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呦！不要啦，園子……」

　　「別囉嗦了，給我去！」

　　「呀！」

　　聽見身後的喧鬧，安室轉過身，正好接住了身著漂亮藍色禮服的毛利蘭。他伸手扶起被宴會主人推過來的少女……這不是貝爾摩德最寶貝的的Angel嗎？

　　「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天使落入我懷中了。」他打趣道。

　　「這聲音……安室先生？」蘭的臉龐一紅，急忙從他懷裡退開。「我說園子，果然還是……」

　　「來，面具戴著。」園子將裝飾著亮片的華麗面具戴在小蘭臉上，再次把好友推向帥氣的白羅服務生。「快！去跳舞！」

　　「我在舞池旁邊待著就好，不然我跟妳跳舞也可以嘛……」小蘭顯得相當不自在。

　　「哪有女生跟女生跳舞的啊？」園子一指頭戳在小蘭鼻子上。突然笑容轉為不懷好意，「再說了我今天也有護花使者的喔……跟我的阿、真❤」

　　「咦？京極先生也來了？」

　　「嗯哼，就是這樣，我要在舞池裡等著我的阿真找到我……」園子滿臉憧憬地把面具戴上，在安室的肩上拍了一把。「就是這樣，安室先生，這女孩的男朋友放了她鴿子，就請我們的黃金單身漢擔任護花使者囉！」

　　「什麼男朋友……」

　　安室看著滿臉害臊的少女，微微一笑，「嗯，我明白了。」將手持的面具插在腰帶間，向小蘭邀舞：「這位小姐，請問我有榮幸與妳共舞一曲嗎？」

　　「這個……」眼看園子真的拋下她，沒入人群中不知所蹤，少女小聲道：「不必勉強也沒關係的，我一個人沒問題。」

　　「這是我的榮幸。」安室維持著彎腰，再一次翻出手掌向上。

　　「……我跳得不好喔。」

　　「開心就好了，大家都是這樣的。」

　　小蘭看了一眼身邊的群眾，鈴木集團的舞會水準很高，大家都跳得有模有樣，不過其中也不乏奇怪的舞蹈－－例如她爸爸。毛利小五郎正在用非常誇張的動作和一名女粉絲飆舞，旁邊的人都紛紛遠離不敢靠太近。

　　安室的手一直懸著等待，於是小蘭只好將手搭上去。

　　「請多多指教……」

　　「請多指教。」安室扶著小蘭的肩，帶領少女進入舞池。

　　雖然剛開始還很僵硬，但在音樂以及紳士的帶領下，毛利蘭的肢體擺動慢慢變得自然，搭著他的手原地轉了一圈，亮麗的棕髮飛旋；一開始不敢直視他藍紫色的眸子，隨著精神放鬆下來，總算能坦然對上他的視線。

　　「太好了。」安室後退一步，然後再次拉近，帶著毛利蘭旋轉半圈。「妳好像打起精神了呢。」

　　毛利蘭一怔，「咦？」

　　「雖然遇到那種事情，沒精神也是當然的。可是在事件發生前，妳就愁眉苦臉的……是因為那個放妳鴿子的男朋友嗎？」

　　「不……」小蘭輕輕地嘆一口氣，「我寄了票給他，可是他說不定根本沒有收到，我也不知道現在住在他家的人有沒有成功轉交……他滿世界跑，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裡。」

　　－－出乎意料地一直在妳身邊呢。安室的視線越過少女頭頂，在舞池邊緣，有個男童一臉吃味。

　　他低喃，“……A pair of star-crossed lovers.”（一對命運多舛的戀人）

　　「什麼？」毛利蘭好奇地抬頭。

　　「沒什麼。」舞步正好進行到女舞者必須轉圈的部分，趁著小蘭不注意，安室抬頭，對遠處俏皮地眨了隻眼，就見柯南手裡的飲料一歪，沒好氣地看他。

　　小蘭重新回到他懷中，音樂繼續進行。他的食指輕點少女嬌唇，隔著手套，觸感粉嫩柔軟。

　　「別在其他男人面前露出這樣的苦瓜臉，妳的男朋友會吃醋喔。」

　　「怎麼會……他根本不在這裡。」小蘭苦笑，突然音量轉小。「而且安室先生……是有戀人的吧？」

　　「哦？」沿著地板滑出去的舞步微妙一頓，細微得難以察覺。「妳怎麼會這麼說呢？」

　　「先前在我家樓下看到安室先生在打電話……啊，距離很遠，我沒聽到你們在說什麼喔！」小蘭緊張地揮手，見安室臉上沒有任何不愉快，才繼續道：「在電話掛斷的時候，安室先生的表情，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好像很高興，所以我才會想……說不定是戀人……之類的。」

　　「真不愧是毛利老師的女兒。」即使秘密被戳穿，安室透凜然的姿態依然高雅。豎起食指放在嘴前，「……能幫我保密嗎？」

　　「當然！」確認了和自己共舞的男人另有對象，小蘭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下。她在安室的帶領下旋轉，同時目光慢慢染上好奇。

　　「……那個，我可以問是什麼樣的人嗎？」

　　果然是高中女生會有興趣的話題呢。「這個嘛，妳猜猜看？」

　　「嗯，安室先生的話，對方應該也是很優秀的人吧？」例如大和撫子一般敦莊溫柔的梓小姐－－白羅的客人們好幾次偷偷猜測兩位店員是不是情侶，但好像不是。

　　安室先生的外型俊秀，又有品味，也很聰明，人氣一直都很高，聽說還有雜誌想來採訪，這樣的安室先生交往的對象會是……

　　「會打網球嗎？」安室先生的網球打得很好，說不定是運動認識的？

　　安室卻哈哈哈的笑了，看起來非常開心，「……那種運動他應該做不來。」形象太陽光了，超好笑的。

　　「咦？」是不喜歡運動的類型？「……上班族？」

　　「無業。」沒薪水，還不用付房租。

　　「難、難道是學生……」這張臉，和未成年少女一起走在街上的確也不會被盤問……

　　「三十幾歲了。」

　　小蘭的嘴張成一個Ｏ形。不運動，無業，三十多歲的女性……？比安室先生大？

　　「很會做菜？」她絞盡腦汁。

　　「還在學。」

　　「漂亮嗎？」

　　「一點也不。」

　　「可愛嗎？」

　　「毀滅性的不可愛。」

　　「呃……」蘭看著安室怡然的笑臉，「難道是在開玩笑的嗎……」

　　「也許喔。」會和那種人交往，本來就像人生開的一個玩笑。

　　「……安室先生，好神祕。」

　　「抱歉，我沒有戲弄妳的意思。」晴空色的眼眸映在毛利蘭眼中，沒有一絲虛偽的成分。「只是情況太複雜，該說是出乎意料嗎……彼此都沒有想到會走到這一步就是了。」

　　兩人來到了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燈下的安室散發著微光，任何女孩都會說，就像是王子殿下一樣。

　　毛利蘭注視著安室透少年一般的臉，又看見了那個表情：有點困擾，有點掛念，可是……很幸福。

　　那令她感到憧憬。

　　「好棒喔……你們相愛著吧？」不經意地脫口而出。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安室的笑容與姿態雖然依舊不疾不徐，卻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牽著她舞出一個又一個圓，過了很久才給出回答－－

　　「……嗯。」

　　這思考得也太久了。「……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安室隨著音樂搖擺，神態依然優雅，「只是我第一次跟其他人談起這個話題，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咦？真的嗎？」難道是什麼危險的地下戀情……如果剛才的都不是玩笑話……不行，好難想像。「好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是個笨蛋。」

　　「咦！」

　　「自顧自地背起一切，不辯解、不解釋，我們差點就因此錯過了。還能走到這裡只能說是我們好運……嗯，也可以說是運氣不好吧。不過，至少，現在我們彼此都還在努力。」

　　－－希望總有一天，能夠走在陽光下。

　　「我、我會支持你的！」雖然總覺得好像不是很懂，但兩個人能夠一起努力，她覺得很棒。

　　「謝謝妳。」音樂在此時畫下休止符，安室拿出面具放在臉上，「我們走吧。」

　　他不失風度地搭著女伴的背，護送她離開舞池。

　　「－－我的任務差不多到此結束，該把公主還給真正的護花使者了，否則我的這裡說不定會被刺上一下呢。」食指輕戳一下脖子。

　　「咦？什、什麼？」

　　「對吧，柯南くん？」他彎身向被打扮成福爾摩斯的小偵探。

　　「啊哈哈哈哈、安室哥哥在說什麼啊……」小福爾摩斯乾笑不已，而注意到他們的少年偵探團們紛紛跑了過來。

　　「哈啊，是小蘭姊姊嗎！小蘭姊姊好漂亮！」「美呆了！」「像是從照片裡走出來的一樣！」

　　嘴巴真甜。安室輕摸小公主布美的小腦袋瓜，「小蘭姊姊就交給大家保護囉？」

　　「好－－！」

　　安室朝小蘭揮了揮手，對用眼神扎他的柯南眨了眨眼，轉身沒入人群。

　　＊

　　從侍者手中拿了一杯調酒，藉著今天提前進入這棟建築物的經驗，他繞過廣闊的大廳，找到一扇無人使用的陽台。他走出去，靠著欄杆，輕啜橘紅色的調酒，面對灑落整座庭院的月光。

　　是因為每個人都隔著面具的關係嗎？平常的話他不會跟人說這些的。都是因為被挑起了話題，才讓他現在腦子裡都是那傢伙的事情－－

　　而且，竟然還在底下的陽台看見了那個人。

　　樓下的陽台比這一層的還要大上一圈，他清楚看見一頂帽子放在欄杆上，而那人熟悉的黑色短髮隨著夜風搖曳。

　　－－嘿。

　　－－這是月之神的惡作劇嗎？

　　他將面具戴回臉上，嘴角勾勒一彎上弦月。身體微微探出去，將傳唱百年的詩句吟誦。

　　O Romeo, Romeo, wherefore art thou Romeo?

　　「啊！羅密歐，羅密歐，為何你是羅密歐？」

　　Deny thy father, and refuse thy name;

　　「否認你的父親，放棄你的姓名；」

　　Or, if thou wilt not, be but sworn my love,

　　「如果你不肯，那麼只消發誓作我的愛人，」

　　And I'll no longer be a Capulet.

　　「我便不再是卡帕萊特家的人。」

　　沖矢昴，或說赤井秀一手中的酒杯一斜，酒水晃動波光。今天他同樣見證了那場事件，自然知道降谷引用的是什麼典故。

　　非常優雅的聲音，古英語的發音毫無破綻。他在面具下的嘴角勾起，順著接下去。

　　「好，我聽妳的話。」

　　「你是羅密歐嗎？」

　　「妳若不喜歡，我就不是。」沖矢緩緩轉身，將面具摘下，切換回日語：「喚我你所知道的那個名吧，零君。」

　　他仰頭，看見一襲熟悉的身影，但遮掩住半張臉龐的面具並未拿開。

　　那雙漂亮的唇瓣微勾，「－－你怎麼進來的？這圍牆好高，如果被發現，你就沒命了。」

　　看出他的興致很高昂，沖矢自然不介意配合著演下去。

　　「愛情給了我翅膀，妳的高牆擋不住我的愛。妳若不愛我，那就讓他們發現好了，寧可因恨被殺，不願無愛而活。」

　　「……我真想遵守禮法，否認剛才所說的話，但我都不管了。你愛我嗎？你若發誓，就不能食言。」

　　「憑這一輪將樹枝塗抹成銀色的月亮，我發誓－－」

　　「別向月亮起誓，它每每盈虧圓缺，也許你的愛也會像它一樣無常。」

　　「那麼，我指著什麼起誓呢？」

　　「要是你願意的話，就憑著你狡詐的自身起誓，我一定會相信你的。別發誓了，我很喜歡你，卻不喜歡這樣的密約。」

　　－－竟然竄改莎翁劇本，但是以母語並非英文的日本人來說，遠超越他所能想像的好。

　　「妳要就這樣離開我嗎？」

　　「否則你希望我怎樣呢？」

　　「我希望妳也能發誓對我的愛。」

　　「想都別想。」這句是日語。面具拿開的時候，降谷笑得非常燦爛。「晚安，晚安！離別是這麼甜蜜又傷感，我要對你說一千次晚安，一直到天明。」

　　沖矢往前踏一步，「沒有了妳，也只是一千次心傷。」

　　天空落下一顆流星，落在沖矢昴的手心。再次抬頭已不見那頭柔和的金髮，悅耳的聲音與薄薄的酒香一同傳來。

　　「但願這愛情的蓓蕾，經夏日的和風吹拂，待下次我們見面時，會變成美麗的花朵。」

　　沖矢攤開手掌，降谷拋給他的是一串附有房號的鑰匙。

　　這就是為什麼他永遠無法找到理由不對降谷傾心，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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