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一一叙述接下来几天的所见所闻，总之双方见面会基本隔一天举行一次，没有的时候就是内部会议，消化前一天的谈话内容。我不是每次会议都有机会旁听，所以没能完整地梳理下来他们的逻辑，但我知道讨价还价很激烈，不相上下，双方各自的内部也有不少分歧。

　　我和休治加了两个女孩的Facebook好友，性格开朗的那个名叫麦蛾，容易害羞的那个叫做叶蝉，都是可爱的昆虫的名字。加了她们之后，系统又给我推荐了一堆“可能认识的人”，可能是她们的好友，很多用的都是自己头像，银光闪闪的一大列，都是黏菌体女孩们。休治让我多加几个，我问为什么。

　　“当她们开始全人类屠杀行动的时候，你就可以把手机拿出来对她们说：‘看，我是你的Facebook好友，请放过我吧！’”

　　尽管阿什利先生每一刻都需要保镖，但他还是给我和休治放了一整天假，因为麦蛾和叶蝉问我们哪天有空，能不能一起出去玩。原本我说这不太可能，本就只有7天的行程，怎么可能挪出一整天空闲，然而阿什利先生让我们好好放松一下心情，不要辜负女孩们的期待。我们没能事先做好约定，当我对叶蝉说我们有空的时候，她却说那天有工作，不过麦蛾说我们可以跟着她们一起行动，陪她们度过平凡的一天，约好时间，让我和休治在一栋建筑下面等待。

　　早晨八点我和休治按照约定的地址来到一栋住宅楼下，打电话说我们到了。半分钟后从整栋楼的窗户里探出上百个银白色的小脑袋，有的只是偷偷看，也有的开心地向我们招手，用不标准的发音问我们是不是麦蛾和叶蝉的男朋友。休治比我更从容不迫，用灿烂的笑容向女孩们挥手，他今天穿上了自己最昂贵的外套和裤子，准备了一束鲜花，当然我也准备了一束，只是没有他的鲜艳。

　　麦蛾和叶蝉走下楼，叶蝉很害羞，很不情愿暴露在几百个同伴的目光下，麦蛾把她拽出去，站在我们面前。她们依然是衬衫短裙的装束，小皮鞋也擦得干干净净，不知喷了什么香水，有种麦芽的清香。

　　休治迎上去，把鲜花捧到麦蛾手里，麦蛾和他拥抱一下，然后就像万众瞩目的明星一样回过头来仰视她的同伴们，自豪地甩着鲜花，获得一大片羡慕的呼声。当然叶蝉也要从我手里接过鲜花，这对她来说简直无比困难，但她还是迈出了这一步，捧起我手里的花，在一片欢呼声中躲到我身后，不敢看同伴们的脸。

　　“哦哦哦哦哦！！！！！！！！”

　　我们拉着女孩们的手，开始了快乐的一天，当然这份快乐是很平凡的，只不过是她们的日常生活，但我们的陪伴无疑把一份不一样的日常带给了她们。

　　………………

　　吃过早餐之后我们来到一所学校，再次见到了早上那些女孩们，坐在大教室里，带着笔和本子，原来是英语课。麦蛾和叶蝉正好分别负责两个班，我跟叶蝉走进教室，小姑娘们立刻沸腾起来，吵成一片，叶蝉拍着桌子让她们安静，向她们介绍我的名字，然后请我协助完成今天的教学内容。

　　“我非常乐意。”

　　内容很紧凑，并不因为我的到来就变成散漫的谈话课，先是单词的默写，再是课文的朗读，校对昨天的练习题。尽管叶蝉只回来了半年不到，也就是说教学开始也不足半年，但学生们的水平比我想的高得多。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最后才是交谈阶段，教室分成三组，围城三个圈，也并不是闲谈，议题已经定好，叶蝉写在黑板上。

　　ShouldweactuallyobeytheHumanSlaughterProjectandmassacrehumanciviliansiforderedbyCanaryvilleonedayinthefuture?

　　我问叶蝉：“你们平常也在讨论这种话题吗？”

　　女孩一笑：“是的，只是练习口语随便找的话题而已。”

　　接下来的40分钟由各个小组进行自由的头脑风暴，我和叶蝉走来走去地倾听，如果有参与不积极的学生就主动过去引导谈话，顺便纠正一些词性和发音。问题不需要给出明确的答案，但必须有思考过程，列出“是”或者“否”的理由，最终每组要选出一名代表进行发言，将理由陈述出来。

　　“我们不该这样做，人类的灭绝会导致我们的物种无法繁殖。”

　　“好的，是一条不错的理由。”叶蝉把她的话写在一个大NO下面。

　　“平民是无辜的，杀死他们会增加人类对我们的恐惧。”

　　“也会增加外界人类对金丝雀城的恐惧，不利于金丝雀城的发展。”

　　“总有一天人类会研发出对付我们的武器。”

　　叶蝉犹豫一下，问我应该写在YES还是NO下面，我也不知道，于是暂且写在中间。很快NO的下面列了满满半黑板，YES下面还一个没有。

　　有个女孩说：“我们应该这样做。NO下面的大部分观点都是以和平为前提，但如果金丝雀城下达命令，一定是因为遭受了重大打击。”

　　我看这个女孩很眼熟，才想起来她是会议桌上和阿什利先生谈判的代表之一，应该算是黏菌女孩里面有领导地位的。总之这下YES下面也有了条目。

　　下课之后我问叶蝉：“金丝校长知道你们讨论这种话题吗？”

　　“她知道。”

　　“不表示反对吗？”

　　“不反对，她总说自己很笨，希望我们都变得比她聪明，能想明白更多问题。”

　　………………

　　午饭时候休治已经和他的女孩非常亲热了，把她背到餐厅去，从教室里走出来的一群女孩跟在他们后面。叶蝉让我拉着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她比我想的更稳重成熟。

　　然而这不是一次愉快的午餐，尤其是当我看到她们吃什么的时候。叶蝉说一天之中只有午餐才能让她们吃饱，早餐和晚餐都只是品尝味道。我和休治端着面包、煎鱼和沙拉坐在椅子上，却看到她们面前摆着一大盆……我只能说……像是呕吐物的东西！这是一些巨大的盆，几乎和餐桌一样大，每盆边上围着五六个女孩，用水管伸进去吸食。没错，不是吸管，而是花园里浇花的那种水管，只是被剪短了点，就这样用吸管分享着盆里的“食物”。

　　叶蝉说这是一种低成本但能量密度极高的饲料，是金丝雀城科研中心专门为她们研发的。她说了饲料这个词，连她们自己都不会说这是食物，但她们没有怨言，而且吸得很开心。

　　休治问：“我能尝一口吗？”

　　麦蛾说：“这个对人类很难消化，而且里面的一些活性菌可能会导致肚子疼。”

　　于是我们打消了这个想法。

　　下午是她们的训练时间，尽管麦蛾和叶蝉几乎不负责巡逻，但是金丝校长要求她们每个人都能随时化身为战士。我经历过的训练都很辛苦，但她们反而很期待，都非常高兴，除了叶蝉，她似乎极度抗拒。

　　“你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今天又能用‘那个’了！”

　　训练是在大深坑的正中心，对她们进行训练的却是人类。我终于知道叶蝉抗拒的原因了，她们在训练中要脱光衣服！当赤身裸体的麦蛾向我们跑过来时，我几乎感到休治要扑上去！

　　当然最后叶蝉也从更衣室里出来了，小步走到我面前，我简直担心她因脸红而晕倒过去，但她却把手臂张开，不再遮住任何部位，用细小的声音问我：

　　“我的身体……好看吗？”

　　“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叶蝉赶紧又用手遮住胸口和小腹，低声说了句：

　　“不要盯着我……”

　　麦蛾叉开腿站着，双手插着腰，丝毫不在意现状，翘了翘鼻子说：

　　“唔唔！是我的错觉吗？好像从哪散发出了雄性激素？”

　　当训练正式开始的时候，我终于知道“那个”是什么了。地面工作人员把一个大圆罐背在叶蝉的背上，几道金属扣具牢牢固定住她的身体，甚至勒进皮肤中。这东西几乎和她一样长，比她腰部还粗，使她很难大步走路，但是当她摁下左手的一个按钮，圆罐下方喷出四股蓝色的火焰，使她离开地面，升入空中。升空之后的叶蝉瞬间开朗起来，兴奋地翻了个身，火焰在空中画了个圈，兴奋地向我打招呼。

　　等到这一班的所有人都穿好喷射器，她们开始按照地面人员指示做出各种动作，利用控制板做出精确的空中转体，精确到厘米的前移后移，迅速爬升和下降，最后是极限加速。飞行操作训练之后就是射击练习，每个人都拿起枪支，在移动过程中进行射击，精准异常，唯独麦蛾和叶蝉的成绩稍微差了点，但也没人指责她们，毕竟她们刚回来半年，不可能和别人一样熟练。

　　休息的时候，几个女孩给我们表演她们自创的空中旋转舞，原本叶蝉坚决拒绝加入进去，但还是被麦蛾拉进编队里。舞蹈的美丽无法用语言形容，她们纵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时而舒展，时而蜷缩，时而夸张，时而柔和，时而绕着我们转圈，时而升到我们上方。我很理解叶蝉为什么会抗拒，当她们在我们上方做出抬腿动作时，一切都会一览无余，当然原本就都一览无余了，这个舞蹈本身就是在激发观赏者的性欲。当她们回到地面，靠近我们的时候，我又闻到了第一次见她们时的奶酪味道。

　　晚饭是个巨大的惊喜，自助餐厅里立起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小礼品，我才发现原来今天是平安夜。餐厅里点着很多蜡烛，弥漫着烤火鸡的香气，阿什利先生打扮成圣诞老人，在餐厅里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欢快地笑着。金丝校长跟在后面，穿着驯鹿布偶服，兜帽上有两只犄角。他们从口袋里拿出玩具送给孩子们，其中还有不少整人玩具，把女孩们逗得笑个不停。她们大概从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就连叶蝉也迫不及待地小声说：“怎么还没轮到我呢？”

　　更多的圣诞老人和更多驯鹿进入餐厅，气氛更加热闹了，扮演圣诞老人的是泰勒先生他们，扮演驯鹿的是金丝校长的同伴们。他们在餐厅里手拉手唱歌跳舞，我们也和他们一起唱。我有些莫名的伤感，毕竟后天就要走了，这就像是一场离别晚会，而离别总是一件伤心的事。

　　………………

　　晚饭之后女孩们请求我和休治护送她们回宿舍，我本想拒绝，但休治很快就同意了，我们一直把她们护送上楼，走进她们的房间。这是一间普通的双人宿舍，床铺很干净，被子也叠得很整齐，墙上贴着一些照片，是她们留学时候和朋友们照的。我们坐下来聊天吃点心，休治很会讲故事，给她们讲了一个又一个。

　　当最后一个故事讲完之后，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看着互相的眼睛。然后她们又一次向我们求爱了，这一次连叶蝉也不再害羞，站在我面前，鼓起勇气对我说：

　　“我想被你触摸，请摸我的身体！”

　　麦蛾更着急，拽着休治的手往自己裙子底下塞，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毕竟第一次就是我把他阻止下来的。然而这次我不会再干涉他，我们长期出差偶尔邂逅别的女性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用眼神对他说：这一次你自己决定。

　　他用眼神回问：“你呢？”

　　我开口说：“你管好自己就得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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