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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纪前传:冰峰魔恋】第八十章:黑白无间(全) - 1,8

[db:作者] 2025-07-10 10:43 5hhhhh 4320 ℃

  他笑了笑,兜头给自己套上一件带来的干净汗背心,用毛巾擦了擦脚,蹬上了带来的一双懒汉鞋后坐到床上命令她给自己洗衣服,瞿卫红低声答应,就着洗澡水开始给他搓洗汗衫和裤衩来,大概是因为手筋还没完全好,不时皱眉、咬嘴唇,洗碗衣服后又用长柄刷子把他白天穿的解放鞋里里外外都刷洗了一遍,甩干了,晾到门外。

  回屋后,瞿卫红又怯生生地问他:「老爷,现在喝酒,还是玩奴婢?」孙德富沉吟片刻说喝酒,她就毫不迟疑地把一只脚上的红色绣花鞋脱下来,那是她身上唯一一件「衣物」,是她从文工团来农场时带来的戏鞋,只看她把一只酒盅放到了鞋里面,满了一盅酒,然后双膝跪地,双手捧鞋给他敬酒。

  他眼看到了时候,突然发了难,把酒盅连鞋一掳,甩出去老远,呵斥瞿卫红是个不要脸的臭婊子,可明明这样的敬酒方式是他给瞿卫红定的规矩,瞿卫红茫然失措,吓得呜呜哭出声来,呜咽着认错求罚,咚咚在地上磕响头。

  瞿卫红的头磕出了血后,他叫了停,故作大度的表示自己会轻一点惩罚瞿卫红,然后脸一沉,捡起绣花鞋,用鞋底先打了一顿瞿卫红的嘴巴,放下鞋,又命令瞿卫红说出自己的错误,瞿卫红当然还是说不出来。

  他狞笑着把从地下室中取来的几根粗大绳索挂到房梁上,将全身赤裸的瞿卫红悬空吊了起来,还把她的手脚都用绳子绑了起来。然后,他把一根蜡烛放在瞿卫红的身下,最后,他手执长鞭,挥向了瞿卫红。

  瞿卫红的叫声充满了痛苦和悲哀,但在他听来却宛如仙乐,所以他一鞭一鞭地抽下去,欣赏着那美妙动听的叫声。与第一声不同的是,瞿卫红接下来的尖叫多了一种强烈的恐惧——对不知道何时将落下的鞭子的恐惧,可隐约间又好似有种被虐后满足的呻吟,完美地表现了一个性奴隶该有的专业素质。

  孙德富停了一下,品尝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又继续扬起鞭子,一鞭鞭毫不留情地抽向瞿卫红,每一鞭都贯注了全身的力气。鞭子的响声与瞿卫红的哀号声夹杂在一起,她所发出的惨叫已不像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身体被鞭子带得转着圈,像刚被捞出水面的鱼,在不停地乱跳。

  鞭子落在她的后背、臀部、胸脯、大腿以及腹部上,孙德富抽到手有点累,这才稍停片刻。此时的瞿卫红已经是奄奄一息,柔软的身体不住的抽搐,嘴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但没过多久,新一轮的鞭笞又开始了。

  瞿卫红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被汗水打湿的秀发一缕缕地粘在脖子上,脸上布满了道道泪痕。但她那完美无缺的双峰,仍因为被拉直手臂而高高地挺立着;雪白的皮肤上横贯了几条血红的伤痕,看起来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淒艳;修长而结实的双腿因为痛苦而绷得笔直。她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再也没有力气扭动、尖叫,但遍布全身的巨痛仍使得她下意识地颤抖、呻吟。

  终于,他放下了手中的鞭子,但却拿出一根火柴,点燃了瞿卫红身下的蜡烛,黄色的火苗「矗」地立起,火舌开始下流而残忍地吞噬起瞿卫红两腿之间浓密的阴毛,瞬间,瞿卫红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火烧身体的剧痛让她彻底清醒了,她忍着痛把头抬起,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孙德富。

  孙德富笑着,温柔地问她,疼吗,瞿卫红微微地点点头,孙德富又问,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瞿卫红干涩的口腔中,吐出一句话,「奴婢是老爷一个人的奴婢,一切都是老爷的。」,虽然嘶哑,但是清晰无比。

  从他把瞿卫红囚禁在地下室起,一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体会到瞿卫红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美好感觉,他这么淫虐瞿卫红其实只是偶然兴起,但瞿卫红在意识濒危模糊之际的表白,却恰恰是他内心的所想——彻彻底底,完完整整地掌控瞿卫红的全部,她的精神,她的肉体,她的感情,这一刻,他确信自己成功了,他真的亲手调教出了一个百分之百完美的杰作,一个真正奴化的性奴!

  为了纪念这伟大的一刻,他拿出相机,拍下了这一幕,于是,相簿中多了一张照片,一张写满了他调教完美性奴梦想的SM艺术照,可是,他所有的梦想终成镜花水月,层层粉碎,毁掉这一切的,是他自己,因为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用鸦片控制瞿卫红,因为这个错误,他永远地失去了瞿卫红,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从农场离开几年后,他才从一个美国女人那里知晓了瞿卫红难产而死的真正原因——鸦片。吸食鸦片者,受孕的可能性本身就比一般人低了许多,就算是怀孕,绝大多数也都会难产,大人死,孩子也死是常事,通往罗马的路不止一条,他当年选择了一条看似的捷径,却早已注定他与瞿卫红这场主奴情的结局——曲终人散。

  桌上的旧相簿已被孙德富翻到了最后三页,那是三张瞿卫红的遗像。第一张是在某医院照的,她紧闭双眼,苍白的遗容显得说不出的安祥、宁静,仿佛在庆幸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保住了肚中的胎儿;第二张照片上,她全身赤裸,露出丰满的双乳和带着斑斑血迹的下身,宛如还活着时娇媚动人;第三张照片,她的遗体被放进了一个很大的透明玻璃容器里,就像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样,被永远地保存了起来。

  孙德富发颤的手捂住了深陷于眼窝中的眼睛,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苍老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胸膛上、相册上、地上,可是却听不到一点儿的哭声,好一会儿,孙德富才止住泪水,缓缓地放下手,把旧相簿合上,走到窗边。

  天际,亮起了一道光,朝阳东升了,片刻间,霞光万道,壮丽无匹,照耀在孙德富冷峻的面孔上,如同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庄严而苍老,他深邃地目光看着窗外,记忆里的景象渐渐地与苏醒的城市融为了一体。

  他似乎看到一辆车身上写着「广济医院」的救护车,跟着救护车,他走进一个纯白的空间,墙是白的,地是白的,人的衣服也是白的,瞿卫红躺在一张推床上,很安详、宁静、有个人走过来,交给他一份死亡通知书,然后推走了瞿卫红,他跟着这个人一直走,一直走,穿过层层铁门,脚步最终停在一间小木屋的门前,推开小木屋,里面的人更多,他们把瞿卫红从床上抬下,又把瞿卫红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下,给她化妆,给她洗澡,给她拍照。

  忽然间,小木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间熟悉的地下室,地下室的中央放着一个水晶棺材,他无比怀念的看着躺在里面的人,眼泪一滴滴落在水晶玻璃上,视线一点点模糊了,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是从天际边传来的,老爷,有人在叫他老爷,他抬起头,水晶棺材中的人忽地不见了。

  他定了定神,又一看,不远处跪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饱满高耸的乳房,浑圆白嫩的屁股,双腿间深红色的阴户与淡褐色的肛门,全都栩栩如生,他问,小红?是你吗,小红?

  女人一动不动,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一步步往那个女人的方向走去,走到女人身前,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想要摸一摸那个女人,可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又消失了。

  起了浓雾,浓雾又散去。他揉揉眼睛,愕然间发现自己的前面竟是一个光秃秃的悬崖。他向后走,可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向前走,他笑了,又向前走,脚下一软,躯体破开缭绕的云雾,笔直的堕入了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

                (四)

  注:本节内容的时间开始于原作第二十六章末,石冰兰寻找亲生母亲过程中发现孙德富和很有可能是亲生母亲的瞿卫红有关系,于是她找到孙德富,向孙德富了解瞿卫红的情况,孙德富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她的来意不善,便邀请他参加自己六十大寿的生日舞会,石冰兰欣然应予,现在,舞会开始了……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F 市时代广场上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红男绿女,摩肩接踵,同一时刻,在距离时代广场不远处的凤凰庄园内,同样人声鼎沸,灯火璀璨,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致。

  足有两百平方公尺的大厅里响彻悠扬的钢琴曲,大厅里的近百名男男女女手里拿着香槟或红酒四处走动,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闲聊,衣着光鲜,举止大方,连走路都是慢条斯理的,生怕让人觉得他们不是上流社会的一员。

  这场舞会是为了庆祝孙德富的六十大寿而举办的,云集于凤凰庄园的宾客们可谓鱼龙混杂,从F 市的政界官员到商界大佬,从新闻记者到地痞流氓,三教九流的人物几乎无所不包。当然,每个人都是在各自领域混得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

  几张摆满了芬芳美酒和可口美食的长桌靠在墙角边,任凭这些贵客随意的取用,除此之外,大厅里几乎没有再摆设任何的桌椅和家俱了,以便空出更多的面积来作为舞场,只在最北面临时搭起了一个高台。

  一曲终了,下一曲尚在起调前,一男一女翩然进入了大厅。

  这两人明显是一对夫妻,手臂勾着手臂,神色十分亲密,一进来就如鹤立鸡群般,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那妻子,有着一张清丽脱俗的俏脸、冷艳而英姿飒爽的气质,再加上那极其惹火、不输给任何日本成人女优的魔鬼身材,就像磁铁似的牢牢吸住男人们的贪婪目光和女人们的嫉妒视线。

  「啊,你是……石队长?」

  一个秃顶的老头瞪大眼,失声惊呼了起来,见到那对夫妻微笑点头,他才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慌忙走上去打招呼:「真的是您呀,石队长!哈,您换下警服我都认不出来了……这位就是您先生吗?幸会幸会……」

  说话声中,旁边的一些宾客也认出了那妻子,纷纷上来寒暄。剩下的人则好奇的打量着这场面,悄悄交头接耳起来,议论着那对夫妻。耳中隐约听到这些讥论声,那丈夫脸露笑容,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但很快,众人的目光就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寿星佬孙德富。

  只见一身寿星公服装的孙德富坐在轮椅上,由看护缓缓推到了大厅北面一个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他的心情很愉快,虽然面色不佳,但精神看上去却好多了,满面笑容的向众人连连挥干、作揖,而宾客们也赶紧围了上去,一个接一个轮流向他问好祝福,不少人还当场递上贵重的礼物。

  那对夫妻也夹在人群中缓缓走向了孙德富。走到孙德富的面前,那妻子拱了拱手,对着他嫣然一笑,落落大方道:「孙老,我和我先生非常荣幸能参加您六十大寿的宴会,我们衷心的祝愿您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那丈夫一脸微笑地站在妻子身边,在妻子说完话后,向孙德富拱了拱手道:「孙老,今天是您的六十大寿,我们特地准备了一份小小的心意……」说着,他从西装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红色方形小盒子,打开盖子,递到了孙德富的眼前。

  孙德富接过盒子,低下头看了一眼盒中之物,是一小块鸡血石,淡淡一笑又合上盖子,交给了身后的看护,然后别有深意地看着那妻子道:「苏处长,石队长,劳二位费心了,你们能来,老夫甚是高兴啊!」

  那对夫妻又同孙德富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转身走下台,回到了人群当中。

  又一曲终了,大厅里璀璨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紧接着,一道从屋顶打下的光照在了临时搭起的高台上面,也就是寿星佬孙德富的身上。

  孙德富用勺子敲了敲酒杯,众宾客们恍然大悟,一双双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大厅北面的高台,他放下酒杯,接过看护递来的无线麦克风,开始对宾客们悠悠然的说起话来:「承蒙各位朋友抬爱,从百忙中抽空莅临寒舍,为我这个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里的糟老头子祝寿。」

  一片安静,没有喧闹声,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孙德富,竖起耳朵认真地聆听着他的致辞。

  「我孙德富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多年来大家对我的帮助与支持,我呢是个喜欢热闹的俗人,今晚借着六十寿辰,邀请大家来寒舍小聚,原本打算办得热闹一些,和大家好好叙叙旧,可这人老了啊,身子骨也就一天天的不行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啊,所以啊,老夫这个俗人才附庸风雅,办了这么一场舞会,大家不要拘束,尽兴的玩就是了,若是今晚老夫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诸位海涵呐!」

  话音落下,大厅中的气氛一下就热络了起来,众宾客们都被孙德富风趣的话逗乐了,就连那对夫妻的脸上也都笑意盈盈,但转瞬间,那妻子的眼神就立刻变得威严警惕起来。

  孙德富用余光瞥了那妻子一眼,端起轮椅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顿了几秒钟,继续道:「最后,我还要在此向大家宣布一个重大决定……」说话间,就见本来照在他身上的光束一转,又打到了高台下方,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在中年男人站起来的同时,孙德富苍老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老朋友,还有新朋友们,请允许我向大家引荐我的接班人,承宗集团的下一任董事长——丁超。」

  一时间,大厅中原本热络的气氛再次变得鸦雀无声。人人面面相觑,似乎没人知道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份,也没人知道孙德富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唯有那个妻子神色放松自然,好似知道些内情,但她也笑而不语,一时间无人鼓掌,竟然冷了场。

  须臾之后,晃过神的宾客们才鼓起掌来,中年男人在零星的掌声中颇有些尴尬地把手里的香槟举高,礼貌性的向宾客们打了一个招呼,而后聚光灯与全场瞩目的焦点再次回到了高台之上。

  孙德富掏出方巾,捂住嘴轻咳了两声,然后慢条斯理地缓缓道:「不瞒大家说,小丁前些日子救了我一命,我才算是认识了他,他为人勤恳忠诚,工作能力强,眼光长远,是个可造之材,今后的前途不可估量,把承宗集团交给他我非常放心,因此,我宣布,从明天起,本人将辞去一切公私职务,由丁超正式接管承宗集团,还望诸位能像当年帮助和支持我一样,继续帮助和支持丁超,愿我们的友谊延续世代而长存,愿我们的合作创造出更多财富,帮助更多人看的起病,住得起房,上得起学,助力我们伟大的祖国更加强大和谐!好啦,我的话就讲到这里,希望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说完这些话后,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台下的宾客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举办这个宴会的寿星佬孙德富已经时日无多,这可能会是他最后一次庆祝自己的生日了,谁也不愿意此时扫了这个垂死老人的兴致,更何况他短短三分钟的发言,几乎涉及到了各个方面,显得气度胸怀宽阔,可谓是尽善尽美,堪与职业政客的演讲媲美。

  悠扬悦耳的舞曲声在大厅中被奏响,灯光也被重新点亮,但变得柔和而唯美,不那么刺眼了,宾客们陆续分成了一对对,开始在大厅里跳起舞来,舞会正式开始了。

  孙德富坐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心满意足的望着台下跳舞的人群呵呵直笑。冠盖云集,高朋满座,这场舞会不是他高兴的原因,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眼前的一切皆为虚妄,就像父亲曾经憧憬的民主新中国,就像那场触及灵魂的「大革命」,就像他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军旅生涯,每一个由权力所编织的谎言,都会有破灭的那一刻,每一个被权力所蒙蔽的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祈祷这一刻晚些到来,好继续自己无谓的幻象。

  二十四年前的今天,在他三十六岁生日当天举办的婚礼上,他的母亲林小婉也沉浸在一个幻象之中,这个幻象的名字叫做「白头偕老,含饴弄孙」,「白头偕老」指的是他能与新婚妻子白头偕老,「含饴弄孙」指的是他的新婚妻子能为老孙家生儿育女,他的母亲能在有生之年抱到孙子或孙女,安享晚年之乐。

  平心而论,母亲的幻象本不该是幻象。1982年底,他带着深深的悔恨离开农场,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尚不到六十的母亲已是满头白发,病患缠身,他羞愧,羞愧自己与母亲一别就是六年,六年间没有回家过一次年,没有给母亲写过一封信,六年间他把一切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瞿卫红的身上,却忽视了世界上最爱自己的女人。

  他想要弥补过去自己所犯的错误,他背着母亲四处看病问药,他悉心伺候母亲的饮食起居,他顺从母亲的一切愿望,甚至包括自己的婚姻大事,母亲托人给他说媒,希望已经年近四十的他能早些娶妻生子,希望能早些抱上孙子孙女,希望看着他过上一个幸福安康的平常日子,所以他结婚了,娶了一个奶子不大,脸蛋和身材都一般的门当户对的城里姑娘。

  结婚的第二年,他的妻子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他给女儿起名孙红霞。母亲高兴坏了,整天抱着女儿,连精神头都比从前好了许多,妻子时常向他抱怨,说他的母亲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了她的女儿,他每次都笑着劝妻子,对妻子说他的母亲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为了这个家已经牺牲太多了,要妻子多体谅母亲的不易之处,凡事让着母亲些。

  那一年的春天,他的母亲在睡梦中逝世了,在灵堂里哭了三天三夜后,他与妻子女儿不辞而别,独自一人坐上了去往帝都的绿皮火车,带着一封父亲死前留下的遗书,敲开了父亲生前一位老战友的家门。

  自数日前走了一趟鬼门关又被丁超拉回人间后,他时常怀念从农场回城后的那段平淡日子,可是当年他抛家舍业的跑到帝都参军,恰恰是他想要从那段无爱无痛的「橡皮婚姻」与无趣无梦的平淡生活中逃走。

  也许是命中无缘,也许是性格使然,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从八岁起被父母带回大陆开始,同学嘲笑他,同事鄙夷他,父亲含冤而死,母亲公开受辱,未婚妻弃他而去,心爱的女人难产而死,他憎恨这一切,他憎恨自己八岁时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恨不得杀了八岁的自己。

  他想要出人头地,他想要逃离这一切,他想要得到荣誉,得到父亲曾经的荣誉,总统主席亲自接见,人民群众夹道欢呼,同袍家人引以为傲,就像英雄将军孙殿臣一样,永远被历史所铭记。

  奉母命成婚,又奉母命生女,是他对母亲的爱与报恩,母亲生命中的最后三年是幸福的,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幻象——「白头偕老,含饴弄孙」,她的嘴里有笑容,她的眼里有幻象,平静地安然地与父亲在地下相聚了。

  母亲逝世后,这个幻象不可避免的破灭了,他的妻子毫无姿色,他的生活索然无趣,他忍耐在其中的原因不过有二,一是满足母亲最后的心愿,二是女儿乖巧听话惹人怜爱,从母亲的灵堂出来后,他逃走了,没跟妻子女儿道别是因为他害怕看见女儿哭哭啼啼流眼泪,伤心难过的样子,动摇他逃离过去,开始新生活的决心。

  逃离了伤痕累累的过去,他一头扎进军营,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对像父亲一样抛头颅洒热血,而不是拿着红宝书的革命小将,真正保家卫国的军人充满了崇拜和敬仰之情,又或许仅仅是因为父亲给他留下了一封遗书,是这封信让年龄已经「奔四」的他居然有机会重圆大学梦,免试入学国防科大,开始了他人生中为期五年的军旅生涯。

  军校的生活枯燥而规律,早六晚九,白天出操集体训练,晚上上课学习战术,没有特殊情况不得出校门,唯一的娱乐就是每周周日晚上看一场爱国主义电影,得益在农场多年的锻炼,他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军校的领导似乎也得到了些语焉不详的暗示,入校才半年他就被提拔做了班长,军队里的规矩就一条,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他的上级,也就是他的队长和区队长却看人下菜碟,和他称兄道弟,费尽心思的巴结他这个新兵。

  四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曾以为毕业集体授衔的那一天是他追随父亲脚步的开始,却不曾想到那一天其实是他幼稚可笑的军人梦破灭的开始。

  离开了湘江河畔,他又住进了河北保定的百里连营,成为赤党军队中战斗力最高,武器装备最好,负责保卫帝都安全,被称为「万岁军」的第三十八集团军下的一名连长,军衔中尉,领兵 124人。

  那时,他对自己取得的这个小小成就感到无比的自豪,他觉得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很快就能做到营长,然后是团长、师长,最后当上中将,统领整支「万岁军」,以告慰父亲的英灵。

  然而,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将他所有对未来的梦都碾在了车辙之下。他这一代人出生于民国末年,成长于猫西泽时代,被时代所裹挟着,亲历了文化大革命,知青下乡等一系列政治与社会运动,人到中年,好不容易赶上登平掌权,推行改革开放的新政,谁曾想,没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一种不安且危险的情绪悄然间又开始酝酿了。

  古语讲,有一兴必有一败,有一利必有一弊,猫西泽咽气后,其所推行的「革命」也走到了尽头,联合石英健等一众赤党元老发动政变掌权的登平改弦易辙,重新把过去打倒的一切「牛鬼蛇神」都请回来,挽救赤党岌岌可危的统治时,就已经埋下了日后的祸根。

  土地承包制让全国绝大多数人都吃饱了肚子,也让一大批从土地被解放出的人失了业,鼓励商品经济的发展使濒临崩溃的经济得以恢复,也让官员腐败和裙带关系大量滋生,打开国门吸引外资使经济发展步入快车道,也让来自西方的新思潮涌入国内,所有的暗流在十年间一点点汇集成大江大浪,时刻都在等待着溃堤的那一刻爆发。

  1989年 4月15日,前赤党中央总书记霍邦国猝逝,他是唯一能阻止滔天洪水的「千里堤坝」,但他死了,大洪水就这样爆发了。作为赤党党内改革派的领袖,他的死引起了全社会强烈的回响与悼念,「四六反革命暴动」时隔十三年在天平门重新上演了,无知无畏的学生们制作了大型花圈摆在天平门的革命英雄纪念碑前,他们在国民大会堂的门前举办公开演说纪念霍邦国,被警察从广场上驱逐了。

  第二天,天平门广场又来了五千人,有学生,有工人,还有不少帝都市民,全国其他的城市也陆续有民众走上了接头。随着人数和规模的扩大,原本单纯的悼念活动逐渐演变为示威抗议,以学生为主的抗议者转向要求对抗通货膨胀、处理失业问题、严查官倒、官员腐败、政府问责、新闻自由与结社自由等更加广泛的政治诉求。

  赤党政府当然这些诉求默不作声,数千名激进的学生竟改换战场,聚集在中北海入口华兴门处,想要进入中北海内部,向登平本人情愿,赤党政府当然不会让他们进去,先礼后兵,能劝走的就劝走,能领走让单位领走,剩下的两百多名「刘和珍君」们,那就对不起了,只能把你打走了,反正也不会有人给你们写《纪念刘和珍君》。

  干完这一票,赤党政府终于开始行动起来,先是下令封闭广场以举办霍邦国的葬礼,从全国各地聚集而来的约十万学生无视此令,在前一天晚上游行进驻天安门广场,赤党政府这次没有动手,只是草草结束了国葬。四名突破了军警的封锁线,跪在国民大会堂的阶梯上提交请愿书的大学生甚至获得了赤党政府国务总理赖波宁的接见。

  那天之后,一些头脑清楚的学生和民众自发离开了天平门,但绝大多数一腔鸡血的学生却开始筹划起更大的行动,他们在未经官方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成立了帝都高校学生联合会,选举了联合会的主席与各校的学生代表,呼吁全帝都乃至全国的大专院校全面且无期限的罢课,以表抗议诉求。

  赤党作为一个以发动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发家的组织,赤党是绝不会容许抗议学生用它们曾经的手段,挑战它们的统治权威的。

  于是,在登平的授意下,「四二五社论」横空出世,赤党正式将此次事件定性为「反革命暴动」,提出「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试图恐吓抗议的学生们离开广场,结束事态。

  可不知好歹的学生们还是没有从天平门离开,天平门上聚集的学生反而更多了,他们在高校联合会的组织下突破了警方设立的封锁线,进行了一场全帝都市民都鼎力支持的大游行,把诉求简化成了「四反」,即反官僚,反贪腐,反任人唯亲,并表示「拥护赤党」,这一次,赤党还没有动手,并派出官员与学生代表会面,就学生们的诉求进行协商,确实取得了一些实质性的成果。

  此后数日,赤党政府内部登平的代言人,强硬派代表国务总理赖波宁的权力因改革派总书记周阳城出访朝鲜回国而丧失,在周阳城的柔性政策下,天平门在五四前夕已基本恢复了平静。

  可这时候,几位学生领袖富有「远见」的提出,要继续抗议,以迫使赤党政府改变「四二五社论」对此次事件的定性,他们自作聪明的在苏盟领导人乔夫访华时在天安门广场静坐绝食,让这难堪的一幕为全世界所见到,致使赤党政府内部的改革派领袖周阳城与赤党真正的掌权者登平彻底决裂。

  乔夫离开中国后,声势再起的学生抗议又引发了数百万帝都市民的大游行,游行者中甚至还包括军人,警察和一些底层官员,登平开始动手了,已被夺取实权的周阳城在帝都戒严的前夕走入广场,借由扩音器呼吁学生们赶快结束绝食,离开天平门,健康的活下去,「我们都老了,你们还年轻……」,那是他最后一次公开露面。

  最后的最后,由幕后走入前台的登平所掌控的赤党被迫做了它唯一知道如何做好的事情,他们把近三十万部队通过空运和铁路调入了帝都,而他所在的第三十八军,正是第一个被部署在帝都的戒严部队,尽管他原先的军长拒绝调动部队,尽管部队在受到大量民众包围军车队伍后被迫撤回郊区,尽管海内外的无数人声援学生,但最终,清场的时刻还是来了,刚好是十三年前的日子倒过来那一天,春夏之交。

  军队里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不论命令是什么,也不论你是否认同这个命令。他所在的第三十八军被安排从西面向天平门推进,他和手下的弟兄们开着数辆59式战车在那天的凌晨两点左右,克服了重重人墙,终于抵达天平门,和其他部队一起,完成了由赤党中央军委主席登平直接下达的「清场令」。

  此后两周半的时间里,他和他的弟兄们都驻扎在天平门广场附近,以防止抗议者重新占领广场,如今那张广为人知的拍摄于「清场」后次日上午的「螳臂挡车」照里的第一辆战车里坐着的,就是他,中国赤色革命军第三十八集团军一一三师装甲旅四团七营五连连长,陆军中尉孙德富。

  很多年了,总有好事者想要知道那个螳臂挡车的人到底挡住车没有,可却没有一个人找到他这个当事人,来问一问答案,以至于他现在自己都忘记了,十八年前他到底有没有把油门踩下去。就像十八年后,这件曾经搅得全中国上下都不得安宁的,被赤党先后称为「反革命暴动」、「1989年动乱」、「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风波」,学生们自称为「爱国民主运动」,他更愿意叫做「一地鸡血的悲剧」的改变中国历史走向的大事件,已在赤党政府刻意的淡化与屏蔽下,慢慢地被这个国家里数以亿计的人民所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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