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d

打開自家大門的日野，小嘴微張看著站在圍牆門前的月森好一陣子，才結結巴巴地開口，「⋯⋯蓮？你、怎麼——不是應該在⋯⋯」

「拿未帶齊的資料。」

日野快步走向月森，打開小門，「所以特地回日本一趟？」

「嗯。」

「用寄的不可以嗎？而且，為什麼是現在這個時間⋯⋯」日野抬頭對上月森的目光，要說的話越說越小聲。

鈴鈴！

腳踏車經過時響起的鈴聲驚醒兩人，日野慌張的低頭把碎髮塞到耳後，而月森抬起手腕看錶。

「七點半。」

日野抬頭眨了眨眼看著月森。

「⋯⋯時間。」

「不、不是問現在到底幾點的問題，」日野邊說，把捲在手臂上的袖子拉下，「至少，告訴我你要過來啊！」

「想快點看見香穗子。所以直接過來了。」

日野表情呆呆地消化了一下月森的話，小臉頰迅速轉紅，「你、你說——什麼？！」日野不知所措的提高音量。

「香穗子，是誰啊？」日野的哥哥正在看電視，從沙發探頭看向門口。

日野驚慌地伸直雙手將月森往外推，「我、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香穗子？！」

從日野家傳出的叫喚聲隨著大門關上而消失。

「呼⋯⋯」日野呼了一口氣，額頭抵在手背上。

「香穗子⋯⋯」月森輕輕喚著日野。

「嗯？」

「這樣子，不方便和你說話。」

「這樣子？」日野看向前方——雙手扶在「牆」上，抬頭看見空色的後腦勺，「啊、我！｣日野反射地往前推、反作用地後退了幾步。

「小心，」月森回頭看了一眼日野，「別又摔跤了。」

「我、我才不會！」路面上的小石子很適時的出現在日野的腳後跟，「⋯⋯耶？」

小手慌張地在空中揮了揮。

「才剛說完⋯⋯」月森穩穩的拉住女孩的手、並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啊！」日野輕呼，伏在月森的胸前，仰頭怒視月森，「還不是因為你烏鴉嘴！」賭氣似的打著月森的胸口。

「抱歉⋯⋯」月森自責的皺著眉說。

日野看著月森的表情，有些心疼、也有些心虛的低頭，「我知道蓮是擔心我啦⋯⋯」

「要談情說愛可不可以找有情調點的地方？」

突然的聲音，讓月森和日野迅速分開。

日野紅著臉抬頭，「姊！你怎麼可以偷看！」

日野的姊姊趴在窗台，「偷看？我還不想看咧！是你們站在家門口的，」姊姊擺了擺手，「⋯⋯月森。」

「是！」月森緊張地答道。

「⋯⋯別帶香穗子在外面晃太晚，」與日野神似金色雙眼瞇起，「要記得送她回家。」

月森僵住，「會的！」

「香穗子，」一個包包從二樓往日野的方向丟去。

「咦？！」日野手忙腳亂的接住姊姊從窗口丟下的包包，「好重！」

「出門總是要帶著錢包和鑰匙吧，當然也有放你的手機，」姊姊在窗台叮嚀著。

「呃⋯⋯謝謝。」

「對了，」本來已經轉身離開的姊姊，又回到窗邊，「我有幫你設快速鍵，要是遇到什麼危險，或是月森——」

「跟蓮出去才不會有什麼危險！！」日野紅著臉說。

「喔？是這樣嗎？」

姊姊看向月森，月森比剛剛站得更僵更直。

「姊！」

月森仍看著剛剛日野姊姊站的位置，僵住的身體在日野家二樓的窗戶拉上了窗簾後才放鬆。

日野抱歉地轉向月森，「蓮⋯⋯對不起，姊姊她⋯⋯」

「不，是我沒有想的那麼周全⋯⋯」月森的視線對上日野，「她會擔心是一定的。」

「但是，」日野鼓著小臉，「她那樣說你⋯⋯」

「⋯⋯因為我有不良紀錄，」男孩無奈地牽起女孩的手，「走吧，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知是因為被大手牽著還是想起了什麼，日野低頭、露出的雙耳泛著紅，安靜地讓月森牽著走。

◇◆◇

一前一後，月森一路上沒說什麼，只說了一句「什麼都別想」便領著日野走著。

日野抬頭望向月森，一步的距離，日野剛好能看見月森的肩膀、側臉。

（要我什麼都別想⋯⋯但是⋯⋯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啊！）

日野小心地加快腳步，走在月森的旁邊，空著的另一手，覆上大手的手背、緊握。

月森驚訝地低頭看了一眼突然被包覆的手，往上，看見日野皺著眉、鼓著小臉。

（怎麼一臉氣鼓鼓的樣子⋯⋯）

月森抬手，像是要撫去女孩額上的皺紋，「香——」突然，動作在空中停住、放下，剛要喚出日野的名的薄唇緊閉。

（不行！）

月森小幅度的搖頭。

（要是現在叫了香穗子的名字的話⋯⋯）

大手加重握住小手的力道。

（一定會不小心說出！）

◇◆◇

「到了，」月森輕聲的提醒。

夾著海水味道的風、嘈雜的人聲、腳邊不斷變換色彩的燈光，告訴一臉意外的日野，現在的所在位置。

「COSMO⋯⋯WORLD？」日野抬頭，從入口看著巨大的摩天輪。

「嗯，離閉園還有一個小時，」月森走到日野的面前，「香穗子，可以和我約會嗎？」

日野睜大了眼。

「正式入學後，短期之內，我不會再回日本，所以⋯⋯」不知是不是月森背後的摩天輪正換成紅色的光，半掩在藍髮裡的兩個耳朵透著紅。

沒答話，日野繞過月森，繼續仰頭看摩天輪。

月森緊張的追上日野，「香穗子！」

「都把我帶來這裡了⋯⋯」女孩回頭，「還能說不要嗎？」

◇◆◇

環繞遊樂園一周的雲霄飛車爬升，軌道下的人逐漸縮小成一點。

日野賊賊地問著月森，「蓮沒問題吧？」

月森比以往更加蒼白的臉扭向另外一邊，「我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了，所以——！」

近乎無聲的慘叫，依舊傳到日野的耳裡。

日野雙手騰空，高興的叫著、喊著，「蓮是膽小鬼！」

「別這樣，危——」

又一個急速轉彎、直下俯衝，水池噴起的水花，蓋過男孩關心的話語、滴在日野開心的小臉上。

搭乘完第三個遊樂設施，日野仰頭有些擔心的盯著月森，「真的沒事？」

「沒事⋯⋯」男孩扶著自己的額頭。

「真的？」

「嗯，」月森放下額上的手，淺淺地呼吸、吐氣。

日野眨了眨眼，把擔心的表情換下，興奮的拿起遊樂園的地圖問著月森，「接下來要玩什麼？」

「你決定。」

「都是刺激的也沒關係？」

「嗯，」月森帶著溫柔的笑容，說，「只要你留閉園前的二十分鐘給我就好。」

幾乎不需要排隊，搭乘一個又一個遊樂設施，讓日野開心的笑了、讓看著日野的月森也笑了。

月森像王子般的跨坐在木馬上，女孩高興地取出手機拍下這珍貴的一幕。

「香穗子！」

「蓮很適合啊！」日野一邊追著旋轉木馬一邊拍著。

帶著驚恐，日野在鬼屋裡驚叫連連，雙手緊緊抱著月森的手臂，「明明知道我會怕⋯⋯啊——！」一手依舊緊緊抱著、另一手則用力地搥著男孩的手臂，「我不要待在裡面了啦！」

「誰叫你剛剛讓我一個人坐上旋轉木馬。」

◇◆◇

『現在離本園關閉還有十五分鐘，請各位遊客⋯⋯』

纜車緩緩升起，廣播系統甜美的女聲清晰的播送著。

「蓮，你看！」日野的臉近乎貼在玻璃上，「好漂亮！！」說完，轉頭看著坐在對面的月森，「蓮？你怎麼了？」

月森略低著頭，喃喃地說。

「蓮？」日野又試著喚了月森一次，「可以再說一次嗎？我聽不清楚。」

月森別過臉，「⋯⋯項鍊。」

日野想了一下，小聲的發出「喔」的一聲，拉出被衣服蓋住的項鍊，「在這裡。」

月森看著落在日野胸口的項鍊，明顯與自己送的長度不同，「為什麼⋯⋯要換鏈子⋯⋯」

「這樣衣服才蓋得住啊！」日野理所當然地回答。

「蓋住？」月森皺著眉，「是款式還是顏色不喜歡嗎？」

「啊、蓮你誤會了！」日野趕緊解釋，「蓮送我的禮物怎麼可能會討厭！」

「那為什麼？」

「因為⋯⋯」日野的臉很紅，聲音很細地說，「想隨時都戴著啊！」

月森略睜大雙眼看著日野。

「但穿制服時，畢竟有點太顯眼了，所以才⋯⋯」日野邊說，傻傻地抓了抓頭。

「⋯⋯這樣啊⋯⋯」

纜車漸漸升高，底下的景物越來越小、可以看到遊樂園的範圍越來越大。纜車內一片安靜。

纜車接近摩天輪的至高點，日野怯怯的問，「⋯⋯你生氣了？」

「為什麼這麼問？」

「蓮應該⋯⋯有話要說吧？剛進遊樂園時、蓮說要留點時間給你⋯⋯但是⋯⋯」日野握緊放在大腿上的小手，「從剛剛⋯⋯蓮就一直都沒有說話——蓮？！」日野驚慌地看著突然傾身靠近的月森。

「抱歉，嚇到你了⋯⋯」月森坐回，手上拿著項鍊。

日野愣愣看著大手，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脖子，「蓮⋯⋯？」金色的雙眼閃著不安。

大手將墜子與鏈子分開，「手。」

「啊？」

月森拉起日野的左手，鑲著拓帕石的銀戒，從指尖滑至日野中指指根，剛剛好圈住。

「戴在手上就不顯眼了。」

日野愣愣地看著折射出與月森頭髮同色光芒的拓帕石。

「哪、哪裡不顯眼了？！」日野低頭，小手正要抽離大手時卻被緊緊握住。

「⋯⋯蓮？」

「啊⋯⋯墜子、本來就可以當作戒指⋯⋯」大手微微鬆開、卻又馬上握住小手，「不、本來就是要當成戒指送你。」

「什、什麼？」

大手的拇指輕撫著小手，「⋯⋯不是當作飾品而送你的戒指，而是⋯⋯」

日野紅著臉抬頭看向月森——少了平常兩人獨處的溫柔，但有著比談起音樂時還要嚴肅的表情。

「想要你戴著⋯⋯讓其他人知道、日野香穗子是——」

日野屏住呼吸。

「月森蓮的。」

在日野記得呼吸後，紅著臉，慌張的偏過頭，「我很高興蓮這麼說⋯⋯但、但是⋯⋯現在、就說這個，會、會不會太早？」

另外一隻大手將小手整個捧著。

「到維也納不過半個月，我就發現我做不到⋯⋯」

日野疑惑地看向月森。

「放棄你、讓其他人珍惜你。」

「蓮！」

「⋯⋯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這麽說。」

「那就不要再——咦？」日野眨了眨眼，小臉後知後覺地紅了，「⋯⋯你剛剛說、說⋯⋯」

大手將小手捧高，薄唇連同戒指輕輕吻了一下小手，離開。

「別拿下，好嗎？」

纜車從最頂端慢慢的往下降，漆黑的夜空慢慢地又染上象徵繁華熱鬧的燈光。

「啊啊⋯⋯」月森放下小手，「抱歉⋯⋯這樣的要求⋯⋯好像太強人所難⋯⋯」

「會、嗚⋯⋯不！」日野咬了咬唇，「不會的！不會⋯⋯」日野低下頭，露出與髮色無異的雙耳，「你這樣要求，我反而覺得很高興⋯⋯」

月森金色的雙眼微微瞇著，臉上漾著日野沒看到的滿足笑容。

「⋯⋯謝謝你，香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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