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康躺在褥上，醒着。

呼吸窒碍，但依然能闻得到浓烈到近乎腐臭的药味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严重的火伤令他体无完肤，全身被绷带紧紧缠绕，像被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角膜受了伤，视觉昏昧不清。此时应该是深夜，能分辨出角落有冥灯般虚弱的烛光。门外头应该有人守候，空旷的房间却听不到任何响动，仿佛自己被弃置了在这座城廓的深处，随其生灭。

关原的鏖战戏剧性地结束了。松永久秀——那个本该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男人出乎意料地再度现身，将这场战局化作了一个噩梦。依稀记得自己被他牢牢卡住脖子举了起来，在断气般的痛苦里，火焰焚遍周身。耳畔清楚地听到被松永践踏于脚下的三成的嘶吼，凄厉得几乎泣血。

听不清他喊了什么，不过，这一次的悲鸣并不是为了故主秀吉，而是为了身为死敌的自己。即便是在如此惨烈的煎熬中，家康竟也体会到了一丝不适时的欣喜。

此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奄奄一息的自己无法得知。被身负重伤的忠胜带回了江户城，保住了性命的苟延残喘。刑部已然战死，家臣们无法打探到三成的下落，自关原之后，那位凶王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杳无音信。

可以确定的是，总大将失踪的西军覆灭，天下终成德川家的囊中之物。而胜者居然是以这样一副濒死的病姿迎来胜利，着实是不折不扣的讽刺。

啊啊，三成他……在哪里呢？

脑中无意识地浮现出疑问，忽然听到了轻微且细碎的声音，悉悉索索摩擦过叠席。家康被那声响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好像有种活物在接近自己，直至碰到了手背，冰冷滑腻的触感隔着绷带传到了溃烂的皮肤里，激起一阵刺痛。

然后那种触感攀爬到了身上。好重，破烂的身躯快要承载不了的重量，骨头像要被压得断掉似的，和火伤的疼痛交织在一起，整个人都要溃散了。连颈部也无法自由转动，家康甚至无法抬头去看究竟是何事物。努力转动眼睛，恍惚看到面前出现了什么东西，被月亮一样的暗淡光芒笼罩着，正扬起脑袋和他对视。

……蛇？没错，是蛇！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蛇，全身布满银白色的鳞片，一对深紫色的邪魅蛇眼正盯着他，全然不是人间之物。

如此诡谲的场景，家康却不觉得害怕，或许是因为现在的处境害怕也无济于事。蛇并没有攻击他，只是形体开始扭曲，过了半晌，渐渐变幻成了人类的样子。家康目不转睛地分辨着眼前的异象，简直觉得这是一场太过持久的怪梦。

那是一个男人，匍匐在他身上，头发和鳞片同色，刘海过长地垂下来，微微遮盖住了眼睛——深紫色的瞳孔，透着无机质的冰冷眼神，眼角眉梢斜挑上去，将刀削般的脸部线条衬得更加凌厉。

无比熟悉的容颜，是石田三成的脸。

家康本能地惊呼起来，但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呼哧呼哧地喘着，从未觉得能看得这样清晰。三成面无表情，从嘴唇中露出了舌尖，沿着上唇的轮廓滑过去，殷红殷红的软肉，是蛇在吐信子。而后，他低下头，隐没在家康的视角里。

缠绕着自己的冰凉四肢，作为冷血动物而言，无可厚非，但以人类的形态，便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死者。家康感觉到襦袢被解开，他的舌头从绷带上舔过去，带着火热的温度，偶尔还会伸进绷带的缝隙里，给那些毫无防备的生肉以濡湿的刺激。

与其说是进食，更像是玩弄猎物一般的意图。家康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三成的动作愈渐往下，分开他的双腿。损伤的肌肉因拉扯而产生了尖锐的痛楚，接着股间密闭的洞穴被粘腻的异物顶开了，像要撕裂他的身体般插进去。家康难以忍耐地发出低哑的呜咽，仿佛是在求救，但外头守夜的侍者消失了似的毫无动静。四周只有两人交缠的暧昧声响。

今夜，这幽锢的沉睡之间，变成了与世隔绝的蛇巢。

大腿被架在三成的手臂上，体内的东西近乎严酷地抽动着，每次进出都如刀刃割过内壁，能感觉到又冷又滑的不明液体顺着股沟源源不断地淌下来。全身都像在汹涌的海潮上颠簸，摇晃着震动着，没有快感，只有无尽的痛觉在折磨着每一条神经。纯粹是单方面的被侵犯，家康失焦的眼神想去捕捉三成的表情，但从这个角度望去，什么都看不到。

他是来向我复仇的吧，家康迷迷糊糊地这样想到。

在失去意识的刹那，似乎有一只没有温度的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隐约听见了那个久违的声音，如同从深渊的底部传来，空虚得无法判断真假，却是诅咒般地在叫他的名字。

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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