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狐丸終於做了件從就職以來像是地獄中人該做的事：他無故曠了休假日後第一個上班日的工。此時大家還不知道，死神日後的悲慘生活這才初露端倪，他們都還投以寬容理解的目光，畢竟星期一絕對是撒旦贈與全世界最精美的禮物，就連自己人也不例外。

　　然而小狐丸還沒弄清楚自己怎麼就上了惡魔的床。本意是想去理論一番，爭取自由的空間和權利，卻只是見到三日月微微一笑，他便失去理智被勾上了床，還痛痛快快地享受了一場長達數日的情慾盛筵。

　　只能說惡魔的魅力真是令人防不勝防。

　　三日月宗近高抬起一隻腳架在小狐丸的肩頭，躺在床上隨著他穩定的進出晃動著，他們已經找到一個彼此都滿意的節奏，在快感的浪頭上起起伏伏；小狐丸側首親吻近在眼前的細嫩肌膚，那是最上等的凝脂、最豐腴的油膏，如飲瓊漿玉液一般，輕輕一嘬就是滾入喉中的甘美香甜，三日月原本白皙的大腿內側早已布滿各種紅痕，而小狐丸還勤勤懇懇地試圖再多加上些許點綴，他閉目的虔誠模樣，就連心腸冷硬的惡魔都要怦然心動。

　　彷彿在宣告這就是他唯一的信仰。

　　這個念頭閃過時，惡魔也自嘲地冷笑了下，他扣緊了死神的十指，像是最親密的愛侶那般，借力仰起上身攬住那寬闊的背脊，將頭臉俱皆埋在那豐沛柔軟的白色毛髮裡，舒服地長嘆一聲。他從未期待能得到如此溫暖，所以對此意外驚喜特別滿意，於是他決定在對這段關係感到厭倦之前，可以繼續留在這裡。　　

　　「就這樣，抱著我。」他輕聲低語，而被突然擁抱而僵住的死神謹慎地發出疑問的聲音。

　　「抱著我，我想去泡個澡。」三日月宗近喃喃說。

　　全身心都在惡魔掌握下的小狐丸不可能不理會這個命令，他就著還相連的姿勢抱穩了三日月，小心翼翼地下床前往浴室。只是稍一邁步，他就知道了惡魔的意思，三日月困在他的懷裡，讓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但還埋在三日月體內的性器隨著步伐深淺不一地抽動，無法預測的快意讓惡魔慵懶地哼出聲來，他不得不像懷抱著最心愛的孩童那般，將惡魔緊緊抱在懷裡。

　　他們的身體，比他們自己還更早意識到彼此契合的程度。

※

　　小狐丸不是會虧待自己的人，既然和三日月宗近在一起很舒服，那他就坦然接受了這段關係，他也不在乎這是否能唯一或長久，畢竟惡魔的本性都是貪婪的，而他也沒有「長久」的概念。只有死亡，才能稱得上永恆。

　　只是分享體溫、追求快樂，又何必特定對象是誰呢？不過這個床伴的身分特別了點罷了。

　　閒暇時擁抱、平日裡相敬如賓，看出惡魔其實對他也沒有特別的興致，擔心失去自由的野狐狸總算鬆了口氣。這樣不溫不火的關係維持了好一陣子，後來死神因公出了趟遠差，半個多月後再回來，正好遇到惡魔的宮殿舉辦一場盛大的舞會。從竊竊私語的賓客口中知曉，自他出差那天算起，這已經是第三場舞會了，一次比一次豪華、一次比一次熱鬧，惡魔徹底把這座宮殿打造成燈火通霄的不夜城，露骨的調情隨處可見，各處的角落沙龍都能撞見就地尋歡的野鴛鴦。

　　惡魔並不是非他不可。這個認知讓死神心裡輕鬆許多，但又隱隱有些不滿，他明白那是毫無理由的獨佔欲在作祟，根源於毫無理由的期待和奢望，但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許下任何誓言。忠誠、誠實、從一而終，這些在地獄裡是最荒唐的笑話，如果他真的不甘心，大可以擊敗所有競爭者，以實力證明只有他才能成為惡魔的伴侶。

　　但他不想。

　　那會讓他就像個最低劣的笑話暴露在他人面前，既然本來就對惡魔會屬於他這件事不抱期待，那他也沒有任何立場做出獨佔的宣言。

　　他避開賓客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屬於宮殿主人的起居空間寂靜而悄然，前廳的歡笑變得隱約而遙遠，他簡單洗漱完後躺到柔軟的大床上，還是悄悄地長舒了一口氣，惡魔很快就會找到新的玩物，然後他就可以自由了。

　　他就在這樣的美夢裡沉沉睡去，直到半夜被急促尖銳的呼叫鈴聲猛然喚醒。

　　這不是裝在下僕房裡的呼叫鈴嗎？小狐丸沒反應過來，他翻下床找到在牆壁上的新裝設，睜大了眼發現這擾人清夢的鬧鈴上張揚地貼著惡魔的名字，所有的意涵皆盡在不言中。

　　出門一趟，他就徹底成為惡魔呼之即來的奴僕了。

　　他站在三日月宗近的房門前時，是萬分尷尬的。厚重的木門隔絕了裡面的一切聲響，也就無從證實他猜測的那些香豔場景是否正在上演；但無論如何，就算打開房門會見到一片白花花的各色胴體，他也必須回應惡魔的呼喚。

　　小狐丸深吸口氣，謹慎地敲了敲門，而後小心地推開了一個縫，驚訝地發現惡魔的房間裡是一片昏暗，只有拉下帷幕的大床隱隱有些波動。

　　所以是還不夠盡興，要我加入的意思？小狐丸一邊半鬆了口氣，一邊又有些生氣，他到底還有身為獨立個體的自尊，不願插足加入他人的歡樂。「三日月殿下，您找我有事嗎？」他就這樣站在門邊，冷硬地問。

　　擺動中的帷幕停了下來，半晌才見一隻白皙的手從裡伸出來朝他招了招。

　　到底還是逃不過。小狐丸為自己嘆了口氣，卻沒想剛兩三步靠近床沿，就被抓住了拉進帷幕裡。

　　在一陣天旋地轉中被拋在床上，多麼熟悉的場景。

　　直到視線再次清楚，他才驚訝地發現寬大的床鋪上只有他和惡魔兩人，而惡魔正賴在他的身上不肯下去，除此之外就是被扔在一旁的……呼叫按鈕。

　　如此場景讓小狐丸無語凝咽，他不得不抱住了在他懷裡耍賴的三日月宗近，猶豫了半晌後終於輕聲說：「抱歉，我回來晚了。」

　　死神很快就會知道，對惡魔最不該有的態度就是溫柔和低聲下氣，因為對方會趁機趾高氣昂地佔他便宜，要他簽下一系列割地賠款的不平等條約，等到那個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但此時的他還想維持體貼的風度，不想戳穿惡魔剛剛在床上玩著呼叫鈕的無聊場景，雖然最後被玩的是他。

　　「我現在才想起來，跟你們簽訂過一個契約。」惡魔壓在死神的胸口上，半抬起身托腮笑著說。

　　惡魔的契約是能隨便簽的嗎？小狐丸一時無語，「契約的內容是……？」

　　「我雇傭了一位死神，幫我在人間界尋找心有所願、進入絕境、足夠墮落，可以簽訂契約的目標。」他戳著死神厚實的胸膛，意有所指地說。

　　「……只要您想要，隨時都可以為您服務。」

　　「不急，」惡魔燦然一笑，「我的情人剛回來，我可還沒有跟他好好相處呢。有天大的事，都等我們聯絡完感情再說。」

　　隱密的滿足感從小狐丸心中升起，但他不會去承認那是什麼。「當然，謹遵您的意思。」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