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恐怖

（204.ホラー/恐怖）

张清麓身形没入第一层，程钧略分心过去查探了一眼，那一头果然如张清麓所言，罗宣正守在约定的位置，等待张清麓的出现。这和他们的计划差不多，甚至比预料的更顺利。若说这是罗宣主动配合，还不如说，这正好证明了罗宣和洛天奇已经联手。毕竟，要算计对方，没什么比主动配合更容易的了。

不过彼此一样，程钧倒不觉得张清麓会吃亏，他身边跟着一个张七，何况还有自己给他的那张地图。

收回心神，程钧重新沉浸在中枢阵中。袖中乾坤术可以将整个中枢阵的阵力带走，但同时需要程钧极大的心神和法力支持。为此，他不得不全力以赴。何况他此次乃是要将第四层的阵力同时拓印回来，若是所为顺利，倒也有了一击而中的可能。

阵法在他脚下闪动着光芒，整个第二层的光芒变得晦明不清，仿佛被抽走了大量的灵力。程钧脚踏罡步，往选中的阵轨上一点，强光之后，他已经消失在第二层。

这是将自己整个融入阵法，利用阵轨流转之力，和第四层的阵力连接上，从而避开真正传送阵启动产生的法力波动。可这种办法对身体损伤颇大，仿佛是将身体溶剂之后重新塑性，此间痛苦，唯有程钧才能体会。

第四层的一片黑暗中，仿佛是厚重的丝绒帘子被轻轻撩了一下，绵软的风未曾吹起帘子，只是在黑暗里产生了一点颤动。这一点微不可查的颤动过后，黑暗里多了一个人，躺在地板上，完全无法行动。

程钧闭着眼睛，他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利用阵法之间的空隙穿梭在两个阵法空间之内，简直是匪夷所思的行为，而他居然成功了。

“我现在相信，我真是个天才！”

他发不出声音，却免不了在心中吐槽自己，“这种坑爹的办法，以后真是不能用了。”

未曾伤敌，先损自己，亏大了。

好在利用这等手段，他也能通过阵力变化来体验这个空间中的情况。

第四层和第二层有些像，却又仿佛背道而驰。它们都是独立的空间，和整个天台内部空间割裂开来，仿佛是两个密藏。但这两个独立空间偏偏收藏了整个天台的灵气和法力的八成。程钧在脑海里描绘了一下他现在知道的天台内部情况，发现自己之前未曾意识到的部分。

或许这个天台，本身并不分层次，他们所感受到的四层，不过是因为自己先入为主有了这个概念，从而在天台内寻觅出来的变化。而这概念，乃是从长老会那头得来，故而当长老会他们进来的时候，也是如此感知，所以程钧他们才不会意识到问题。

只是他如今进入了第四层，又明白了一些空间、阵法之间的关联，突然就意识到，或许这个感知本身是错误的。

倘若他这个猜测是真的，那天台之内又该如何分布？

程钧此刻连个手指都无法动弹，偏偏脑海之中各种想法蜂拥而来，如江河入海，掀起滔滔巨浪。他沉下心，将整个天台之内的构造全部打破。冥想中，巨大的天台如高塔平地而起，耸入云霄。其上有灵云缠绕，周围有元光密布，天台之内，自称道境，凝聚的中心，便是道玄果。

“道玄果。”

程钧隐约有了一层明悟，他掌中的伤口处泛出热来，如烛火灼烧着他的思绪。

“确实，若是道境中心乃是道玄果，那又何必将整个空间分割开来？”

“唯有一体，化作万千。”程钧默念：“道家有云，一元初始，阴阳化分。万物演化，最初为一。”

“一便是这道玄果，”他脑中渐渐形成天台的模样，“化生便是这天台之中所见幻境。”

“轰！”的一声，程钧脑海之中仿佛有一扇门被撞开，钟鼓齐鸣般，有异常景象涌入识海。

那是天台的模样，又是世界的姿态。无穷尽的世界之中，乃是被称为“道”的存在。那道境在程钧的注目下慢慢旋转，化作阴阳二气，汇聚于一点，终于凝结成一枚手掌大小的果子，仿佛有无穷之光和无尽之物在其中游走，又有无上灵气和无限可能蕴含其中。这边是程钧所得到的道玄果的真容，乃是他得手之后第一次看到所谓道的真正模样。

“不得了啊。”程钧终于说得出话来，那声音嘶哑难听，仿佛一垂垂老者从无力的胸腔之中发出的声音，却带着无限欢喜，“终于看明白了。”

整个天台又何来分层，乃是真正的一体所成。天台之中，排布的阵法不过是中枢所在的四十九阵。他们之所以看不透，以为天台上下四层，乃是因为实力太差，无法进入天台核心，只能在外界游走，故而只能看到四壁。因四壁之间彼此有隔断，进出困难，被当做了四层。

“真可怕。”程钧感到了深深的恐怖，若非他破釜沉舟，一试可能，只怕就算真的顺利收齐了四十九阵的阵力，也未必能算准了位置算对了时机出去。而此刻，他用刚刚学来的连皮毛都算不上的对空间的理解，行如此冒险之事，却让他真正掌握了道玄果的秘密，如此，这天台，终于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不过正所谓祸福相依，得失相随，如今的程钧也终于能凭自身意识来调用道玄果了。

真正的灵气顺着他的经脉流转，将原本需要漫长时间才能修复的经络修补完善，利用真元驱动的身体此刻被一种异常之物充斥着，将原本的真元粉碎，然后包裹着灵气形成另一种宏伟的力量，在他体内流转着。在这等力量之前，原本充裕的真元仿佛细沙，落入海中，再也不见。

“这是……”程钧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得到了什么：“法力？！”

和所谓的法术之力不同，这是真正属于修士的法力，乃是捶打凝聚之后汇聚了灵气的力量，若非自身得到，当真难以形容。这力量如今还非常孱弱，在程钧体内只有细细几缕，即便再凝汇也不过数毫米粗细的一股，却蕴含了远超程钧之前真元的强大。

法力推动之下，灵气的效用变得更为明显，身体受到的创伤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下修复，程钧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强健了。

“这下倒好，”程钧坐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四肢，“一下子变得简单了。”

有了法力可以驱使灵气，之前悟出的袖中乾坤术就变得简单了许多。而明白了天台的构造，掌控了整个天台，也让程钧再也不用通过固定阵法来穿梭。

这天台本就是一体，要走的话，只需定位，便能在两个位置之间形成通道，连接成一体。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这天台之中乃是一个小天地。在有了空间概念之后，程钧终于意识到所谓的小天地也是一个个独立的空间。若是要简单理解，便有些类似于阵法发动时候形成的隔绝状态。这也是为何联协之人探究了这么多年，却始终将天台当做四层来看待的原因。

他们不理解又看不见，自然无法利用；而现在，程钧可以。

剩下的十二个阵法，如程钧所料确实是对称的，而程钧之前研究中枢阵得到的那最后一个独立阵法，也确实是通往外界的最终渠道。但现在另有一个好处，程钧原本担心无法平衡的阵力，如今已经没了；原本还要考虑如何凝聚成一体的中枢阵，此刻已经可以顺利掌控了。

恢复了体力，程钧站起来，按照刚刚得到的方法，在冥想中将天台整个勾勒出来，又将自己的位置寻了出来，随后选定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阵法。果然，那黑暗又空无一物的空间里，仿佛凭空出现了一条道路。周围仿若虚空，唯独此路直达目的。

道路不长，虽说看不到周围，却感觉到空间的扭曲和变化，不多时便到了尽头。脚下是一道微微闪动着光芒的阵法，程钧手一点，那阵力如繁星闪烁，向上浮起，落入程钧掌中，又凝聚成小小一缕丝线盘踞缠绕，掉落程钧的袖中。

第一阵，完成。

然后是与之对应的那一阵，程钧脚下不停，又是一道长路铺展足下，不多时便是第二个阵法，被他如法炮制，纳入袖中。

十二阵，似乎比想象中更简单，不多时便成功了十一个阵法。这剩下的最后一阵，已经在道路的尽头，程钧却犹豫了一下。

“老魔，”有了灵力，通讯符的效用再一次显现，程钧问道：“你那头怎么样？”

“差不多了吧。”少年人的声音里有几分不耐烦，问道：“急什么！时间没到呢。”

“我这里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程钧如今可以轻而易举感觉到老魔他们的位置，甚至于只要一个念头，便能轻松到达那边。他问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少年依旧傲慢，“我这里也差不多了，你出手反而容易打破平衡。”

顿了顿，那声音突然问道：“程钧，你是不是又得了什么好处了？”

“这都能听出来？”程钧笑了声，“差点送命，结果大难不死有了后福。”

“有你的，”那头笑了一声，道：“你这话说出去能把长老会那些老东西活活气死。”

“得了吧，”程钧道：“在这里而已，出去之后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你去看看张小子吧，”老魔突然道：“他方才出去之后，就再没回音了，我之前唤了他一次也没个反馈。”

“嗯。”

程钧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在那天台冥想图中搜寻了片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寻到了张清麓。出乎意料的，他身边居然没有人。

“清麓？”

程钧用风灵兽来召唤他，隔了许久也未曾听到回音。

“清麓！”

程钧又一次强制呼唤，又是沉默许久，对面终于传来声音：“程钧？”

那气息有些紊乱，却还不见衰弱，想来问题不大。

“怎么样了？”程钧急问。

“罗宣上当了，不过我们也上当了。”他声音里头有些自嘲的语调，“洛天奇，果然不简单。”

“你别动，我过来了。”

“别！”张清麓急忙阻止他，“我在洛天奇的陷阱里，用地图撑着才没事，你别过来。”

“你爹呢？”

“应该在外头。”张清麓道，“你要是有办法，先帮他解决了罗宣和洛天奇吧。”

“好。”

程钧应了一声。

天台冥想图中寻不到张七和罗宣的身形，显然他们用了特殊的办法遮掩了身上的气息。但根据张清麓的说法，这两人应当离开不远。程钧凝神细思，终于在靠近张清麓的位置，寻到了一个灵气稍显紊乱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

他脚下长路铺展，向无限黑暗中深入，通向未知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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