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勇於變革者，皆面臨風險。

成都平定後，軍師將軍諸葛亮刑法嚴峻，眾人頗有微辭。蜀郡太守法正聞此，以高祖入關、約法三章為例，建議諸葛亮緩刑弛禁。一如所料，孔明拒絕了。

蜀中人士素來專權自恣，若寵之以位，順之以恩，則無益治理。——這道理法正都懂，他所以提議，一來是怕麻煩，二來是知道那些不滿之人都是當地望族，關係網複雜，好陰養死士，而今利益受到侵害，難免懷恨在心。

他知道的，諸葛亮也知道，故而自然也做好了防範。從身邊護衛到試毒動物，幾乎萬無一失。

可有些事，實在防不勝防。那日宴上，當諸葛亮與那眼神不大對頭的僕人對視時，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叫人拿下僕從，後者卻咬舌自盡。儘管如此，兩人還是依據死者身上的線索追查到了主謀，那是一個姓龔的顯貴。

調查表明，只有諸葛亮的食物裏被下了藥。藥無色無味，從服下到發作，起碼相隔幾個時辰，故而試毒動物也試不出來。這藥也不是用於殺人的，它叫做“男歡散”，作用顧名思義。

事發之後，諸葛亮立刻服下催吐藥物，但症狀還是出現了。拿下龔氏，乘車返回途中，他已虛弱無比，渾身是汗。所以到了法府門前，同僚建議他留宿一夜。

“有勞了。”諸葛亮也不推辭，任由法正攙扶他到空房中。

不久後，法府的僕人將一盆溫水端到房內。法正隨後進入，命僕人退下，又對同僚道：“我曾聽聞，此藥來自異域，若用於男子，則發作之時，普通方式無法解決。你現在也應該有這樣的感覺？”

“嗯，的確如此。”

法正於是將兩個盒子遞給他。諸葛亮接過打開，其中一盒內是散發著清甜味道的軟膏，另一盒中是玉制物品，形狀自是……

法正清了清嗓子，說那軟膏是軍中醫者配製，原為傷口癒合後期使用，藥性溫和，對人的身體沒有任何壞處。至於玉製品……家鄉一度男風盛行，他少時外出遊玩，見此物打磨得精緻生動，就買了下來。

“精緻……而生動。原來太守有這樣的興趣。”諸葛亮翻來覆去看著那物事。

“只是士族子弟的好奇心啊，莫要多想。”法正攤開手，一臉無奈，“此物方製作完成，吾便將之買下，至今日，無人使用。”

諸葛亮再未多言，但法正卻有點擔心同僚是不是把他當成什麼奇怪的人了。

不！他不會考慮養孌童，奴僕般唯命是從的關係，太過令人煩躁。即便真喜男子，也會尋一地位才華與己相似之人。但他喜愛男子嗎？其實他未曾思索過，直至……如今。

出門前回望榻上同僚——那人些微喘息，身體輕顫，雙眸透過沾染了汗水的睫毛看向他，或是因藥物作用，竟比平日多了些別樣氣息，讓人心癢——

等一下——他竟然會這樣形容這個嚴肅的傢伙！

走出房間，和好門，靠在上面。……他與孔明，工作中經常爭執，卻也從未真動肝火。無論表面差異如何的巨大，他其實很懂得孔明，就像孔明也懂得自己。是啊，他們之間有那樣的默契，有那種不為外人察覺的僅屬於彼此的溝通。一個眼神，一抹笑意，微妙的細節，盡在不言中。而若非今日之事，他還不會細思這些。

他對孔明的喜愛，絕非源於肉身。但心意相通已至此，相擁的滋味該是何等的妙不可言？不知對方對他是何感覺？這般狀況下，詢問非但無禮，且頗有乘人之危之意，非君子作風。那麼便等此事過去，再與之表明——

方離開門旁，便聽得玉物落水的聲音。這聲音有些大了。

“……太守。”

“君無恙否？”

回到房中查看，卻見同僚半個身子探向榻外，越發的虛弱無力。

“太守……可否幫吾……”

片刻寂靜。

法正把門合好，插牢，確保外人不會進入。“意識還清醒嗎？”再到榻邊，小心的扶起諸葛亮。現在後者的狀態，令人擔憂。喘息幾乎失去節律，汗水浸透了衣衫。雙手虛弱得發抖，也難怪拿不起玉器。

此藥，縱然並非用於殺人，不過，因不同人的反應不一樣，此前蜀中也有過身亡的例子。而現下同僚的狀況，顯然屬於較為嚴重的一類。

“此非致幻之物，所影響者，僅為軀體，而非神智。”諸葛亮卻平靜的回答道，“故而，吾知吾所言為何。這若讓太守為難——”

“不會為難。”

言罷也掀開他衣袍。

溫軟皮膚暴露於外，法正撫住諸葛亮面頰，將他的臉轉向自己。唇齒交接，暖意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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