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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10,2

小说: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2025-07-12 09:46 5hhhhh 8630 ℃

  铁锥刚飞出丈许,忽然力道一松,掉落在地。

  七支羽箭从三个不同的位置射出,将那名刺客全身都笼罩在箭雨下。那刺客身体一扭,避开两支羽箭,接着「铮铮」两声,几支羽箭被他缠满铁索的手臂挡祝然而真正要命的一支却是来自身后。那支羽毛染成黑色的利箭穿透檐上的瓦片,从那刺客胸口钻出,将他牢牢钉在檐上。

  一名甲士飞身跃起,先一刀斩落那名刺客的头颅,才把他尸身拖下来。校尉府的大门缓缓关上,剩余两辆马车继续前行,在苑门前停下。随行的军士张开布幔,将两辆马车一同遮祝片刻后,韩定国从布幔间出来,到底也没看清他究竟坐的哪辆马车。

  夜色下,韩定国铁塔般的身体看起来有些臃肿,他穿了一身布袍,衣褶微微隆起,隐约现出甲片的痕迹。他衣襟极紧,肩膀往上又粗又圆,看起来就像没有脖子一样,但程宗扬知道,他衣内戴着一只铁制的护颈,再快的刀也别想轻易斩断他的脖颈。

  韩定国向陈升抱了抱拳,两人一同往苑中走去。陈升面带笑意地说着什么,似乎在解释单超因故未能赴宴。

  韩定国一脚刚踏上台阶,旁边一棵柳树猛地舞动起来。浓绿的柳枝如网般张开,能看到里面一个人影流星般在枝条间左冲右突。

  几支利箭射来,相隔尺许就被震飞,只能看到那些柳枝像柔软而锋利的细刀一样不断抽在那人身上。那人仿佛一只燕子,在丈许的空间内进退如神,却怎么也闯不出柳枝的范围。

  忽然一点鲜血溅出,接着鲜血越来越多,雨点一样四散开来。等隐藏在暗处的两名术者停止施法,那名刺客就像破碎的布娃娃一样掉落下来。

  陈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名军士过来,用黑布将那名刺客破碎的尸体卷起,扔到一张草席中。

  韩定国行若无事,对身后的刺客看也不看,说笑着往池苑走去。

  「那个人我见过。」蒋安世道:「是外郡一个有名的剑客,没想到会死在这里。」

  刘诏倒抽一口凉气,「这人杀的跟剁馅一样……」敖润一向以箭法自傲,觉得自己别的算不上顶尖,眼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可这会儿左右瞧瞧,只能勉强看个影子的,似乎只有自己一个,可这会儿也不能露怯,硬着头皮道:「太狠了……」卢景道:「他进内苑了。」口气中满是遗憾。

  程宗扬知道他为什么遗憾,整个校尉府,以内苑的布置最为森严,那些刺客最多只能潜到内苑的围墙边,想无声无息地潜入苑内,连卢景都自承没有把握。韩定国踏入苑门,可能存在的刺客就被隔离在月洞门以外,想刺杀他,先要闯过苑内布置的重重陷阱才行。

  韩定国与陈升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步伐悠闲地踏上台阶。在穿过月洞门的刹那,韩定国抬起的右腿在空中微微一顿,比正常步伐略慢了一线才落下。

  这一线的差别已经能决定生死,一抹暗灰色的影子从鹅卵石的缝隙中钻出,匹练般从他脚底卷过,只差一线就能斩断他的脚踝。然而此时,韩定国一脚不经意地落下,踩住那道灰影,接着他旁边一名老仆弯下腰,往地上拍了一掌。

  一片月华般的光泽水波状散开,周围数丈的泥土像水一样波动起来。那名擅长土遁的刺客被硬生生挤出地面,露出半截身体,接着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遮住了他的视线。

  那刺客双手被泥土埋住,来不及拔出,眼睁睁看着韩定国一脚踹来,正中胸口。他喷出一口鲜血,胸膛凹陷下去。

  「韩某对单常侍仰慕已久,今日未能得见,可为一叹。」韩定国声如洪钟地说道。对那刺客理都不理,仿佛路过时踩死了一只蚂蚁。

  陈升道:「闻说宫中有事,单常侍需得随侍天子,只好改日再会了。」

  韩定国讶道:「宫中出了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处宫殿失火,如今已经平息了,韩将军,请。」

  苑内柳枝婆娑,碧水如镜,气氛一派祥和,虽然一墙之隔,却没有沾染上半点外面的血雨腥风。

  陈升苦笑道:「今日本是私宴,不曾想会沾染上这么多麻烦。」

  韩定国道:「韩某身为臣子,自当为天子分忧。」

  「这些贼子……」陈升话只说了半截,然后摇了摇头。他知道有些人不愿意看到自己宴请韩定国,但这些人并不是他能评价的。

  「今晚只怕要坐不安席了。」陈升叹道:「那些贼子防不胜防,这苑中也难保平安。」

  「无妨。」韩定国指了指身边一名长发随从,「韩某这位属下擅长感应,周围数十丈之内,一虫一蚁都瞒不过他去。即便藏在地下,在他的异术之前也难以遁形。」

  难怪那些刺客杀人不成反被杀,陈升暗自点头,有这等异术,什么匿踪隐形的手段都无从施展。

  「久闻韩将军属下颇多奇人异士,今日一见,令人大开眼界。请!」

  两人并肩穿过石拱桥,在亭中落席。接着仆从奉来果品,从水果到装水果的漆盘,甚至连洗水果的水,都是从建威将军府内带来,没有被任何外人接触过。

  「不会吧?」程宗扬道:「就这么三板斧,下面没有了?襄邑侯门下的死士呢?赶紧冲进去跟他们拼了埃」蒋安世、敖润、刘诏等人都笑了起来,家主这会儿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就怕双方杀得不够狠。

  「老匡呢?你给算算。」

  匡仲玉掐指一算,「有门儿!」

  就在这时,一名校尉府的仆人跑到月洞门前,被军士拦住不肯放过。吵嚷声惊动了亭中的两人,陈升道:「他是我府上的仆人,前日随拙荆入山的,让他进来吧。」

  那仆人到了桥头又被军士拦住搜身,他急切地说道:「是夫人的事,要立刻禀告主人。」

  陈升脸色微变,「过来说。」他是靠着夫人才接近具瑗,一路飞黄腾达,听说是夫人的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那仆人走入亭中,弯下腰刚要开口,韩定国忽然暴起,一把抓住那人头顶的发髻。

  陈升也觉出异常,一拍几案,樽中的酒水飞了起来,幻化成一面水镜,挡在身前。

  那仆人身体一矮,整个发髻被韩定国一把扯下,却是一个头套。接着他头一低,光溜溜的后脑勺上贴着一只铜管,管内微微一响,飞出一篷细针,劈头盖脸地朝韩定国射去。

  金铁交鸣声不断响起,韩定国双臂交叉挡在面前,贴身的甲胄将那些细针尽数挡下。

  那仆人一击不中,立即飞身往池中跃去,忽然他身子一轻,转睛看时才发现他的身子还留在亭中,飞出的只有一只头颅。接着岸边一张渔网挥出,卷住他的头颅收进树丛。

  陈升面沉如水,「此人是拙荆的家仆,在府中数年,一直勤勉谨慎,没想到却是别人暗藏的棋子。」

  韩定国举樽道:「恭喜陈校尉,除去心腹之疾。」

  陈升也大笑起来,「非韩将军不得如此!请!」

  「老匡,你算得灵不灵啊?还有门呢,这门也太窄了吧?」

  匡仲玉笃定地说道:「一盏茶之内,必定有变!」

  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校尉府有什么变故。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两盏茶时间过去了……一直等了半个时辰,韩定国和陈升都已经吃上了,亭中连屁的变故都没有。

  匡仲玉面不改色,「茶还没上。」

  望楼内嘘声一片。

  亭中两人渐渐说到正题,陈升似乎有了几分酒意,拿着酒樽笑道:「韩将军可看到那边的高楼?」

  「襄邑侯嘛。」韩定国把骨头一丢,用布巾擦着手道:「入朝不趋,赞谒不名,剑履上殿,位极人臣埃」「错了,错了。」陈升道:「那是襄城君的府郏」「哦?」韩定国扭头望了远处的高楼一眼,心头微微一跳,似乎感觉到一丝危险。

  程宗扬没想到他会突然朝望楼看来,虽然明知道隔着这么远,望楼内又没有点灯,他绝不会看到黑暗中的自己,仍不由自主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视线。

  韩定国道:「能得襄邑侯威风的十分之一,此生足矣。」

  陈升道:「可惜将军没有个好姓氏。」片刻后他补充一句,「我也没有。」

  韩定国举樽笑道:「干一杯!咦?」

  韩定国举樽欲饮,忽然发现酒水有一只小小的蝎子。那蝎子通体莹白,身体节肢分明,尾钩昂起,似乎要从杯中跃出。

  韩定国猛然抬头,只见亭子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蝎,它倒悬在木梁上,低垂的尾钩正对着他的额头。

  「丁巳!」韩定国一边大喝,一边双臂一撑,往后退去。

  丁巳是他那名长发的随从,修为的天赋极为平庸,却在宗门修习了一门极为冷僻的巫术,能感知周围任何生灵。韩定国说他能感知数十丈范围内的虫蚁,并没有夸张。有他在,任何试图匿踪遁形的刺客都只是个笑话。然而此时,亭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只蝎子,他却毫无察觉。

  蝎子尾钩一甩,发出一声骨节相撞般清脆的鸣响,却只放了一记虚招,然后钻进檩条的缝隙内。

  韩定国脚下一顿,刚稳住身形,便听到身后风声微响,他双臂一展,抄住几案,旋风般转过身。接着臂上一振,仿佛被一支长枪刺中。没等韩定国反击,那支锐如枪锋的物体突然翻卷过来,攀住几案,然后又是一根。

  韩定国抬手扔开几案,只见木几往前一倾,却没有倒下,接着几根黝黑的细肢勒紧,将几案拧得粉碎。

  碎裂的几案落下,露出后面一只乌黑的蜘蛛。它躯干足有脸盆大小,八条尖细的触肢折叠着,宛如折刀,此时浑身湿淋淋的,似乎刚从水中钻出来。

  丁巳忽然叫道:「它们不是生灵!是死的!」

  外面的随从穿过石拱桥,飞速赶来。蜘蛛身形微晃,鬼魅一般移到韩定国身前,扬起触肢。韩定国也认出那蜘蛛是精铁制成,他心下略安,不过一只机关驱动的器具,有何可惧?那些贼子放出此物,无非是本人难以入苑,才以此物乱自己心智,如果自己乱了方寸,才是中了他们的诡计。

  韩定国双臂犹如镔铁,左右挡格,只是那蜘蛛触肢足有八条,即使两条撑着地面,还有六根不断攻来,如同被六名使枪的好手围攻,眨眼间韩定国身上的布袍就被划破数处,露出里面的铁甲。

  陈升周围飘浮着数面水镜,将自己的要害牢牢挡祝丁巳绕亭疾走,寻找附近是不是还潜伏着机关兽。后面几名随从已经掠过石拱桥,再有一步就能跨入亭中。韩定国心下大定,几件小器具就想要自己性命,未免太过天真。

  就在此时,那蜘蛛后腿忽然一撑,抬起腹部,接着躯干蜷曲起来,将腹端对着韩定国,突地弹出一枚腹针。

  那腹针色泽发蓝,显然涂得有毒药,韩定国不敢硬接,腰身一折,身体向后仰去。他此时已经在凉亭边缘,后退一步就是池塘。身体后仰的同时,韩定国力贯双足,一双脚仿佛钉在地上,整个身体平平横在水上,避开那枚腹针。

  方才韩定国以几案挡格,案上的盘盏器皿,果品、木箸、漆器洒了满地,还有些掉在水中,在水面上载浮载沉。他后背几乎贴到水面,那枚腹针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贴着身体飞过。韩定国心下冷笑,这蜘蛛虽然巧妙,到底也只是机关兽,等它机括的力道耗尽,就是一件废物。

  就在这时,一只洁白的手掌从水中伸出,像兰花一样轻柔地张开,随手拿起水面一支飘浮的木箸,往韩定国面门刺去。韩定国暴喝一声,裹着铁甲的双臂并紧,遮住面孔。

  那只纤手没有丝毫停顿,轻巧得就像簪花一样,往韩定国臂上一插,然后没入水中。

  韩定国双臂僵在面前,接着一股血箭从他臂间喷出,身体重重落入水中。

  水花四溅,池塘原本宁静的水面剧烈的荡漾起来,惊扰了池中的游鱼。韩定国平躺在水面上,慢慢向下沉去,他双目瞪得极大,那支木箸从他鼻孔刺入,只露出一截短短的箸尾。一股鲜血从他鼻中涌出,里面混着白花花的脑浆。

  亭中一片死寂,片刻后陈升叫道:「什么人!是什么人潜入苑中!快给我抓住她!」

  丁巳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说道:「不是人……池塘里没有人……只有……只有鱼……」那只纤美的手掌惊鸿一现,便失去踪影,几乎没有人看到。冲来的军士鼓噪道:「拦住那只蜘蛛!别让它跑了!」

  「这是什么怪物?」

  「它杀了韩将军!快拦住它!」

  那只蜘蛛灵巧地攀上亭子,一名军士跃上飞檐,随即胸前溅出鲜血,被锋利的触肢划出一道伤口。

  黑暗中,羽箭不断飞来,在蜘蛛身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光。蜘蛛绕着亭子的尖顶来回穿梭,周旋了一盏茶工夫后,猛地跃入水中,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就那么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众人都围拢过来,在望楼上虽然能看到校尉府的情形,却看不清细节,只看到韩定国原本好端端坐着,忽然间跃起,把面前的桌案都掀了,接着往后一倒,然后就那么躺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死了吗?」

  「谁杀的?刺客在哪儿?」

  「干!杀得好!」匡仲玉大喝一声,一拳擂在拳心。

  敖润伸长脖子,刘诏使劲眯起眼睛,卢景一双白眼这会儿黑眼珠瞪得贼大,倒是匡仲玉大喝一声之后,随即恢复了一派从容,悠然捻须而笑,充满了莫测深浅的高人风范。

  那只蜘蛛通体黝黑,夜间难以看清,众人只看到那些军士跟见了鬼似的往黑暗中拼命击打,却不知道他们打的究竟是什么。韩定国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水中捞出,那些甲士打了半天,忽然散开,换成长钩在池塘中搅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众人越看越是纳闷,接着有人张起布幔,将池塘遮掩起来,阻断了众人的视线。

  唯一可以断定的是韩定国确实遇刺了,但他是身负重伤,还是被刺身亡?刺客是谁?行刺后是顺利脱身,还是与韩定国同归于尽?这些都无人知晓。

  「难道是死丫头?」程宗扬心里浮起这个念头。

  程宗扬忽然道:「长伯呢?他在哪里?」

                第七章

  吴三桂像只凶猛的猎豹般在树间飞掠,忽然他跃起身,避开从身后射来的两支利箭,顺势跃上墙头。

  十几支利箭同时飞来,不仅瞄住他的咽喉,还抢先一步封锁住了他可能的落脚之处。

  吴三桂手臂一翻,从背后摘下一面两尺宽的小盾,套在臂上,然后挥臂破开箭网,往墙下跃去。

  一柄带着锯齿的长刀猛然劈来,刀盾相交,吴三桂还未落地就被撞得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墙上。

  数道人影呈扇形将他围在中间,在他对面是一名妇人。

  闻清语冷冷盯着他,「原来是殇侯座下的吴使者。杀了我巫宗的人,这就想走吗?」

  吴三桂大笑道:「人不是我杀的,我就是来看个热闹。怎么?巫宗行事这么霸道,连热闹都不许看?」

  「吴使者潜入府中,直到此时才出现,岂无嫌疑?」

  「有嫌疑的人多了,难道你能把他们都杀了?少废话!」吴三桂喝道:「巫宗若是想开战,吴某今日奉陪到底!」

  一条大汉从黑暗中迈步出来,他提着一杆长枪往地上重重一顿,声如雷霆地喝道:「谁想开战!来啊!」

  闻清语柳眉挑起,盯着那名身材魁伟的大汉,半晌才道:「我们走!」

  巫宗众人退去,吴三桂收起龙鳞盾,抬掌与那人重重一击,然后握在一起,笑道:「老石,侯爷也来了?」

  石敬瑭无奈地说道:「来是来了,可我还没见着侯爷。」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贴身守护侯爷的吗?」

  「我刚到两天。侯爷说要体察洛都风物,只留下话让我们等着。」石敬瑭苦笑道:「侯爷回洛都,犹如龙归故乡,哪里还用我们保护?」

  吴三桂低声道:「方才府里的事,可是侯爷……」「不是。」石敬瑭简单回了一句,然后道:「里面情形如何?」

  「韩定国死了。」

  「那就好。」石敬瑭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笑道:「洛都不比别的地方,一到夜里就黑灯瞎火,有几个里坊能闹通宵。走,咱们兄弟去乐乐!」

  「今日不成。」吴三桂道:「我要先去见程少主。」

  「既然如此,咱们约个时候再聚。」

  「那就这么说定了!」

  …………………………………………………………………………………数以百计的军士在校尉府内四处奔走,或是追踪,或是搜查,或是戒备,却忙而不乱,显示出汉军精锐出色的素质。然而那名刺客却像蒸发了一样,任凭他们把整个校尉府翻个底朝天,也不见踪影。

  池塘是重中之重,军士们撒开渔网,把池塘全部滤了一遍,除了几尾鲤鱼,几茎残荷,再无他物。最后几名水性好的军士潜到水底,才发现池底的暗渠被人打开,再追到外面的河渠,已经人迹皆无,再没有任何线索。

  襄城君府的望楼不是久留之地,众人又等一会儿,见那些军士一无所获,随即分头离开。小贱狗第二次跳下楼,一直没有回来,程宗扬也不担心,反正这贱狗在襄城君府也吃不了亏。

  程宗扬让敖润等人返回住处,自己则与卢景一道赶往鹏翼社,与远道而来的星月湖众人见面。临走之前,他交待惊理、罂粟女留在原处,继续等待小紫的消息。

  洛都的宵禁对卢景等人来说形同虚设,一行人穿房越脊,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位于通商里的鹏翼社。不多时,吴三桂也回到社中,见面又是一番欣喜。

  吴三桂详细说了自己在府中的见闻,不过他也没能靠近池苑,未曾目睹韩定国遇刺的一幕,只是从府内军士的反应可以推断韩定国确实已经毙命。至于刺客是谁,他同样一无所知。

  当吴三桂提到石敬瑭突然在府外现身,程宗扬才想起来死老头足足消失了五天,连他唯一的衣钵传人与巫宗闹得不可开交也没有露头,不知道又钻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

  吴三桂道:「程头儿,有什么要办的,尽管交待给我们兄弟。」

  「不用着急。」程宗扬道:「这几天先让老蒋带你们熟悉一下洛都,尤其是两宫附近。等会之来,咱们再一起商量。」

  「是!」吴三桂挺胸应道。

  程宗扬笑道:「行啊长伯,跟着星月湖大营的兄弟混了这么久,有点军士的样子了。江州近来怎么样?」

  吴三桂道:「程少主若是回去,保证认不出来。如今的江州比原来大了两倍不止,沿城布置了二十七座石堡,连江中也建了三座,把江中最险的几处礁石都围了起来,设了两道水门。北城有军营,还有沿江数十座水泥窑。城南新设了货场,每天运出的水泥,运进来的铁锭和粮食、马匹都在里面。如今江州和宋国的筠州,昭南的沐羽城,还有东边几个大郡都通了商路,天天都有商队来往。」

  「比以前大了两倍?这么快?」程宗扬道:「征发的劳力不会太多了吧?」

  江州在晋国属于下郡,人口本来就不多,现在刚经过战事就为筑城大肆征发劳役,只怕会伤及元气。

  「根本用不上多少劳役,那城是宋军帮咱们筑的。」吴三桂笑道:「当初宋军围城,在城外筑了好几道高墙。小侯爷带着人看过,直接将那些高墙加固,最外面一层筑成外城墙,里面是坊墙,加上原来挖的深壕,连排水渠都是现成的。如今江州每天烧炼磨制的水泥有近千石,筑城的速度比老吴做梦都快,动用的劳役却只有以往的两成。算下来,这外城有九成都是宋军的功劳。」

  程宗扬笑道:「我说宋军怎么来这么多?原来是当苦力来了。」

  众人闻言大笑。

  程宗扬先安顿众人住下,然后与卢景商议,找一个隐秘的住处,将高智商移送过去。那些少年既然找上门来,肯定不会就此善罢干休。还是把他先藏好,免得招惹麻烦。

  卢景道:「什么地方合适?」

  「最好能在金市找处铺面,把他悄悄送过去,一举两得。」

  程宗扬现在才知道金市的铺面一多半都在洛都的权贵手中,有些都传了好几代,极少转卖,死老头张嘴就是一条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如今看来,只有先拿重金租一处了,这还未必能租到。

  …………………………………………………………………………………一夜过去。天色微亮,程宗扬便离开鹏翼社,前往射声校尉的府郏出乎他的意料,校尉府大门紧闭,气氛平静异常,周围几条街道没有戒严的军士,府内也没有看到办案的官吏出没。几个时辰前,堂堂建威将军刚在府中当着射声校尉的面遇刺身亡,此时竟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程宗扬绕着校尉府走了一圈,然后在坊门处找了个位置,随便买了些食物当早点。他本来想问问惊理和罂粟女昨晚有什么动静,两女却一直没有出现。程宗扬有些纳闷,但他没有召唤侍奴的本事,两女不露面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去一趟西邸,打听消息。

  徐璜心情不好,听到建威将军的事,心情就更差了。

  「这些鼠辈!实在太嚣张了!」徐璜重重一拍桌子,愤然说道。

  正如程宗扬料想的那样,韩定国遇刺将朝廷放在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昨晚南宫失火,封闭宫门,陈升没敢闯阙禀报韩定国身亡的消息,直到天亮才到御前谢罪。天子闻讯大怒,当即让陈升回府闭门待命,然后隔过洛都令,直接命令新任司隶校尉董宣彻察此事。当时唐衡等人都在,几位中常侍苦苦劝谏,才把彻察改成暗察,同时对外隐瞒了韩定国的死因,只称他酒后不慎落水,以至身亡。

  「此时公然问罪吕氏,实非良策。」

  「太后尚在,陛下岂能不思孝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春秋鼎盛,来日方长……」众人劝谏大抵如此,但这话不能传到外面,即使徐璜把程宗扬视为自己人,也不好透露。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徐璜叹道:「令天子忧心,都是我们这些奴才的不是。」

  「不知凶手是……」

  徐璜阴沉着脸道:「除了那个朱安世,还有何人!」

  「朱安世?」

  「几名伏诛的刺客已经由人查验过,都是朱安世的门客。」

  那些刺客居然不是吕冀请来的杀手,而是朱安世的人?程宗扬疑惑地说道:「朱安世与韩定国有什么仇?」

  「朱安世不过一走狗耳。」徐璜恨声道:「那帮游侠挟弓带剑,好勇斗狠,呼朋引类,啸聚徒众,目无纲纪,交往诸侯,堪称世间蠧虫!」

  从徐璜话里,程宗扬总算明白一件事:朝廷准备拿朱安世开刀了。

  徐璜喘了口气,然后问道:「圣上昨日让你往定陶王邸去传口谕?」

  「确有此事。不知吕常侍在天子面前说了什么?」

  「他能说什么?无非是说些圣上不爱听的话。」徐璜道:「此事要紧,你先去传谕。」

  「是。」

  …………………………………………………………………………………程宗扬换上官服,往鸿胪寺取了符节,前去定陶王府。上次吊丧,程宗扬已经来过,这次也算熟门熟路,王邸众人见大行令持节前来,都惊疑不定,连忙请他入内。

  随行的鸿胪寺治礼郎敖润捧来漆匣,打开亮出里面的白鹿皮。程宗扬笑道:「这白鹿皮出自上林苑,世间难得,如今天子御赐,可见对定陶王的亲厚。」

  王邸众人摸不清深浅,只连声恭祝天子千秋万岁。

  程宗扬道:「定陶王获此重赏,理当入京谢恩。」

  王邸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前来报丧尚在王邸的定陶相小心问道:「吾王年岁尚幼,车马劳顿,只怕……」程宗扬道:「这是天子的口谕。」

  王邸众人闻言,一多半都脸色惨变,显然是跟程宗扬想到了一处。另有几人略微一怔,接着喜动于色。几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定陶相强自按捺喜意,拉着程宗扬盛情留宴。

  定陶相的惊喜让程宗扬颇觉疑惑,有心想套出话来,但小紫至今没有音讯,他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人使,哪里有心情在这里宴饮?

  程宗扬委婉地辞谢宴饮之后,定陶相拉着他的手,殷殷说道:「他日吾王入京,还请程大夫多加照看。日后若是有讯,必不会忘程大夫一番恩义。」

  程宗扬随口应合。等上车离开王邸,想到定陶相那句「日后有讯」,程宗扬越想越觉得大有意味。

  天子籍口赏赐,命陶王入京谢恩,着实不合常理。定陶相等人先惊后喜,更令人困惑,难道让一个三岁的娃娃千里赴京,会是一件好事?到底喜从何来呢?

  程宗扬琢磨着,忽然心里一动,叫道:「原来如此!」

  从定陶相喜出望外的反应中,程宗扬终于想通了天子的用意。定陶王封地不过一县,几任定陶王为人都颇为本分,新立的定陶王又只是个三岁的娃娃,于情于理天子都不可能在这时候削藩。既然不是削藩,那么刘骜召定陶王入京,只会有一个用意:立嗣。

  刘骜如今不过二十出头,换作自己所来的时代,这年龄结婚都嫌早。但他登基已经十余年,至今尚无子嗣,东宫之位一直空悬。现在连赵王都动了心思,想把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赵太子送给他当儿子,可见刘骜的子嗣问题已经成为朝野瞩目的大事。

  赵王想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宫里当太子,作为当事人的刘骜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打算?与其被太后指定一人给自己当儿子,不如自己先选一个。定陶王生父已经去世,年龄又够小,选他作嗣子,比赵太子要强出百倍。

  难怪定陶相会喜出望外,定陶王如果能继承帝位,他就是丞相的不二人眩「原来如此……」程宗扬喃喃说着,往车厢上一靠,却发现车马已经停祝「怎么了?」

  敖润茫然道:「程头儿,不是你让停的吗?刚才还敲了一下。」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手持节杖,刚才想通此事,不由自主地敲了一下,没想到被敖润误会为让他停车。

  程宗扬刚想开口,敖润却指着旁边的巷口道:「程头儿,你上次让我打听的班超,就住在这巷里。」

  「是吗?还是真巧……」

  程宗扬往巷中看了一眼,那巷子颇为破旧,看得出住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富人。上次在兰台偶遇班超,程宗扬就留了心,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拜访,这会儿正好路过门口,就这么走掉未免可惜。毕竟那可是班超埃「走,我们去看看。」

  敖润停好马车,程宗扬下车往巷中走去。

  看到一个簪笔戴冠,身穿黑袍的官员进来,巷中的行人纷纷往两边退开。洛都位于天子脚下,城中居民也见惯了高官,莫说程宗扬只是个六百石,就算二千石光临,这些居民也不见得会给面子。但程宗扬手中的节杖代表着王命在身,众人见他持节过来,都不禁露出敬畏的神色,以为他是奉天子之命前来。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手中的节杖上,程宗扬也意识到自己是被人误会了,但这节杖也没办法收起来,只能拿着一路前行。那节杖是一枝铜制的细杖,色泽金黄,杖上悬挂着一截被称为「旄」的牛尾,顶部装饰着雉鸡的尾羽,由于最初的节杖是用竹子制成,改为铜制后,杖身仍像竹竿一样分节。当年苏武出使匈奴,被扣十九年,持节不辱,以至于节旄尽落,所持的就是这种节杖。

  敖润左绕右拐,到了巷内一扇门前,正准备上前叩门,程宗扬摆了摆手,亲自上前叩了叩门扉,「班先生可在家吗?」

  里面有人笑道:「有客人来了。」接着门扉打开,一名书生走了出来,看到外面是一名持节的官员,也不由吃了一惊。

  看清来人,程宗扬差点都想以袖遮面,转头就走。那书生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儒服,只是袖子挽到肘间,手上湿淋淋拿着一块抹布,似乎正在干活。洛都书生数以万计,自己认识的可没几个,偏偏这个自己见过,而且还牵涉到一桩十分敏感的命案——郁奉文的同窗,云台书院的郑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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