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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33,3

[db:作者] 2025-07-12 09:46 5hhhhh 4580 ℃

  自打看到剑玉姬那贱人,程宗扬一颗心就直沉下去。有这个贱人在,自己想利用秘道逃跑的打算等于彻底泡汤了。刘建如果倒霉,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好过,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

  赵飞燕含笑道:「程大行在外面辛苦了。我听仙姬说,那些贼寇毁掉两座阙楼,幸好程大行见机得快,才没有折损人手。」

  程宗扬冷冰冰道:「仙姬不会是在阿阁旁边的下水道里躲着吧,竟然看这么清楚?」

  剑玉姬风轻云淡地笑道:「宫中诸事于我如掌上观纹,何必亲眼目睹?」

  「看你说得跟真的似的,原来都是脑补出来的?刘建那小子已经快死了,仙姬若是无事,就赶紧回去给他收尸吧。」

  「建太子若败,公子以为能独善其身吗?」

  程宗扬狠狠盯了剑玉姬一眼。

  剑玉姬突然出现在宫禁深处,丝毫没有惊动外人,赵氏姊妹还以为她与罂粟女等人一样,都是程大行的侍奴,才能畅行无阻,心下全无防备。

  剑玉姬又言笑宴宴,将外面的战况说得如同目见,让姊妹俩更相信她是自己一方的人,言语间毫无禁忌。这时看到程宗扬的态度,才意识到此女是敌非友,再回想起方才那一席交谈,不知不觉中被她套走了许多话,心下不禁同生懊恼,看着剑玉姬的目光也流露出几分嗔意。

  剑玉姬若无其事地说道:「吕巨君底牌已经出尽,此番挟左武军与兽蛮人之威,想将朝中对手一网打尽。这网中固然有建太子,可也少不了长秋宫的诸位。程公子以为呢?」

  「我们长秋宫跟你们可比不了,」程宗扬道:「我们都是些小虾米,哪里像建太子和仙姬你呢?个顶个都是足以吞舟的大鱼。能捞到你们这些大家伙,吕巨君可是赚大了。」

  剑玉姬对他的嘲讽毫不动怒,「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公子的身家,便是妾身也望尘莫及。」

  「哎哟,我没有听错吧?算无遗策的堂堂仙姬,居然在拍我这个小商人的马屁?礼下于人,必有所图。你有什么图谋,赶紧说出来吧。这都半夜了,再拖一会儿,天都该亮了。」

  「联手。」

  程宗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联手?你跟我联手?」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剑玉姬道:「你我共诛吕氏,有何不可?」

  「行了行了,我就当你开玩笑好了。」程宗扬半真半假的说道:「吕巨君那小子带了两千人马入京,无人可敌,我是打算收拾细软跑路了。」

  「区区两千人马,哪里能称得上无敌?」

  「就凭刘建那几千乌合之众?说起来了,你那边五支北军现在还剩下多少?两千还是一千五?」

  「若是有公子相助,妾身必可让吕巨君有来无回。」

  「我手里就这二三百号人马,难道你就差我这点儿人?」

  剑玉姬轻叹道:「公子莫非忘了羽林天军?」

  程宗扬唇角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原来仙姬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显然吕巨君不动声色调来两千左武军,完全出乎剑玉姬的预料之外,也打乱了她的全盘布局。剑玉姬也许藏的还有后手,但面对吕氏一方压倒性的优势,她也无计可施。眼下唯一能与左武军相抗衡的力量,只有上林苑的羽林天军。但即使剑玉姬舌灿莲花,也不可能说动控制羽林天军的霍子孟去襄助刘建。在霍子孟眼里,刘建压根儿就是个叛逆,不出兵讨逆已经是大罪了,怎么可能站在刘建一方与吕氏攻伐?

  剑玉姬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吕巨君仓促之间急于求成——倚仗自己兵力雄厚,在全歼刘建之前就开始攻打长秋宫。霍子孟可以不理会刘建的生死,但绝不能坐视长秋宫被乱军攻破。尤其是站在长秋宫一边的还有他的老友金蜜镝。

  所以眼下的局面就成了一个连环套,刘建眼下可以指望的,唯有羽林天军,但霍子孟与他不共戴天,无论如何尿不到一个壶里。而能够招揽霍子孟的,唯有长秋宫。因此剑玉姬只能来找自己求援。

  这贱人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自己不借机狠宰她一刀,实在是辜负了自己奸商的名号。

  程宗扬开口便道:「有什么好处吗?」

  剑玉姬摇头笑道:「公子还是如此耿直。」

  「行了,大家都这么熟,就别废话了。」

  「尽诛吕氏,奉刘建为帝,皇后独居北宫,赵氏以一县之地封侯。」

  独居北宫?这是要除掉吕雉啊。程宗扬大摇其头,「不行。」

  剑玉姬微微挑起眉梢,「哪个不行?」

  「北宫不行。」离南宫太近,就在刘建眼皮底下。程宗扬可不觉得赵飞燕有本事像吕雉一样把北宫经营得固若金汤。

  剑玉姬沉默片刻,然后道:「以上林苑奉太后。吕氏田苑尽归赵氏。」

  程宗扬心头一跳。单是吕冀名下的私苑就横跨数县,纵横数百里,再加上方圆数百里的上林苑,用来建国都够了。

  程宗扬咳了一声,「还有吗?」一边说一边使劲看着剑玉姬。

  剑玉姬笑道:「一如前议。只待事平,妾身便遣光儿过来。」

  「遣人倒不必了。」程宗扬道:「贵太子乱成那个鸟样,白送我都不要。」

  剑玉姬神情平静,「公子的意思呢?」

  「人我出。让太子妃陪我演一场戏就行。」

  剑玉姬爽快地说道:「便如公子所愿。」

  程宗扬满意了。不过这贱人答应得这么痛快,看来这竹杠还很能敲几下。

  程宗扬微微一笑,端足了架子,淡淡道:「这些小事倒也罢了。只不过让霍大将军出兵嘛……这事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程宗扬的谱还没摆完,剑玉姬便打断他,「公子莫非不想为左武军的王师帅报仇了吗?」

  程宗扬笑容僵在脸上。

  吕氏兵锋已经逼近崇德殿,覆亡之危迫在眉睫。剑玉姬没有再兜圈子,她竖起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直接了当地说道:「此时已经子时将过,宫里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时辰。程公子,时机稍纵即逝,错过今日,只怕公子要抱恨终身。公子与妾身虽道不同不相与谋,然造化如此,为之奈何?眼下合则两利,斗则两败,还望公子三思。妾身言尽于此,公子善自珍重。」

  剑玉姬目的已经达成,丝毫不拖泥带水,放下话便飘然而去。

  剑玉姬早已芳踪杳然,程宗扬仍呆立殿中。

  这贱人总是能抓住自己的弱点,一点机会都不错过!

  自己与师帅只有一面之缘,但就在那次见面中,师帅亲手为自己打开了一道门,也给了自己立命之基。

  紧接着师帅龙殒大漠,世间再无斯人。自己两年来经历的一切,葬身草原的师帅永远也无法知晓。可从清远,到太泉,再到洛都,师帅的身影无处不在。

  也许,这就是缘份。缘起缘灭,云生涛落。

  良久,程宗扬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又被剑玉姬借力使力了一次,但此时他心底没有半点怨念。无论是不是被剑玉姬借机利用,师帅的仇必须要报。这与刘建的生死无关,与赵飞燕的下场无关,也与吕氏的兴败无关。

  仅仅是为师帅报仇而已。

  程宗扬抬起眼,正看到少女一双泪汪汪的美目。也许是被他的沉默吓住了,赵合德神情怯生生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和紧张,似乎随时都会垂下泪来。

  程宗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暗地里朝她挤了挤眼。赵合德有些慌乱地垂下头,玉颊泛起一丝羞赧的红晕。

  赵飞燕歉然道:「我以为她是你们的人,才让她进来。」

  程宗扬笑道:「这怨不得殿下,是那贱……玉姬太狡猾了。何况她也没有进来。」

  赵飞燕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女子坐在榻旁与她笑谈许久,难道是假的吗?

  「是假的。」程宗扬指了指榻旁,「你看。」

  赵飞燕赫然惊觉,那女子方才坐过的锦垫上褶皱宛然,根本没有人坐过的痕迹。

  「她用的是一种幻术。」程宗扬一本正经地说道:「主要是因为她做过的缺德事太多,如果真身出现,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打死。」

  赵合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飞燕也不禁莞尔。

  程宗扬原本过来是想带她们逃跑,但此时已经改了主意。此时逃走,就等若放弃为师帅报仇,自己的念头一辈子也不会通达。

  既然要留,就要稳住宫内。程宗扬说了几句笑话,开解了心头忐忑不安的姊妹俩,这才说道:「刚才我们说的,皇后殿下以为如何?」

  赵飞燕直视他的眼睛,浅浅笑道:「我不懂的。一切有劳公子。」

  程宗扬沉默了一会儿,实在担心那贱人还有什么手段窃听帐内的对话,最后只是一笑,「我先出去一趟,天亮之前肯定回来。」

  从帐中出来,只见几名侍奴齐齐跪了一排,她们已经听到动静,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被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帐内,此时一个个噤若寒蝉,规规矩矩伏着身,连头都不敢抬。

  「真是废物!」程宗扬喝斥道:「你们几个轮流在帐内守着!再有疏漏,你们就自己抹脖子吧。」

  「是。」三女乖乖应了一声。

  蛇夫人扬起脸,陪笑道:「主子可是要出去么?」

  「我去尚冠里。你们告诉卢五爷和蔡常侍一声。」

  「要不要奴婢陪着?」

  「不用。我从秘道走。」程宗扬看了眼殿侧的滴漏,已经是子末时分。离天子驾崩不过仅仅两天,却像经年累月般漫长。

  「告诉云大小姐,如果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护送皇后殿下、赵姑娘和定陶王从秘道离开。最迟天亮之前,全部撤到上津门码头。」

  「是。」

  秦桧已经加派了人手,将秘道出口那片废弃的宅院严密地看管起来。

  程宗扬从秘道出来,便看到鹏翼社的蒋安世和郑宾。他吩咐两人分头去请秦桧和董宣过来,然后往尚冠里赶去。

                第四章

  十一月初八。丑时。

  洛都。尚冠里。

  飘扬的雪花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此时尚未停歇,大半个洛都城都被深及脚踝的白雪覆盖。好在外面的雪地没有结冰,不像宫中一样滑得令人寸步难行。夜空下漫天的白雪映着武库的冲天大火,满城风雪,火光摇曳,浓烟滚滚,使人油然生出一种末世的苍凉感。

  尚冠里权贵云集,高宅大院鳞次栉比。京师动荡,豪门世家纷纷闭门自守,往日车水马龙的长街此时空无一人,只是高墙上隐约有人影闪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霍大将军的府邸占据了尚冠里的东北角,朱红色的大门上镶着铜钉,气势峥嵘。程宗扬冒雪赶到府前,叩门良久,才有一名门子露出头来,戒备地看着他。

  程宗扬通报了姓名,房门旋即关上。等了一盏茶工夫,那门子又匆匆跑来,低声道:「东侧角门。」

  东侧的角门开了一条缝,程宗扬推门而入,却没有看到迎门的僮仆,唯有雪地上几行零乱的足迹,通向内侧一道小门。

  程宗扬沿着雪上的足迹往内走去,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整座大将军府黑沉沉的,仿佛空的一样。自己路过的门户都敞开着,可沿途非但看不到半个人影,甚至听不到一丝声音,见不到一点灯火……这不是蹊跷,而是在暗示立场。严君平已经在大将军府待了不少时候,霍子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算盘。他如此小心谨慎,显然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来访,也恰恰说明他对自己并不看好,因此才隐瞒消息,避免被人秋后算账。

  小径的终点不是会客的内堂,而是一处遍植古松的小院。院内一座木制的精阁,阁身没有汉国建筑通常的漆画彩绘,而是原木本色。阁身并不大,但挑起的飞檐气势恢弘,将四面的围廊都罩在檐下。阁内摆着一座屏风,一只火盆,一个魁伟的身影坐在屏前,他顶盔贯甲,连面部都戴着护具,只是在甲胄外还套了一件粗糙的麻衣,看上去像是要被撑破一样。

  霍子孟闷声闷气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是他吗?」

  严君平坐在旁边,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见过他吗?」

  「我一天见多少人,哪里都能记住?再说了,万一是奸人易容乔扮的呢?」

  严君平无奈地点了点头,「是他。」

  「真的是他?」

  严君平咬牙切齿地说道:「真的是!」

  「早说嘛!」霍子孟麻利地摘下面具,扔掉头盔,露出一头白发和满脸的笑容。

  他热情地拍了拍旁边的锦席,「小程,来啦,坐,坐。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程宗扬哭笑不得,「霍大将军,你这是……」

  霍子孟挥手道:「散了,散了。」

  外面的松树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条身影从树上落下,然后退开,消失在风雪中。

  霍子孟解下铁制的护颈,晃了晃脖颈,一边舒坦地松了口气,「外面兵荒马乱,什么死士啊,豪侠啊,野心勃勃的少年郎,甚至有几个破钱的买卖人,都操着心思想搞个大动静,不得不防啊。」

  「以霍大将军之尊,都对眼下的乱象如此担忧,可见如今洛都城中已经是人人自危。上自皇家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尽皆朝不保夕。」程宗扬道:「不过以在下看来,大将军尽可不必如此小心。」

  霍子孟笑眯眯道:「说来听听。」

  「那些人之所以担忧,是因为生死都操之人手,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己,只能仰人鼻息。而霍大将军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才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那个人。」

  「哈哈,一见面就拍我马屁,你小子没安好心啊。」

  程宗扬厚着脸皮道:「在下肺腑之言,怎么能说是拍马屁呢?何况以霍大将军的英明,岂是那种喜欢他人溜须拍马的庸俗之徒?」

  「哎,这马屁拍得周到!」霍子孟一手指着程宗扬,赞许道:「有天份!」

  这老狐狸!

  程宗扬道:「说我没安好心,更是冤枉。眼下的局面不用在下多说,霍大将军以为是明哲保身,结果只怕是坐以待毙。」

  霍子孟摆了摆手,「宫闱之争,我这种外臣,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老夫闭门自守,即便无功,尚不失为富家翁。」

  程宗扬道:「旁人这么说便也罢了,但以霍大将军的地位,焉能不知?当此之际,无功便是有过。」

  霍子孟抚摸着身上的粗麻孝服,淡淡道:「永安宫,我终究是要保的。」

  程宗扬终于明白了霍子孟的心思,他根本没把刘建那点人马放在眼里,但同样不愿看到吕氏轻易得手。保住永安宫是他的底线,言外之意也就是太后以外,其他人的死活他都不理会。他控制了羽林天军,却始终按兵不动,正是借刘建的手来打击吕氏。

  同时也能看出,吕氏作为外戚,实在太过强势,已经严重侵犯到世家豪强的利益。以霍子孟为首的重臣并不乐意看到吕氏再嚣张下去。

  知道霍老狐狸的底线,事情就好办了。尤其是从他的言语间能看出,霍子孟还不知道宫中的变故,以为掌握了北军大半的刘建占了上风,自己是来劝说他合力攻打刘建的。

  程宗扬感叹道:「霍大将军一片忠义之心,在下佩服。只不过永安宫眼下无恙,反倒是南宫已经被兽蛮人血洗了。」

  「什么!」

  程宗扬本来想镇一下霍子孟,没想到先跳起来的是严君平。不过霍子孟也没好多少,老头大张着嘴巴,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程宗扬心下一阵快意,是不是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让你装淡定!

  程宗扬一脸沉痛地说道:「兽蛮人自白虎门入宫,在阿阁大破刘建乱军,这会儿应该已经攻入兰台。」

  「兰台!」严君平咆哮道:「圣贤经卷!历代文萃!竟然被兽蛮孽种唐突无遗!斯文扫地啊!」

  霍子孟倒还沉得住气,哂道:「几个兽蛮奴仆而已。吕家那小子,倒还有些心计。」

  「何止有一点心计。霍大将军,你可坐稳了——那可不是什么兽蛮奴仆,而是正经的塞外兽蛮武士,师帅当日在大漠犁庭扫穴,转眼就被人家攻入大汉的皇宫之中。岂止是斯文扫地?简直是颜面无存。」

  「塞外的兽蛮部族?」霍子孟沉下脸,「他们如何潜入洛都?」

  「哪里用潜入?跟着左武第二军一道,大摇大摆就进来了。」

  霍子孟失声道:「左武第二军!?」

  程宗扬淡定地说道:「也就二千多人吧。打下南宫我看是够了。」

  霍子孟略一思忖,便即明白过来。他再也坐不住了,像火烧屁股一样站起身来,边走边道:「好算计!好手段!

  吕巨君这小兔崽子真不得了啊,引狼入室都干得出来!「霍子孟来回迈着大步,身上的衣甲」锵「然作响,」攻兰台,这是要去昭阳宫啊,天子停灵之地。好!好!好!

  天子若是被兽蛮人戮尸,满朝文武全都不用活了。该上吊上吊,该砍头砍头。第一个就先砍我霍子孟的脑袋!还有左武第二军,两千余人,厉害!厉害!后生可畏啊。这些兵力加起来,把朝中的大臣全杀一遍也尽够了……「霍子孟忽然停下脚步,双眼鹰隼般盯着程宗扬。

  程宗扬摊开双手,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霍子孟道:「刘建不能留。」

  「唔。」

  「皇后迁北宫,晋皇太后。」

  「呃。」

  「太后晋太皇太后,迁长信宫。」

  「哦。」

  「刘建以下,附逆者论罪。吕冀失传国玺,免大司马。诸吕以失职论处。」

  「喔。」

  「众臣共议推举新帝。」

  「呵呵。」

  霍子孟皱起眉头,「成不成,给个痛快话。」

  程宗扬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那啥,我就是来找大将军闲聊两句。大将军你先忙,小的先告退。有空去临安找我玩啊。」

  「等等。」严君平拉住他,「你不能就这么跑啊。有道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大家再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程宗扬似笑非笑地说道:「严先生,你可是我请来当说客的,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严君平道:「不义之名,严某一身当之。总不能坐视刘吕诸逆祸乱天下,生灵涂炭。」

  「那好,」程宗扬站定脚步,「我的条件就两个:第一,清查天子死因,有罪者斩,彻底清除吕氏势力。吕雉也别晋什么太皇太后了,必须追责。」

  「岂有此理!」霍子孟斥道:「子不问父母之非。哪里能问罪太后?」

  严君平也道:「本朝以孝治天下,问罪太后,于情不通,于理不合,势必动摇国本。」

  「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程宗扬道:「太后若是活着,别说我们,霍大将军,就算是你,难道不担心她哪天会翻盘吗?」

  霍子孟道:「老夫一心谋国,无暇谋身。」

  这老家伙脸皮可真厚啊。程宗扬索性道:「大将军若是出手,这回可是把太后得罪到死地了。」

  霍子孟不动声色地说道:「太后安危重于社稷。」

  程宗扬一拍手,「第一条就谈不拢,那就没得谈了。」

  霍子孟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硬梆梆道:「老夫谋国之举,原也不必理会什么长秋宫。」

  程宗扬心头响起警铃,天子暴毙,无人继嗣,从法理上讲,继位者必须得到永安宫或是长秋宫的诏命,才合乎法统。要不然就是像中行说一样,伪造遗命,绕开两宫。老霍这架势,像是要把长秋宫直接扫进垃圾堆,难道他私下与永安宫有什么默契?

  程宗扬朝严君平看去。严君平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既然霍子孟没有与永安宫勾结,又不把长秋宫放在心上,更不可能再和刘建一样伪造天子遗命……

  程宗扬心念电转——难道他要玩共和?

  不可能吧?

  ……也许有可能呢?霍子孟代表的是朝廷群臣,乃至世家豪族的利益。与君权、外戚都有深刻矛盾。问题是自己代表着长秋宫,他连长秋宫都不放在眼里,那还谈个屁啊?

  但朝臣也未必是铁板一块。忠于汉国法统者可不在少数。霍子孟想搞共和,未必就能一呼百应。

  程宗扬微微笑道:「大将军不在意长秋宫,金车骑可不见得同意。」

  霍子孟眼底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程宗扬真恨不得搂着远在昭阳宫的金蜜镝亲一口。金蜜镝的立场才是长秋宫真正的本钱和底气。少了金蜜镝的支持,群臣四分五裂,霍子孟独木难支,想搞共和也无从谈起。

  「这样吧,」严君平见机说道:「太后居永安宫,收其印信。吕冀、吕淑、吕不疑等人论罪。」

  严君平的提议等于将吕雉囚禁在永安宫内,保住了她的性命,同时避免吕氏借助她的势力东山再起。虽然与程宗扬的要求有所差距,但勉强可以接受。

  霍子孟斟酌良久,也点了点头。

  程宗扬趁势说道:「第二条,定陶王继嗣。」

  霍子孟道:「不妥。主少国疑,何况由赵后垂帘,只怕朝野议论声起。」

  程宗扬有了底气,知道霍子孟可打的牌并不多,微笑道:「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呢?朝野非议,那不正好使得赵后无法擅权吗?再则赵氏出身寒微,也不会像其他外戚一样尾大不掉。」

  霍子孟道:「帝位乃天命所归,岂是你我私相授受之物?」

  「公议还是要公议的。」严君平打圆场道:「待公议之时,由大将军出面支持定陶王。群臣若应许,则可,不许则罢,如何?」

  程宗扬道:「那我们各退一步,但大将军必须出面提名定陶王。」

  霍子孟咳了一声,「清河王还是不错的。」

  「没见过。不认识。不放心。」程宗扬道:「时间急迫,不是闲谈的时候。定陶王,成不成,你给句痛快话。」

  自己刚说的话被人原封不动地送回来,霍子孟皱起眉头,却没有再开口。

  「由大司马大将军监国。」严君平道:「决不能再让外戚擅权。」

  「行。」程宗扬没有争执。避免外戚再度兴起,也是霍子孟的底线了,何况以赵飞燕家里的情况,就算想给赵氏擅权他们都擅不起来。

  严君平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别急,还有一条……」

  「你不就两条吗?」

  程宗扬干笑道:「刚想起来的。」

  霍子孟哼了一声,「你若觉得时间宽裕,尽可饶舌。」

  「废除算缗令,除商贾市籍,等同良家子。」

  「荒唐!」霍子孟不悦地说道:「我大汉以耕战立国,商贾不事生产,唯知逐利,岂能等同于良家子?」

  严君平也道:「若去市籍,则世人争为商贾,囤积取利,哪里还有人愿以耕织为生?」

  「假如所有人都是商贾,世上只有一个农夫,那不管他种出来什么,都是天价。」程宗扬道:「交易也是生产。

  商贾能攫取暴利,是因为竞争不够充分。货物只有流通起来,互通有无,才有其价值……「程宗扬越说越是无奈,自己每说一句,俩老头都使劲翻他白眼,一方面估计听不大懂,而能听懂的可能觉得他说的全是歪理。

  眼下不是给他们普及商业知识的时候,程宗扬只好道:「废除算缗令,这个没问题吧?」

  霍子孟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那就先废除算缗令,至于怎么取消对商贾的歧视政策,等稳住局面我们再讨论。」

  「成。就这么办吧。」

  「那我现在想问一下,霍大将军准备怎么平定乱局?」

  霍子孟看了眼壶中的刻箭,「此时是丑正三刻。寅时初,羽林天军入南宫白虎门。剩下的事,就由你们去做吧。」

  「寅时?」程宗扬大吃一惊,「羽林大营不是在上林苑吗?」

  眼下离寅时不过半个时辰多一点,而上林苑距洛都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加上前去传令,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两个时辰。因此程宗扬心急如焚,生怕黑魔海那几个妖人太水,连两个时辰都撑不下来。万一他们被吕巨君全歼,即便羽林天军杀到,只怕也救不下长秋宫。这会儿听到只需半个时辰。程宗扬吃惊之余立刻秒懂,这意味着羽林天军就在洛都城中了!果然是老狐狸啊!

  霍子孟嘿嘿一笑,没有多说。

  程宗扬心下佩服,笑道:「原来大将军早有安排,却是我多虑了。」

  「不过有一点要说清楚,」霍子孟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诸军不得私入永安宫。无论太后还是她身边的宫人,都不可擅动。」

  「大将军有令,在下自当奉命。」说着程宗扬抬起手,与霍子孟击了一掌,笑道:「祝大将军公侯万代!」

  霍子孟眼中露出一丝狡黠,「也祝程员外心想事成。」

  程宗扬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过明眼人,霍子孟既然说出来,他也不再掩饰什么,只苦笑道:「大将军明鉴,在下只是个生意人,所图只是生意而已,对汉国朝局没有任何野心。」

  「若非如此,老夫岂能容你?」霍子孟挥了挥手,「去吧。」

  …………………………………………………………………………………

  从尚冠里出来,程宗扬径直赶往秘道出口,准备与秦桧等人会合。谁知刚走过街口的拐角,却看到一队人马明火执仗的呼啸而过。最前面一名戴着貂尾的内侍手持节杖,尖声叫道:「天子有诏!吕氏谋逆!凡京中士民,无分贵贱,皆入宫勤王!」

  话音未落,街旁一户宅院突然大门洞开,几名家奴持弩而出,一通乱箭将那名内侍射落马下。

  后面举着火把的随从高叫道:「吕逆!是吕逆一党!」

  「杀光他们!」

  那些随从早已经杀红了眼,眼看那些家奴射完一轮,正手忙脚乱的上弦,当即鼓噪着冲上前去,一场血战随即爆发。

  那户人家仗着奴仆众多,根本没把这帮随从们放在眼里。谁知那些随从都是刚杀过人,见过血的,一个个凶性大发。倒是府中那些奴仆,白拿着私藏的几具利弩,结果只发了一矢,就被人杀到面前,慌乱间吓得丢下刀弩,转身就逃,连大门都顾不上关。

  刘建召集的那些亡命徒叫嚣着冲进府内,挥舞着刀剑大肆屠掠。只听得高墙内惨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不多时浓烟升起,有人在府中放起火来。

  程宗扬原以为这是哪户不开眼的吕姓人家,不料却看到门前悬挂的灯笼上面写着一个血红的「孙」字。程宗扬不由恍然。难怪这时候还站在吕氏一边,原来是孙寿的「娘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看来今晚之后,孙家就可以除名了。

  程宗扬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等他赶到秘道所在的废弃宅院,秦桧已经等候多时。

  「董宣呢?」

  郑宾道:「正在往这边赶,已经快到了。」

  时间紧迫,秦桧顾不得寒喧,便径直说道:「洛帮两条船只由韩玉押运,已经沿河而下。两日后可抵云水。按照主公吩咐,只运载了货物和部分金铢,剩下一半用来应急。」

  「别心痛钱,大笔金铢发下去,只要能撑过这几日就行。」

  秦桧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眼下我们调集的人手有二百多人,如果再从洛帮抽一部分人,最多可以达到五百。

  郭大侠召集的市井少年难以计数,谨慎些算的话,大概在两千人上下。每人每天十枚金铢,就是两万五千金铢。若是重赏的话,只怕十万金铢一天就能花干净。「程宗扬心下苦笑,打仗还真是个花钱的勾当。原本自己还觉得靠着纸钞大捞了一笔,这一仗打完,只怕就要当裤子了。

  「班先生和老敖他们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回音。」

  「高智商呢?羽林军已经进了洛都,他怎么连个消息也没送出来?」

  「衙内有刘诏和富安跟着,想必无事。」

  「赵先生呢?陶五和晴州商会那边有消息没有?」

  「陶五爷已经闻讯返回,眼下和赵先生都在晴州商会。那边传来话,想请主公过去谈谈。」秦桧停顿了一下,「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听话里的意思,似乎有意资助一笔资金。」

  程宗扬苦笑道:「晴州商会肯出血当然是好事,但我这会儿哪有时间跟他们谈?让程大哥去见见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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