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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1-47卷 全本) - 8,3

[db:作者] 2025-07-11 16:02 5hhhhh 8920 ℃

  白天与阿傻交手时的情形,忽然变得理路分明;当时,耿照只觉眼前一红,身体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那是别人的功夫,来得莫名奇妙、走时又无所依凭,此际却是扎扎实实地开了心窍,身使臂、臂使刀,越来越圆转如意。在他的感知里,刀的轨迹就像是一座具体而微的浑天仪,一刀划过便留下轨迹,绝不消失;慢慢的,刀的来势去向清楚起来,毋须透过眼、耳、肤触便能掌握,甚至加以预测——他大着胆子将鞘口往「轨道」上一送,「铿!」猛然睁眼,只见老胡侧举钢刀,近乎两尺的刀刃恰恰搠入刀鞘中,毫厘不差,端妙无方,仿佛两人已为此练过了千百次,方能于快刀缠斗间灵犀一现,应声得手。

  胡彦之脱口道:「接得好!」眉目一动,意兴遄飞。

  耿照满头大汗,却难掩兴奋,胸中热血沸腾:「原来……刀是这样使的!刀,竟也能使到这等境地!」幼年时与木鸡叔叔砍柴的情境涌上心头,忽觉其中妙着纷呈,大有茅塞顿开之感,每一思索都能有不同的体会。

  而胡彦之的惊讶只怕更在耿照之上。

  他这门武功别出心裁,刻意打破武学套路中「招」、「式」的概念,练的是手路直觉,与其记忆招式,不如去透彻运使兵器的细微变化,使之成为本能,临敌时刀便会自己去找对手攻势里可堪施展的空隙,就像水往下流、火能化冰一样,不假思索,再也自然不过。

  道理说来容易,但武功造诣越高,反而越难舍下已知,如动物般全心信赖本能;耿照无此包袱,犹如一张白纸,学来自是事半功倍。胡彦之心想:「总以为这门武功除我之外,世上再无其他人能练到如此境界,看来是我敝帚自珍,想得太满了。小耿天生奇才,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徒弟争气,可比自己当年悟通时更令老胡欣喜,但眼下还不到松懈的时候。

  胡彦之定了定神,淡淡一笑:「刚才只是热身,现在才要玩真的。你暂且休息一下,待会儿咱们玩个新花样:我用刀攻击你的鞘,你也用刀攻击我的鞘,既要攻也要躲,刀鞘被砍中的就算是输。」

  耿照似有所悟,还刀入鞘,稍事歇息,举袖揩抹额汗。

  「老胡,这路刀法就这样砍着玩儿么?也没套路什么的。」

  「是没有。你若练到了家,动起手来活像一团旋风,对手还来不及眨眼就被砍成了一颗烂红石榴,包管你威震江湖,谁看了都恶心。」胡彦之耸了耸肩。「更要紧的是:这路刀法乍看之下,与你那便宜师父的」皇图圣断刀「颇有些相类,都是运使如风,直如行云流水一般。此后你跟人动手便使这一路刀法,招牌晶晶亮亮,决计不会砸锅。」

  耿照对「刀皇传人」的话题兴致缺缺,扛着刀往树下一坐,抖抖湿透的衣襟散热纳凉。

  「这刀法总有个名目罢?哪儿学来的?」

  「呃,这个嘛……是我跟西山道一个猎户学的,他有个外号叫」猎王「,我的追踪术便是猎王的正宗嫡传。除了追踪术缩地法,我还跟他学了这路刀法,叫……叫这个……是了,就叫」无双快斩「。」

  「哇,是谁取这么俗的名字?」

  「啧,你个小毛孩懂什么?这是庶民风格嘛!你不知道,西山道的熊可厉害了,站起来足足有两人多高,弓箭陷阱若一时不能取命,就换猎人倒大楣啦。于是猎王创制了这套」无双快斩「,万一遇上熊罴,弓箭射尽、标枪投完,拔出双刀上去一阵乱砍,那是连熊也怕你啊!」

  「……真是这样么?」

  「哎呀,这不重要。总之你好好的练,这门武功虽然难学,所幸你资质甚佳,又遇上我这个百年难得的名师,这几天辛苦一些,勉强也能凑合。」

  耿照笑道:「老胡这话不对。我虽没练过上乘武学,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没有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功夫,练什么都不会有成就。再说又何必急在这几天?我年纪轻轻,来日方长……」话未说完,语声忽落。

  只见胡彦之双手抱胸,举目望远,罕见地敛去了笑容,神情十分凝肃。

  「没时间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将有性命之忧,更会为他人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他回过头来,被夜色映蓝的面孔青得有些怕人,明明轮廓还是那个开朗豪迈的大胡子老胡,阴沉的神色却判若两人。

  「三天之内,你定要离开白日流影城,逃得越远越好!」

  第二十折漱云朱蜜,紫蝶采香

  两人对望良久,耿照才开口问。

  「你是说笑呢,还是认真的?」

  「好话不说第二遍。」老胡耸了耸肩,起身松筋扭颈、活动肩臂,笑道:「喂,天快亮啦,咱们再来打过一回。这次不把你打得哭爹叫娘,以后便换我喊你一声」老耿「。」

  「你可要说到做到啊,小胡。」

  胡彦之果然说到做到。

  两人一直打到天亮,胡彦之的速度较之前快了岂止一倍,刀刀挟着浑厚的内力,全都砍在耿照鞘上。这是一场内力与体力的比拼;到后来,耿照根本顾不上攻击,须双手合力才能架住他一砍。老胡一刀比一刀更快、一刀比一刀更沉,刀势连绵不断,钝重的轰击声伴随着荷塘急雨般的碎点节奏,在半个时辰内从未停过……

  激斗之间,胡彦之一声大喝:「着!」

  铿的一声激越清响,两刀断成四截,木鞘凌空撞碎,扭曲的铜件与无数木屑应声爆开。耿照整个人被震飞出去,和身摔进一小丛灌木里,落地时汗水飞溅如洗,仿佛刚从水中捞起一般。

  他以断刀拄地,挣扎站起,双臂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胡彦之也是大汗淋漓,随手把断刀一扔,掀衣抹汗,大笑道:「痛快!学武就是这点好,当真痛快!」耿照却一脸苦哈哈的,挣扎着爬到树荫下,倚着树干支撑疲软的身体:「哪里痛快?是揍完人通体舒畅么?」

  胡彦正色道:「小耿,我在江湖道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了,方才全无留力,铁了心往死里砍。这都砍你不死,你应该要很开心才对,堪称进步神速啊!若非遇上我这位名师,谁能在一夜间办到?」到院落一角的井栏边打水,抄几口饮下,提桶自往头上一浇,「嘶——」窜起阵阵热气。

  他又将木桶缒入井中,满满打了一桶。耿照心中一阵不祥,动念欲起,谁知身体却不由自主,腹肌、肩背紧绷得像要抽筋似的,才一用力便痛得坐了回去。胡彦之像洗马般整桶水泼来,淋得他湿发披面,浑身狼籍。

  「很痛快吧?年轻人就是要多运动,放眼星空,胸怀大志!今晚同一时间,我们空中再会。」

                ◇◇◇

  耿照一路扶着庭树院墙,龇牙咧嘴回到了寝居,所幸没与什么人照面,不必多费唇舌解释。正自庆幸,忽见院门前立着一名娇俏小婢,远远见得他来,忙不迭地挥手欢叫道:「典卫大人!」

  他毫无准备,陡被一唤,臊得无地自容,片刻才想起是二总管的贴身侍婢,名叫时霁儿。横疏影除了就寝以外的其他时间,几乎都花在流影城上,每日少则五、六个时辰,多则七、八个时辰,都由钟阳等随班行走服侍,只有一名婢女照拂沐浴更衣等的女子私密事。

  不同于一般闺阁习性,横疏影身边的侍女都做不长,多半服侍个几年,便打发一笔丰厚妆奁,安排她们回故乡嫁人。是以她的婢女不像那些王公宠姬的身边人,会仗着主子的势头作威作福,旁人皆惧。

  时霁儿芳龄十五,前年才被二总管选去做丫头,生得一张娇俏可人的圆脸蛋儿,个性十分开朗活泼,是许多执敬司弟子的梦中情人。耿照远远见过几回,还从来没跟她说过话。

  「二总管吩咐婢子来服侍典卫大人更衣。」时霁儿嘻嘻一笑,推他进屋内。

  同寝的长孙日九早已不见人影,桌上置着一只红漆木盘,盛着一袭迭好的云雁细锦袍,其余如单衣、棉裤、革带等无一不备,还有一双白底厚纳、乌染高袎的簇新毡靴。耿照千恩万谢才把时霁儿「请」出房间,打了满盆的清水拭净身体,快手快脚换好衣服,里外居然无不合身。

  时霁儿推门而入,眼睛一亮,掩嘴笑道:「典卫大人换了新衣裳,人都精神了起来。」替他拆发梳理,重新挽了个髻,髻中松松地包着一小块揉成团儿的纱帛,再以绸带扎紧髻根。

  「好了!」时霁儿轻声欢呼,将磨亮的小圆铜镜推到他面前。「这下子,典卫大人也像是京城来的贵公子了呢!」耿照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拿眼一瞧,却见镜中之人肤色黝黑,浓眉大眼、衣装精洁,简直是另一个人,半点也不像自己。

  时霁儿笑道:「再佩一把好刀,那可真的是威风凛凛啦!」小脑袋一歪,不由赞叹:「二总管的眼光真是好,不只挑自个儿的衣裳好看,替别人挑的也一般好看。」

  「这衣服……是二总管替我挑的?」

  「是啊!昨儿下半夜,二总管亲自起身挑了这些,让织工吊起来,只说」这里改短些「、」那里收一点「,便教人当场裁量改好,唤婢子送了过来。」时霁儿抿嘴笑道:「典卫大人一定是为本城立了大功,才得二总管这般看重。」

  耿照脸上一红,暖意顿生。离开龙口村后,多半是他关心别人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少有人为他这般着想,连身形都深印在脑海里,无须度量便能裁缝合身;想着想着,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候的长生园,日日盼着山道尽头忽现一抹苗条娇影,那美丽和气的大姊姊又挽着盛了瓜果糕饼的小竹篮,来陪自己游戏说话。

  「二总管另为典卫大人安排了一处独院,请大人随我来。」

  耿照自然没有拒绝的份,正要起身,却见长孙日九推门进来。

  长孙望着他一愣,失声道:「耿照?」骨碌地咽了口唾沫,神情极是怪异。耿照十分镇定,转头拱手:「能不能麻烦姊姊在外头稍等片刻?我与他说几句就好,不会很久的。」时霁儿极是知机,福了半幅,碎步掩门而去。

  门才关上,长孙日九已然憋不住,捧腹大笑:「合着你同世子拜了把子,怎么都穿成一个样儿?」耿照哈哈一声,一拳揍上他的肩膊:「谁跟你一个样!」牵动腰腿肌肉酸处,也疼得哼哼唧唧。两人打闹片刻,耿照心头顿松:「也只有他。不管我变成了谁,日九总是日九。」

  长孙日九瞥了他几眼,低头哼笑。

  「你今晚不会回这儿睡了罢?」

  耿照被说中心事,收起笑声点点头。

  「是啊!等安顿下来,我再来找你。」

  长孙不置可否,片刻才说:「二总管刚才找我去。」

  耿照见他目光中殊无笑意,不觉一凛。

  「净问你的事,我一推二五六,都说不清楚。只说你睡觉打呼磨牙,偶尔还偷尿尿。」长孙日九眉头一松,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耿照也笑了,揍他一拳:「偷尿尿的人是你吧?我几时干过这等鸟事?」

  「咱俩同睡一床,也别分是谁尿的了,好生见外。」长孙凑近低声,神秘兮兮地问:「倒是你。几时搞上了二总管?弄得人家这般牵肠挂肚的,到处找人打听爱郎心思。」

  「去你的!小心你的嘴。」耿照又好气又好笑。

  长孙日九猥亵地笑了一阵,突然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耿照明白是分开的时候到了,故作开朗的模样,笑道:「我虽不住这儿了,人总还在城里。等那厢都摸熟了状况,没准能常来找你。」

  「二总管问了我很多事,但我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就不必说谎。」长孙不置可否,转过身去收拾床铺,声音轻描淡写的,听不出什么起伏,最后两句却透出一股肃杀。「此间是非地,自己要小心。」

  时霁儿领着他来到一幢独门独户的别致小院,倒比老胡的客舍还更宽敞些。此地距离二总管的别院很近,印象中也是她的休憩所之一,窗明几净、摆设简单典雅,空气似乎浮挹着淡淡的梅蕊清香。

  耿照不禁想起当日在响屧亭中,二总管那既腴润又紧致结实的胴体、既优雅又妩媚动人的舞姿,不觉有些晕陶陶的,竟尔心猿意马起来。

  卧室的墙上悬着一把墨鞘单刀,耿照浸淫锻造术已久,不加思索,本能地取下观视。那刀甫一出鞘,房中便亮起一泓青光,显是快锐非常;刀锷上有「应化万千」四字落款镌刻,刻成指甲般小小一方,其中「万」字故意镌成草书简体,显是出自城中首席大匠屠化应之手。

  「二总管交代,这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典卫大人的。」时霁儿福了半幅,甜笑道:「典卫大人好生歇息,婢子晚些再来看您。」

  耿照赧然道:「姊姊别叫什么大人啦,当真蹩扭得紧。」

  时霁儿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你年纪比我还大呢!还不是叫姊姊什么的?」

  耿照不觉失笑,想了一想,道:「好罢,以后你就叫我耿照,那我叫你什么?」时霁儿道:「二总管都喊我霁儿。不过若有旁人在场,我还是得喊」典卫大人「,要不,二总管知道了肯定生气的。」

  「一言为定。」耿照笑道。

  「那我走啦。中午再来给你送饭!」

  时霁儿蹦蹦跳跳去了,偌大的房里只剩下耿照一人,静得有些空冷。他平日里劳碌惯了,一下子没了顶上人使唤,反倒不知该做什么好,怔怔坐在桌畔,仔细把玩着那柄屠化应亲铸的碧水名刀,不知不觉消磨了一个上午。

  正午时分,时霁儿果然提着食盒来了,手脚利落地布菜盛饭,服侍他用膳。耿照颇不习惯,见桌案上四菜一汤、有肉有鱼,咋舌道:「这么多菜,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你也一起来吃罢。」时霁儿圆睁杏眼,娇嗔道:「那怎么行!没规矩。」

  身旁紧挨着一名娇俏可人的妙龄少女,一双妙目盯着自己吃饭,耿照浑身都不对劲;想了一想,将大半碗饭倒入汤碗里,用调羹往盘中各舀一匙菜掺和,却把剩下的小半碗饭及干净的牙箸都留给了时霁儿。

  他拉过一张鼓腹圆凳,将凳面拂拭干净,笑道:「你也一块儿吃罢!我吃这碗就好。」端起汤碗搅和饭菜,稀哩呼噜的吃了起来。时霁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半天,忍不住噗哧一笑,掩口坐了下来:「你这人,怎么这么有趣!」

  耿照笑道:「从前在铸炼房,大伙儿都是这样吃的。干饭难以吞咽,吃不快,拌了菜汤能多吃几碗。」时霁儿笑得直打跌,掩嘴道:「哎哟,又不是喂牛,吃这么快做甚?」

  「几十个人吃一锅饭,慢些便抢不到啦。」

  时霁儿托腮看他扒饭,转眼便将见底,轻轻叹了口气,举箸往他碗里夹了几筷菜肴,瞇眼笑道:「那你吃慢些,我可抢不过你。」一边替他添菜,自己也小口小口吃了起来,模样倒像个老气横秋的小姊姊。

  「霁儿,你不用服侍二总管吃饭么?」耿照突然问。

  时霁儿叹了口气。

  「二总管正忙着,没空吃饭,在给四大剑门写信呢。你在不觉云上楼大大露面,只怕镇东将军府一逮到机会,便要生事。二总管说:」亡羊补牢,时犹未晚。「不先给四大剑门一个说法儿,到时腹背受敌,可就大大不妙。」

  耿照心中歉疚,默默放下碗匙,食欲顿消。时霁儿陪他坐了会儿,才收拾碗筷离开。

  往后三日,时霁儿按时送来三餐,陪他同吃;耿照下午睡得饱足,夜里便随胡彦之寻僻静处练那「无双快斩」,一练就是一整夜。无招无式的无双快斩固然是奇,胡彦之的教法更是奇中之奇,没有废话、不浪费时间,直接从对打中锻炼技巧。

  到了第三天清晨,两人舍去钢刀,改以粗大的硬木过招。

  「你的攻击我已经挡不住啦。」老胡一抹额汗,笑容既豪迈又满足:「我没把握在全力施为之时,能够不伤到你。改用木头还是周全些。」

  耿照精神大振,哥儿俩又练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停手,各自回屋歇息。

  他在屋里呆坐了三天,既等不到横疏影召见,又不敢到处乱跑,越等越是心浮气躁,暗自焦虑:「那晚二总管不让我说话,这几天又悄无声息,莫非是真恼了我?」捱到傍晚时分,忽听院里传来细细哼歌声,却是时霁儿提早送晚膳来。

  「霁儿,我……我想见二总管,有些话我想同她说。」

  时霁儿略微停顿一下,才又继续摆布饭菜。

  「还是别了罢?二总管两天没睡啦,现下正在歇息。」

  两昼夜未曾阖眼,显然妖刀之事的后续处理十分棘手,远超过耿照的想象。时霁儿叨絮着:「……赤眼妖刀是要交给埋皇剑冢的萧老台丞,还是留着应付镇东将军府的索讨,得先掌握足够的情报;主上坚持留下天裂妖刀,给那个叫阿傻的怪小子用,如何才能向武林道上交代,也得打通许多关节。还有另一把万劫妖刀据说遗落在本城附近,这几日巡城司的兵马分作三班,日夜不停地外出找寻,每一班都要向二总管回报,由二总管在执敬司的巨幅地图上逐一标示,缩小范围……」

  耿照捏紧拳头,发出轻微的喀啦声响。

  赤眼专克女子,既不能交给埋皇剑冢,更不能落到岳宸风这等人的手上,否则一有人抱持邪念,将导致无数女子受害;妖刀对刀主只有戕害,绝无裨益,阿傻身子瘦弱、指掌已残,更不能让他拿天裂去挑战岳宸风!

  还有万劫。一旦离开了寸草不生、鱼虾难存的无生涧,无论是谁碰了那把刀,都将造成比碧湖更大的灾害,届时又该如何收尾?

  (全怪我。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

  累积多日的焦虑、彷徨与自责,倏地爆发开来,耿照仿佛看见二总管伏案操劳、花容消减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心痛,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间!

  时霁儿慌忙叫道:「哎!耿照,你……你去哪儿?」

  「我找二总管去!」语音未落,人早已不见踪影。

                ◇◇◇

  凭着直觉,耿照并未前往执敬司或二总管的书房挽香斋,而是奔向那晚他带着老胡、染红霞等入城时,钟阳领他们前去的那座偏院——过去耿照烦恼时,也不希望在众人眼前晃荡,宁可躲在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独自一人沉淀面对。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和二总管说什么。或许是一句抱歉,或许是求她亲口原谅,或许能利用琴魔前辈残存的些许记忆,为关爱他、照顾他,却因为他的胆大妄为而身陷风暴的二总管排忧解难——七品典卫的头衔此时发挥了作用,他飞奔如电,沿途却无人敢阻。二总管的偏院左近一向不受打扰,连侍卫岗哨也无,耿照冲过了空荡荡的曲折回廊,双掌一推,砰的一声,两扇朱红门扉弹了开来,忽然一阵热气扑面,小小的画堂之中白雾缭绕,如烧水烟。

  耿照心头一惊:「莫不是失火了?」挥散水雾一跃而入,到处不见她的踪影,那热腾腾的雾气却是由一扇画屏之后冒出来的。他三步并两步绕了进去,雾气更浓;奋力挥开满目蒸腾水气,不觉一怔。

  屏风之后,置着一只椭圆形状的大木桶,横疏影全身赤裸,闭目浸于桶中,那蒸腾的浓浓白雾正是来自桶中水面,光看便知水温正热,浸得人通体舒泰。

  她放落浓发,被濡湿的发束一绺绺垂落在木桶之后,两条雪酥酥的细直藕臂搁在桶缘,裸露出肤质细润、线条姣好的腋窝来,腋下光洁,令人忍不住想凑上去轻咬一口,细细舔舐;微波之上,耸出一对白腻的浑圆半球,水珠沿着饱满的弧面滑落,水下隐约两点细嫩乳梅,淡淡的浅橘色酥柔粉润,乳首昂然尖挺,亟欲翘出水面,十分动人。

  耿照看傻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横疏影似是疲惫至极,粉颈倚着桶缘向后仰,巧致的下颔微微抬起,丰满已极的硕大胸脯起伏有致,伴随着一阵轻细微鼾;适才耿照破门而入,居然都没将她惊醒。

  待得片刻,温泉热气从敞开的门窗逐一散去,桶里的娇躯更是一览无遗。

  横疏影个头娇小,或许因为擅舞之故,双腿比例极为修长,两条粉光致致的笔直玉腿交迭在桶中,腿心夹着一团白皙饱腻的浑圆隆起,乌黑的细毛在水中飘散,不住轻轻晃荡。

  耿照忍不住「骨碌」一声,喉头滑动,只觉面红耳热,不敢多看,正要轻轻倒退出去,忽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把清朗浑厚的嗓音透过屏风,高声叫道:「启禀二总管,我是钟阳,有急事求见!」

  横疏影嘤宁一声,还未睁眼,犹带鼻音的滞腻嗓子无比娇慵:「是……是这一班的搜索回报么?呈进来。」揉揉额角,正欲起身,忽见耿照僵立在桶前,赶紧掩胸坐下,「哗啦」溅起大片水花。

  钟阳推门而入,本想将书报放在桌上便走,突然听见屏风后水花四溅,警觉道:「二总管还好么?我唤霁儿前来。」横疏影定了定神,双颊潮红,也不知是羞是怒,抑或被温泉浸得有些晕陶,一手掩胸,一手遮着腿心,示意耿照噤声,提声道:「没事,不用忙。你先下去。」

  她生得娇小,柔荑自是十分纤细,想掩住两只浑圆丰满的傲人玉乳,简直是欲盖弥彰。耿照动都不敢动,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下身却不听话地勃挺起来,裆间撑得又胀又痛,隐约浮露出怒龙的形状,顿时尴尬不已。

  横疏影面上一红,又好气又好笑,总算她心思机敏,咬了咬唇珠,从容应答。

  「我在沐浴,不想被人打扰。你先回挽香斋,我少时便来。」

  钟阳虽觉有异,到底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只得映道:「属下告退。」脚步声动,随即传来门轴旋转的咿呀声响,屏风内的两人都松了口气。

  横疏影咬着樱唇,似笑非笑地瞪他一眼,眸光又狠又娇,衬与雪靥潮红,耿照只觉平生所见女子,未有如许明媚者,不觉一怔。忽听钟阳叫道:「停……停步!」一阵急促步伐,镂窗朱漆门扉「碰!」又被推了开来,来人不理钟阳阻挡,大步而入,寒声道:「二总管要见我,凭你也敢阻拦!」

  钟阳似是吃了一巴掌,沉声道:「世子明鉴。二总管正在洗浴,这般硬闯,似是于礼不合。」耿照心中一沉,暗忖:「居然是他!」

  只听独孤峰冷笑道:「你们这些个小狼狗见得,偏就本座见不得么?我呸!」啪的一声,似又重重掴了钟阳一记。横疏影对耿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可妄动,提声道:「世子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我出去再说?」

  独孤峰冷笑:「方才下人回报,说耿照那小子往二总管房里来啦。我怕生出什么意外,这才来看看。二总管屏风之内,总不会还有一条小狼狗罢?」钟阳呼吸声粗浓沉重,还夹杂着些许清脆的喀啦轻响,想是愤怒已极,若非碍着世子尊贵,只怕便要动手。

  横疏影进退维谷,又担心他年轻气盛,控制不住脾气,隔空吩咐道:「钟阳先下去。这里没你的事了,世子是自己人,不会不知道本分的。」他还待分辩,横疏影嗓音一紧,冷然道:「出去!你不听我的话了么?」钟阳不敢违拗,悻悻然退了出去。

  独孤峰没想到她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益发认定她心中有鬼;屏风之后,必有玄机。

  他觊觎这名昔日父亲的宠姬、今日流影城的当权者已久,从少年时第一眼见她便色授魂销,难以忘怀。但横疏影对他总是不假辞色,外表虽是酥媚入骨,却连些许甜头也不给尝。独孤峰于是深恨起来,一逮到机会便与她为难。

  独孤峰清了清喉咙,哼笑道:「二总管若要人洗背抹身,不妨来找我,何必找这些低三下四的奴仆?传将出去,也不好听。」横疏影冷道:「我没空同你啰皂,独孤峰。你有什么话便说,说完便滚蛋;惹恼了我,我包管你会后悔自己今日的鲁莽与无礼。」

  她这几句话说得平平淡淡,却自有一股慑人威仪。

  独孤峰悚然一惊,额汗涔涔,忽然恼火起来,厉声道:「横疏影!你既是婊子出身,妓寨娼寮干的什么勾当,还怕人说么?老头子两腿一伸后,流影城决计不会落到你的手里。这片城池、领地的主儿是我,你想有个地方安享晚年,趁早服侍得我欢喜些,不定我会尽释前嫌,也纳你做一名小妾。」说着尖声笑了起来,嗓音忽地拔高拔尖,毫无预警,宛若鸱鸮. 横疏影冷笑。

  「你连父亲的姬妾都敢染指,传将出去,还想保住爵位功名么?」

  「你有什么好打算的,横疏影?」独孤峰尖声大笑,笑得全身颤抖:「老头子年轻时纵情酒色,这十几年来早已不能人道,人尽皆知。他身强力壮之时,尚且不能让你一举得男,你白守了十年活寡,还想生出个嗣子来、谋夺白日流影城的基业么?不如替我生罢!」

  横疏影一言不发,只听得哗啦一阵水声,似是她怒极打水,溅得一地湿滑。

  独孤峰从未骂得她还不得口,益发得意洋洋,肆无忌惮。「你也旷了十多年啦,寒夜孤枕、寂寞难耐,在执敬司养了忒多小白脸,还不是想男人?你趁早认份,遂了我的心意,我肯定待你不薄。」

  横疏影轻笑起来。

  「你跟云锦姬也是这么说的吗?」

  独孤峰面色「唰!」变得煞白,颤声道:「你……你胡说什么?我……她……」

  横疏影淡然道:「我有洁癖,衣、食、住、行无不求精,挑选下属也一样,文武兼备以外,也要长得体面,仅此而已。你选婢女侍妾,岂会不辨美丑?记着:不是你所思所想卑鄙下流,旁人也同你一样!」

  独孤峰恼羞成怒,尖叫道:「你莫做贼喊抓贼!带我拿了那厮,再将你俩赤条条的绑作一处,教你这淫妇去游街!」一把推开屏风,却见横疏影独自缩在木桶中,只拿一件晨褛掩住桶面,避免水下春光外泄,四周却空无一人。除了那只木桶,仅有一座披满衣物的黄梨木架,更无衣橱木柜等可供藏身。

  他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横疏影掩着胸脯,冷冷说道:「我数到三,你立刻给我滚出去,主上便不会知道这件事;要不,我敢保证你和云锦姬绝对有事。一!」独孤峰如梦初醒,吓出一身冷汗,心知自己闯了大祸,更有把柄握在她手里,不敢撂狠,转头落荒而逃。

  「还有,」横疏影冷峻的语声透出屏风,仿佛索命阎罗:「出去时把门戴上。」

  砰的一响,朱漆镂花门重重关上。失魂落魄的脚步声跌跌撞撞,片刻便走远了。

  横疏影背靠桶缘端坐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拍拍浸湿的晨褛,耿照猛然冒出水面,大口呼吸。「嘘——」横疏影伸手比着丰润的唇瓣,示意他不要发出声响,纤细修长的左手食指往前一探,轻轻柔柔地按着他的嘴唇。

  耿照大口吸气,朦朦胧胧之间,只觉唇上一点腻润肤触,忍不住张口轻咬。横疏影「嘤」的一声,咬唇忍着呵痒笑意,雪白的身子微微颤抖。

  那木桶不算宽大,容不得两人并坐,横疏影借着说话引开独孤峰的注意力,先让耿照坐在桶底,自己再跨坐上去;两人动作极轻,再加上独孤峰粗心大意,居然没有察觉。

  她浑身赤裸,一双修长笔直的纤细美腿分跨耿照腰际,饱满浑圆的耻丘抵着他的裤头,陡觉一物顶了上来,坚硬滚烫,隔着粗糙的裤布摩擦着她娇嫩的阴户,不觉有些心慌,双手撑着桶缘便要起身;谁知稍离些个,心底顿觉空虚,犹豫之间,腴润的小腰已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拿住。

  耿照身子发热,脑袋里烘烘然一片,双手一触及她滑腻的肌肤,便再也放不开,一股莫名的欲念自身体深处沸滚起来,难以遏抑,忍不住低头啃吻她雪腻的乳肌,一手攀上浑圆巨硕的左乳。

  横疏影的乳房饱满硕大,乳质却极其绵软,仿佛盛装着乳浆的细绸袋子,腻润的乳汁泌出极细极细的网眼,填补了每一处肉眼难见的微小孔洞,以致触手丝滑,令人爱不忍释。因为极具份量,乳房的下缘沉甸甸地坠成了完美的半圆形,乳肉滚溢出乳房的根部,累累地迭在结实苗条的胸骨下,身胴极细,曲线毕露;乳房却浑圆饱满,大如垂架熟瓜,浆饱汁甜,充满黏腻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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