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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22,3

[db:作者] 2025-07-12 09:46 5hhhhh 6260 ℃

  程宗扬从背后拥着云丹琉,一起泡在温暖的泉水中,一边用手指绕着她的发丝,一边道:「他们是希望你将来能支撑家业。毕竟云家有这么多生意。」

  「不是。」云丹琉低声道:「他们是担心他们万一哪天也死了,剩下我和姑姑,没有人照料……」

  云丹琉语调中没有半分哀戚,就像说一件普普通通的事一样平淡,却使得程宗扬心头微微一紧。

  云丹琉忽然道:「你吹口哨的样子,真是猥琐死了。」

  程宗扬不由一窘,「你还记得呢?」

  云丹琉恨恨道:「无耻!」

  「喂,我就是吹了个口哨,又不是死罪吧?」

  「我在外海时候,那些奴隶贩子也是那样吹着口哨,然后露出一副可恶的笑容。」云丹琉望着天际的繁星,「我在海上,曾经遇到一艘贩奴船,正在把生病的奴隶往海里丢。我用了两天时间才追上那条船,然后把船上的奴隶贩子全都杀光了。」

  程宗扬沉默了一会儿,「杀了他们,你开心吗?」

  「不开心。」云丹琉道:「杀人一点都不开心。」

  「但你救了很多人。」

  云丹琉没有作声,程宗扬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肩头微微耸动,竟然在无声的哭泣。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不是吗?」

  「我把奴隶接到船上,没多久,船上的水手也开始生病……最后,我们不得不放弃那条船……我没有救活哪怕一个人,还害死了一条船上的水手……」

  云丹琉身体微微颤动着,在程宗扬怀中,她仿佛找到一个安全的壳,温热的泪水滚滚而落。

  程宗扬没有开口,只是把怀里的少女搂得更紧了一些。她出于好心而办了错事,至今也无法原谅自己。外人只看到她的强硬,却不知道她的强硬背后,有多少担心、犹豫和彷徨。

  等她收住泪水,程宗扬才安慰道:「别伤心了,你现在不是有我了吗?这种事情以后由我来作决定。」

  话刚出口,程宗扬就有点后悔,云丹琉自尊心那么强,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依附的姿态?

  「不!」

  程宗扬正要改口,却见云丹琉抹去泪水,然后倔强地说道:「我才不要跟姑姑抢。」

  程宗扬哑口无言。没想到云丹琉真正在意的还是这个。这事自己和云丫头虽然都不后悔,也没有故意伤害他人,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旦公开,伤害的不仅是云如瑶,还有云老哥,云六爷,脸面上都挂不住。

  突然之间,程宗扬又有了当初与如瑶交往暴露的感觉。左右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说得好听些,叫勇敢面对。说得直白点,就是厚着脸皮任杀任打了。但自己无耻一点好说,云丹琉要怎么办呢?

  程宗扬正使劲给云丹琉想辙,却见云丹琉抬起脸,嫣然一笑,「不过……那个双修的功法很不错,所以——我还要!」

  刚才那点忧虑顿时烟销云散。程宗扬吹了声口哨,拦腰将云丹琉抱了起来。随即,水声再度响起。

  天色未亮,程宗扬便从睡梦中醒来。云丹琉睡在旁边,一条白滑的大腿还搭在他身上。

  昨晚两人从泉池出来,又在榻上春风一度。云丹琉元红新破,本来承受不了这样频繁的交合,但她服下的仙草叶片效力尚在,再加上程宗扬所使用的双修功法,才使她一直坚持下来。饶是如此,最后一轮交合之后,向来性格如火的云大小姐也泄尽阴精,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

  程宗扬是偷偷溜进来的,趁着仆役们还没有起床,要赶紧溜出去,他轻轻抬起云丹琉的大腿,放在被中,又掖了掖被角,然后在她唇上吻了一口。

  云丹琉闭着眼睛,仿佛仍在熟睡,口中却道:「不许说出去。」

  程宗扬在她臀上捏了一记,「只要你今晚乖乖过来,我就不说。」

  云丹琉哼了一声,翻了个身,不再理他。

  …………………………………………………………………………………

  从庄子出来,已经是黎明时分。程宗扬没有惊动任何人,牵上马匹,赶在城门刚刚开启,回到城中。

  清晨的钟声在城中回荡,各处坊门陆续开启。程宗扬回到住处,正看到一辆马车驶来,车上坐着一位头戴高冠的儒生,另一个则是秦桧。

  到了门前,两人又执手交谈良久,然后那儒生才长揖为礼,告辞而去。

  「他是谁?」

  「博士师丹,云台书院的山长。」秦桧笑道:「算缗令就是他起草的。」

  「你们不会谈了一夜吧?」

  「我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昨晚抵足而眠,纵论生平所学,不觉东方之际白。」

  「老秦,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文化有学问,还能睁着眼说瞎话的成熟男人。」

  秦桧哈哈大笑,这才说了昨天的经过。

  他这回没玩弄什么阴谋,而是先通过徐璜找到当事的小黄门。那小黄门正因为弄湿了奏疏惴惴不安,被徐常待当面揪出来,险些吓死。徐璜倒没有责备他,而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让他去兰台找一位有学问的秦先生,看能不能把奏疏复原。

  小黄门找上门的时候,新任的兰台令史秦桧早就在兰台等着。他拿到奏疏原件便去了云台书院,以奏疏被污为名,找到上疏人,让他重新撰写。

  这样一来,事情就完全成了公事公办,任谁都挑不出错处,奏疏的内容依然保密,秦桧也堂而皇之地见到上疏人师丹,顺便与他商榷了一下疏中的策论。秦桧是老江湖,又在程氏商会主管各项生意往来,对各种货殖平准之术如数家珍,寥寥数言便令师丹折服不已,当下把秦桧留在书院,彻夜长谈。

  程宗扬指了指秦桧,「老秦啊,你可真是跟老蔡那太监学坏了。」

  秦桧叹道:「蔡公公才深如海,与蔡公公一叙,秦某才知道自己实乃井底之蛙。以往的阴谋诡计只是些不上台面的雕虫小技。欲图大事,须得光明磊落,以阳谋示人。」

  「以后你不玩阴谋了?」

  「非也非也。阴阳之道,在于相辅相承。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阳谋为体,阴谋为用,切不可偏执一端。」

  「哎哟,老秦啊,这阴谋俩字儿让你一说,都变得光明正大起来。有学问就是不一样啊。」

  「多亏主公时时提携指点,耳提面命,属下方有今日。」

  两人说笑几句,程宗扬道:「这么说算缗令改了?」

  秦桧摇头道:「一字未改。」

  程宗扬不懂了,「……敢情你们俩就瞎扯淡,扯了一晚上?」

  「也不尽是扯淡,倒是疏中添了几条。」

  「添的什么?」

  秦桧悠然道:「汉国之忧,在于兼并;兼并之忧,不在商贾,而在诸侯。」

  「诸侯?你是说汉国的诸侯王?」

  「如果论财富多寡,那些商贾怎么比得了诸侯?便是国中所封的列侯,财富也远超商贾,所以在我的劝说下,这份奏疏上又加了两条。」

  秦桧竖起手指,「其一,诸侯王、列侯、公主、吏民占田不得超过三十顷;其二,畜养奴婢,诸侯王以二百人为限,列侯、公主一百人,吏民三十人。逾制者,田产奴婢一律没收入官。」

  程宗扬怔了半晌,然后道:「他真这么写了?」

  秦桧点点头。

  「他疯了吧?」

  程宗扬也觉得汉国的诸侯外戚、豪强世家四处割据,很大程度上扼杀了商业经济的发展空间,把他们铲除掉,对商业发展只会有好处。可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天子直接一道诏书下来,对他们限田限奴,等于是跟整个汉国的统治阶级作对。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相当于一边是所有田地超过三十顷,奴婢超过三十人的诸侯、外戚、世家、豪强、士绅、商贾……另一边只有一个光杆天子,外加一堆穷鬼,而且那堆穷鬼还未必知道天子是哪根葱。仗打成这样,就算刘骜再牛逼,也会被人踩死吧?

  「师丹可不是只有一个人。这份奏疏也不是师丹自己写的。」秦桧道:「天子一年前就开始养士,网罗的人才除了未得官职的儒生士子,还有历年被贬秩、夺爵的官吏贵族。前任射声校尉陈升也在其中。」

  「天子怎么找了这么一堆人?」程宗扬听着就觉得不妙,这些货除了棒槌,就是官场斗争中的失败者,一堆的败犬啊。

  「依主公之见,天子应该找谁呢?」

  程宗扬仔细一想,可不是嘛。太后秉政这么多年,满朝文武都是她提拔的官员。天子想找靠得住心腹,除了身边的太监,也就是没得官的儒生,还有那些官场失意者。根本没有什么能够选择的余地。

  「他们就没想过这奏疏能不能施行?就好比吕冀,他身为襄邑侯,限奴一百人,就算加上襄城君,夫妻两个一共二百名奴婢,六十顷田地——那点田地还不够他养奴婢的。吕冀是大司马,主管着尚书台,能答应吗?」

  「此事的关节,在于诏举。此次诏举选士数百人,师丹等人计算过,一年之内,他们就可以占据朝中各处要津。大司马纵使不同意,也是孤掌难鸣。」

  程宗扬评价道:「一厢情愿!」

  一帮没当过官的菜鸟,还没踏入官场,就想着把前辈一扫而空,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狂妄得没边了。

  秦桧笑而不语。

  程宗扬转念一想,「这样的话,算缗令更推行不下去了。咱们的生意不是泡汤了吗?」

  「禀主公,属下已献计让其徐徐图之。先推算缗令,压制商贾;再推限田限奴,以防国中不稳。」

  「听起来倒是老成持重,这里面有什么阴谋……阳谋吗?」

  「算缗针对商贾,禁止商贾拥有田地,师丹等人原本犹豫着算缗要不要接收实物,现在已经决定所算缗钱一律收取钱铢。」

  「是因为能降低朝廷的行政成本吗?」

  秦桧笑道:「我告诉师丹,若只收取钱铢,必会导致物贱钱贵。」

  「他难道不担心吗?」

  「他们觉得很好,物价下降,让百姓都能买得起,实为善政。所以才决定收取钱铢。」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汉国士人的经济学水平,其实他们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想到,连商贾都没钱,百姓还能从哪里变出钱来?

  「然后呢?」

  「当时我问师丹,算缗令若是推行,谁能从中获利?」

  「算缗令的官吏肯定获利,当然,我们顶多从中分一杯羹吧。」

  「正是如此。」秦桧道:「师丹等人之所以被属下说服,便是算缗令推行之后,获利最大的不是朝廷,而是朝中的高官显爵。到时商贾如鱼羊,任由宰割,那些诸侯、外戚必定会趁机大量兼并商贾的田地,夺其财产。」

  程宗扬摸着下巴沉思不语,陶弘敏只想赚快钱,多半是先算到了这一步。像吕冀等人,掠夺起汉国商贾有先天优势。算缗令导致商贾破产,最大的获利者就是这些有权有势还有充足现金的贵族。陶弘敏很有自知之明的捞一把就走,避免与他们竞争。这样来看的话,秦桧提出的限田令补丁打得恰到好处。免得商贾破产,豪强获利。可问题在于……

  秦桧道:「待物价跌至谷底,再推行限田令——主公以为如何?」

  程宗扬摇头道:「这玩意儿肯定推行不下去。」

  秦桧抚掌笑道:「主公所言不错,非但限田令难以推行,此前的算缗令也必将无疾而终。」

  程宗扬怔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

  秦桧的计策看似使朝廷的政令更加严密周全,其实是用的上梁抽梯,画蛇添足之计。限田到官吏头上,谁还会去管算缗?到时国中一片哗然,甚至还会借此反击,把算缗令给废除了。至于天子能赢,把算缗令和限田令统统推行下去,程宗扬真不相信刘骜有这本事——别说刘骜是天子,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汉国的豪强们也要跟他血战到底。

  「好计策!」

  程宗扬前后一想,心头立时敞亮起来。秦桧这一手高明就高明在不是螳臂挡车,而是顺水推舟,先揣摩透他们的心理诉求,然后牵着他们的鼻子,让他们自己把政令走向极端。他们还觉得自己是替天子分忧,全然不知自己已经中计,精心编制的政令其实只是注定要失败的空想。而这一切秦桧都打着为他们考虑,替他们拾遗补缺的旗号。真是把人卖了,还让他们在麻袋里替自己数钱。

  程宗扬笑道:「我已经开始期待算缗令和限田令了。他们什么时候上疏?」

  「最快也要三日之后。」秦桧道:「本次月旦评设在云台书院,参与的都是诏举内定的待选士人,师丹等人准备提前举行,在席间谈论如何为天子效力,解除汉国的隐忧,好为万世开太平。师丹特意邀请在下前往。」

  程宗扬笑道:「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

  秦桧笑道:「属下不才,准备了兼并论与平准经济二论,还望主公指正。」

  「得了吧,这活你比我强一百倍。」程宗扬转念一想,「对了,你把班超叫去,听听他的看法。」

  「是。」

  对于贫民来说,针对商贾和豪强的算缗、限田,舆论效果不言而预,必然有着极强的号召力。站在公平道德的立志上攻击他人,很容易使人陷入正义的狂热之中,如果班超同样如此,自己就要谨慎一些了。

                第八章

  三日之后,云台书院的月旦评低调召开,会议召集了近三百位士人,其中三分之一是从未接触过官场的寒门士子,另外三分之一是略有名气的布衣士人,还有三分之一刚步入仕途的低级官吏和前任官员。他们相同的背景就是都与云台书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同时也是天子备选的心腹。

  月旦评一早便开始,但直到下午,程宗扬才听说兰台令史秦会之在当天的月旦评上大放异彩,以兼并论和平准经济论折服四座,风头一时无两。

  冯源又是羡慕又佩服地说道:「老秦那嘴皮子可真是利落,我在旁边都听呆了,就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管什么话,只要到他嘴里,都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服。到后来,他在上面说一句,下面就一片人叫好。」

  「全是附和的?」

  「也有点异议。」冯源道:「我回来的时候,那位班先生刚好说了几句,正被人嘘呢?」

  「他说了什么?」

  「没听清。只听到有人嘘他,说他屁股坐在国之蠹虫一边,身为儒生,缺乏良知什么的。」冯源道:「里面热闹得很,我估摸着后面还要议论一会儿,怕程头儿你着急,就先回来禀报一声。」

  程宗扬转头笑道:「若不是老哥回来,我就去月旦评上看热闹了。」

  云苍峰叹道:「这回多亏了你。丹琉性子好强,若不是你在旁照看,我们云家这回就要吃大亏了。」

  「幸好云家不在市籍,这一次谁吃了我们的,让他们全都吐出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次我们因西邸召祸,也因西邸得福。」云苍峰挺了挺腰背,「既然如此,我那几间铺面,也要开始涨价了。这位程老弟,你那店铺是如何抬价的,我们也来学学。」

  程郑欠身施了一礼,笑道:「云三爷是商界前辈,原本用不着在下多嘴,但云三爷既然问起,在下便献丑了。」

  「还请指教。」

  「不敢。」程郑定了定神,说道:「我等经商无非是买卖二途,低买高卖,赚取差价。眼下想让物价涨起来,也无非买卖二字,高买高卖,甚至人为制造短缺。其一便是高买,高价收购,一方面控制货源,一方面使得价格上涨……」

  云苍峰仔细听着,不时点头。汉国商贾大都有传统的经营范围,布行、成衣行、肉行、车马行等等,形成一个个固定的圈子,各有各的行规,作生意时往往同时同退。程郑的优势在于经营过多种行当,对许多行业都知根知底,也能说得上话。

  程宗扬在旁听着,忽然发现自己漏算了一项重要的内容。

  「程大哥,如果按你这种方法,物价上涨一倍的话,需要多久?」

  「若是短时期内洛都的物价上涨一倍,各州郡的货物必定会大量涌来。到时资金再充足也难以吃下。因此不仅洛都物价要涨,各地州郡的物价也要上涨,这样算下来的话,若是要涨一倍,快则三五个月,迟则半年一年。」

  「一个月内呢?」

  程郑估算了一下,「最多两到四成。」

  「这就麻烦了。」程宗扬道:「算缗令已经箭在弦上,加上朝中廷议,最多一个月就会颁布。能不能再快一点把价钱提上来?」

  云苍峰道:「只怕不妥。我们若是一味高买,那些商贾只会趁机抛售,而不是坐等上涨。除非我们把钱集中起来,专门用在某一行上。但那样涉及面又太窄了,很难使得百物腾贵。」

  程郑道:「三爷说得不差。汉国商贾也是精明之辈,物价涨得太离谱,他们只卖不买,等若拿他们的货物换了我们手里的钱铢。万一等到算缗令开始施行,我们手里拿着高价买来的货物,他们手里拿着钱铢,咱们反而是吃了大亏。」

  程宗扬道:「所以我们要让物价全面上涨,而不是只涨某一类。」

  「天下货物何止千万,若是全都上涨,再多十倍的钱铢也难以支撑,而且风险更大。」

  「我们可以找一些共性,抓住最基本的,让它先涨起来。」

  云苍峰道:「世间货物千差万别,比如肉铺与铁器,哪里有什么相似?」

  「不。它们有一点是一致的:人工成本。」

  程宗扬站起身,「无论什么货物,都有人工。只要能让人工成本全面上涨,物价就必定上涨。」

  云苍峰与程郑已经心下了然,冯源却有些不解,「世上货物千千万万,匠人万万千千,怎么能让他们一起涨价?」

  程宗扬笑道:「民以食为天,无论谁都需要吃饭——粮价一旦涨上去,他们的成本自然就高了。」

  云苍峰与程郑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摇头。

  程郑道:「粮价如今已经上涨许多,再涨也涨不了多少。」

  云苍峰道:「老夫痴长几岁,见过几次饥荒,那些商贾、匠人为了糊口,不得不贱卖货物,甚至斗米斗珠,百货价格反而下跌,唯有粮价一飞冲天。」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但程宗扬自有主张,「这就要我们来引导了,粮价必须上涨,但不能涨得太快。目的是用它来推动物价上涨。其次是增加运输环节的成本,刚才程大哥说,洛都物价一旦上涨,周围的货物都会被洛都的市场吸引,要避免这种情况,就要提高运输成本,以此抵销他们可能获利的空间。所以要先把豆饼、干草的仓储控制住。」

  程郑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豆饼、干草之类的草秣价格低贱,而且也不显山不露水。堂上诸公谁会管干草上涨几何?」

  …………………………………………………………………………………

  就在程宗扬等人策划如何通过汉国自己找死的政策,掠夺汉国财富的同时,云台书院内,班超正在大声疾呼,「吾非是商贾!然太公曾有言:国有三宝,大农、大工、大商!百姓安居乐业,商贾互通有无之功不可没,绝不可偏废!」

  秦桧早已下台,一个年轻的书生高声道:「商贾犹如蚊蝇!见钱铢就如同闻血腥,见利忘义,为富不仁!百姓耕耘终年,不及商贾一日所费,不事生产,坐收其成,却安享富贵,世间安得如此道理?」

  众人附和道:「正是!正是!」

  班超道:「若非有商贾,诸位岂能衣宋国之锦?食建康之鲈?」

  「正因为商贾贩来宋锦晋鲈,才使得我汉国钱铢外流!百姓所营桑麻,只能贱卖!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商贾为恶,可谓甚矣!如今我汉国危若累卵,不抑商贾,安得太平?」

  班超痛心疾首地说道:「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一名文士厉声道:「班超!你说谁是豺狼!」

  班超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那文士鄙夷地说道:「你身为士人,却屡屡替商贾说话,纵然你有些学问,可你有良知吗?」

  汉国商贾的形象确实不怎么好,尤其是在座的各位,一提起奸商都有满腹的怒气。班超极力陈述商贾不可废,不由激起了众人的愤怒。当即就有人指着班超鼻子道:「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真可谓斯文丧尽!衣冠败类!」

  班超勉强辩解道:「以商贾为敌,不仅祸国,尚且祸己!」

  一名士子振臂叫道:「方才秦令史说得好!汉国兴亡,正在我辈!国家养士三百年,仗义死节,只在今日!」

  台下一片欢声雷动。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师丹连忙道:「今日所言,我等还需细细商议,在座诸位都是国之干城,今日议论切不可外泄。」

  众人哄然而应。

  师丹并没有透露他们准备上疏天子,推出算缗、限田诸令,他们举行今次的月旦评,也是想听听众人的言论,看自己的方案还有没有什么遗漏。虽然他尽力维持场上的秩序,但被方才秦令史一番义正辞严的言论所感染,心下也不免有几分激动,只等会议后,立刻召集最核心的几名成员,联名上奏。

  看到群情激越,他不由捋了捋胡须,欣然道:「民心可用啊。」说着他看了班超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他原本觉得班超根基扎实,是个可塑之材,但现在看来,虽然年纪轻轻,却暮气深重,缺少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班超神情灰败,自己本是持中之论,却被众人不容,几乎每出一语都受尽唾弃。刚才他坐下之后,周围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离他远了一些。他不禁心下苦笑,今日之后,自己只怕就要成为士林之耻,即便过了诏举,士林之中也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地。

  忽然身后有人在他肩上轻拍一记,班超浑身一震,有些僵硬地往后看去。

  今日声震四座的秦会之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他是今日月旦评上最惨的那个,「班先生可有意与敝主一叙?」

  班超动了动嘴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秦桧没有催促,只充满鼓励地看着他。

  良久班超才道:「不了……家中高堂尚在……我……」他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我还想试试诏举。」

  秦桧微笑道:「祝先生马到成功,早传吉报。」

  …………………………………………………………………………………

  天色将晚,程宗扬、云苍峰、程郑等人的商谈也告一段落。外面的大厅似乎聚了不少人,即使隔着院子,也能听到堂内的议论声。

  云丹琉进来,面无表情地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云苍峰笑道:「那些债主想必也等急了吧?」

  云丹琉道:「那笔钱铢金额实在太大,陶氏钱庄虽然极力筹措,仍然不够,其中三万金铢是用银铢顶替的。」

  当日那些债主的嘴脸云丹琉依然历历在目,尤其是咬死了只要金铢,连银铢都不算数,想起来云丹琉就恨不得拿刀把他们挨个砍了。

  「不用担心,」程宗扬邪恶地笑道:「这笔钱一个子儿都不还。」

  云丹琉这些天被那帮债主缠得火大,「他们就跟吸血的牛虻一样,你张口说不还,他们怎么可能善罢干休?」

  「他们不是想要田地吗?都抵给他们!」

  「那些田地能抵多少?」

  「田地不够还有货物。」程宗扬笑嘻嘻道:「山人自有妙计。」

  云丹琉还要再说,云苍峰已经当先起身,「走吧。」

  厅中挤挤一堂,已经坐了数十名债主。云苍峰从屏风后出来,便有人阴声笑道:「我当是云大小姐呢,原来是云三爷回来了。咱们的债明天可就到期了,云三爷把咱们叫来,不知有什么可说的?」

  云三爷作了个团圆揖,满面春风地说道:「上次多亏了诸位帮忙,云某还没来得及感谢。云某匆忙赶回,也正是为了明天的债务,特来跟诸位商量。」

  「商量好说,」一名管事打扮的豪奴一边剔着指甲,一边慢悠悠道:「我家主人可是等不得了。」

  云氏近来的窘迫众人都看得清楚,料定云苍峰还不出钱来,颇有几个人逮住机会冷嘲热讽,奚落挖苦。但无论他们怎么说,云苍峰都没有丝毫动怒,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少半分。

  敖润凑过来,把一页纸递给程宗扬。程宗扬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列着四十五位债主的姓名来历,其中出于豪门的有七人,这七人却占了三分之一的债务。另外三十八人有三十人是平常有生意往来的商贾,其余八人则是专门放印子钱的高利贷者。里面跳的最欢的,正是那些豪奴和高利贷者。

  有人打圆场道:「云三爷,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今晚邀各位见面,是为了订个还款的章程。」

  「还章程……」有人冷笑道:「云三爷不会是尽跟我们玩虚的吧?」

  云苍峰哈哈一笑,脸上笑容不改,眼中却多几分豪迈自信。他挥了挥手,两名护卫过来撤去屏风,厅中一瞬间沉默下来,片刻后,响起一片压低的惊呼。

  屏风后赫然摆着一堵金灿灿的金铢之墙。数以十万计的金铢整整齐齐码在一起,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在场的都是身家雄厚之辈,但超过十万金铢摆在一起的壮观景象,极少有人目睹过。尤其是那几名豪门家奴,无不露出贪婪和沉醉的表情。

  有人酸溜溜道:「云三爷真是大手笔啊。」

  云苍峰从容拱手,「让各位见笑了。」

  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云三爷果然身家不凡,十几万金铢说有就有。只怕比朝廷还阔几分。」

  云苍峰笑容不改,「不瞒各位,这钱是借来的。」

  「这话什么意思?」有人昂起头,傲然道:「云三爷不是把这些钱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再收回去吧?」

  「这些钱只是为让各位放心,我们云氏绝不会拖延各位的欠款。」云苍峰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只不过云某听敝侄女说,有几家俬下表示,对云某手里几亩薄田有些兴趣?」

  那人精神一振,「云三爷想卖田?」

  「确有此意。」

  此言一出,厅中立刻响起一片嗡嗡声。这些人千方百计截断云家的现金流,就是贪图云家在汉国的产业。方才看到云苍峰亮出一堵金墙,众人才发现低估了云氏的财力,都觉得这一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顶多能拿些钱铢回家,没想到云苍峰拿出钱后,反而表露出卖田的意向,让这些人顿时又来了兴致。

  「只不过云某手里田地不多,给了这家,给不了那家。」云苍峰略略提高声音,「再者,有些朋友不喜田地,看中了云某的铺子;还有些朋友对云某手上的货物有意。大家各有各的念想,我云氏家业有限,难以一一满足。大家都是生意人,做生意讲个公平,所以要订个章程出来。」

  这下厅中再没有人鼓噪,都仔细听着云苍峰的话语。

  「明日辰时,就在此地,云某公开出让名下的产业、田地、珍宝珠玉,以及诸般货物,规矩简单,价高者得。事后与所欠各位的款项一并计算,当场订立契约。」

  「云三爷是打算让我们公开竞价?」

  「公开竞价未免有伤和气。」云苍峰微微一笑,「暗标。」

  「如果价格相同呢?」

  「先投者得。」

  厅中一片交头接耳。听到竞价,有些人立刻便想着私下联络,等到明日好联手压价,没想到云苍峰竟然提出暗标。暗标是云家亮出起拍价,各家写下竞标价格,封好交到云家手中,由云家在后堂启封,不公开价格,不公开中标人,只与出价者最高者联络,签订契约。他们原想着人多势众,好压云家低头,这时人多反而成了负累。人心难齐不说,大伙都是生意场上老滑头,利字当头,根本不可能同进同退。

  过了一会儿,有人道:「竞价的就是咱们这些人吧?」

  众人这会儿开始担心云苍峰再引入其他买家,导致竞争更加激烈。到时自己虽然拿到钱铢也不算吃亏,但平白看着别人把云家的产业拿走,谁能甘心?这么好的机会,没能捞着便宜就是吃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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