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st」32

.

.

.

.

.

.

回到住所。該說是大樓附設的停車場，安室沒有下車。鄰近住戶踩踏地面的聲音，不知為何最近聽得很清楚。

他知道自己的情況，調整到好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避免惡化，暫時盡可能遠離會誘發想像的因素。車裡很好，至少安靜得多。

拉好座椅的角度，安室拿出毯子蓋在身上，盤算醒來後再上去盥洗。極少有在車內休息的記憶，除了跟監和前些時間的掃墓，就是赤井的車了吧。

想起赤井不由分說將人拉上車的綁架，面對自己明顯找碴的抱怨，給予 “這沒有辦法，請忍耐一下"的認真回覆。很可愛。安室笑了下，隨即將情緒壓下去。他是想念赤井的，很想。

想念何其無用。

他想念過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再也見不到的人。小時候說著要去遠方的老師，學生時代的友人，一起臥底的同僚，都逐一消亡在他不過29歲的生命裡。

多麼重情就多麼容易被傷害。逐漸學會設定關係和距離，或者這就是生命頑強的自衛本能。

曾經，黑暗組織和赤井秀一幾乎成為他每日睜眼後的目的，現在想來，追逐赤井簡直是一個可憐的笑話，身於笑話中那樣久，卻絲毫不自知。

那黑暗組織呢，組織覆滅後，自己會去哪、能去哪？放進執著的連接越來越少，斷裂的越來越多，和世界的之間的鴻溝、似乎要變成一個大洞。

安室拉好毯子，穩了穩心神，未來、想必持續公安的工作吧，時間一長，必定能再度構築其他連結，能填補那個洞。沒有問題。

安室忽略了腦中閃過的赤井二字。胸口留下一陣陣鳴動。

日子反反覆覆。

人真的很容易回到表面的平靜。

他開始適應踩上樓梯，總要習慣。無需抵抗無需順應，學會和恐懼相處後，一切都能跟之前一樣。

以警察為目的開始後的時間，已經發生許多事，例如第一次開槍、第一次失誤、第一次為手中流逝的生命顫抖，安室都記得；為輕狂與自負付出代價，即使仍保持稜角，人也帶著那些坑坑疤疤逐漸深沉。所以，沒事的。按照經驗，自己能調適得很好，一切都會沒事的。

一日，少年偵探團幾個小朋友跑到店裡，柯南還沒出現。小朋友拿著一大疊一大疊紙張，嘰嘰喳喳的討論，正在設計謎題。

"安室哥哥！"唯一的小女生，眼睛亮亮的看向他。

"我們需要一點意見，想請您幫忙。"光彥明顯曉得要直奔重點。

正好是來客較為稀少的時段，跟梓小姐點了下頭，托著飲料走過去，放上桌。"我盡量試試，不保證能幫上忙喔。”

光彥將東西推到他面前："安室哥哥，如果你是兇手，要怎麼為自己開脫？"

安室呼息些微頓了頓，拿起紙張。

盯著紙上的字，耳邊竄入小朋友的你一言我一語。

──不會有安室哥哥這麼帥的兇手啦。

──兇手跟長相又沒有關係。

──只是問問嘛，安室哥哥才不會是兇手。

──不過兇手要怎麼幫自己開脫呢。

──就算沒人發現，還是會有罪惡感吧。

──對啊，不管是不是故意。

──總歸都是兇手。…… 。

稚嫩的童音頓時像震耳欲聾的指責。

不要去聽。安室告訴自己。和我無關。腦裡卻一個字一個字的強迫覆誦，眼前的字如行人奔走，晃過卻讀不進。胸腔在發熱。

“你們不是說要自己想？"一句話切離了一切，柯南不曉得什麼時候到了，站在桌邊，斜著眼盯著笑得有些尷尬的小朋友。

"安室哥哥還在上班耶，不要打擾他。"又補充。

稍微清醒過來般。安室笑笑的對小朋友們說，既然柯南來了，就問問柯南意見吧。

簡單收拾桌子後，又重新回到崗位，直到小朋友們離開，都沒有再主動靠近過。

到了關店時間。拉下店門，吊起圍裙，穿上外套，和梓小姐說了些辛苦了明天見之類的話，字正腔圓，內容記不大清。

打開車門，幾乎是跌坐進去。

右手一直按在車門內的把手槽上，無法動彈，彷彿一旦放手、就再也無法回來。

如果你是兇手。

單單一句，心臟被捏緊般激烈掙扎，連日來所有、所有的忍耐，張到幾近斷裂的反彈，五臟六腑被震得滿是鮮血。真實湧起的卻是酸澀的噁心，灼燒喉嚨、溢滿鼻腔，但一口一口也吐不出。安室單手掩面，指縫流瀉大口呼息的難聽嘶聲，掌心吸飽的悶熱幾近要讓他昏厥。

發不出聲，流不出眼淚。

給我一點空氣好不好。

曾以為能接受。像所有難受的過去一樣。

只是裝得能而已，只要裝得跟真的一樣，就能是真的。但原來欺騙自己那麼難，是不是因為早已過了能輕易受騙的年紀。

不想不見不碰觸，自以為聰明的調整，不過是在逃。逃離罪惡感的追捕，躲進記憶的死角，骨子裡的傲氣讓安室誤以為自己具備面對過去的勇氣。

一切早已沒辦法和之前相同，從所認知到真實的那一天算起。

他不能接受，也不想接受。卻由不得選擇。

劃地為牢的平穩，已完全被打破。

時間已經半夜，安室一直沒有發車。

該睡一覺，卻怎樣也睡不著，在並不寬廣的座椅上閉眼又睜、又閉。迷迷糊糊好像作夢，又好像沒有。

思考開始……追尋某些過去。

假如那時候沒有上樓，就不會發生後續，就不需要背這罪惡感，更不會有這種……悲慘滋味。為什麼要臥底、為什麼要接近、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自殺，明明有那麼多選擇，為什麼偏偏……。不對，我知道的，是為了保護……。是我能力不足，是我的責任。是我……。我殺……不，我害了他，是我……不、是黑暗組織，但是、是我……。

愚蠢。……不是的、不是愚蠢，只是選擇……。同樣情況下，自己也一定會……會嗎？真的嗎？值得嗎？

別說了。

別說了。

別──…………。

各種討厭、質疑的、過分的念頭蜂擁而至，無法停歇。內心體貼的情感像死極了般，一股惡劣的憤怒與不甘將思考麻痺到沒了知覺。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難受。

不懂，不了解，也不明白……。

好想，忘記任何事。

好想，一無所知。

所有自問自答的語言都被吞沒，彷彿被比地心更沉緩的什麼力量，抓著下墜。世界與他之間的大洞，正咧嘴歡迎；即使想求救，世界與他的連結之中，沒有人了解實情，沒有人能拉住他。

空前絕後的潰敗感正在降臨。空無一人。

……。

……。

……。

……。

……。

……。

……沒有人？

……不……！

安室睜眼。

──可能、可能……。

口袋內，沾染體溫的手機，溫得如同挾了血肉；放開微微發麻的右手，拿起手機，握著時、暖得如第二顆心。滑開螢幕，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閃動的光非常刺眼，痛得一瞬間快要流淚。

──但、為什麼？

自問還沒結束，指尖已經輸了不存於通訊欄的號碼。

[pixivimage:60001652-20]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