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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16,2

小说: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2025-07-12 09:46 5hhhhh 5820 ℃

  这骚货还真不含蓄。但她说得这么露骨,既是为自己开脱,也是在暗示她与胡夫人的关系非同寻常,提醒他已经验过身份,接下来就不会像刚才一样泛泛而谈了。

  果然,胡夫人再开口时便直接问道:「听寿儿说,苏娘子有意回洛都?」

  「确有此意。」

  「是打算盘桓数日,还是回乡定居?」

  「这要看——太后娘娘的意思了。」

  胡夫人轻笑一声,「你不用试探我。也许你不知道苏娘子与我……们娘娘的交情。你问过她就知道,大家都不是外人。若不是我替你遮掩,你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坐在此地?」

  这倒不是虚言,步广里地陷之後,吕氏再没有找过自己的麻烦,听说唐季臣甚至被勒令自裁,这诚意不可谓不厚。

  「多谢夫人。」

  「你来洛都,不来找我倒也罢了,只是……」胡夫人略一停顿,然後盯着他的眼睛道:「为何去了西邸?」

  程宗扬听懂了她的意思,她问的不是自己去西邸做什么事,而是为什么来到洛都不联络太后,反而与天子私设的西邸来往。

  「这是夫人的安排,请恕在下不能多说。」

  胡夫人冷哼一声,「狐性多疑,她生来便疑心太重。也罢,既然如此,我便不多问了。等她回来问她便是。」

  程宗扬微微一笑,心道:你不多问就好。

  胡夫人一边拿起漆盏,轻呷了一口浸过花瓣的清水,然後道:「有人在打听你的来历。」

  程宗扬心下暗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你在宋国的身份已经有人知晓了。」胡夫人意味深长地笑道:「好一个惨绿少年。」

  程宗扬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刚在汉国立住脚根,就会露出马脚。

  「张敞并非针对于你,他出使归来,便与霍大将军交恶,将军府让他指认,他直接投书到了北宫。」

  程宗扬表情古怪地问道:「张敞?可是画眉那个?」

  胡夫人莞尔一笑,「正是。」

  张敞画眉的典故,程宗扬也算是如雷灌耳,但自己对张敞的了解也仅限于画眉,在临安接待汉使时,自己就是个凑数的,压根没想到他会是张敞。而当时在座的宋国官员不下百人,张敞竟然能注意到自己这么个微末官员,还在汉国认出自己,看来这位张敞可不仅仅是会画眉那么简单。

  胡夫人道:「你若是冒用他人形貌,那便另当别论了。」

  狐族擅长化形,借用他人形貌也是常事。但程宗扬还是不打算赌这一把。他苦笑道:「是我大意了,还请夫人遮掩一二。」

  「这么说来,你不是借用他人形貌了?」胡夫人目中灵光微动,「既然你在宋国有身份,那么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查出来天子在宋国的帮手是谁,他们派了多少人在洛都,来此所图何事?」

  程宗扬心念电转,一边迟疑道:「这个……」

  「寿儿,把你在金市的产业给他一处。」胡夫人道:「苏姊如今既然以商贾行事,回洛都也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程宗扬已经打听过,金市的商铺不是多少钱的事,而是根本有价无市,有钱都买不来。胡夫人张口便送了一处产业,这报酬着实不薄。但这事程宗扬听着很有些蹊跷,似乎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且慢。」程宗扬道:「夫人提到这些,总要跟我说一下前因後果吧?」

  「数日前北军捕拿一伙贼寇,发现里面竟然有几个宋国的禁军。刑讯之下,得知他们在洛都已经潜藏多日,同行的还有一个宋国的要紧人物,将不利于我炎汉。」

  胡夫人这番话不尽不实,至少程宗扬知道,汉军并没有得到活口,也没有什么刑讯,所谓的口供其实是用了搜魂密术。但从她的话语判断,搜魂的结果显然不乐观,他们只知道那些宋国禁军来洛都是因为一个要紧人物,由于那几名宋国禁军都是有职衔的高级军官,使得他们错以为来人身份极高,却不知道那个人什么官职都没有,只不过是高俅视若心肝的乾儿子。

  「不行!」程宗扬一口回绝,同时霍然起身,「既然洛都有宋国奸细,我的处境就太危险了。我要立刻离开,告辞!」

  程宗扬掀开帷幕,抬脚往殿外走去。胡夫人一言不发,直到他走到门边才掩口笑道:「果然是狐性多疑——公子请留步,此事再做商量。」

  「好哥哥,莫生气……」孙寿挽住他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央求,半推半位地把他扯回帐内。

  程宗扬冷冷看了她一眼,目中流露出一丝杀气。孙寿娇躯一颤,顿时觉得遍体生寒。

  胡夫人对他的愤怒倒是不那么意外,坦率地开出条件,「我可以保证你的身份不会泄露,并且为你提供必要的保护,同时也不会过问你如何行事。但作为交换,若是事关天子与太后,务必知会于我。比方说……」胡夫人微微顿了一下,「你宅下飞出的是两隻鹅——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月旦评还真是个传播谣言的好平台,这么快两宫都已经知道了。程宗扬推脱道:「此事与我无关。」

  「徐璜那阉贼异想天开,以为些许流言能成什么大事。」胡夫人道:「不需你出面否认,若有人问到你头上,你直说二鹅便是。」

  程宗扬却不鬆口,「在下还有求于徐公公。」想让我帮忙,总要拿些好处出来吧?

  「所求何事?」

  程宗扬却道:「你确定我的身份不会外泄?」

  「除我与娘娘以外,宫中再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程宗扬看了一眼孙寿,「她把我的身份泄露给你们,该怎么处置?」

  胡夫人莞尔一笑,「这是你们族内的事,该怎么处置与我无关。」

  孙寿脸色发白,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胡夫人心下暗叹,这些年自己虽然对孙寿百般维护,但狐族几近灭门,也难怪苏妲己起疑。如今狐族重归,也该是把寿儿交还给他们了。

  胡夫人不再理会噤若寒蝉的孙寿,站起身道:「太后该上殿了,随我去觐见吧。」

  穿着黑色宫装的吕雉坐在御座上,远得几乎看不清面目。她温言询问了几句昔日姊妹的近况,又赏赐了一些金玉丝帛,随即就打发他出来,前後还不到一刻钟。

  …………………………………………………………………………………

  为了掩人耳目,程宗扬是乘坐孙寿的车舆入宫。孙寿被他那一眼盯得忐忑不安,回到车上便依偎过来,腻声道:「好哥哥,奴家好想你……」

  程宗扬道:「出来吧。」

  在孙寿惊讶的目光中,车厢空荡荡的角落里伸出一条白生生的美腿,接着一个火辣的身影从空气中浮现出来,杏眼桃腮,艳红的唇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正是屠戮狐族从不手软的龙宸杀手惊理。

  程宗扬挑起孙寿的下巴,「说吧,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孙寿玉脸雪白,战战兢兢道:「奴婢不敢相瞒……」

  「我看那位胡夫人知道的事情不少嘛。」

  「太后娘娘与苏姨是手帕之交,胡姨娘是太后的贴身女婢,也知道苏姨的身份……苏姨离开後,一直是胡姨娘照顾奴家……」

  「你是说你跟她更亲近,连族里的事都可以随便告诉她吗?」

  孙寿颤声道:「奴婢不敢。」

  「我允许你说的,你才能说。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一个字都不能说。」

  孙寿打了个寒战,急忙解释道:「奴婢知错了。不过奴婢不曾泄露紫妈妈的身份。只说过公子是苏姨的人。」

  程宗扬站起身,对惊理吩咐道:「好好查查她还泄露了什么。从现在起,不许她离开你半步。」

  惊理嫣然一笑,对孙寿勾了勾手指,「小乖乖,过来吧。」

  孙寿对惊理极为畏惧,白着脸露出一个胆战心惊的笑容,然後顺从地伏在她脚边。

  一辆马车迎面驶来,两车相错的刹那,程宗扬身影微微一闪,落在另一辆车上,两车背道而驰,瞬间便即拉远。

  卧在门边的雪雪懒洋洋看了他一眼,然後打了个呵欠,又闭上眼打盹。小紫靠在茵席上,一条泛着铁黑色光泽的机械蛇正在她白皙的手臂上蜿蜒游动。在她面前悬着一隻铁箱,铁箱八个棱角各有一隻弹簧悬挂在壁上,木制的车轮虽然颠簸,铁箱却能最大程度地保持平稳。

  「那个匿形的符箓还有一些缺陷,」程宗扬道:「动作一快就会露出形迹,而且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轮廓,光线越强,效果越差。」

  「像这样吗?」

  小紫轻轻一拍,臂上的小蛇昂起头,蛇信微吐,口中放出一道强光,照出他身边一个淡淡的人影。

  程宗扬这才看出车厢里还有一个人,「咦?这效果比刚才的强得多。」

  「这是蛇奴另外用上她天生的匿形法术,但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程宗扬叹道:「想靠匿形符潜入宫内,看来还有点风险。」

  小紫道:「吕雉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说呢?」程宗扬难以措辞地迟疑片刻,「今天吕雉的表现很奇怪,好像是在……有意回避我?」

  这话程宗扬连自己都不相信,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今天的北宫之行,好像胡夫人才是主角,吕雉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

  程宗扬把自己在宫里的对话尽量完整的复述了一遍,最後道:「我有一个感觉——很可能我们猜测得不对,与苏妖妇结拜的九面魔姬不是吕雉,而是那位胡夫人。」

  见过胡夫人和吕雉之後,这个念头就在程宗扬心里萦绕不去。胡夫人对苏妲己了解之深,根本不像一个只站在主人身後的仆妇,反倒是後来出现的吕雉,平淡中带着几分疏离,并没有那种情同姊妹,亲密无间的感觉。

  小紫道:「她说的虽多,但话里少了很关键的一环。」

  「哪一环?」

  「她们发现死者中有宋国禁军,为什么会以为与天子有关?」

  程宗扬一想也觉得蹊跷,那些禁军在名义上是和来自晴州的暴氏杀手兄弟一伙的,无论如何也和天子扯不上关系。

  程宗扬眼睛一亮,「会不会是天子以前就和宋国某些人来往过?」

  小紫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大笨瓜,你说的很有可能哦。」

  「看来,我真该查一查刘骜在宋国的关系了……」

  程宗扬说着忽然腿上一紧,一隻象牙蝎子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跳到自己膝盖上。

  「有毒吧!」程宗扬急忙抬指把蝎子弹飞,接着想起一事,「死丫头,你能不能造一隻野雉?要纯白的。」

  「什么样子的?」

  「越逼真越好,尤其是羽毛和皮肉必须是真的,最好让人拿起来都看不出破绽,把它当成活的。」

  「那我可做不出来。」

  程宗扬叹了口气,脑中却不由想起一个人——自己曾经答应徐大忽悠,要带他离开太泉古阵,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子来到汉国,结果失信于人。如果徐大忽悠在的话,以他造假的手艺,说不定真能弄出一隻纯白的野鸡。

  程宗扬估算了一下,如果徐君房及时动身北上,两个月时间,现在也应该抵达临安了,他那些花样,在汉国倒是很能混得开……

  程宗扬蓦然想起一事,喝道:「停车!」

  马车在一条街巷内停住,程宗扬顾不得多说,立刻从腰包中取出一块玉佩,指尖略一用力,将玉佩捏得粉碎。

  空气中传来一阵细微的波动,片刻後,一面水镜缓缓浮现,接着林清浦的面孔出现在镜中。

  「清浦见过家主。」

  「苍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林清浦道:「属下已经派人去见过莫如霖,并依照家主的吩咐支取了两千金铢。」

  「金铢?我不是让你们送些粮食过去吗?」

  「粮食已经送去,并且接了徐先生等人回来。」林清浦道:「那笔金铢就是给徐先生他们的。」

  程宗扬越听越纳闷,「徐君房要金铢做什么?」

  林清浦道:「是属下没有说清——那笔金铢不是徐先生要的,而是与徐先生同行的慈音师太取走的。她拿着家主给她的凭证,从柜上支取了两千金铢。」

  「我幹!」程宗扬差点把水镜吼破,「那贼尼姑竟然骗到我头上来了!」

  林清浦也吃了一惊,「这不是家主给她的凭信吗?」

  说着林清浦拿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张,放在水镜前。那是一张作工精致的纸币,面值1000。程宗扬咬牙道:「她拿着一张一千的纸币,就骗了你们两千金铢?」

  「她一共拿了五张。」林清浦将五张纸币一字排开,「徐先生给她作保,证明是家主的凭信。属下见这凭信无法伪造,才相信了她。」

  程宗扬奇道:「徐君房给她作保?」

  林清浦寻思了一会儿,然後苦笑道:「我明白了,那尼姑故意在徐先生面前拿出这些纸张,徐先生只说这是家主的东西,没想到她手里也有。那尼姑说是家主亲手给她的。後来又私下找到我,一番花言巧语,支取了两千金铢。」

  程宗扬叹了口气,「算了,也怪不得你,那贼尼活脱脱就是个白毛妖精,骗的也不是你一个了。妈的!两千金铢!」

  「她还拿了一张欠条,说是小侯爷亲笔写的借据,向她借款一万金铢。因为她急着用钱,暂时以五千金铢的价格抵押给我,十天之後来赎。若有逾期,借条归我所有。」林清浦有些後怕地说道:「好在我拒绝了。」

  程宗扬咬着牙狠狠冷笑两声,这贼尼姑还真是花样百出,石头里都想刮出油来,「你记住了,下次再见到那贼尼,千万别听她忽悠,直接叫上人砍死她!」

  林清浦重重点头,「明白!」

  「水镜别收!」程宗扬道:「我再问你一件事:有没有一对姊妹从苍澜来找我?」

  林清浦想了想,「未闻此事。」

  「其他人呢?」程宗扬道:「尤其是女人。」

  看到林清浦暧昧的表情,程宗扬重重咳了一声,「别笑,我是说正事。」

  林清浦收起笑容,「有一个女子曾来打听过家主,游掌柜认出她是剑霄门的门主,姓黎。」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才想起剑霄门那个黎锦香。自己跟她只是一面之交,她怎么会来打听自己?

  程宗扬想问的是虞氏姊妹,龙宸对自己的袭击来得太过蹊跷,力度也大得出奇。他刚才想起徐君房,才忽然想到问题是不是出在虞氏姊妹身上?虞氏姊妹在龙宸的地位比惊理更高,接触的机密也比惊理更多,如果龙宸得知她们被人收服而脱离组织,因此来刺杀自己,那就说得通了。

  「家主?」林清浦在镜中问道。

  程宗扬把虞氏姊妹的模样描述了一遍,然後道:「有她们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林清浦仔细记下,接着水镜化为一片细碎的星光,还未落地就闪烁着消散不见。

  …………………………………………………………………………………

  与此同时,新任的兰台典校秦会之卷起一册竹书,装入布囊,放回高及殿顶的木架上,然後又重新拿起一卷。

  他动作从容不迫,其实看得极快,解开布囊,将牛皮绳编好的书简摊开,目光从简上一扫而过,便即合起,书简有竹有木,有些还是金石之属,上面的字迹有些是刻书,有些是墨书,有些是色彩鲜艳的丹书,有些是字迹浓厚的漆书,有的还有删削改动的痕迹,读起来并不轻鬆,但秦桧一目十行,只遇到要紧的内容才停下来细读片刻。

  木架上方的角落里塞着一堆积满灰尘的书简,都是五十余年前的旧物。竹简下压着一隻锦囊,上好的锦缎已经失去光泽,显得陈旧不堪。秦桧拿出锦囊,解开系绳,从囊中取出一卷竹书。

  竹书的牛皮绳已经朽坏,刚一解开,竹简便散落开来。秦桧拨开竹简,取出一块玉牒。白色的玉面上刻着四组干支,旁边用金汁书写的文字看起来还是崭新的:刘询。父:刘进。母:王翁须。玉牒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漆痕掌印,旁边依次是父、母、官员、御医、稳婆的指痕印漆,所有印漆都用透明的蜜蜡封着,为了防止有人改动,里面还嵌着易碎的蝉翼。

  秦桧轻轻吁了口气,将竹书和玉牒原样收好,放入锦囊,重新放回原处。

                第七章

  斗室内一灯如豆,昏暗的灯光下,程宗扬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听着自己的谋士侃侃而言。

  「汉国之事头绪繁多,要紧之事,便有三件。」秦桧道:「先是找两个人:高智商和严君平;其次是筹一笔钱,避免雲氏的产业被清盘;再次是与四方势力周旋。」

  在浏览过所有卷宗,查阅过记录洛都琐事的闲书,用半天时间在街市走马观花,又用一天时间在兰台翻阅过档案图书之後,秦奸臣终于摆脱吃闲饭的嫌疑,开始替主公出谋划策。

  「所谓四方者,天子与内侍一方、太后与外戚一方、赵王与诸侯一方、还有潜在暗处的巫宗与龙宸一方。」

  程宗扬点头道:「说到龙宸,他们死了几个人居然就这么算了?我还以为他们会立刻回来找场子。」

  「此事大有蹊跷,」秦桧道:「龙宸一向谋定而後动,何况七宿齐出,定有必得之计。」

  程宗扬道:「他们不是得手了吗?雲家的金铢都被他们劫走了。」

  「这就是蹊跷之处,」秦桧拿出笔墨,在纸上列出时间,「当晚雲家遇劫在先,家主出动在後,中间相差一个时辰,龙宸若是意在金铢,绝不会拖泥带水。何况数万金铢,也不至于让龙宸七宿齐出。」

  「你的意思是……」

  「龙宸之意不在金铢,而在家主。」

  「你是说他们专门等我上钩的?」

  秦桧仍然摇头,「若是如此,家主未必能顺利脱身。」

  程宗扬纳闷地问道:「我怎么听不懂呢?你是说他们的目标是我,又不是刻意针对我?」

  秦桧坦然道:「属下也难解其详。」

  程宗扬板着脸道:「我听出来了,你是说他们要刻意针对我,我早就死到他们手里了是不是?你这是没把我这家主放在眼里啊。」

  秦桧正容道:「家主英明果决,神武盖世,龙宸几个跳踉小丑,家主伸出一根手指便捻死他们。」

  程宗扬以手抚膺,「好久没听你的马屁了,真是舒坦……继续拍!」

  秦桧叹道:「那只有请主公奉天承运,开国登基了。」

  程宗扬挑起大拇指,「这马屁拍得够狠。」

  他本来开句玩笑,眼看秦桧神情不对,不禁愕然道:「奸臣兄,你不是当真的吧?」

  秦桧笑而不语。

  程宗扬叹了口气,「别扯这些了,先想想怎么把人捞出来吧。跟你说,自从见过剧孟,我两天都心惊肉跳的,生怕高智商那小子落到别人手里,跟他一样。到时候高俅非找我玩命不可。」

  「此事主公尽管放心,」秦桧道:「衙内不会是个肯吃眼前亏的。」

  程宗扬一听也对,以高智商那德性,用不着别人动刑,他就坦白从宽了。除非他遇到个虐待狂,坦白了还要给他来个狠的。

  程宗扬道:「剧孟到现在还没醒,而且又查出来他喉咙还有伤,只怕苏醒之後也不能说话了。」

  秦桧沉声道:「刘彭祖狡诈过人,此举必有所谋。」

  「他想图谋什么?他都诸侯王了,还能图谋什么?难道想当皇帝?」程宗扬说着忽然顿住,接着一拍几案,「没错!他就是想当皇帝!剧孟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刘彭祖才下了毒手!」

  秦桧道:「理当如此。」

  「怪不得你说破局的关键在剧孟身上,原来早就想到这一点了。」程宗扬赞道:「行啊,奸臣兄,真有两下子。说说看,汉国这乱局该怎么破?」

  「方才所言三事,皆为皮毛,汉国乱局的关键只在一处——」秦桧道:「天子无後。」

  程宗扬跪坐得不耐烦,索性盘膝而坐,双手抱在胸前,仔细听他的分析。

  「汉国诸般乱象,皆根源于此。」秦桧道:「天子秉政不过数月,与太后离心之迹已显。吕氏所图,无非是将来幼主继位,太后再度垂帘听政,重掌大权。此处关键在于当今皇后,因此吕氏极力诋毁赵氏,却隻字不提废后之事。」

  程宗扬追问道:「为什么?」

  「赵氏出身寒微,又无父兄可依,遍观後宫,再没有比她更弱势的后妃,若是废后另立,只会比赵氏更棘手。留其位而皇后势弱,污其人则众心难服,天子百年之後,太后垂帘便顺理成章。」

  程宗扬低骂一声,「幹!」赵飞燕真够惨的,纯粹是被吕氏当成了靶子,就连她当上皇后,也是因为她好欺负。

  「其次,天子既无子嗣,继位者只能选之于诸侯。汉国如今共有一十六位诸侯,最近者无过于赵王。」秦桧话锋一转,「但赵王一系最不可能继承帝位。」

  程宗扬道:「因为赵太子年长。」

  「正是。赵王父强子壮,若是继位必与吕氏争权。吕氏若想当国,必选一婴儿才肯幹休。」

  程宗扬拍案道:「定陶王!那小家伙才三岁,爹妈都死了,选来当太子正合适!」程宗扬恍然大悟,「我说刘骜怎么吃撑了,非要让他入觐!」

  秦桧道:「定陶王入嗣只是天子的心思,未必就能继承大位。」

  程宗扬想了想,「太后不肯?」

  秦桧问道:「定陶王入京,是养在南宫还是北宫?」

  「当然是南宫。天子选的太子,肯定要养在身边。」

  「定陶王将来是亲近太后,还是亲近皇后?」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程宗扬已经知道答案,索性道:「既然不是赵王,也不是定陶王,那会是谁?」

  「谁有望入嗣便不是谁。」秦桧道:「天子驾崩之前,吕氏绝不会让任何诸侯之子入嗣为太子,唯恐其承天子恩泽。待天子驾崩之後,再议立新帝,所有恩德都将系于太后一身。」

  这就是说,只有天子死後,继承人才会水落石出。刘骜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天不知道谁会是自己将来的「儿子」,他亲近谁,谁就不可能继承帝位,原因只是不让他向可能继位的「儿子」施恩。

  秦桧这番话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程宗扬思索半晌,然後长叹道:「赵飞燕一点都不冤,实在是对手太强了。」

  如果说以前程宗扬对赵飞燕只是同情,此时已经是怜惜了。那个弱女子所能倚仗的,只有天子的宠爱,面对如狼似虎又狡毒无比的外戚,根本就没有任何应对的能力,一旦天子驾崩,她的下场不会比北宫那些不见天日的女子好多少。

  程宗扬冷笑道:「万一天子真生了儿子,那就有意思了。吕氏精打细算,一把就输个乾净。」

  秦桧反问道:「天子有儿子吗?」

  程宗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难道赵氏姊妹是被冤枉的,其实是天子不育?

  「有吗?」

  「属下在兰台查过宗室谱牒,」秦桧道:「天子曾有过两个儿子,但赵氏入宫前均已夭折。自赵氏入宫,便再无所出。」

  程宗扬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他不能生呢。」

  秦桧却道:「若非如此,吕氏有何借口阻挡诸侯入嗣?」

  如果天子始终无出,挑选嗣子就理所当然,便是太后也不好阻止。天子曾经生过两个,却没有留住,再想选嗣子,别人就有了借口:反正不是你的事,再等等,说不定哪个后妃有了呢?刘骜也肯定觉得生不出儿子不是自己的错,只是运气不好,再加把劲说不定就生出来了。再说姊姊不行,那不是还有妹妹吗?

  程宗扬沉吟道:「那两个皇子会不会是……」

  「此事属下不敢妄言。但无论如何,天子至今尚无子嗣。」

  「好嘛,天子没儿子,太后又不肯让诸侯先行入嗣,大伙就这么乾耗着,看谁先熬死谁。」

  本来应该是双方智计百出,斗智斗勇的宫廷大戏,最後却变成比赛谁活的更长,这事怎么想都够无趣的。

  「你说的破局,不会是等着看他们谁能熬到最後吧?」

  「天子春秋鼎盛,太后也芳华正荣,要想寿终正寝,至少要二十年。」

  「二十年?我两个月都不想待,赶紧想辙!」

  「吾当为主公谋之。」

  秦桧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赵王。

  「若要破局,只在此人身上。」

  「为什么?」

  「赵王身为诸侯,却不思恭顺诚敬,屈己避嫌,反而勾陷臣子,觊觎大宝,其愚一也;欲图天子之位,却极力讨好太后,一心与虎谋皮,其愚二也;力尚不能齐家,却野心显露,为人自不量力,其愚三也;交结亡命,却又反目成仇,太阿倒持,授柄于人,其愚四也;群臣侧目,尚不知警醒,其愚五也。凡此五愚,可谓取死有道。」

  程宗扬仔细想来,还真是这样,赵王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遍,自己屁股又不乾净,还野心勃勃想当太上皇,简直是上杆子找死。而赵王又是血脉最近的支系,处于汉国乱局的中心,可以说牵一髮而动全身,从赵王身上下手,说不定真能破开汉国的乱局。

  「怎么下手?」

  「逼得他狗急跳墙便是。」

  「赵王狗急跳墙,就能化解汉国的乱局?」

  「也许是汉国大乱。但至少不会像如今这般再僵持下去。」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只要能破局,把汉国搞得天下大乱秦奸臣也毫不在乎。但这又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在鸿胪寺没待多久,倒也听了一些诸侯的隐私传闻,用骇人听闻,令人髮指之类的词形容毫不为过。汉国诸侯全死光光,说不定对百姓还好些。

  「要动赵王只怕也不容易。」

  再怎么说,赵王也是一方诸侯,汉国诸侯权力极大,不仅拥有封地的财税收入,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更厉害一些的诸侯如赵王,还将朝廷派去的官员架空,实质上掌握了封地的政务。

  「吾有一策,请主公参详。」秦桧说着,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朱安世。

  程宗扬眼睛微微一亮。朱安世为人不是善类,面目又十分可疑,如果能从他身上下手幹掉赵王,倒是一石二鸟。

  「郭大侠会怎么看?」程宗扬有点担心郭解与朱安世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不过泛泛之交……」

  程宗扬和秦桧商量了一夜,直到天色微亮才终于定下了针对赵王刘彭祖的布局,包括出现各种情况的应对手段和必要时的退路。程宗扬连熬了几个通宵,此时虽然面带倦意,心情却极为畅快。

  汉国的局势其乱如麻,高智商和严君平的失踪;雲家的巨额欠款;黑魔海和龙宸的威胁;自己对蔡敬仲和班超的招揽;徐璜催促的白雉;与雲如瑶越来越近的婚期;天子、太后、外戚、内宦、诸侯、豪强、群臣、士林,乃至游侠亡命;还有赵合德、友通期和孙寿……每一件都迫在眉睫,每一件都不容有失,结果所有的事情纠缠在一起,想下手都找不到头绪。

  秦奸臣证明了他能遗臭万年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先从一团乱麻中找出最关键的根源,接着抽丝剥茧,将各种头绪梳理得一清二楚,排出轻重缓急,而且还拿出了解决问题的步骤和方案。连程宗扬自己都没想到,排在最前面的,居然是看似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赵王刘彭祖。

  死奸臣一夜都在出谋划策,口不停言,手不停笔,连程宗扬这个拍板的都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结果死奸臣天一亮就精神抖擞地跑到厨房,亲自下厨作了早点给娘子送去,说是要弥补昨晚彻夜未归的过失。

  程宗扬本来还想拉他再完善一下细节,但看到死奸臣一脸讨好地捧着食盒,屁颠屁颠去巴结老婆的殷勤模样,立刻就死了这条心。

  …………………………………………………………………………………

  金市是洛都第一大市,坊内街道一纵三横,形成三个相连的十字路口。洛都最大的珠宝店延年阁,就位于其中一处路口。店铺上下三层,面阔六间,阁外专门镶嵌着从临安运来的玻璃,由于玻璃呈绿色,阳光从外面射来,整座阁楼如同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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