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随行者的视角）

　　如果有人三年前问我：金丝雀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一定会告诉他，那是一个恐怖组织。如果现在有人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只能想出一个词：地狱。从来没有一个组织可以邪恶得这么成功，这么顺利，这么不可阻挡，就连漫画里都没有，他们残忍地恐吓着整个世界，使75亿人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中。

　　就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被选为UNGMC首次面对面会议的代表团随行成员，负责阿什利先生的安保工作。阿什利先生是UNGMC发言人之一，是少数几个有可能拯救世界的人，但他还不是领导者，这次出行的领导者是UNGMC秘书长泰勒先生。在进行了有生以来最繁琐的体检之后，金丝雀城把一份“签证”发给了我。

　　对方都是吃人的家伙，我的同事休治说：我们在他们眼里只是行走的蛋白质，估计一下飞机就会被架在篝火上吃掉。我说这不可能，在飞机场点燃篝火是很危险的。不过不开玩笑地说，这次长达一礼拜的出差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以至于我在临行前写了遗嘱，吻别了妻子，拥抱了我的女儿们。

　　尽管我负责阿什利先生的安保工作，但他才更像是个保护者，他的从容不迫使我们感到安心，也减少了很多上述恐惧。他很有经验，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处理黏菌体事务，近两年则频繁接触部署在我们国家的黏菌体士兵，对这种生物武器有相当的了解。除此之外，他品尝过人肉的滋味。

　　事实上我的很多同事都品尝过，这种交易并不是从金丝雀城建立才开始的，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一个暗流涌动的巨大市场，甚至还会定期举办“博览会”。休治曾经跟随阿什利先生参加过一次——当然是以卧底为目的——然后品尝了人肉。他们没有对此作出过评价，但是阿什利先生对我说，这次出差要做好吃人的心理准备，如果你去一个地方而不品尝当地美食，多少有点显得不太礼貌。

　　我们是当地时间下午1点抵达的，包括机组人员在内的277人到达金丝雀城果糖国际机场。今天光线不错，快降落的时候从飞机上可以看到金丝雀城的全貌，这里的建筑风格和隔壁的洋盐市没有什么太多区别，可以看到他们这三年来并没在建筑上花太多心思，市中心原本应该最繁华的地方是个直径将近两公里的大土坑，占据了他们的一大片国土面积。不过可以看出来，三年前的战争废墟被清理得很干净。

　　阿什利先生和泰勒先生在飞机上穿好风衣，因为外界气温只有零下3度。金丝校长和她的团队在跑道旁等着我们，除了一些穿正装的男人之外，更多的是穿衬衫和裙子的女孩们，包括金丝校长本人，她们并不显得冷。还有些人并没穿正装，似乎想凸显他们的职业，穿了实验室的白色长袍。我不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谁，阿什利先生倒是研究过金丝雀城的执掌团队。

　　泰勒先生满面笑容地走下飞机，金丝校长迎过来，也是非常开心的表情，面对泰勒先生时，先行了弯腰礼，再和他握手。据说这是她们的传统，以表达自己作为食物的低下地位，以及对人类的崇敬与服从。

　　休治对我说：“看到了吗？金丝校长身后是她的三位副校长。”

　　“是的，我看见了，在新闻上经常见到的面孔。”

　　她的三位副校长是两个女孩和一个穿白色长袍的男人，其中一个女孩和金丝校长本人相貌很相似，据说是她的双胞胎妹妹，还有一个显得更加成熟，头发染成紫色，有传闻说是她的爱人，穿长袍的男人面带微笑，当他看见阿什利先生时，就像看见老朋友一样招手。

　　“休治，注意你右边，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有枪，包括金丝校长本人。”

　　“你说得没错，但也记住原则，就算她拿枪指着你，你也绝对不要还击。”

　　幸好并没发生这么可怕的事，这些可爱的女孩们和我们每个人握手、拥抱然后合影，她们太可爱了，我必须用理智说服自己保持警惕，阿什利先生告诉过我，这些女孩都经历过三年前的甜水事变，她们见过堆成山的同伴尸体，她们通过一根登山绳逃生，她们是金丝校长最忠实的追随者，她们都是意志强于钢铁的战士。

　　行程很宽松，我们简直就像游客而非前来谈判的人。坐上大客车之后，我们先被送往酒店，然后开始第一阶段的会议。道路似乎重新修过，路面很干净，路上的车不多，但确实是有的。除了市中心的大坑之外，偶尔还有一些几十米宽的稍小的坑，据说都是三年前被炸毁的建筑原址，金丝校长下令清理废墟，但也没有急于新建。现在的金丝雀城只有20多万人，而三年前这可是个容量一百多万人的城市。

　　我们入住的酒店就在市中心的大坑边上，看不出有什么档次，不过卫生状况非常值得满意。我和休治的房间在顶层，我们和另外两个保镖要轮流给阿什利先生的房间值夜，同时对方也派出了保镖，将会彻夜在楼道里巡逻，尽管阿什利先生相信她们是出于礼貌或者好心才这么安排，不过这反而增加了我们的警惕心。

　　简单的休息之后，我们准备出发，包括泰勒先生和阿什利先生在内的12名主要发言人已经整理好材料，按照时间表，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跟随阿什利先生再次登上客车，在前往会堂的路上休治和我聊天说：

　　“我观察市民的表情，他们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尽管我们以为他们是人质。”

　　“因为他们没有收到太多虐待，尤其金丝雀城宣布独立以后，很多市民在网络上说自己的生活条件有了很大改善。而且据说金丝校长至今没有强迫他们进行任何工作。”

　　“养活20万不工作的人？而且还能让他们过上这种……开得起车的生活？怎么做到的？”

　　阿什利先生对休治说：“你是什么想法？认为金丝雀城封闭而贫穷？我告诉你，现在全世界没哪个国家比这地方更富有了——各种意义上的富有！金丝校长曾经说过要用科技换一切，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她根本是用‘取消部署黏菌体’换一切，是赤裸裸的掠夺。只有愚蠢的国家才会选择和她交易，给她输送该死的物资，就算她取消了部署，她还是能通过飞机把黏菌体送到世界每个角落，而且可能只需要几个小时。”

　　泰勒先生说：“你太低估她的能耐了，阿什利，知道黏菌体扩张计划的第三部分吗？她把黏菌体捆在导弹推进器上，全程保持至少五倍音速，只用半个小时就能打到地球对面的南美洲去，20分钟打到北美，15分钟打到欧洲，然后展开行动，比如大规模屠杀。拦截导弹是没用的，因为就算拦截成功了，落地之后的黏菌体还可以，比如，跑过去！”

　　“所以我说这些国家很没有远见，无论‘部署’还是‘取消部署’根本就没有意义，不值得浪费资源。”

　　另一位发言人努恩先生说：“这些国家是在通过输送物资的方式借机示好，因为他们吓坏了。其实我们这次谈判也必须记住，放弃常识里的一切底线，放弃作为人类的尊严，维持稳定、避免战争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泰勒先生说：“底线是一定要有的！否则的话，那个女孩，刚才向我弯腰致敬的金丝校长，总有一天全人类都会成为她的奴隶！”

　　努恩先生摇摇头：“如果我们不妥协，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仅存的人类会认为，像奴隶一样活着都是无比奢侈的事。”

　　这句话之后客车里就彻底沉默了，到达会场之前不再有一句交谈。

　　………………

　　会议中心很豪华，据说是曾经当地的政府大楼，不知为何建得就像联合国总部大厦一样宏伟，会堂也很宽敞，也许可以容纳上千人，除了各自的发言人之外，记者们也都准备就绪，金丝雀城那边也有几百人旁听，是他们的议会成员和高层管理者，其中就有不少穿着衬衫短裙的女孩们。所有人员就坐之后，会议就开始了。

　　今天的会议更像是演讲，基本就是互相提出要求，互相亮出条件，同时也互相表明底线——正如泰勒先生所说，没有底线就会使金丝校长得寸进尺，总有一天把全世界当做奴隶。我们这边的发言都很长，光是阿什利先生就讲了40分钟，他准备了厚厚的稿子。对面的发言相对比较短，也更直切主题，不像我们这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是反复强调她们的要求。

　　就算我们表明了底线，也没能阻止金丝雀城得寸进尺。我们的12个发言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派出的12个则是年轻人甚至小孩，年龄最大的一个可能不到40岁，基本算是和我同龄。他们具有年轻人的一切特征，狂妄自大，贪婪无度，一味掠夺，只知道自圆其说，不懂得换位思考，不屑于老年人的主张，只从形式上尊重老人们，事实上把他们的话当做腐烂的木头。

　　今天没有辩论环节，双方都要有时间消化对方的发言，下一场会议将在后天举行。依照金丝校长的要求，会议全程对外公开，所以我想这世界上每一个不想死的人都应该看到了直播。我看了一眼舆论走向，大部分人对我们还算是满怀希望，但也有相当一批声音在指责我们的软弱。阿什利先生问我：

　　“人们在聊些什么吗？”

　　“他们对我们充满希望。”

　　会议结束之后是晚饭时间，金丝校长邀请泰勒先生的发言人团队共进晚餐，把他们接到了贵宾宴会堂，另一组保镖跟着阿什利先生，我和休治可以稍作休息。出乎我意外的是，我们可以在金丝雀城内自由活动，也没有人来特地组织活动，记者们兴奋地冲出去满街照相，采访市民，我和休治没有这样的爱好，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我们获得了自助餐卷，是在贵宾宴会堂隔壁的另一间更大的餐厅，休治问我敢不敢去，我思考一下才意识到，餐厅里可能充满了人肉。

　　“我想我可以试试。”

　　餐厅里很热闹，不仅UNGMC的随行人员在这里吃饭，还有不少金丝雀城的议会成员，不少人正在边吃边聊，看起来非常融洽。我很想和他们其中的谁聊聊，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过食物这关。

　　“这个排骨看起来不错。”休治说。

　　于是我们各自夹了一块排骨，一些沙拉，拿到座位上慢慢吃。休治去拿饮料，回来的时候举着一把烤串让我尝尝。非常出乎意料的是，这些食物非常美味，口感有点像是小羊肉，但是没有令人不适的异味，火候也恰到好处，可以看出厨师的精湛手艺。自助餐以肉食为主，平心而论比较油腻，金丝雀城议会也以年轻人为主，都是他们这个年龄段爱吃的东西，不知贵宾宴会是什么样的菜单，希望他们能考虑到老年人的消化能力。结果后来阿什利先生对我说他们并没考虑到。

　　就在我即将填饱肚子的时候，我差点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从后厨推出一辆餐车，上面趴着一个女孩，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个东西，一具烫死的尸体，或者一块烤熟的肉。和刚才的食物不同，她几乎是完整的，用手肘和膝盖趴在烤盘上，嘴里含着一个苹果，下体插着一根黄瓜。当服务员用刀划破她的大腿，流出来的不是血液，而是透明的油脂。

　　一位金丝雀城的女孩告诉我，这只烤肉是被活烤的，这让我无比惊讶，因为我没看到她的手脚被固定住，也没有铁丝勒过的痕迹，按照法医学来说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于是我不解地问：

　　“像这样一个女孩，她为什么能够自愿成为食物？是什么能让她如此轻松地放弃生命，而且忍受死前的剧烈痛苦？她能得到什么？”

　　“她能得到临死前的一次性高潮。”金丝雀城的女孩说。

　　又一批摆上来的食物令我更加不适，虽然不是完整的女孩，但都是可以看出轮廓的人体部位，比如人类的手臂、小腿和脚、臀部、乳房甚至单独切下来的外生殖器，而且看尺寸无疑都是儿童，都烤成了非常美味的颜色。我简直难以想象，自己刚才吃下去的排骨和肉串和这些东西有着相同的本质，都是一些加热过的人类尸体。

　　休治比我接受能力更强，他去拿了一只小孩的脚，但没有碰乳房或者生殖器之类部位，也没有尝试被烤死的完整女孩。记者们则非常兴奋，他们都是一群敢于尝试的家伙，毫不顾忌地把各个部位夹进盘里，拍照然后品尝，边吃边和金丝雀城的女孩们聊天。

　　休治问我：“你不再来点什么吗？”

　　我看他咬掉一个可怜的女孩的脚后跟，捂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知道吗，休治，我很佩服你这点，我作为三个女孩的父亲，几乎无法直视今天的这些……食物，我知道你也有女儿，你到底是如何下咽的？”

　　“不要想这种事，享受你的食物，仅此而已。”

　　我非常不适，想给家里打电话确保家人们的平安，因为我总觉得今天看到的某些幼小的手脚和我女儿的一模一样，休治说他也有这种感觉。最后我没打电话，我产生了罪恶感，因为我毕竟吃了，而且感到很美味，我不想用这张罪恶的嘴和孩子们说晚安。

　　“休治，我在想她们的策略，为什么先摆出比较碎的食物，然后再摆出整块的残骸甚至整人？如果她们先摆出这些，我一定一口都不会吃的，但是她们就好像在给我一个缓冲余地，诱导我进行尝试，最后使我感到，我也堕落成了和她们一样吞吃同类的东西。”

　　“你说得有道理，她们就想诱导你吃第一口，然后你对人肉的接受程度就会大幅上升。比如我，我并不比你接受能力强，只是因为我三年前参加过一次博览会，见识过不少这种东西。”

　　“也就是说，你变得习惯了。”

　　“没错，我至少比你习惯，而你从今以后也会比从没吃过的人习惯，这是必然的。”

　　“不知道未来某天会不会所有人类都习惯了吞吃同类，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如果金丝校长进展顺利，我们这代人也许将会活着看到这一天。”

　　………………

　　晚饭之后出去散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当然是没有。酒店附近有个广场，亮着不少彩灯，然而广场上没有一个人，显得更加寒冷。在这种国家里面四处乱转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我们以最快速度回到了热闹的地方。

　　休治说：“我看到了银行。”

　　“是的，前年她们自己发行了一套货币，不过目前还只在国内流通，没有开放国际汇兑业务，因为她们还不急于开展对外贸易。”

　　“能抢来的东西，为什么要花钱买呢？”

　　“你说得对。”

　　休治又说：“这个国家比我想象的更井井有条，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点也不像一个国家，对不对？”

　　“是有这种感觉。金丝雀城就像一个公司，一群天赋过人且行动力极强的年轻人初次创业就大获成功，不择手段地扩大规模，把老牌同行踩在脚下，热衷于改变秩序，但是……”

　　他停住了，半天没想出但是后面该说什么，我也没想出来。

　　黏菌体遍布在这个国家的每个角落，三三两两地坐在楼顶俯视人群，仿佛正在监视我们的一切举动。在此之前代表团里没有谁见过这么多的黏菌体，就连阿什利先生也只见过三个。送到我们国家的黏菌体留学生被视作不定时核弹，尽管给她们足够的活动空间，但也设立层层防守，构思了紧急预案，一旦她们大开杀戒，政府如何尽可能的疏散民众，能救一人是一人。但是在金丝雀城里，黏菌体就是她们的一部分，既是士兵，也是公民，还可以是议员——今天金丝雀城选出的12名发言人里就有两个是黏菌体。她们很好辨认，银色长发加上女孩身材，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成年人体型的黏菌体，大概以后会有的。

　　我本以为自己没机会和她们接触，谁知道几小时后就获得了这个机会。正如前面说的，今晚我和休治负责在阿什利先生门外站岗，我们先回去睡了三个小时，11点的时候准时起床，精神抖擞地进行工作。另一组保镖早累坏了，迫不及待地把活交给了我们。这是非常无聊的工作，而且从某些角度来说没有意义，因为这是金丝雀城，是全世界都对其束手无策的地方，如果她们想把阿什利先生架到篝火上，我和休治是无论如何没有反抗余地的。尽管如此我们依旧要最大限度地尽职尽责，精神抖擞地守在房间外，连椅子都不能坐，以免不小心睡着。

　　楼道里并非只有我们，还有别的随行保镖，除此之外还有两名黏菌体少女，是金丝雀城派来和我们合作进行安保工作的。也如我上面所说，她们的“合作”并不能使我们的工作变得轻松愉快，正好相反，我的很多同行都谨慎得不敢出声。原本我也不敢出声——要不是休治主动和她们搭讪的话。

　　“嘿！你们掉了东西！”

　　一个女孩梳头发的皮筋掉在地上，成为我们谈话的契机。

　　“谢谢。”

　　我问：“你会说英语吗？”

　　她们果然不止会说谢谢，和我们交流得非常顺利：

　　“我们留学过两年，今年秋天刚回来，在那边学会了英语。”

　　原来她们就是撤回部署的18个黏菌体少女其中之二，也就是阿什利先生所说的“短见的国家”用大量物资换来的撤销部署。

　　“你们回来之后依然负责安保吗？”

　　“不是，我们担任的主要工作是教同类们说外语。这次被派来巡逻，是因为能更顺畅地和你们进行交流，毕竟我们需要合作。”

　　我并不认为我们需要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等她们走远后休治问我：“你看到她们就不会产生不适吗？她们还是孩子，但却拿着枪，做着和我们一样的工作，你不会想到童兵之类的吗？不会和你自己的女儿产生对比吗？”

　　我说：“一点也不会，也许是因为她们穿得很整齐，身体很干净，而不像咱们在阿富汗见过的那些，也许是因为她们很强大，而且她们表现得很从容，总之我无法对她们产生怜悯，产生的只有畏惧，我感到自己才是该被怜悯的一方。”

　　我以为她们听不见，谁知听得一清二楚，当她们再巡逻到阿什利先生门前时，其中一个女孩对我说：

　　“你不用害怕我们，我们没有危害。”

　　发现谈话被她们听到，我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说句抱歉。休治对她们说：

　　“我们很难抑制这种恐惧心理，这并不是对你们的不尊重。毕竟你们——随时都能杀了我们。”

　　另一个女孩笑着说：

　　“你为什么不害怕你身边的人呢？他也拿着枪，他也有能力在一瞬间杀了你，但你从没对他产生过恐惧心理，对吧？”

　　我当然不会对休治产生警惕，我相信他也不会。这是句很有意思的话，让我安心了不少，倒不是话本身有什么逻辑，而是因为，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大概不会无缘无故吃了我。

　　“你们几岁了？”休治问。

　　“按照人类的算法应该说是10岁吧。按卵泡成熟时间算就是11岁。不过从培养皿里走出来也只有三年。”

　　就如阿什利先生所说的，黏菌体女孩的心智比同龄人类成熟得多，我现在稍微体会到了这点。她们不多停留，聊两句就走，继续在整层巡逻，也不跟别人搭话。当她们再次路过这里时，给我们拿了两瓶咖啡牛奶，用热水浸泡过。

　　“谢谢。”

　　“不客气，我们很欣赏你，只有你和你的同伴不怕我们。”

　　刚才明明在口头上对她们表达了畏惧，不知她的这句话是从何说起。不过她大概是对比了我们和其他保镖的反应，也许确实我们算是最自然的。

　　休治说：“你们也会‘欣赏’人类吗？”

　　一个女孩说：“当然会欣赏，尤其是优秀的人类男性。刚才我的同伴还说，她简直想和你们求爱……”

　　另一个女孩捂她的嘴，紧张地对我们说：

　　“……不是真的，别听她的话！”

　　休治居然笑起来，他已经完全没有半点警惕了：

　　“哈哈哈哈！求爱？和我们中的谁？”

　　“当然是两个！2对2！”

　　第一个女孩愉快地面对我们说出这句话，另一个则背过身去，紧张地拉着她同伴的手。我已经20多年没见过用饮料向男人主动求爱的女孩了，她们还真是认真的！平常来说我对这种幼小体型的女孩提不起兴趣，而且还会产生罪恶感，也许休治会更喜欢年轻女孩。但此时此刻她们确实成功地挑逗到我了，我闻到一股气味，不能说是香气，反而有点臭，像是融化了的熟奶酪，是从她们裙子下面散发出来的，一种冲动使我渴望看到她们衣服里面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婊子……”休治得意忘形地说。

　　“嘻嘻嘻！是的，我们就是！”第一个女孩眨着眼睛承认，第二个女孩的脸上泛起红晕，但也没有再阻止她。

　　我也几乎得意忘形了——要不是休治说出这句话。这不对劲，我们不是来做这种事的，78亿人为之胆寒的生物超级武器正在被他称为“小婊子”，我不知道哪不对劲，但这明显就是——不对劲！

　　“我很抱歉，女孩们，我们两个都是有家庭的人。我们不能……你知道……很抱歉。”

　　休治也刚刚反应过来，如梦初醒般摇摇脑袋：

　　“是的，就如他所说，对不起，我有妻子，我的女儿比你们还大……至少是年龄和身材上来说，我不能对你们做什么。”

　　第一个女孩有些遗憾，第二个女孩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我们：

　　“请原谅我们。”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像你们这样可爱的女孩以后不会缺少优秀的男人。”

　　第一个女孩没再说话，抢走了休治手中喝了一半的饮料，朝他做了个鬼脸，拉着同伴走开了。

　　休治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甩着右手说了句：

　　“她力气可真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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