑娘一道先回去。」

  左彤芝四处打量着说道:「这里更暖和,地方也大,不如把他们叫来。」

                第三章

  「当心!当心!」

  铁中宝在下面一叠声地说着。

  一名汉子壁虎般贴在房顶,用刀尖小心翼翼撬开灯罩,看了一眼,朝下面嚷道:「没有珠子!只有根管子!」

  铁中宝一听就急了,「喂!老头!你不是说有夜明珠吗!」

  朱老头眨巴着眼道:「咋会没有呢?你再往深处挖挖。」

  徐君房抱着灌满热水的羊皮囊道:「别乱挖,小心碰到煞气!」

  铁中宝道:「什么煞气?程公子说了,那叫电!」

  「堂主!这边有!」

  旁边几名汉子把沙发割开,海绵扯了一地,露出里面成排的弹簧。

  有人好奇地摸了摸,「这小玩意儿怪有趣的。」

  铁中宝喜出望外,叫道:「程公子交待过,只要能带出去,一枚银铢一只,他全要!」

  众人都兴奋起来,一只沙发里起码有几十个这种没什么用处的小物件,费不了什么力气就能拿一大包,这简直是捡钱啊。

  众人干得热火朝天,宋三满脸羡慕地说道:「徐瘦子,你这回运气好,接了这么大一票生意。」

  徐君房道:「那是!我徐某的口碑谁不知道?」

  程宗扬接连打开几个房间,都是空的,不但物品全无,连墙上的开关都被撬走,让他大失所望。他玩笑道:「宋三,你们下手够利落的,除了大厅这点儿东西,连根毛都没留。」

  宋三道:「程爷,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们来时这里面就是空的,只有几张桌子,也不值钱,都让大伙劈了当柴烧。」

  徐君房道:「宋三,让我说,你们外姓人可不厚道,这地方从来没听你们提过。」

  「行了,我这回够倒霉了,」

  宋三唉声叹气地说道:「死了个客官,还泄漏了地道的事,回去可有我受的。」

  程宗扬道:「下面是什么?」

  宋三道:「下面是一道铁门,咱们费尽力气才打开,谁知道里面还有一道铁门,再打开,里面还有一道……一连开了三道,里面全是空的,大伙也没力气再去开了。」

  程宗扬脚下一硬,踩到一个东西,他捡起来一看,却是个金属铭牌,上面写着「1026」程宗扬扭头朝门上看去,门上残留着相同形状的痕迹,果然是从上面摘下的门牌。

  「宋三,这是你们摘的?」

  宋三道:「可不是嘛。瞧着金灿灿的,原想着能值几个钱,谁知道全是些假货,一文不值。」

  程宗扬强压着心里的激动,自己只想着一四七五是门牌号,却忘了酒店的房间也有门牌。唯一的麻烦是这些房间的门牌都被撬得七零八落,不知还能不能找到那间一四七五。

  程宗扬没有声张,转身去找小紫。萧遥逸这会儿也回来了,正和小紫说话。

  程宗扬道:「你们搞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小紫笑道:「挖坑去了。」

  「小狐狸,你是不是挖坑上瘾啊?」

  程宗扬走到一旁,压抑着兴奋道:「找到了!」

  萧遥逸道:「找到什么了?」

  程宗扬一笑,「你在玉露楼找的东西。」

  萧遥逸霍然站起身,「什么?」

  程宗扬道:「丫头,你来不来?」

  小紫道:「没意思,人家才不去呢。」

  「看个热闹也好,」

  程宗扬笑道:「说不定他还给你留东西了。」

  话刚出口,程宗扬就想把舌头咬掉。岳鸟人根本就不知道小紫的存在,怎么可能给她留东西?

  小紫却没有生气,她眼珠一转,改变了主意,「好啊,我们去看看。」

  「啥热闹啊?」

  朱老头凑过来,眨巴眼道:「俺也去瞅瞅?」……

  程宗扬一边跨上楼梯,一边对萧遥逸解释道:「你们岳帅留了枚钥匙,还有句话:太泉熊谷一四七五。」

  他信心满满地说道:「太泉就是太泉古阵,熊谷就是这里。」

  萧遥逸却有几分怀疑,「圣人兄,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熊谷?」

  程宗扬不好透露小紫能看到紫外线的秘密,半是玩笑地说道:「看这里的规模,多半是熊瞎子住的吧。」

  萧遥逸接着问道:「那一四七五呢?」

  「是门牌号。」

  程宗扬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四是指第十四层楼,七五是第七十五个房间。」

  萧遥逸和朱老头一起点头,「有理!有理!」

  「咱们站的位置是第十层,上去五层就是十四楼。」

  程宗扬估量了一下大楼的高度,「差不多到楼顶了。」

  萧遥逸道:「难道这下面还有九层?」

  「可能有。我刚才问过宋三,下面都有铁门锁着,他们费尽力气也只进过三层,而且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程宗扬停下脚步,「这里就是十四楼了。太好了!」

  这里的门牌倒没有被取下来,也许宋三等人撬了几个,发现这东西不值钱,没有再费这工夫,倒是省了自己一个大麻烦。

  「1401」、「1402」……「1435」……「1456」……

  程宗扬一间间数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心情也越来越兴奋。没有知道岳鸟人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但以鸟人当年的权势地位,他留下的物品绝对不简单。

  只希望鸟人的品位别恶俗到留下一屋子的金条——就算值钱,自己也搬不动。

  「1472」、「1473」、「1474」——程宗扬怔了片刻,然后猛地推开大门,一股寒风夹着雪花涌进走廊,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干!」

  程宗扬禁不住一声大骂。自己白费了这么大一番工夫,结果整个酒店的房间号只到1474,根本就没有1475!自己本来早有准备,以岳鸟人一贯的尿性,寻宝之旅肯定不会一帆风顺,可万万没想到那鸟人会给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房间,这纯粹是拿自己当羊肉片,涮着玩呢。

  程宗扬还不死心,转身挨个房间查看,萧遥逸则掠上天台,在大雪中寻找岳帅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看着程宗扬的糗态,朱老头一张老脸都笑成菊花,那感觉比三伏天喝冰水还美上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小程子,玩砸了吧?我就说,那混蛋怎么会安好心?没留泡屎让你掏就是好的。」

  程宗扬「呯呯」地开着门,他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黑着脸道:「想散伙是不是?」

  「急了吧?急了吧?」

  朱老头倒是识趣,没再撩拨程宗扬,扭头道:「紫丫头,别难过,他不给我给!往后大爷的破衣裳啊,破碗啊,破箱子啊,都给你留着。」

  小紫倒没看出多少失望,她皱了皱鼻子,「人家才不稀罕你的衣钵呢。」

  程宗扬找遍所有房间,也没找到一点值钱的物件。萧遥逸也不比他好多少,他把整个天台都翻了一遍,衣袖都被雪水湿透,同样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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