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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01-29) - 4,3

[db:作者] 2025-07-11 23:08 5hhhhh 7290 ℃

  「公子,你看,那些女孩子,她们这是去哪?」

  七八个妙龄少女,虽是小家碧玉,其中也有一二姿色出众的,娇俏婀娜。女孩子们牵着手,绕着观音殿往后走,穿过夹墙的一道小门,另有一个小小的殿阁,供着三世佛,佛前香篆袅袅。女孩们进去以后,就跪在佛前的蒲团上,静心礼拜。

  一会儿功夫,殿门竟然关了起来。

  明月本来都要离开,忽然心中一警,掩住气息,拉着碧荷的手,腾空飞上殿阁的大梁。

  大殿里氤氲的香气熏得碧荷身子一软,明月的掌心传出一股寒热气流,在她身上流转,很快让她神清气爽。

  下面的女孩们早就东倒西歪的晕倒在蒲团上。

  从香案底下爬出两个小沙弥,笑嘻嘻的把蒲团推到一起,又把女孩们横七竖八的放上去,移动的时候,少不得这摸摸,那戳戳,指指点点,轻佻戏弄。

  一个阔口粗眉的,伸手摘去其中最出众那个女孩的绣鞋,拿在手里闻个不停。

  「啧啧,真是香,难怪师傅他们总是用这个当酒杯!」

  「那是,用白秀才的话说,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风雅着呢!」

  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卖弄自己的见识,摇头晃脑的装学问人,手里头却偷偷的撩开另一个女孩子的裙,在绣埔坟起之处,扪按不休。

  之前那个小沙弥,拿起绣鞋敲他的光头。

  「你要死也不瞅瞅时候,师傅还不敢伸手呢,你倒摸上了!」

  「嘿,无欲师兄不说,谁又知道我摸了?好师兄,横竖师傅他们这会各有各的事体,想必顾不来这,香喷喷的小娘们就挂在鼻子前,你就不馋?前个夜里我还偷偷见你放鸟铳了呢!你放心,咱们师兄弟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呀,谁都不告诉。」

  无欲听他这么说,心里早就活泛了,一横心,抱住一个圆脸盘的姑娘,亲了个嘴,胡乱去扯她的小衫,掏出一对玲珑可人的奶儿来,含进大嘴里啃咬。

  这番污秽实在不堪入目,看的梁上的明月碧荷恼怒极了,碧荷气的立时就要下去,给这两个小和尚好看。

  「先别动,又来人了!看看再说!」

  果然,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迅速关上,两个高大俊美的和尚走进来,一人一脚,把那两个色胆包天的小沙弥踹飞,可怜那个叫无心的小和尚,胯下的那话儿硬邦邦的挺戳在地上,疼的他眼泪都掉下来了,却没敢放声,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无欲、无心,好孽障,胆大妄为,不尊师命,想挨鞭子了是不是?」

  两个小和尚面如土色,无心强挨过钻心的痛,跪着往前行,抱住一个大和尚的腿,面露谄媚讨好,眼波飞起来。

  「师傅,师傅,无心错了,求师傅用鞭子抽无心,重重的抽才好呢,抽的无心明天,不,后天都下不来床,师傅……」

  「好猢狲,说的怪可怜的,我帮你给你师傅求个情,你可怎么谢我?」

  「师叔真是救命菩萨,无心也没别的孝敬师叔的,倒求着师叔也赏无心一顿鞭子罢!」

  两个大和尚被他逗得笑起来。云初就冲云净努努嘴,「师兄,这孩子可怜见的,瞧着我的情面,饶了他这次吧!」

  那个粗眉阔口的无欲忙爬到云初腿前,抱住,「好师叔,亲师叔,还有我呢,你就顺道也给我求个情吧!」

  「啧,瞧你这粗笨样,捡到篮子就是菜,也就你师父才不挑,师叔我可没鞭子教诲你!」

  「那个,小侄虽然粗笨,却还有把子傻力气,师叔教诲师弟的时候,小侄添茶倒水帮着推,都能来得。就是等会子,师叔盗取红瓦,嘿,无欲不是还能帮着端着嘛?」

  「哈哈哈,油嘴滑舌,得了,看你师叔的情面,这回放过你们两个小猴,无欲,你既然说了,就去好好给你师叔端着去!」

  「得令,锵咕隆冬锵咕隆冬呔……」

  无欲捞起一个穿葱绿小袄的姑娘,七手八脚把她的裤儿摘了,露出白生生的腿,伶伶俐俐的小莲足,挂在自己的胳膊上,大手托着嫩嫩的臀肉,指头一掐一缩,弄得那女孩蛤口翕张蠕动。这色和尚偏头亲亲女孩的发鬓,口齿轻薄。

  「好宝贝,你的虔心到了!我师叔亲自给你开光,保佑你呀不给选上,放心,过了这一回,这辈子你都进不了宫了!」

  云初笑吟吟的走到跟前,用指头挑那女孩的羞处,也不知怎么弄得,三两下就勾得湿滑润泽,娇花孱弱,又掏出自己的阳物,在花蒂上揉搓,享受。

  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明月冲碧荷一使眼色。两个凌空飞落,明月半空中就挥出劲流锁了云净、云初的奇经八脉。两个小的正奇怪师父师叔怎么突然晕了,就见一个人影闪下,还没叫出声,颈后一痛,被碧荷劈倒。

  「可恶,佛门净地怎么出来这么一帮子杂碎,公子,这些姑娘怎么办?我们先把她们弄醒吗?」

  「别,你这会子把她们弄醒,说不定她们羞愤之下,倒寻了短见。你先把她们衣服穿好!」

  碧荷挨个给这些女孩们整理衣服,碰到那几个和尚就重重的踢上几脚,嘴里骂了好几声,贼和尚,色和尚。

  「小姐,好了!这几个臭和尚怎么料理?」

  「嗯,你刚才听到没,这些女孩子似乎是因为不想被选进宫,才来拜菩萨的!」

  「那小沙弥是这么说的,看起来,他们就是用这由头唬人的,怕是骗了不止这几个哩!真真该死!既然让咱们撞见了,干脆,杀了得了!」

  「哎呦,咱们荷姐姐可是了不得了,杀伐决断,宰人跟屠狗宰鸡似的!」

  「公子……」

  「好啦,好啦,别跺脚了!我觉得这个庙里就没一个好的,你杀一个半个怕是不济事。我有一个主意,咱们呀,把这几个臭虫弄到那太监屋里去,想办法让他们狗咬狗,嘻嘻,看看是和尚咬坏太监,还是太监咬坏和尚!」

  碧荷抚掌叫妙,偷偷的去寻了几根绳子,把和尚们捆得结实,又把嘴塞上麻胡桃,扔到了大梁上。

  「公子,这会子天还亮堂,不好做手脚,咱们就在这等到天黑?」

  「咱们晚上再来,你先把窗户殿门都打开,怕是这些女孩也要醒了。咱们躲起来,别叫她们疑心。」

  那几个女孩子醒过来后,结伴离去。

  不多时,天就暗下来。这几日寺里上下都忙,竟没人发现几个和尚不见了。

  正好便宜明月几个行事。

  「小毛,你上去把他们扔下来!」

  黄小毛就是那年偷钱的小孩,后来几次被碧荷搭济。他家原住在山下,此番明月不方便动用家里下人,碧荷就找了他来做帮手。

  「好嘞,碧荷姐,我这就上去。」

  黄小毛的武功学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稀松平常,不过爬个房梁越个院墙,还是不在话下。

  黄小毛在上面扔,碧荷就伸手揪住他们的腰带,倒提着放在地上,刚巧月光照在一个和尚的脸上。

  「小毛,你这是干什么?」明月惊诧的看着黄小毛,这孩子从上面下来,就跪在自己跟前,也不说话,只是磕头,一会儿功夫,满面是泪!

  「是呀,小毛,你倒是说话呀,出什么事了!」

  黄小毛满腹心酸,看着月光下那张脸,羞愤耻辱梗在心头,塞了一团乱棉絮似的!

  「大小姐,我,我,我跟你讨个情?这人,这和尚,他,他……」

  「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呀!」碧荷最见不得人说话吞吞吐吐,差点一脚踹过去。

  「他是我爹!」

  黄小毛心一横,脑中一片空白。

  「小毛生来命苦,是个和尚儿子。我娘原来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后来被他……被他……,后来,就有了我,人家也容不下我娘,把我娘赶了出来……」

  明月听的唏嘘,暗忖这些和尚真是作孽。

  「好啦,小毛别哭了,大丈夫原不论出身的,你既然有福气认得咱们家小姐,早晚带契你出人头地,到时候,你娘脸上也光荣。别哭了,再哭,我可揍你了!

  你说这个和尚是你爹,现在,你是个什么主意,要我们放了他?「

  「若说起他做的事,猪狗不如,我还想揍他呢!只是,只是,他,他总是我爹,唉!」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碧荷,你先把他解开,扔香案下面去。有这三个,也够用了!不过,小毛,你改日可要好生劝他改了罢,最好离了这,下次要再看见他做坏事,定斩不饶!」

  黄小毛又哭又笑的谢她,抢着扛起两个小沙弥,那个云净被碧荷提溜着。

  明月坏坏的笑,偷偷的嘱咐碧荷,碧荷听得脸红。

  「哎,黄小毛,上次车把式教你的鞭子,你学会了没有?」

  「会了,会了,不管是马车,牛车,我都赶得来,就等着有一天能进府里,给大小姐赶车呢!」

  「荷丫头,我先把那太监引走,你们快着点送过去!」

  明月轻咳一声,抢先往东南飞掠。

  碧荷心里哀鸣,脸蛋有些热辣辣的,做张做智的呵斥黄小毛。

  「既然学会了,就耍给我看看!」

  「现在?」

  「现在!把他们放这,对,往这抽!没吃饭啊?对,这边,再用点力气!」

  黄小毛挥舞着马鞭子,听她指挥,把三个和尚抽的皮开肉绽,衣衫褴褛,越抽越觉得奇怪,怎么这个小阿姐,脸越来越红?不过,碧荷姐脸红起来,可真好看,比她凶巴巴的时候,好看多了!

  「行了,行了,用这个,把他们那里扎起来!」

  「那里?哪里呀?」

  黄小毛接过几根细细的红绳,忽然看见,脸红红的小阿姐,温柔的伸出小脚,狠狠地踩在一个和尚的胯间。

  「就是这里?看明白了吗?」

  黄小毛只觉胯下跟着疼,太可怕了,再不敢多问,接过小绳,飞快的把这几个倒霉的大和尚的小和尚五花大绑。

  金顺原本就着小菜,美滋滋的喝着酒。忽然听到窗外噗通两声,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出来一看,却是跟他一块出来的两个侍卫倒在地上,远处还有个黑影窜出去。

  「什么人?站住!」

  他追了出去,却被那如鬼似魅的黑影带着绕了几个圈,最后追丢了人。金公公生性贪财又胆小,心里一想,这事蹊跷呀,不管是人作乱还是鬼作祟,这庙呀,都住不得了,明天还是搬去行宫吧!

  金顺回到自己住的跨院,却发现火把通明,一群光澄澄的秃头等着他呢!

  「方丈,只找到了云初师兄,那三个,各处都没看见人,现在单剩下这个院子了!」一个黑瘦的和尚悄悄地在慈济的耳边嘀咕。

  慈济就是当年福国寺的主持,后来大佛寺建了起来,奉令执掌此处禅林。

  「这是干什么呢?明火执仗的,怎么都到咱家这来了!」

  「阿弥陀佛,见过公公,扰了公公清净实非得已。实不相瞒,小寺今日晚课,少了三个弟子,故此,是来请教一下公公可曾见过!」慈济宣过佛号,耐心解释,毕竟是天子近侍,没撕破脸,该礼敬还是要礼敬的。

  「哟,请教还需要带这么多人?知道是请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拿贼呢!」

  金顺眼皮挑了一挑,这都什么玩意啊,我还没问你们这起子秃头,我的人是怎么倒的呢?

  「你们来的倒巧了,方才,我这巡夜的侍卫被人暗算了,我倒要问问你这老和尚,这是怎么说的?这到底是敕造的普济寺呀?还是黑店呀?眼瞅着万岁就要来扬州了,先把万岁的侍卫放倒了,感情,你们这起子和尚,是要造反怎么的?」

  慈济不知他是乱扣帽子,只道他查到了实情,心里乱跳,杀心大起,眼里透出凶芒,这太监留不得了!

  那黑瘦的和尚叫云空,觑到方丈眼色,大喝一声,「你这太监好没道理,我家方丈恭恭敬敬的和解释,你反倒说咱们造反,敬神倒敬出鬼来了!咱们的人丢了,见没见的,您老不过给个话,犯不着横眉竖目的!莫非其中有鬼不成?」

  「你看那太监脸红的,就是有鬼!」

  「师兄,闯进去,云净他们肯定在里头!」

  「听说太监没了下稍,心里最狠,最爱玩弄漂亮的男孩,无心他们别是…

  …「乱七杂八的喊声里,金顺隐约听到几句,气的脸通红。

  「好,好,我让你们进去,要是搜不到人,我定要禀告万岁,斩了你们这群秃驴,封了这破庙。」

  和尚们推推搡搡的进了门,金顺气的哆嗦站在院里,今日之辱,来日必报,你们给我等着。

  「在这里了!师兄你醒醒!」

  「果然是这死太监干的!」

  「这么欺负人,揍死他!」

  金顺听着自己屋里的声响不对,心里浮现四个字,调虎离山,糟了,不知被谁算计了。他脸色泛白,看着那群和尚抬出三个人来,破烂的僧衣遮不住淌血的鞭痕,褪到大腿根的裤子,一嘟噜被红绳扎着的那物事……

  这淫靡血腥的一幕,刺激满院子的和尚眼都红了,也不知谁先打头,都冲金顺冲过去。

  「日他娘咧,畜生……」

  「打死你个龟孙,去死吧,狗太监……」

  「阉狗,叫你欺负我师弟,叫你欺负我师弟……」

  慈济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大太监蜷着身子,被踢的吐血,心里暗爽,小子,多管闲事多吃屁,下辈子转世带好眼珠子,先找个好主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主持,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慈济忽的心里一凛,还真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死了!要不还真麻烦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阿弥陀佛,先把这太监和那几个晕着的侍卫捆起来,明天送到衙门去。佛门净地,菩萨看见血怕是要生气的!」

             第十九章、莲踪香迹

              杨柳洒遍三千界

              宝筏渡周亿万身

  「灵岩山襟带长江,原本地势凶险,恶石林立,逆浪惊天,江上的舟帆每每于此折戟沉沙,许是上天也听到了人间的悲声,观音大士南归经过这里,大发慈悲,施展神通,梳理水脉,平息风波,又将恶石都移走,于是,才有了数十里的平滩。」

  「我知道了,为了感念观音大士,这里才叫观音渡的,是不是?」

  「正是如此!你看那边的石窟,原本是没有的,都是后人一点一点掏凿出来,那些佛像都是山石,若是一会雾散了,咱们在这也能瞧得清楚!」

  碧荷睁着一双妙目,水波清浅,极力想看透薄雾。许是她的心事被天上值日的功曹听了去,浓浓的雾气慢慢散开。

  数里外,一个百余丈的大石窟露出来,成千上万的小佛像,错落有致的布满石窟,围成寰宇。一枝巨大的石莲从石窟根处长出,欹枕斜立,一大一小两朵莲花,凌空遥望。三十二瓣的莲花,花瓣上又开出莲花,那些莲台从十余尺到三两寸,大小各有臻妙,让人不禁感叹鬼斧神工,巧妙绝伦。

  今日乃是观音出家的日子,来走庙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十里横江,蚁阵般的乌篷船川流不息,观音渡前更是摩肩擦踵的热闹。不知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例子,每逢胜缘法会,观音渡前就要举行跳莲仪式,为的是,请观音菩萨时常眷顾。

  一百零八下的钟声,悠远绵长,江上岸上的嘈杂,似是被钟声洗了去。最后一声钟敲完,鼓声响起,像是起在人心底,一声连着一声,一声紧过一声,渐渐如同疾风密雨,掀起惊涛骇浪之势,风浪之中,石莲上飞上去两个人来。

  「呀,公子快看,是金童玉女!」

  莲台上的玉女腮凝新荔,如同一朵凌霄花,皓腕舒展,柳腰款摆。在莲台上,轻灵的挪纵,裙袂飞扬,如云似雪。燕儿抄水般,连纵十八级,登上数十丈的高台,含情环顾,眸似点漆。

  咦,是她!

  这不是季多多嘛?明月曾和燕九听过她弹的琴,很是赞赏她闲云出岫空谷雨微的心境。啧,小秦淮的花娘扮玉女,这想头,绝了!却不知道,扮那金童的又是何人?

  那金童灵气逼人,身姿轻盈雀跃,上下翻滚,真如善财童子游戏人间一般。每每闭眸倒翻,都引起惊呼一片,怕他从数十丈的高空落下。及到他准准的踏落寸许的莲台上,又引得叫好声不断。

  鼓声催逼,狂风更加暴虐,玉女似乎荏弱不支,倒飞起来,手里的定水珠脱手而出。

  惊呼声里,金童足尖一点,腾空飞扑,八步赶蝉,刹那间从第二朵莲花台上,坠落八层,似是被重重巨浪吞没一般。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下腰,足儿勾住最后一层莲瓣上,倒挂金钟,接住了流光溢彩的宝珠。

  玉女半臂飞卷,把他带了上来,鼓声渐息,琴声和缓。玉女手中的薄纱,化成漫天幻影,金童擎着宝珠时隐时现,似是在与水魔抗争。

  不知何时,江面上的雾气也全都散去,阳光照在巨大的石莲之上,风和日丽,金童和玉女站在两朵莲花之上,手里拉着银光璀璨的卷轴,轻轻一抖,一副宽十二丈,长三十六丈的绣图垂了下来。

  观音菩萨,是观音菩萨,阿弥陀佛!一时间,善男信女们都拜了下去,高宣佛号。

  此时江心的一艘小船上,猛地站起一人来,正是当今天子,宇文澈。他惊愕的看着那巨大的绣像,那观世音,分明是母后的模样?这是巧合?还是谋算?

  「主子,天降祥瑞啊?巧巧的太后娘娘南来,就巧巧的赶上佛门幸事!娘娘定是菩萨转世呢!」银顺心中震撼,冲着佛像磕头,没口子的赞叹。

  「咱们悄悄从龙舟上下来,这事做的虽隐秘,可防不住有心人的眼睛。这绣图在这等着朕,是不是惊喜还不一定!」

  「主子,这样大的绣图,即便是尚宫局的绣女,三五十人,没有一年半载也休想绣出来。」银顺小心的回着话,心里却道,难道还有人一年前就知道太后会南来不成,这根本不可能嘛!

  「你说的也是,不过,事关母后……,徐行,你去给朕把此事查探清楚!」宇文澈沉吟一下,语气严肃地吩咐船篷暗影里的御卫统领,「还有,着扬州府衙将绣图觐上,母后仪容不能流落在外!」

  相隔数十丈的船板上,明月主仆同样惊异。

  「小~ 公子~ ,怎的把你绣上去了,这金织坊搞什么鬼?」虽然隔得远,可是碧荷也一眼就乜见那角落的暗记,一个缠枝云梭。

  明月心口微微悸动,忽的想到那一日,成婚还不久,李子涵比着自己画了一帧观音像……

  「嗳,怎么好照着月儿画,菩萨会怪罪的!」

  「怎么不能照着月儿画?我的好月儿,救为夫于水深火热……」

  「胡说,你又何曾有水深火热?」

  「怎的没有?相思如海,欲火高炽,折磨得为夫奄奄一息,好在月儿听我求得苦极,闻声救苦,大发慈悲,嫁给为夫,如此舍身渡人,难道还不是菩萨?」

  明月芳心酥软甜蜜,那日闺房调笑,他就笑的古怪,偏怎么问,也不肯再说,原来是为了今日!是了,再过几日就是自己生辰,他这是恭贺自己芳诞呢!呀,这千千万万的信徒拜了下去,他就不怕反倒折了我的寿吗?

  她却不知,在李子涵心里,这天下早晚是自己的,月儿自是亿万人的国母,不过千千万万信徒拜了拜,又算得什么!便是再多,她也受得起!

  不远处一艘小船上,是开米店的李老实一家子,两口子正拜着观音像,没理会三岁的小妮,那女娃就问她娘老子,那绣的什么呀?

  李老实抱着小女,指点着告诉她,这是观音菩萨。

  小妮左瞧右看的,一眼就看见这边船上的明月。

  「爹,你快看,那船上的哥哥,跟菩萨模样一样哩!」小孩子的声音,又尖又亮,在江面上一喊,周围十来艘船的人都看过去。

  「那是人么?」

  「那肯定不是人!」

  「呸呸呸,你们两个傻小子会不会说话,那是菩萨!哎呦,那是菩萨,观音菩萨显灵啦!」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躁动,就连岸上也有人看过来。

  「观音娘娘不是女人嘛?这人是个公子啊!」

  「没见识了吧,观音大士那叫女生男相!观音就是男的!」

  「快别傻站着了,赶紧跪了吧,哎哎哎,我的个娘咧,我见着菩萨了,祖坟冒青烟了!」

  碧荷小嘴微张,眼眸里露出慌张,众目睽睽,自家小姐被当成观音菩萨,眼瞧着那些船都要挤过来,呜,怎么办?好可怕,好想哭!

  糟糕,这可如何脱身!明月忽的灵机一动,生出一个荒诞的主意!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绝色姿容的男儿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衣袂无风轻扬,仙姿疏朗,口中喃喃诵经,似宣妙旨。

  天地雅静,共聆佛喻。

  数十丈外的绣图被风吹的鼓舞,猎猎做响,水面上,石窟里,两处神迹交相辉映,人人面上如痴如狂如醉如迷。

  宇文澈心头剧震,接二连三的异变,让他一时也参不透玄机。他死死地盯着明月,一寸寸的打量,最后,锁住她唇角隐隐的梨涡。心里一个模糊的少年模样,慢慢的长大,清晰,是了,就是他!

  明月拼命地压抑唇畔的笑意,这玩笑开大了,若是爹爹知道了,怕是会吓坏哩!

  这坏妮子一面想着,一面慢慢的导引天地灵气入体,方圆数里的阳光似乎在扭曲,碰撞在江面上,掀起鱼鳞般的涟漪。水波激荡,雾气翻涌,从她的足下往外扩散。

  明月握住碧荷的手,凌空踏着江面飞渡,每踏出一步,那迷雾就扩大数丈,不过霎那的功夫,周围十来艘小船都没在雾里。

  这雾起的突然,迷雾中突然飞出一支暗箭,像是潜伏的毒蛇一般,直奔站在船头的宇文澈而去。

  宇文澈虽然听到了箭矢破空的声音,退后半步让出要害,却还是被射中左臂,立时全身僵住。这箭有毒!他心底刚划过这念头,就从船上无声的跌落下去,被冰冷的江水吞噬。

  咦,这人是怎么回事?

  明月好容易用迷雾把周围遮住,牵着碧荷无声无息的沉进水里,要借水遁走。谁知道,方一下水,上头就跌下来一个人,直梆梆的往下沉。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只好勾着这莫名其妙的赠品,飞快的往下游潜去。

  菩萨消失在浓雾之中,不多时,风吹雾散,上下天光,浩浩汤汤,万千只眼睛都盯着那一处,就有眼尖的叫了起来。

  「那是什么?有血?怎的冒血了?」

  「不好了,菩萨生气了!」

  「上干天和,这是菩萨在示警呢!神怒人怨,神怒人怨,神怒人怨啊!」

  江心聚着一团暗红,不过片刻,就消失了,却看得人心沉!

  银顺急的脸都黄了,要不是徐行按着,早一头扎水里去了!

  徐行捂着他的嘴,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飞快的说着,「千万不能喊,不知道谁盯着咱们呢!沉住气,咱们的人已经下水了,你带着人沿江搜寻!我这就去府衙,亮明身份,让官面上动起来,各处要道都要把守布防,一寸寸的犁,先把人找到!这会子不能慌,正是用咱们的时候,想死找到圣上你再死!」

  徐行说完,闪身去了。

  银顺狠狠的咬着牙,抹去脸上的凄慌,沉着气布置起来。

  ……

  「呼,小姐,这是哪里呀?」碧荷抹了一下眼睫上的水珠,四下打量。

  明月把手里的人随手往地上一丢,皱起小鼻子。

  到处都是人,光顾着避开那些眼睛,也不知顺流下来多远了。

  一方巨大的溪石,一半插进江水里,一半铺在岸上,许是山里下来的泉水,缓缓地淌过石面,汇入江中。

  明月站在溪石上看了许久,唔,还是找不到路。于是闭上眼睛,默运天一心法,进入天人合一之境。

  碧荷艳羡的看着自家小姐,细小的水珠贴着衣袍滚落,像是找到了家,自己往江水里钻,不过片刻,神清气爽,衣袂飘忽,啧,这功法太好用了,可惜自己学不来!

  明月的神识似虚似幻,往着四面八方蔓延,一只水牛在用尾巴抽打蚊蝇,一只山雀啄着果子,山民们在清塘,隐隐的木鱼声……,良久,缓睁星眸,澄澈凝定,「往那边是大佛寺,往这边,应该能寻着去古荞庄的路!」

  「眼下这么大的动静,不如去咱们庄子里避避,寻人知会姑爷,或者咱们老爷?」碧荷言下之意,小姐,你得找人给你收拾麻烦了!

  「回庄子自然最好,可是,这个人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带着他一起呀!」

  「那当然不行,姑爷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咱们从水里把他带到这,也算救了他,就让他在这自生自灭吧!」

  「这是什么人啊?哎,醒醒!你死了没呀?」碧荷用足尖把那一直趴着的人踢正,惊讶的发现,这人左臂上竟然插着一只小小的袖箭。

  「小姐,你看他脸色?好像木头一样!」

  竟然是他!宇文澈的容颜和数年前相比,变化不大,虽然威仪日盛,狂肆日隆,可眼下闭着眼睛虚弱无力的样子,倒也和当年的老实孩子对的上卯,于是明月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是当年那个挂记好久的小伙伴。

  「咱们不能把他丢在这了,这个人我认识!」

  没有江水的冲刷,宇文澈受伤的地方血迹洇晕,被阳光一照,暗红里隐隐泛着碧色,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妥,这是中毒了!

  「小姐,这离城里二十来里地呢,我看他这样,怕是等不到找着大夫了!再说,这会子到处都是人,方才的事早就传遍了,咱们也不好回城呢!」

  「我瞧着他这毒,倒有点想师太说的『碧落』,也不知他得罪了什么人?这么阴损的毒,是要他变成木僵呢!若是毒气攻心,就再没法子了,眼下倒是还有办法,只是有一桩为难事!」

  「小姐,是什么为难的事体?」

  「师太说过,碧落乃是迷榖瘿木所聚邪气,天性怕寒。若是先把他挪到冰窖里面,再行逼毒也就是了。咱们家倒有冰窖,可这会子又不好回家!」

  冰,冰……碧荷隐隐想到了什么,可是抓不住。

  「是了,小姐,你还记得那天黄小毛说什么来着!」

  明月眼睛一亮,同时想到一个去处。

  宇文澈梦到自己走在迷雾里,雾里影影绰绰的,似有恶兽,耽耽欲扑,让人心惊。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看不清楚前途,更不知道尽头。

  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下起雨来。雨不大,落在脸上,身上,说不出来的清爽,雨里隐隐约约袭来一丝飘渺的清香,宇文澈嗅到以后,更觉轻快,便不由自主的往那方向加快脚步。

  暗影里的鬼魅似是不忿他的逃离,纠缠上来,一团挤着一团,裹挟着他往后拖,宇文澈只觉四肢都僵住,然后慢慢的失去五感六觉。

  宇文澈也不知沉沦了多久,再恢复意识,是被一波接一波的嘈杂吵醒的。他想说,金顺,给朕去看看怎么回事!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唯一能做的就是听,细细分辨到底是怎么了?

  一群穿着号衣的兵勇,推搡着往里拥的百姓,不时有人拿出长鞭沾着墨往人群抽去,一阵惊呼后,前面的人往后退,后面的人往前推搡,就有哭叫声传出来。

  扬州同知江城脑袋嗡嗡的,心里头骂,丧家的婆娘,带累老子走霉运!从督军到知府,两江一溜大小官员都去南京接驾,剩下自己坐纛扬州府,原以为挺轻松的差事,谁知道这样糟心。

  先是大佛寺的和尚使人来告,说是宫里采选宫人的太监,欺负了寺里三个小和尚。一口茶水差点没呛死自己,太监欺负和尚,这都是哪跟哪呀?偏说的有眉有眼的,由不得他不信。

  这一出还没撕捋明白,就有个自称禁卫统领的上门,扔出一面明黄黄的牌子和兵部堪合,也不容他细细查验,就要他带兵封锁进出灵岩山各处要道。再问一句,就说涉及军机要案,不许打听。

  虽然一肚皮的牢骚,江城还是吩咐人守住了各处要道,连个耗子都不许乱跑!

  谁知和尚们见寺庙被围,以为府衙袒护太监,在百姓中散播太监作恶之事。这下更不得了,激起了民愤,口口声声,太监淫乱僧人,亵渎菩萨,才惹来菩萨现身怪罪,定要冲进寺里,法办来宣旨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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