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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17,2

小说: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2025-07-12 09:46 5hhhhh 8450 ℃

  穿过阊阖门,便看到一座被称为圆阙的阙楼,圆阙以东,是建章宫东门的阙楼:别凤阙,由于阙楼上立着两只金灿灿的铜凤凰,又被称为凤阙或双凤阙。两只铜凤凰高及丈许,遍体饰金,但下面装有转台,轻快无比,长风一起,双凤便随之转动,宫中由此来测定风向和风速。正值深秋时节,天高云淡,碧空如洗,高阙金凤,随风而舞,直如天上宫阙。

  圆阙以西是一座高楼,由无数巨木搭建而成,高达五十丈。程宗扬一直觉得自己在建康设计的临江楼就挺高了,但和这座巨楼相比,简直跟玩具一样。楼中万木交错纵横,形成一个巨型的六边形木台,由于汉国的水井四周也是用木料支撑,与此楼异曲同工,因此被称为井干楼。

  但井干楼并不是建章宫最高的建筑,井干楼以西还有一座高台,同样高五十丈,台上所有的木料全部是香柏木,即使相隔数里,也能闻到浓郁的柏木香气。笔直的长阶仿佛天梯,一直延伸到碧空深处。台阶尽头立着一根铜柱,柱身比一般的房屋还要宽,高二十丈。柱顶立着一个仙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双手舒掌,托着一只巨大的金盘。从台下算起,整个高度超过七十丈,从下面看来,那仙人仿佛上接云霄,投下的阴影犹如乌云。

  程宗扬一直觉得自己有两千年文明的熏陶,眼光见识比六朝这些土包子超出百倍,然而此时,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土狗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高台。

  「那是……承露台?」

  「虽然是用来承露的,但叫神明台。」徐璜低声道:「天子不喜甘露,已经许久不用了。」

  程宗扬听说过武帝承露的金人,但他以为那金人也就十几米高,拿着一个几米大小的金盘,虽然也不小,可和眼前的实物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眼前的仙人顶天立地,传说中用来承露的玉杯虽然在下面看不见,但那只金盘足有一间房那么大,玉杯再小也得有浴缸大小,而这些仅仅是为了让天子喝一口「甘露」……

  程宗扬来不及感叹,车驾已经从阙楼下驶过,接着是玉堂、建章前殿、天梁宫……一路上宫阙相望,重门叠户,楼阙间以阁道通连,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宫城北部是太液池,车马一直驰到池边的鼓簧台才停下。一路行到此处,众人都已经疲累不堪,拉车的健马也汗出如浆,驭手解开马辔,给马匹抹去汗水,免得战马受凉。

  太液池是一个方圆数里的大池,池中用掘出的泥土堆起三座神山,还有一座二十丈高的渐台。随行的内侍、常侍等人都已经下车,在池边谈笑指点,观看秋水澄湖的美景。程宗扬却没有理会池中的神山、楼阁,而是一个劲儿地打量着池中的石鱼、石龟……

  他在寻找一条石鲸。

  如果说程宗扬对太液池有什么印象,那就是他知道池中有一条石鲸,还见过石鲸的遗物。只不过历经两千年风雨,当时自己只看到一块外表斑驳的长石头,如果不是别人指点,根本看不出那曾经是一条人工雕刻的巨鲸。

  在池边走了许久,程宗扬终于在太液池北找到那条石鲸。看到水面上足有遗物三倍大的石鲸原物,程宗扬忽然有种冲动,如果自己用珊瑚匕首在石鲸腹下开个洞,藏进去些什么,不知道两千年后是否会被人发现?

  程宗扬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这番冲动。毕竟这个世界是六朝,谁也不知道它的未来是什么样。或者……它究竟有没有未来。

  众人不是来游玩,而是来干活的。稍事休整,富平侯便带人开始清理宫室,程宗扬则找到徐璜,主动要了一个察验宫中禁卫的差事。

  这是一桩苦差事,建章宫千门万户,禁卫也分散各处,全检查一遍至少要在宫里跑一整天。一听程宗扬主动要去,徐璜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还专门派了一个小黄门,给他作助手。

  程宗扬拿到当值禁卫的名册简牍,先把其他军营放到一边,先找右营骑射。宫里准备的名册档案很齐备,没多久他就找到那个自己想找的名字:义纵。

  「去承光殿!」

  …………………………………………………………………………………

  穿上羽林军铠甲的义纵似乎成熟了许多,少了几分游侠少年的无赖之气,但骨子里那种好勇斗狠的亡命性格却丝毫未变。

  见到程宗扬,他有些讶异,但听说程宗扬现在已经是常侍郎,有资格随侍天子,义纵眼里顿时又多了几分艳羡。

  程宗扬没有绕什么圈子,便问起高衙内的下落,可义纵开口的第一句就让他心下一沉,「没有?」

  「自从上回吃酒,一起打过那一场,我就没再见过他。」义纵悻悻道:「这小子,真不够朋友。」

  「前几天他说要去你那里投军,挣一份功名出来,怎么会没有呢?」

  「这我哪儿知道?」义纵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上次他捅死那个,是郭解郭大侠的外甥?」

  程宗扬含糊道:「好像是吧。」

  「这小子!」义纵一拳擂在大腿上,又羡又妒地说道:「这下他可在我们这帮兄弟里拔份了!郭大侠的外甥啊,竟然被他一刀捅死了!」

  程宗扬很想给他个白眼,你这是什么道德观?把杀人当成出风头?

  为了打听高智商的消息,程宗扬特意把义纵领到偏殿,这会儿见左右无人,义纵走近一步,「程大夫——能不能把我调到建章前殿去?」

  程宗扬有些纳闷,「为什么?」

  「在这里干活,累死也没人看见。」义纵见他不解,压低声音道:「这承光殿……是太子的寝宫。」

  程宗扬明白过来,承光殿是太子寝宫,可现在天子连儿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太子?根本就是个闲置的宫室。义纵是觉得这地方干着没前途,才想让自己帮他活动。

  程宗扬一口应诺,「这个好办。」

  义纵大喜过望,拍着胸口道:「我现在是右营队正,管着几十号人马。那小子要来,我肯定给他找个又轻松又风光的差事!」

  说着义纵又叮嘱道:「越快越好!千万别耽误——这回能赶着在天子面前露个脸,哥儿几个这辈子都有着落了。」

  程宗扬办着察验禁卫的差事,给义纵调个宫殿只是一句话的事。没费多少工夫,义纵便如愿以偿入值建章前殿,结果他那番心思却落了个空。御驾的金根、玉辂直到午后才进入上林苑,可天子并不在车舆上。

  徐璜得到单超暗中传来的消息,连忙抛开车驾,连富平侯也没有知会,只带了程宗扬一人,便轻骑离开建章宫,悄悄赶往昭台宫。

  昭台宫在建章宫南,相距二十余里,两人都骑的健马,用不了两刻钟就能赶到。一出宫门,程宗扬心里便是一震。他来时走的是建章宫南门的御道,当时还不觉得,此时走的西门,便进入上林苑深处。道路虽然仍是黄土夯成,路面平整结实,但两旁都是参天古木。林中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叫声,听声音,不仅有狐、鹿、熊、狼,还有虎、豹之类的猛兽,他甚至还听到原本不应该生活在这一带的犀牛、大象的叫声。难怪徐璜一个人走不放心,还要带上自己。

  徐璜道:「不用担心。那些野兽都养在兽圈中。天子射猎时才会放出。」

  正说着,路旁忽然蹿出三四只野猪,险些撞上马蹄。

  程宗扬叫道:「这是什么!」

  「该死!」徐璜尖声骂道:「彘圈又被撞破了!」

  「徐公公,你不会说老虎也会从圈里跑出来吧?」

  「放心!放心!」徐璜安慰道:「虎圈在白鹿观东,隔着两条河,就算从圈里跑出来,也不会闯到这边。」

  「熊呢?」

  「射熊馆在最西边的长杨宫,离此一百余里,足足隔着五条河。」

  程宗扬举鞭叫道:「那是什么!」

  徐璜抬眼一看,「该死!谁落下这么大一头熊瞎子?快走!」

  总算两人的坐骑矫健异常,那只黑熊追了两里路,眼看追不上,只好悻悻钻入林中。

  徐璜松了口气,「天下郡国每年都要送来各种野兽,圈在苑中豢养,供天子秋冬射猎。苑中养得多了,时不时就会跑出来几只。」

  一路有惊无险,总算及时赶到昭台宫。昭台宫本来是冷宫,通常用来安置被废黜的皇后,如今也已经空置多年。此时整个昭台宫被期门武士封锁,留居在此的宫人都被看管起来。

  一名小黄门在宫门外等候,见到两人先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不言声地在前带路。

  小黄门并没有进宫,而是绕过宫门,领着两人来到昭台宫西侧,一处被废弃的池沼旁。

  池旁已经聚了不少人,天子刘骜、皇后赵飞燕、中常侍单超、唐衡、左悺、具瑗、内侍中行说、侍诏东方曼倩都在,程宗扬甚至还看到蔡敬仲的身影,只不过此时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池沼旁立着一棵半枯的大柳树,程宗扬一眼看去,顿时一阵毛骨悚然。与半枯的树身不同,那棵柳树丝绦一直垂到地上,看起来极为茂盛,只是所有的柳叶都被蛀虫咬过,碧绿的叶片上遍布着无数一模一样的黑色虫痕,仿佛满树都挂着诅咒的符文,密密麻麻重复著相同的咒语:公孙病已立。

  长风乍起,柳枝在风中舞动着,柳叶上诅咒的符文像是无数利爪,挣扎着要从叶片上冲出,那种妖异的气息,让所有人都心生寒意。

  刘骜死死握住剑柄,冷汗却从颈后不断涌出。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他意识最深处挥之不去的梦魇,那些咒语在眼前飞舞着,每一句都是:公孙病已立。

  刘骜想开口说话,牙关却死死咬紧,舌头仿佛黏在上颚,无法动作。他竭力想拔出他的天子剑,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掌正在颤抖。

  忽然东方曼倩走上前去,从柳条上摘了片叶子,看也不看就放在唇间吹了起来。虫痕影响了柳笛的声音,声调有些怪模怪样,但东方曼倩吹的是一首乡间俚曲,由于太过俚俗,在场的人人都耳熟能详,甚至连天子都听过,怪模怪样的曲调再配上东方曼倩眉飞色舞的陶醉表情,效果令人捧腹。

  东方曼倩只吹了几句,场中妖异阴森的气氛便不翼而飞,片刻后,刘骜第一个大笑起来,接着众人仿佛得到号令,同时大笑。由于笑得太过整齐,众人倒把自己吓了一跳,笑声又戛然而止。中行说本来臭着脸,这会儿见众人尴尬,反而捂着肚子哈哈狂笑不止。

  众人半是尴尬,半是觉得好笑,再看到天子仍然笑声不停,也都先后大笑了起来。

  刘骜一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喘着气收住笑声,然后一挥手,「烧了!」

  期门武士抱起木薪,堆在柳树下,一直堆到快把柳树埋住,才泼上灯油,放火点燃。

  火焰升起,将那棵传说中死而复生,倒而自立的柳树吞噬其中。树上的咒语连同柳叶和树干,在烈焰中一同化为灰烬。

  刘骜转身就走,唐衡追上几步,低声说了几句。

  刘骜微微一怔,「他竟然找到这里?那就在昭台宫见见吧。」

  宫外多了几辆马车,正是那位江都王太子的车驾。众人簇拥着天子进入昭台宫,稍事整理,随即宣江都王太子觐见。

  天子接见诸侯,徐璜等人自当入殿随侍。程宗扬六百石的官职这会儿就差了点意思,又不是内侍,于是被留在殿外候旨。他紧张了一天,这会儿松懈下来,忽然有些内急,左右无事,索性去找厕所。

  六朝厕所一般建在宫室西南,昭台宫本身规模不大,出了正殿,穿过一个角门就是。门口守着几个侍从,似乎正有人入厕。程宗扬一亮身份,毕竟是六百石的大行令,那些人也没敢拦他。

  昭台宫位于上林苑深处,又是冷宫,厕所也建得颇为简陋,墙壁是用未去皮的树干垒起,年深日久,上面生满青苔,衬着四周茂密的古槐老柏,倒很有几分野趣诗意。

  程宗扬一泡尿痛痛快快放完,刚提起裤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树枝折断的声响,似乎有一个物体正快速接近,接著「轰隆」一声,厕所已经半朽的木墙被撞出一个大洞,蹿进来的竟然是一头野猪。

  那野猪足有半人多高,浑身鬃毛又黑又硬,双眼血红,两支雪亮的獠牙犹如尖刀,程宗扬眼尖,一眼看到野猪背上被撕开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受伤的野兽最是危险,他连忙拔出匕首,小心戒备。

  那野猪似乎对他的匕首十分畏惧,在厕溷中转了个圈,然后一头往旁边的木墙撞去。整道木墙都被撞得散架,隔壁传来一片惊呼,竟然是女子的声音。

  程宗扬不由生出一丝好奇,天子这次出行,一个妃嫔都没带,只带了皇后。但赵飞燕身边的侍女就有好几十个,各种净桶、香灰、布巾一应俱全,哪里用得着上这种厕所?

  这会儿木墙被野猪撞断,视野通透,程宗扬一眼看去,只见里面两个挽着丫鬟的小婢,正扶着一个丽人入厕。

  那两个小婢只有十二三岁年纪,陡然见到一只野猪闯进来,已经吓得傻了。中间的丽人也目瞪口呆,她明眸皓齿,正是自己入苑前,惊鸿一瞥所见的那个美人儿。她头上戴着一支华丽的凤钗,身上穿着绣服,只不过她下裳褪到脚下,裸露着一只雪团般又圆又白的美臀。

  野猪在厕中转了半圈,又往墙上撞去,结果这次没能撞穿墙壁,反而撞断了一支獠牙。野猪凶性大发,弓身发出一声刺耳的嗥叫。

  那丽人和小婢吓得惊叫不已,搂抱着退到厕所一角,挤成一团。

  厕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免惊动了天子。刘骜亲自赶来,身后跟着那个俊俏的江都王太子。看到厕中的情形,江都王太子失态地大叫道:「光儿!」

  那女子名字叫光?程宗扬暗道:确实很光很白……

  那丽人被小婢挡在身后,总算没有春光外泄,她又羞又怕,一边泪如雨下,一边凄声道:「太子!救命……」

  刘骜盯着那头野猪,眼里露出一丝兴奋,握着剑柄,跃跃欲试地说道:「苑中的野彘竟然长到这么大了!」

  江都王太子扯着刘骜的衣角央求道:「圣上救命!」

  「别担心,看我的!」

  刘骜拔出长剑,正欲上前,却被一个人张臂拦住。

  东方曼倩语调铿锵地说道:「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陛下轻投险地,奈宗庙、太后何!」

  那丽人珠泪连连地哀求道:「救命啊……」

  唐衡也道:「陛下三思!来人!快传期门!」

  刘骜正在兴头上,却被东方曼倩拦住,心里十二分不爽,冷着脸道:「朕不去可以——执戟郎,你的戟呢!」

  东方曼倩坦然道:「臣受命侍诏,今日未曾执戟。」

  「找支戟来!你上!」

  程宗扬叹了口气,老东身手怎么样,自己没见过,但跟这头野猪搏斗,恐怕够呛。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不想出手,但老东真要被逼得赶鸭子上架,被野猪撞出个好歹,未免也不是朋友之道。

  程宗扬握着匕首,正要上前。单超大步过来,他提着一把环首长刀,黑色的长袖微微鼓起。

  那野猪双目血红,口中淌著白沫,背上的伤口使它狂燥无比,此时看到有人过来,立刻嗥叫着撞向单超。单超脚步微微一错,长刀疾劈而下。只一刀,一颗巨大的猪头就带着无数血花飞了起来。

  好死不死,那猪头竟然冲着自己的脑袋飞来,自己要是躲开的话,就该撞到天子身上了。程宗扬万般无奈,只好收起匕首,双臂一展,把这颗还喷着血的大猪头抱了个结结实实。

  …………………………………………………………………………………

  虽然从头到脚洗了一遍,连衣服也换过,程宗扬似乎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单超猪口救人,东方曼倩一番大义言辞,事后都得到天子的赏赐,连他这个拦猪头的功臣也得了两匹丝帛。

  事后察验,那头野猪是被花豹咬伤,追逐中闯入昭台宫,花豹的足迹也在离宫殿不远的位置找到,也许是看到里面人太多,花豹没有进来。但能把一头野猪追得慌不择路,那头花豹也不是一般的凶猛。

  外面飘来淡淡的肉香,那些期门武士正在烤炙野猪。昭台宫出现怪柳,天子本不欲多待,方才一场意外,却让天子来了兴致,让人将那头野猪拖到殿前洗剥宰杀,当庭烤炙。一方面大快朵颐,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头花豹的线索,打一张豹皮。

  程宗扬把毛笔簪到冠侧,系好充当书刀的珊瑚匕首,然后推开殿门,走出宫室。

  迎面看到徐璜、左悺、具瑗三人,一个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那笑容即慈祥又和蔼,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程宗扬下意识地摸了摸衣物,心想自己不会是被偷窥了吧?老头可说过,汉宫的太监净出变态……

                第三章

  程宗扬把欠条往案上一拍,痛心疾首地说道:「看你干的缺德事!」

  蔡敬仲丝毫不显慌张,只叹息道:「南宫这班同僚,也是穷得太狠了。些许小钱也放在眼里,思之令人怅然……」

  蔡敬仲摇了摇头,一边叹息,一边慢条斯理地把那些欠条撕成碎片。

  程宗扬盯着那堆碎到拼不起来的纸渣渣,半晌才抬眼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怎么回事?欠条呢?」

  蔡敬仲嗤之以鼻,「欠条都拿来了,还想再拿走?他们以为我蔡敬仲是好欺负的吗?作梦!」

  「大哥!我知道你是爽快人!可我是中间人啊!你这一撕,你是痛快了,我怎么跟他们交待?」

  「就说我再给他们写一份。」

  程宗扬哑口无言。高啊,真高。徐璜他们原本好歹也算有张白条,这会儿连白条都没了。徐璜要是信了他,运气好到顶天,恐怕也要等到进棺材那天,蔡敬仲大发善心,才会把欠条烧给他们。

  「大哥,」程宗扬推心置腹地说道:「我也不是什么滥施善心的好人。但这事儿吧,我觉得真不能这么做。你要觉得把钱给他们会让你念头不通达,我来替你还!」

  蔡敬仲道:「你还有钱?」

  程宗扬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蔡敬仲从怀里取出一块纸板,往两边一摊,一座纸制的楼宇跃然而出,「你上次说的电梯我觉得有点意思。实验楼太高的话,平常上下一者耽误时间,二者太累,你说的电我虽然没有,但其间的道理是相通的,我考虑了一下,实验楼位于江边,完全可以采用水力驱动……」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宁愿给你的实验楼加装一部水力升降机,省点上楼的力气,也不肯还钱是不是?」

  蔡敬仲想了想,「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必须告诉你,还不还钱不是重点,重点是——」蔡敬仲竖起一根手指,「效率。」

  「这词还是我告诉你的吧!」

  「但我觉得很对。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哎?你说我给他们点时间怎么样?我有一种药,每天可以让他们多睡一个时辰,可谓金不换……」

  程宗扬果断道:「咱们说正事——刚才入厕那个女人是谁?」

  「江都王太子妃,名叫成光。纳娶不足一月。」

  程宗扬有些话甚至不能问徐璜,在蔡敬仲面前倒没有什么顾忌。

  「那就不对了。」程宗扬低声道:「我那会儿站在中间,回头时正好能看到江都王太子的表情——他嘴里喊著」救命『,眼里的高兴劲儿却藏都藏不住。「蔡敬仲道:」也许是因为漂亮女人入厕受野猪袭击,让他感到兴奋吧。那些诸侯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

  蔡敬仲这话也太不靠谱了,哪儿有这么早就盼着老婆死的?起码也得过完蜜月吧?话说回来,这种变态那算什么?我还见过有人天子不当,专门当乞丐的。

  蔡敬仲道:「我就见过有人诸侯不当,非要改名换姓当乞丐的。」

  程宗扬愕然道:「谁这么变态?」

  「胶西王刘端。」

  「王邸长草那个?」

  「京中的王邸还算好的。他在封地的宫室全都塌了。」

  「怎么会塌了?他就算自己不住,老婆孩子也得住吧?」

  蔡敬仲摆摆手,「不说这些,咱们还是说正事——实验室……」

  「实验室的事咱们等会儿说。我问你,江都王太子入觐说了些什么?」

  蔡敬仲无奈地说道:「也没什么。我看他的意思,是想当太子。」

  「什么?」

  「赵太子不是死了吗?」

  「死了?」

  「哦,还活着,但也算个死人了——他就动了心思。」

  「天子呢?」

  「天子很喜欢他。」

  程宗扬沉默半晌,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和秦桧判断,刘骜中意的应该是定陶王。但定陶王毕竟只是个婴儿,很可能会夭折。而江都王太子生得一副好模样,性情也温和有礼。刘骜对美男一向很有好感,比如对富平侯张放,就十二分的宠信爱护。他如果选中江都王太子,还真不算意外。

  「江都王太子……叫什么名字?」

  「刘建。」

  「江都王……刘建……」程宗扬念叨了几遍,忽然站起身,险些撞倒面前的几案。

  「干!」程宗扬叫道:「让你说中了!那家伙真是个变态!」

  程宗扬去过江都王邸下诏,又在苑门处遇见江都王的车驾,但对江都王这个封号并没有特别的感受。直到此时,江都王和刘建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他终于反应过来——江都王刘建!

  这位诸侯在史籍中所占的篇幅并不长,但每一个字都令人作呕——也令某些人兴奋。短短几百字,涵盖了各种虐杀和变态的性行为。以至于后世只要有人写到关于性变态的历史,这位江都王刘建都绝对是绕不开的人物,无论内容还是深度,都远在任何帝王之上。

  史籍中关于江都王刘建的具体记载,程宗扬已经记不太清,但他可以确定三件事:第一,刘建眼中的兴奋是真的,自己并没有看错;第二,刘建并非不喜欢王后成光,相反,两人很可能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第三,正如蔡敬仲所言,他就是因为美女、入厕和野猪这三者,尤其是后者而兴奋。最后一点,刘建如果继位,赵飞燕就完了。

  突然间程宗扬心头一凛,深深吸了口凉气,背后寒意直冒。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第一眼看到成光,会觉得她有些熟悉——她的美色中有一种奇特的气质——与泉玉姬、凝玉姬相似的气质。

  这个猜测太过震撼,使得程宗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主公?」

  程宗扬一把捏住蔡敬仲的手腕,「你去对皇后说,立刻离开上林苑,回长秋宫。我来护送!」

  蔡敬仲没有多问,只拿起那个新建的模型,慎而重之地放在他手中,「财力有限,一定要花到正处!」

  …………………………………………………………………………………

  赵王巫蛊案发,在朝野间掀起一场所料未及的风暴。绣衣使者江充一夜之间便取代董卧虎,成为洛都人闻之色变的存在。

  先是赵邸被封,赵王赐自尽,太子刘丹、赵后淖姬入北寺狱,接着平城君、阳石公主府中先后掘出诅咒木偶,平城君下狱,阳石公主自尽。

  随着江充的追查,越来越多的木偶被发掘出来,仅第一天,就在御道、北宫的安福殿、永春殿、南宫的建德殿等处掘出木偶数百只,主管宫禁的宦者令苏文弃市,皇后宫中的大长秋黄今腰斩……

  不仅如此,江充还带着胡巫在京中望气,一旦发现哪里有施展巫蛊之术的踪迹,立即破门而入,掘地三尺,寻找证据。一日之间,洛都受到牵连而下狱的便有数千人,刚刚被处决一空的监狱重新人满为患。

  大司马吕冀亲自过问此案,处理更是果决异常,只要罪行确凿,便毫不手软地予以处决。自赵王以下,已经伏诛的便有数十人之多,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还有更多人在狱中被追问案情。汉国刑律素来严苛,往往族诛,一旦兴起大狱,不仅已经下狱的数千人,连同远在赵地的赵王眷属、家臣,最终只怕无一逃脱。

  一片血雨腥风中,天子却出宫游猎,引起不少非议。以至有传闻说,大司马正在忙于案情的时候,天子却带着他那位出身歌伎的皇后,在上林苑尽情游乐。也正是因为顾忌皇后,吕大司马才只处决了一个大长秋,便草草结束了对皇后寝宫长秋宫的搜查。

  士林为此议论纷纷,颇有些人以为皇后赵氏才是巫蛊案的主谋,目的是诅咒太后。

  就在一片非议声中,程宗扬陪同皇后的车驾悄悄返回洛都。

  凤舆上的帷帐四面卷起,赵飞燕端坐车上,她戴着金灿灿的凤钗,披着一袭纯白的裘衣,纤柔的身体仿佛弱不经风。她手中拿着一幅画卷,正在默默观赏。

  风中已经带着初冬的轻寒,但赵飞燕仍然坚持卷起帷帐。因为她车舆还有一个外臣,鸿胪寺的大行令。她可以想像,若是自己因为御寒放下帷帐,立刻就会有不堪入耳的流言四处传播。因此即使她贵为皇后,即使天气再冷,她也只能忍受。

  眼下所有的内侍和宫人都知道,那位姓程的大行令是奉天子御旨,要送皇后的妹妹入宫,幸好他们离得太远,听不到两人的交谈。

  那是毛延寿用了两天时间精心绘制的肖像,上面画的是皇后亲妹,即将入宫的赵合德。毛延寿被救出来之后,急于将功补过,这幅画更是十二分尽心。画上的少女巧笑嫣然,惊姿绝艳,洋溢着无可比拟的青春气息。

  赵飞燕看着画卷,「她很漂亮。」

  「比起令妹尚有不及。」程宗扬实话实说。友通期的确很漂亮,但和赵合德放在一起,光芒就不由得黯淡下来。

  「她还好吗?」

  「很好。」程宗扬没有多说。虽然他这些天并没有顾得上去看赵合德,但对赵合德而言,上清观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

  「我宫里的大长秋死了。」赵飞燕轻叹道:「他只是不小心,与我走得近了些,就被人查出榻下藏有木偶。」赵飞燕无奈地说道:「甚至连我的榻下也被人掘开。」

  「别担心,这只是一种很拙劣的警告。他们不会轻易动你的皇后位子。」

  「是啊。哪里还有比我家世更单薄的皇后呢?」

  程宗扬默无无语。他并不认为自己一手引发的赵王谋逆是一起冤案,但牵连到赵飞燕身上未免太过荒唐。那些诅咒的木偶确有其物,大多是针对天子和夭折的两位皇子,只有北宫掘出的几具是针对太后,但那几具木偶的来源非常可疑,很可能赵王一系对此并不知情。究竟是某些妃嫔对太后心怀怨恨,还是干脆就是江充一手炮制的,便不得其详了。

  「若是你相信我,我会在她身边安排一个人,」程宗扬道:「有什么事,你可以通过她来联系我。另外,那位江女傅现在也可以信任。但除了她们三个,宫里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知道了。」赵飞燕道:「你也小心。」

  凤辇的帷帐落下,程宗扬也随之退了出来。

  他拢起拳头,往冰冷的手指上呵了口气。无论如何,汉国朝局的多米诺骨牌已经倒下。虽然太后和天子都以为他们可以掌控局势,可程宗扬并不这么认为。

  程宗扬刚护送着皇后的凤辇回到洛都,便听说了一桩奇事:江都王自上林苑返回,便赴永安宫,哭诉于太后御前,求收封国,去王爵,自愿入宫充当侍卫,于殿前执戟。

  「臣僻居乡鄙,犹如井底之蛙。不回洛都,不知天子近臣尊贵如斯!」江都王一把年纪了,在太后面前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求太后允臣入宫当值!」

  吕雉面沉如水,耐着性子安抚了江都王,随即派内侍赴上林苑,赐给富平侯一柄短剑。

  「也该轮到他了。」秦桧道:「吕氏正步步紧逼,逐一清除天子亲信,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程宗扬道:「富平侯我没怎么打过交道。但除了富贵之名,也没说过富平侯有别的什么本事。这样一个纨裤子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掉他只会激怒天子,于大局好像没有什么补益。太后此举,我觉得有点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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