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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31,2

[db:作者] 2025-07-11 17:06 5hhhhh 7380 ℃

  程宗扬连忙道:「别误会啊,这是我借来的。」

  「借来两万金铢?程公子好大的面子。」

  硬拼不是她的对手,还是想办法赶紧把这个妖妇送走,再来寻找对策。程宗扬装出一脸颓然的样子:「既然落在夫人手里,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

  只不过那片土地是云家出的钱,只是用了小的名头,地契都在云氏的钱庄。夫人要想把土地拿回来,两万金铢是少不了的。「

  「该死的奴才!」

  苏妲己余怒未消,一掌击在几上,将乌亮的漆几拍出一个寸许深的掌印。

  程宗扬两手一摊:「那钱已经分到灾民手里,要也要不回来,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不是舌灿莲花,将云氏骗得服服帖帖吗?云氏连我下的冰蛊都敢解开,这点小事有何为难?」

  「别开玩笑了,」

  程宗扬苦笑道:「两万金铢呢。你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不过建康土地甚多,夫人何必非要那块呢?」

  苏妲己哼了一声:「建康最大的销金窟莫过于金钱豹,他在横塘尾,我的醉月楼自然要开在横塘头。」

  「恭喜夫人,」

  程宗扬大拍马屁,「生意越做越大,竟然开到了建康!」

  苏妲己发了半天脾气,这时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媚态横生地瞥了他一眼,笑吟吟道:「你那两件内衣为醉月楼拉了不少生意。商馆刚卖下一座织坊,连日用南荒带回 的霓龙丝赶制衣物。待建康的醉月楼开张,所有的粉头都要换上新制的霓龙丝衣来招揽客人。」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程宗扬满口好话地说道:「夫人好眼光!秦淮风月,天下闻名。一旦醉月楼建康分号开张,要不了几日,霓龙丝衣的名声就流传天下了。」

  苏妲己道:「祁远说,你们杀了条龙才得到这些霓龙丝?敢进龙窟,你们胆子不小呢。」

  程宗扬在心里暗暗给祁远竖起大拇指,这谎话不仅编得天衣无缝,还预先留下后手,高明!老四把杆都竖好了,自己不爬未免不够义气。

  「可不是嘛!」

  程宗扬慨然道:「小的这一路出生入死,老虎也打过,龙也屠过,几次生死关头都是想起夫人的恩德未报,再想起夫人如花似玉的容貌,顿时一股热流直窜丹田,平添无数力气,精神大振,气力大涨,才一路支撑下来。能够为夫人办事,独闯龙窟也算不了什么。」

  「那好。」

  苏妲己站起身,笑盈盈吩咐道:「明天你找香蔻儿把财物交割清楚,再想几套出色的衣物出来,然后去南荒接着屠龙吧。」

  程宗扬张大嘴巴。她以为龙是他养的,想杀就捞出来一条杀?自己牛皮是不是吹得有点大了?

  那妖妇若无其事地说道:「祁远还在我手里,你想逃尽管去逃。明日我便斩了他的首级,悬在朱雀门上。告诉云氏那个什么盘江程少主,不过我手下一个逃奴,明白了吗?」

  程宗扬叉手道:「小的明白!」

  「这才像个样子。」

  苏妲己从容走到门口,吩咐道:「那只花瓶不错,明日一并送来。」

  阴影中,一名女护卫悄然现身,张开一柄纸伞,为苏妲己遮住风雨。那妖妇臂上 红绡飘扬卷起,足不沾水地穿过庭院,不多时消失在雨幕间。

  呆了五分钟,程宗扬才大叫一声:「我干!秦会之!你这个猪头,看的什么门!给我滚过来!还有你!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一边看热闹,都给我滚过来!」

  「怎么办!」

  程宗扬一脸严肃地敲着案几。

  秦桧惭愧地说道:「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

  「免了 !那妖妇都爬到我床上来了,说这个有屁用,赶紧给我想辙!」

  程宗扬瞪着小紫。那死丫头抱着狮子狗,只顾逗雪雪玩,但自己除了干瞪眼,也拿她没办法。

  秦桧想了片刻,皱眉道:「苏妲己……听公子说的模样,莫非是当日的九尾妖狐?」

  程宗扬精神一振。「这骚狐狸你认识?」

  「属下只是听闻。」

  秦桧谨愼地说道:「据说九尾妖狐有姊妹三人,擅长诸般鬼魅伎俩,后来九尾妖狐和琵琶花精分别败在王真人和武穆王手下,多年来销声匿迹,没想到九尾狐却是躲在五原城,嫁为人妇。」

  当初在五原城,苏妲己听说王哲兵败身死,喜动于色,自己就猜测她和王哲关系不简单。看来自己猜得不错,现在王哲已死,这妖妇立即离开五原城兴风作浪。

  程宗扬想起苏妲己腰间那条从不离体的狐皮,狐皮下多半藏着什么秘密,连自己干她屁眼儿时都未除下。嗯,妖妇圆滚滚又肥又嫩的大白屁股,摇起来可真够骚的……

  程宗扬口水险些淌出来,连忙收起嘴脸,正容道:「九尾妖狐、玉石琵琶精……哦,琵琶花精,还有一个是九头雉鸡精吧?她在什么地方?」

  秦桧摇了摇头,「九面魔姬在下没有消息,不知是被仇家杀死,还是慑于王真人和武穆王的威名,一直没有现身。」

  看来三姊妹现在只有妲己一个。程宗扬想了一会儿,问道:「会之,如果你对上她,有几分把握?」

  「公子呢?」

  「一分吧。主要是她没打算杀我,如果她想杀我,这一分也没有。」

  自己没有见过那妖妇出手,不过武二都在她手里吃瘪,自己也讨不了好去。

  说起来,不知道武二躲到哪个洞里练九阳神功,现在进境又是如何?

  秦桧沉吟半晌,「若在下与长伯联手,胜负在五五之数。」

  小紫逗着雪雪,头也不抬地说道:「傻瓜,先找到祁大傻子再说吧。」

  「不错!」

  一语点醒梦中人,程宗扬一拍几案,「咱们这会儿是投鼠忌器。如果硬拼,有会之和长伯,再从云氏请几名好手,未必会输给那妖妇。」

  说着他眼一瞪,「你个死丫头,看谁都是傻子是不是?」

  「你本来就很傻嘛。」

  小紫把那只雪白的狮子狗举过头顶,那条小贱狗也够烂,居然张开四条小短腿,摆出一副我要飞的架式。

  「好啊!你不是够聪明吗?」

  程宗扬抛出个难题,「限你明天把祁远给我找出来!」

  「还用找吗?」

  小紫毫不在意地说:「就在横塘旁边的盛银织坊。」

  「你怎么知道?」

  「你今天过朱雀桥,沿横塘南往西,一路上路过林家酒肆、祥云纱行、合记布庄、 赵家彩锦铺、流香百花行、徽州纸坊、丰记谷市、南塘缎行……」

  小紫依次说了几十商号,然后道:「最西边那家是盛银织坊。」

  程宗扬与秦桧对视一眼。这死丫头只走了一趟,就对两旁几十间商号如数家珍,也太跩了吧?

  程宗扬哼声:「没错,是有一间,怎么了?」

  小紫扮了个鬼脸。

  程宗扬恼道:「死丫头!又给我装神弄鬼?」

  秦桧咳了一声。「属下似乎有些印象。那处织坊临近秦淮河,昨晚大火将它前面 几户人家烧得干干净净……是了!」

  他一拍手,「那家织坊紧邻火场,却没有烧到丝毫,连绣坊门前的布幌都好端端的。」

  程宗扬一点印象都没有。除了这两个变态,谁会在意远离火场的一间织坊?

  不过他嘴巴一点都不软,耻笑道:「因为它没着火,你就知道祁老四在里面?这逻辑也太强大了吧?哈哈哈哈!」

  小紫在雪雪身上挠了几下,那条小贼狗张开嘴,身体一抖一抖,好像笑声是它发出来的。

  「过了半个时辰,有个小女孩进了盛银织坊。她虽然没戴面纱,也没有跟那几个女人一起,不过走路样子和买地的小丫头很像呢。」

  程宗扬笑声戛然而止。

  秦桧眼睛一亮:「你看得清楚?」

  「有眼睛就能看得到。大笨瓜。」

  程宗扬对小紫的嘲讽毫不理会,拍案道:「好妖妇!原来她买的织坊就是那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竟然把家门口都烧个干净!有够歹毒!如果不是我明察秋毫,看破端倪,就让那妖妇瞒过去了!」

  说着喝斥一声,「死丫头,你少给我翻白眼。」

  秦桧道:「既然盛银织坊是被那妖妇买下的,祁兄很可能就在里面。」

  「好!这件重任交给你了。那妖妇起居都讲排场,肯定不会住在织坊。会之,你带两个兄弟,天亮前把老四接出来,找个地方躲几天。」

  秦桧抱拳应诺,立即出去安排人手。

  程宗扬盯着小紫,这死丫头眼也太毒了。几件不相干的事连在一起,竟然让她蒙个八九不离十。他冷笑道:「死丫头,你不是很屌吗?想个办法对付那个妖妇。」

  「你想让那个骚狐狸死呢?还是想让她离开建康?」

  「废话!当然是干掉她!」

  「这个好办啊。有一种血蚕蛊,只要沾到皮肤上,她就死得不能再死。」

  程宗扬精神大振,「这么歹毒的蛊怎么能乱用?我警告你,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允许!喂,怎么用?」

  小紫笑吟吟道:「你救出祁远,她肯定还要来找你麻烦。只要把蛊下到你身上,让她接触到就好了。」

  「这么简单?」

  程宗扬松了口气,笑道:「不会有事吧?」

  「不会啊。到时候只要把你的尸体烧掉,就不会有事了。」

  程宗扬脸顿时黑了下来。

  小紫失望地说:「你若不想死就没办法了。」

  「好端端的跟她同归于尽?我有病啊!」

  程宗扬气恼地说:「好了,让她滚出建康就行。有没有办法?」

  「有啊,」

  小紫道:「她来建康,身边肯定带了不少钱。只要把她的钱都拿过来,她只能离开建康了。」

  「这个办法好!我正缺钱呢!」

  程宗扬说着脸色一板,正容道:「不过我是做正当生意的,你若乱来坏了我的名头,那可不行。」

  小紫眼珠一转,笑道:「我有个办法,让她明知道受骗,还得乖乖把钱拿出来。程头儿,你要不要听?」

  看着小紫玫瑰般娇美的笑脸,程宗扬有种预感,苏妲己要倒楣了。

  听了小紫的主意,他用力一拍几案,「你行啊!死丫头!」

               第三章策谋

  暴雨如注,龙首渠渠水翻腾,滚滚波涛如怒。

  几个身影立在雨中,挺拔身形如同一排标枪。身后长长的石阶两侧,气势森然的城阙巍然耸立。电闪雷鸣中,映出城阙间一块丈许高的匾额,上面用墨黑字迹写着:皇图天策。

  一个魁伟的身影静静立在雨中。他年约五旬,颔下长须墨染般黑亮,没有丝毫杂 色,神情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坚毅如钢的感觉。

  他腰间悬着一柄暗青色的佩剑,雨水落在他黑色皮甲上,纷然溅起,形成一片朦 胧的水雾。

  在他身后立着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二十三、四岁年纪,眉目清雅,虽然被大雨 浇得浑身湿透,却显露出一番潇洒出尘的气质。

  一骑快马冒雨而至,离城阙还有百余步,马上骑手飞身跃下,大步奔来,双手捧上一卷帛书。

  中年人伸手拿起帛书,慢慢看了片刻,然后合起来。「幼度。」

  后面的年轻人走过来。「卫公。」

  「你在府中已经十年了吧?」

  「十年零两个月。」

  「已经这么久了。」

  中年人喟叹一声:「府中所藏你已尽知。可以离开了。」

  年轻人无喜无忧,平静地应道:「是。」

  卫公收起帛书,一手轻抚手臂背的软甲,淡淡道:「建康传讯。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年轻人目光如同寒星,在雨中微微闪动,「幼度此行,必不堕我皇图天策威名。」

  卫公解下腰侧佩剑,提声道:「晋国谢幼度,接剑!」

  谢幼度屈下一膝,昂首双手平举。

  剑长三尺,鞘身包裹青黑色的鲨皮,剑首朱红色的缨穗,在雨中仿佛跳动的火焰。年轻人周身的血液仿佛被点燃,目光越发明亮。

  「皇图天策,灵羽飞华。」

  卫公握剑道:「此剑名为开阳,幼度可知道其中的缘故吗?」

  谢幼度沉声道:「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长剑落入手中,双手微微一沉。

  卫公淡淡道:「携剑南行,不用北返了。」

  谢幼度提剑而起,向卫公深施一礼,转身踏入雨幕。

  良久,龙首渠外传来一声长啸,仿佛悠长龙吟直入云霄。

  晋都,建康。秦淮河畔横塘。

  程宗扬一大早就赶到横塘边刚买的土地上,名为察看收购进度,其实是观察旁边的盛银织坊。为了安全,还拉上云苍峰。

  大多灾民昨天已经签下书契,拿到银钱,还剩一小部分,这会儿继续发放。

  一百贯的价格虽然比平常低了许多,但大火之余,房舍都被烧成一片白地,能拿到十万钱的补偿,许多人都对程氏的义举感恩戴德。

  几个官府差吏在废墟中翻检查看,云苍峰过去攀谈几句,然后向程宗扬介绍道:「这位是建康主管刑案的褚衡褚从事。」

  那位褚从事年约四十,方脸大耳,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精干。

  双方客套几句,程宗扬问道:「这些是褚从事手下的捕手?」

  褚衡点了点头。「昨天听里正说的情形,上方怀疑有人纵火,命在下前来查看。」

  程宗扬很想当场举报盛银织坊的老板就是纵火犯,最后还是压下这个不智念头。「竟然是纵火?褚从事找到线索了吗?」

  褚衡苦笑道:「昨晚一场大雨,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只不过奉命例行查看一番罢了。」

  说着又道:「程少主慷慨解囊,千余人赖此而活,功德无量。」

  「我哪里有什么功德?」

  程宗扬笑道:「以后这里会馆建成,还要褚从事多多照顾。」

  褚衡逊谢几句,告辞离开。

  云苍峰道:「小哥要建会馆?」

  程宗扬指着临河那片烧焦的土地道:「我准备在这里起一座楼宇。每层高两丈,一共九层,面积一亩左右。下面两层是大厅,三、四层设置成包厢,供客人宴饮游乐;笫六层设为观景台,四面透光,全用大柱支撑,可以举办大型宴会;第五层和第七层是客房,供远来的王侯富商居住,第八层是珍宝阁,上等宝物都放在这里。」

  云苍峰道:「十八丈的高楼不是随便建的,建康周围的巨木已经砍伐得差不多了,用来作梁柱的大木都是从昭南运来,一般楼宇建到十丈已经不易。像这样的高楼若是建成,一木之费不下千金。况且十几丈的高楼偶尔一登,还可以寄情娱目。平常看件珍宝都要登上十六丈高的珍宝阁,只怕乘轿也不肯来。」

  「这个我想过了,」

  程宗扬道:「不用木头。」

  「用石料?」

  云苍峰皱起眉头,「若用石料,开采更不容易。一则石料过长易折,只能建成一间间的小室;再则石材只用于陵庙。建成宴饮的楼宇,只怕有失法度。」

  「我也不用石料。」

  程宗扬道:「云老哥,你们云氏有石灰坊吧?」

  云苍峰看了程宗扬半晌,然后笑着摇头,叹道:「程小哥的手段,老夫怎么也琢磨不透。石灰坊我名下倒有一座,就供你使用吧。」

  程宗扬笑道:「多谢老哥。另外我还要些毛竹,也有劳老哥了。」

  「好说。」

  云苍峰一口应诺,「待高楼建成,老哥定要来一开眼界,看看不用木石,只用毛竹石灰的楼宇是什么样子。」

  程宗扬笑道:「老哥放心,七层的客房有一间是老哥的。等我从泰西买来白玻璃,到时老哥坐在房中临江观景,看小弟的楼宇建得结不结实。」

  望着秦淮河青石叠砌的河堤,程宗扬心神远远飞开,回到几个月前的一刻。

  「水泥:将石灰和黏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百分之四十,入窑烧干,磨碎即可。」

  段强指着书页说:「简单吧。白痴都能学会。」

  段强,我要造水泥了。

  这个时代没有钢筋,但有茂密的竹林。我知道,生长期超过四年的毛竹,抗拉强度远远超过钢筋;我要用石灰、黏土、沙子和毛竹建造一座超越这个时代的建筑,实现你的梦想。

  程宗扬指着滔滔河水道:「楼里将有一座活动扶梯,我要在江畔造一架巨型水车,用水流的力量拉动扶梯上升,同时把水送到高处。到时候楼顶会建成一座空中花园,种满世间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

  云苍峰笑道:「小哥如此雄心,算过要花费多少钱吗?」

  「虽然比砖木便宜一点,似也不少。」

  程宗扬笑嘻嘻道:「不过也好办,楼顶放一尊大大的鎏金佛像,让往来的船只十几里外都能看到。」

  云苍峰讶道:「我还不知小哥是佛门信徒,向佛之心如此虔诚。」

  程宗扬大笑道:「哪里哪里。我是见建康信佛的人不少,只建康城周围就有大小佛寺几十处,庙里的和尚比当官的都富。我建这么高的临江大佛,向他们化点缘,不为过吧?」

  云苍峰抚掌大笑,「程小哥好算计!不过你想找佛门信徒筹钱,还得请几个高僧帮忙鼓吹鼓吹。」

  程宗扬笑道:「请高僧还要花一笔钱,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云老哥有没有兴趣——那尊大佛的面目如果以临川王的模样来造,让临川王出个两千金铢,算不算多?」

  云苍峰愕然之余神情微动,晋国佛教昌行,临川王也一向礼僧崇佛。晋国佛像并没有一定之规,程宗扬妙想天开,把大佛塑成临川王的相貌,临江大佛又正应了临川王的封号,王爷如何不肯?

  云苍峰盘算片刻,立刻道:「两丈高,通体鎏金。我们云氏替王爷出五千金铢。佛像所用七宝不用小哥费心,由我云氏一力承担。」

  程宗扬大笑鼓掌道:「老哥看怎么样?愿者上钩,我挂了个空饵,第一竿就先钓到老哥了。」

  云苍峰摇头笑道:「我一直以为六弟已经够精明了,谁知小哥的手段,石头里还要挤出油来。」

  「石头里挤油不算本事,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得利,做起生意来心情愉快。」

  程宗扬微笑道:「我与云老哥合作,借了云氏这棵大树的光,但云氏得到的回报也足够丰厚——前天晚上横塘大火,我抽空去宫里逛了一趟,云老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云苍峰面色凝重起来。「昨晚才得到消息。原来是小哥的手笔。」

  程宗扬略去萧遥逸不提:「有人私闯宫禁,却没有全城大搜索,至今也不见找丞相和禁军问责,反而封锁消息,云老哥觉得为何会如此反常?」

  「又来考较老哥。」

  云苍峰说着收起笑容,肃容道:「其一,陛下已经不能理事;其次,控制陛下的人还未能掌控宫禁,至少无法调动禁军;其三,他们是在图谋大事的关头,不肯惊动外廷,因小失大。」

  程宗扬连连点头道:「云老哥说的不错,就是这个情形了。」

  宫里有奸贼是肯定的,不过除了那个老太监,只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实力平常得很,不知他们到底用什么方法控制住内宫。

  萧遥逸在宫里闹得天翻地覆,内宫宫门始终未开。没有得到命令,禁军只能在外面叫嚷,只有那位大小姐贸然闯进宫里。如果那些奸贼要封闭消息,云丹琉就危险了……

  程宗扬道:「请大小姐多当心,没事尽量少往内宫去。」

  云苍峰闻言沉吟不语。

  「公子。」

  程宗扬回过头,见秦桧正抱拳长揖施礼。虽然昨晚冒着大雨出去办事,这会儿他却衣物整洁,神态从容。

  「老四呢?」

  秦桧微笑道:「幸不辱命。」

  「好样的!」

  程宗扬大喜过望。只要祁远没事,就是跟苏妲己硬拼,自己也不怕。

  云苍峰也听了出来,「祁远有了下落?」

  程宗扬忧心尽去,笑道:「老哥派去的人多半扑空了。老四跟着白湖商馆的东家到了建康,这会儿已经让会之接过来了。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去见他!」

  秦桧领着两人来到一处僻院,祁远换了一身新衣,精神还不错,见着程宗扬进来,翻身干净俐落地打了个千,「程爷!」

  说着那张青黄面孔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还跟我玩这一套!」

  程宗扬搂住祁远的肩头,用力摇了摇,「行啊,看样子没吃什么苦头。」

  「大苦头没吃,皮鞭棍棒挨了几下。」

  祁远笑嘻嘻道:「幸好夫人还想要老四走南荒贩运霓龙丝,没打断老四的腿。」

  两人在这里相见,心情都大为欢畅。说笑几句,程宗扬指着祁远的小腿道:「这是什么?」

  祁远小腿有处伤口,虽然包扎过,仍在渗血,见程宗扬询问,便道:「出来时撞到人,不小心挨了一刀。」

  秦桧道:「那妖妇昨晚不在织坊,只有几名护卫,出来时动了手,幸好没有吃大亏。」

  「我说你伤口上包扎的,是什么东西?」

  「袜子。织坊刚做出来的。」

  祁远取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几条崭新的长筒丝袜,「程头儿,这是照你那两件衣物做出来的。」

  半透明的丝物又轻又软,闪闪发亮,薄如蝉翼,轻如云丝。这样轻薄透亮的织物,众人都是头一次见到。云苍峰拿起一条,「真是用那些藻丝做成的?」

  「织坊的工匠开始还不肯织,说这样细的丝物他们也织过,但太不结实,用力稍 大就会撕破,做出来也卖不出去。后来我拿根细丝,挂了把刀让他们看。

  那根丝拉长一半还没有断,他们才信。「

  晋国织坊的工艺并不落后,只是材料限制,织不出现代的织物。现在有了这些柔韧异常的细丝,织成丝袜易如反掌。

  程宗扬拿起丝袜,笑道:「这会儿那妖妇该知道老四已经溜了。老四,你在这儿安心待几天,我先吊吊她胃口再说。」

  云苍峰笑道:「这里不方便,不妨到舍下住几日。」

  「太好了!」

  程宗扬笑道。有云家罩着,祁远算是万无一失。

  祁远道:「云老哥,老四要打扰你了。」

  云苍峰大笑道:「请都请不来,还有什么可说的。」

  「会之,」

  程宗扬对秦桧道:「给苏夫人写封信,说我去东山打猎,要两、三天 才能回来。夫人若是不着急,就等我回来再专程叙旧。」

  云苍峰已经知道苏妲己来了,在旁道:「要不要帮手?」

  「不用,我看建康迟早要出事。」

  程宗扬道:「只怕一个月之内就有大变发生。云老哥的人手都先留着。」

  在场的都是程宗扬心腹,云苍峰也不忌讳,说道:「清浦已经去了数日,临川王的部下这些天也该抵达建康。一旦贼子作乱,便打出义旗,出兵平定。」

  程宗扬笑道:「这种大事就别找我了。做生意发财才是正经。」

  程宗扬虽然明里暗里帮了云氏不少忙,但与临川王合作这件事却始终没有松口答应,云苍峰也只好笑着摇头。

  秦桧写好书信,交给程宗扬过目。

  「会之这字可真不错。」

  习惯了标准印刷体,程宗扬最头痛看手札,尤其是草书,简直不是人看的。

  可秦桧的字横平竖直,字迹疏朗,毫无花巧,和自己以前见的细明体字有八九分相似,看起来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秦桧解释道:「天下字体繁多,往往因为书写误事。秦某有意以这种字体为规范,校正文字,也算兴利除弊之一举。」

  程宗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干!细明体字不会就是你搞出来的吧?

  「写得好。给她送过去吧。」

  秦桧略显迟疑:「苏夫人接到书信,多半立即会来兴师问罪。要不要属下设个计谋……把她擒住?」

  秦桧这话比小紫拿自己当毒饵还可靠,程宗扬大为心动,但思索半天,最后还是作罢。

  「先不用。等我回来再说,免得打草惊蛇。」

  「公子真要出门?」

  「当然是真的,要是有人找,就说我和小侯爷约好打猎,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走了。」

  程宗扬笑道:「这叫制造不在场证据。记住,不管她说什么都别和她动手,那妖妇非要找我,就让她来东山!」

               第四章布局

  建康东郊,少陵侯府。

  凉亭内,萧遥逸一手摇着折扇,一手轻轻敲着棋子,紧盯眼前的棋盘,拧眉沉吟许久,最后大喝一声:「全押!」

  说着将面前的棋子一把推了过去。

  程宗扬讶道:「这么烂的牌你还敢全押?」

  萧遥逸笑嘻嘻道:「再烂的牌,只要比对手大一点,就是绝妙的好牌。圣人兄,还剩最后一张,要不要加?」

  「当然要加!」

  程宗扬啪地甩出手里的对子,「想吓跑我?没门!」

  萧遥逸呆看半晌,然后一拍棋盘,厉声道:「大乱将至,我们还在这里醉生梦死,简直可耻!萧五!把牌拿走,我要和程兄纵论天下大事!」

  「少来!这一局我至少赢了五十金铢,先把钱拿来!」

  萧遥逸一脸委屈地叫道:「五十个金铢还叫钱?」

  萧五躬身道:「小侯爷,加上前两局,一共是欠了程少爷一百二十个金铢。

  老爷以前交待过,我们萧家是有身分的体面人家,愿赌服输,欠债还钱,不能坏了侯府的名头。「

  「死奴才,你起来越来越嚼舌!」

  「不敢,」

  萧五垂着手,恭恭敬敬地说道:「程少爷说了,他赢的钱有小的一成,让小的发牌时留点心。十二个金铢,够小的半年月钱了。」

  程宗扬大笑起来,「小狐狸,你输得一点都不冤。」

  萧遥逸笑骂道:「萧五你个杀千万的奴才,合起来蒙我!我说我怎么输那么惨呢。快滚!给程爷拿钱去。」

  萧五离开凉亭,萧遥逸剥了颗桔子,揶揄道:「没想到程圣人对吃喝嫖赌也这么精通。」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玩这个吧?」

  程宗扬不露声色地说道:「还是在南荒,谢艺教我的。」

  萧遥逸微笑不语,慢慢吃着桔子,良久道:「程兄不用瞒我。当日在湖中别墅,我就看出来了。」

  这小狐狸敏感得很,想蒙他可不容易,程宗扬只好干笑一声。

  萧遥逸叹道:「萧某再蠢,也看得出程兄与岳帅大有源渊。此中详情,程兄不愿说,萧某也不会多问。程兄只需知道,我星月湖始终是岳帅亲卫,无论岳帅生前还是故后,都以岳帅马首是瞻。」

  萧遥逸丢开桔皮,潇洒地拍了拍手,望着程宗扬的眼睛道:「只要与岳帅有关的人,都能得到星月湖毫无保留的支持。」

  程宗扬心里一动,「你们孟老大发话了?」

  萧遥逸用力点了一下头,「程兄敏捷!孟老大安葬过艺哥,在临安与兄弟们商议,决定与程兄合作。星月湖的产业都是岳帅留下的,我们兄弟不过是代为保管。既然找到岳帅的后裔,理当物归原主。孟老大说,从现在起,星月湖所有资源,都对程兄和小紫姑娘开放。」

  他笑了笑,「程兄有什么要小弟帮忙的,尽管开口。」

  程宗扬也不客气:「那好,有件事要你帮忙。」

  萧遥逸正容道:「杀身成仁,在所不惜!」

  程宗扬笑道:「没那么严重,只需要萧兄派个人去说一句话,就帮了我大忙了。事成之后,拿的钱分你一半,至少有六、七千金吧。」

  萧遥逸讶道,「我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死丫头诡计多端,这次不怕那妖妇不上钩。程总佯笑道:「萧兄到时候便知道了。」

  萧遥逸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程兄从南荒跋涉千里来到建康,必然有所图谋。无论是否与岳帅有关,我星月湖都将不遗余力襄助程兄。」

  程宗扬一怔,连忙摇手。「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其实我真没有什么大事,什么争霸天下、一统江湖……这些听起来就够累的,我没兴趣。」

  萧遥逸不动声色。「那程兄准备做些什么?」

  程宗扬咳了一声:「其实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想在建康开间商号,轻轻松松挣点钱,当个富家翁,娶几个美女……」

  萧遥逸打量他,忽然一笑,挤了挤眼:「看程兄的神情莫非是瞧中哪家姑娘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让你说中了,我这会儿真的想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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