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00

四周忽的静了下来。挽着自己手臂的人也向周边看了看，接着向她说到：啊，下雨了。

凛堂ほたる皱着眉头，鼻腔里略微刺激的寺庙高香的味道浓稠得让人有些眩晕。

倘若不是修学旅行要来这里，大概她也并不很想到这种让人难过的地方来，毕竟就连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真里香也不想——主要还是因为某些看了最近大河剧的同学脑子一热就把她们往这边带，也不知道老师将此处也划入必须观览的景点又是有什么缘由。

她点了点头，感受着似乎就要下大了的雨点，对依藤真里香低声应着：「嗯……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说出这话的下一秒，大抵是得了不敬神佛的业报一般，落下的雨便下得宛若倾盆。不及她眯眼试图看清被雨帘遮掩而变得模糊的前方，一群如她们一样穿着校服——自然并不是同一款——的学生便自她们身边经过，或许也像她们一样看不清道路，因此一边念着抱歉一边低头向一个方向涌去。

凛堂正要站稳身子，身边纤细的少女就被人推动到一旁，而这回似乎又是另一队学生，实在让人心中感慨果然这季节京都这边的学生太多，下次还是坚决向老师提些冷门的地方比较好，又看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银白身影，一个晃神，伸出手去便正与真里香错过了。

她再向那边挤过去几步，只见手腕上戴着孔雀石绿发带的真里香招着手越发远了，留给她一句尽快联系，于是顺着人潮向另一边跑去。

京都街道上向来多人，更别说如今又是旅行旺季，一条路上欧美人种与操着一口普通话的外国游客几乎能占去一半。

她在拥挤的人潮中跑动了几步之后才摆脱了庞大到让人窒息的群体，拐进一间小巷继续小跑着，再转身才发现一家在雨天太过稀有的并没站人的小便利店，当下便迈步过去，躲在了屋檐底下。才松一口气，口袋里放着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一面因为真里香也找到了躲雨的地方而安心，一面却因为雨势太大而忧心于是否该拿出来接电话。

最后还是皱着眉叹了口气，挂掉电话。

但很快就会有下一次和下下次的。——凛堂ほたる和依藤真里香可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了，对于真里香的了解自然也能轻易到达这般程度。

接着是果不其然的第二次，第三次。

雨还在下着，打在街道上冲出一片一片的水洼，接着汇集起来流往更低处。而她所在的这条街或许的确僻静，并没有太多行人，即使有也都打着各色各样的伞，行色匆匆。

凛堂ほたる将第三次打来的电话挂断，稍稍背过身去，掏出手机来输入文字。

『在躲雨，再小点就出发去八坂神社，不用担心。』

接着按下送信，于是吐出一口气，算是放下心来，这才又转过去。

转身时眼角瞥到一抹银白的影子。

凛堂ほたる下意识地弯了腰去，便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撞进她的怀中。

一时看不清的容貌在一声清亮的惊叫之后被低了头的她看在眼里，叫这位果断决绝的剑道达人也愣住好一会儿。

银白的长发扎起一双马尾、鲜明的红眸也在望着她，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因为疾跑而染上一层绯红。

——很像「她」。

她向后退了一小步，差点撞上便利店的店面，那边也要退一步，却被她拉住了。

「雨很大，别再淋到比较好。」

这样说着，凛堂向旁边站了一步，留出一个位置来。

「啊，谢谢。」

那位少女道了谢，急匆匆地站好，又转过身来仰望起她。

这很怪异。

而她看着这位特点鲜明的少女，也是一言不发。

这很奇怪。

仿佛雨点不再滴答作响，仿佛耳边不再吹过夏季的岚风，仿佛路边行人的脚步从未溅起过水花，又像是有一片乌云被太阳消解留给她们一片安静的世界一般。

「……ヒメ？」

「……ほたるちゃん？」

她们向彼此求证，接着得到了回答。

01

倘若向旁人问起，各位对神奈川私立橘高等学校的天河代表和神奈川私立江司女子高等学校剑道部的凛堂部长之间的关系有何看法？大抵会被人一头雾水着反问问这个做什么，她们俩认识？

而如今这个时点，真正能回答这件事的，在这世上一共有三个人，而这三个人中愿意回答的，也只有两位。

那便是当事人。

是以天河舞姬站在稍一向后便要被雨点打湿的位置，抬头望着那张并不熟悉却从未陌生过的脸容时，只有一个念头。

「……ほたるちゃん？」

被大雨淋湿贴在额前的前发、被阴影遮起些许的眸光、被复杂而纯粹的心思困扰而微启的双唇——

而那双被前发遮起的眼眸里闪烁的光点与那双嘴唇吐出的句子则向她，向她们确认了彼此的念头。

于是她们一同笑了起来，只是轻笑，却略有狂妄。

但并没有再问什么、也没再寒暄了。

你还好吗？这样的问题太过浅显，她们自然很好，没有人遇见过什么不好的情况。这是太自然的事情，没有人会去对这样的事情提出疑问。

好久不见。这样的话语太过熟悉，她们却是太久，不曾见过本该彼此熟悉的容颜。这是如此理所应当，没有人能推翻这样理所应当的结论。

凛堂略低了头，看着如今依旧比自己低一个头的、比自己大上三个月的许久不见的友人——或许世间的定义并非如此，但只要两个人都认可，只是一个人身份，一个称呼，一份关系罢了，哪来那么多世间纷扰给人套上锁链呢——然后她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的嘴唇略有干燥了。

ヒメ应该是抹了润唇膏吧，这般确信着，ほたる又看了眼那双抿了起来的透着宛若雨滴或是水珠般润泽光彩的嘴唇。

她便开了口：「ヒメ。」

「嗯，怎么了，ほたるちゃん？」

天河舞姬便像是幼年时候那般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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