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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個十四日,15

[db:作者] 2025-07-09 21:28 5hhhhh 1470 ℃

Apart

1

打開起居室的門,月森便看見家中四位長輩。

「蓮,放學了?」

「歡迎回家。」

「好久不見了。」

「最近過得如何?」

穿著制服,書包和琴箱都還提在手中的月森,驚訝地走近,「外公、奶奶?還有父親和母親⋯⋯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月森家的成員不過五人,卻因職業的關係,齊聚一堂的機會並不多。

「回來看看自己的孫子不行嗎?」奶奶有些傷心地說。

「不、不是。」

「嘛、蓮應該也不是這個意思。」月森的外公緩了緩,「說不定,我們突然出現,破壞蓮今晚的計畫。」

「計畫?」奶奶搖搖頭,「這孩子一回家不就只是練琴,哪有什麼計畫?」

「因為,」像是故意的,外公端起紅茶啜了一口,才又繼續,「聽說,蓮交了女朋友。」

外公的話一落,起居室的其他三雙目光聚集在月森的臉上,而月森的臉慢慢地染紅、甚至藍髮也掩不住透著紅的雙耳。

月森的反應,讓剛知道消息的三人驚喜地相互看了看,而奶奶更是興奮的問外公,「是哪家的女孩這麼厲害,敲醒了這顆石頭?」

「聽管家說⋯⋯」外公微微皺眉回想,「蓮最近假日幾乎都不在家,好像是跟一個叫做、叫做⋯⋯啊、『日野』的女孩出門。」

把月森緊張握緊琴箱把手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的濱井,帶點故意的語氣,看向月森,「日野⋯⋯該不會是跟蓮一起參加校內音樂比賽的那位『日野』?」

「美紗你見過?」濱井的話一落,奶奶趕緊又問。

「不知道是不是我見過的那位『日野』,要問當事人,」濱井看向月森,「蓮?」

順著濱井的問句,月森家的長輩們視線看向月森,靜靜等著答案。月森嚥了嚥,才慢吞吞地微微點頭。

「我們家的蓮長大了、交女朋友了!」

與奶奶的驚喜相對,濱井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向月森琴箱上的熊布偶。

「爸爸啊,我記得音樂比賽你也有一起去吧,有看過那女孩嗎?」外公感興趣地問著月森的父親。

「⋯⋯紅色頭髮⋯⋯印象中是個不錯的女孩⋯⋯」濱井代替回答。

「而且蓮和日野小姐好像還一起去聽不少場音樂會,」月森的父親發現月森一臉慌張、不明白為什麼會被知道的樣子,便補充道,「公司的公關票,以前蓮幾乎不拿或是只拿一張,最近似乎都是要兩張票……」

「所以已經發展到可以晚上約會了?」

「演奏會也不一定是晚上。」

「也對。」

「但蓮回家的時間好像越來越晚了。」

「外公,你怎麼那麼清楚?!」

「我當然要掌握好孫子的近況。」

「為什麼沒有人跟我說?我也想知道!」

⋯⋯⋯⋯

⋯⋯

長輩們左一言右一句的討論,月森只能愣愣地站在起居室中。

看著不知該如何應對的月森,月森的父親換個話題,問,「你和她說了嗎?」

頓了一下才理解問題的真正意思,月森小聲地回答,「⋯⋯還沒⋯⋯」

「已經一個學期了。」

「我⋯⋯」月森略皺著眉,「本來⋯⋯只是想幫助香穗子,讓早乙女老師認同、收她為學生⋯⋯」

「只有這樣嗎?」

原本熱烈討論的其他三個人,也都安靜下來看著月森。

「你說要延後留學時,我和媽媽也沒有多問,我們相信你有自己的考量,甚至有問過要不要等你高中畢業再去。但⋯⋯你有好好地向日野解釋過,為什麼要延後留學嗎?」月森的父親看著月森眼中閃過的慌張,繼續問,「延後出發的日期呢?」

濱井拍了拍月森父親的手,「蓮,如果你不願意留學——」

「不!我不是不想——」

在場的所有人,訝異的看著月森。

「⋯⋯第一次,見蓮這麼大聲的說話呢!」奶奶驚訝地說著。

月森微微退了幾步,「對不起⋯⋯」

「不,你能這樣表現著自己的情緒,我們都很高興⋯⋯」月森的父親起身,拍了拍月森的肩膀,「別什麼事都憋在心裡。」

「父親⋯⋯」

「繼續說吧。」

「留學,不是因為父親提議才決定要去⋯⋯而是,一直以來,都有這樣的打算,父親的提議剛好是契機。除了考試結果,以前沒想過會有影響我決定是否出發的因素⋯⋯」

長輩們坐在沙發上靜靜地聽。

「技術考試時,雖然我通過了,但教授認為我有所猶豫,希望我處理好猶豫之事再留學⋯⋯」月森皺著眉說,「但是⋯⋯」

「你不放心日野?」濱井擔心地看著月森,「早乙女老師拒絕指導日野嗎?」

「不,老師答應了。」

「那⋯⋯」濱井問月森,「前陣子你整理的一些書籍跟樂譜,是要給日野的嗎?」

月森輕輕地點頭。

「給她了嗎?」

月森不解的又點了頭。

「⋯⋯女孩子,沒有蓮想的那麼遲鈍,」濱井苦笑,「日野她多少都有察覺吧⋯⋯」

月森慌張的看著濱井。

「本來,就該說的,不是嗎?」

「但⋯⋯」

濱井起身,手搭在月森的肩上,摩挲,「你可以多依賴我們一點,或是跟大家討論,雖然不一定能幫上你⋯⋯」

「母親⋯⋯」

「這個月的十四號,約日野一起吃個飯吧,」濱井慈愛看著月森,「然後,在那天,好好地向日野說清楚,嗯?」

「⋯⋯好。」

2

關上家門,轉身發現月森愣愣的模樣,日野慌張地拉拉裙子、摸摸頭髮,「我⋯⋯穿這樣很奇怪嗎?」

「不⋯⋯」

日野身上穿著一件白色露肩近膝的花苞裙,沒有多餘的印花與裝飾,只有一條半透明的長絲巾繞過頸項、在左頸邊綴一朵藍色的玫瑰花,和與玫瑰同色的粉藍緞帶修飾地繫在日野的腰間。

「很好看。」

「真的嗎?」

月森把日野耳邊的碎髮撥至耳後,薄唇彎起不明顯的弧度,輕輕的點頭。

「但⋯⋯我好緊張⋯⋯」日野的聲音有些顫抖,「第一次和蓮的家人一起吃飯,就全員到齊⋯⋯」

「我之前到你家吃飯不也是這樣?」月森好笑地看著日野。

「不、不一樣啦!」日野抬頭看著月森,「我們家只是很隨便弄了幾道家常菜,一起擠在餐桌上吃飯⋯⋯」

「⋯⋯對我來說一樣坐如針氈⋯⋯」月森低聲地說。

「什麼?」日野眨了眨眼。

「沒事⋯⋯」月森輕輕地搖頭,「父親他們比我和藹可親多了。」

「噗!」正要伸手挽住月森手臂的日野,扯著月森的袖子,不住地笑出聲,「哈哈!」

「⋯⋯笑什麼?」月森有些不滿的看著日野。

「因為——哈哈!」

月森看著笑到只能抓住自己手臂才能夠站穩的日野——眼神中帶著不滿,卻也夾雜著滿滿只屬於日野香穗子才能夠獨享的溫柔。

月森覆上手臂上的小手,「走吧,不然會遲到的。」

「嗯。」

◇◆◇

「這位就是日野小姐?」

「和美沙形容的一樣可愛啊!」

在餐廳等候室等待的月森家成員,紛紛驚喜地看著親密挽著月森手臂的日野——雖然是半個身躲在月森的身後。

「好久不見,日野同學,」濱井笑笑地向前迎著日野。

日野鬆開月森的手臂,誇張地行一個九十度的鞠躬,「您、您好!濱井女士!」

「別這麼緊張,突然要你來和我們一起吃飯,不知道有沒有破壞你的行程?」

「當當當然沒有有⋯⋯」日野搖頭。

「⋯⋯不過,怎麼會來得有點晚⋯⋯」奶奶看向月森,「蓮,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請、請不要怪蓮!」日野慌張地又再度鞠躬,「因為、不習慣穿高跟鞋,走得比較慢⋯⋯所以——」

「哎呀!直接互稱名字了啊!」

「我們沒有遲到。」

日野緊張地看著同時說話的月森跟奶奶。

「日野同學,放鬆一點⋯⋯」外公向前,「我們老人家習慣早點到。還不知道你的全名?」

「日、日野香穗子⋯⋯不過還是讓長輩們等了……」

「不要介意,香穗子,」奶奶笑了笑,「可以這樣叫你吧?」

「當、當然可以!」日野紅著臉點頭。

一旁的月森,雙眉微蹙的小動作,雖然不明顯,但還是讓眼尖的奶奶察覺,輕輕地嘆氣,「我只是開個玩笑,蓮沒想到當真了,還是⋯⋯」奶奶看了月森一眼,「不願意讓我們直接叫『香穗子』?」

「咦?!」

「奶奶!」

「蓮,這樣太小氣了⋯⋯」

「外公!!」

⋯⋯⋯⋯

⋯⋯

看著家中的兩位長者致力於調侃兩個孩子的模樣,月森的父親拉住正要走近的濱井,「你就別再過去了⋯⋯」

「可是我不過去的話⋯⋯」濱井看著月森的父親,「奶奶和外公會把日野嚇回家的⋯⋯」

◇◆◇

月森手中拿著一盤鱈魚排,放到奶奶的面前,「鱈魚。」

「再幫奶奶取杯飲料。」

「⋯⋯要哪一種?」

「隨便⋯⋯」像是在趕蒼蠅似的,奶奶揮了揮手,「香穗子,家中有幾個人啊?」

「五個人。」

「有哪些成員?」

「有⋯⋯」

月森看了看奶奶和日野,剛轉身,又被叫住。

「啊,蓮,外公也要。」

「⋯⋯咖啡可以嗎?」

「你決定就好⋯⋯對了,一份菲力,要三分熟的。」

日野抬頭,發現月森面無表情的模樣,「奶奶、外公,蓮一個人沒辦法拿這麼多東西——」

奶奶拉住正要起身的日野,「讓他多走幾趟就可以了,」奶奶轉向月森,微微皺眉,「蓮,你怎麼還杵在這兒?快去拿。」

日野剛要張口說些什麼時,看見月森在幾步之外搖頭、露出有點無奈的笑容離開後,才坐回椅子上。

「香穗子⋯⋯」奶奶看了看日野有點擔憂的表情,笑著說,「覺得蓮被我們這樣喚來喚去很可憐?」

「沒、沒有⋯⋯」日野的臉迅速竄紅,「我⋯⋯」

「美沙,看來蓮找到很不錯的女朋友。」

日野低頭緊盯被手攥緊的餐巾,耳朵透著紅。

「以現在來說,蓮是體貼,但說起來⋯⋯」奶奶帶著笑容,輕輕地說,「其實,這算是蓮的撒嬌。」

日野抬頭,不明白的看著奶奶。

「小孩子不是很喜歡到處幫忙嗎?像是小助手、小幫手之類的,」外公說,「幫忙完後,希望能得到稱讚或是禮物。」

日野點頭。

「蓮以前就是這樣,」濱井閉上眼睛,「每次結束巡迴回家時,除了上前迎接外,還要硬要幫忙提跟他差不多大的行李。」

「對對,而且一副『不吃力』、『我可以』的樣子⋯⋯」

「跟他說謝謝或是摸摸頭時⋯⋯」

像是想起一樣的畫面,長輩們同時暖暖的笑了。

「以前的蓮,笑起來很可愛的⋯⋯」奶奶感嘆地托著下巴。

「是啊,」外公補充,「而且,被發現在笑時——」

「馬上又會忍住、面無表情,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日野看著手拿托盤、面無表情走過來的月森,噗哧的笑出聲。

「⋯⋯在笑什麼?」月森挑著眉。

「聽起來,小時候的蓮似乎很可愛。」

月森不解地看著日野。

月森的父親在女士們取著點心之際,問正慢慢吃著餐點的月森,「蓮,留學的事,你說了嗎?」月森僵住的動作,讓父親輕輕地嘆氣,「我換個問題,你準備說了嗎?」

放下手中的餐具,月森有些無助的看向父親。

「越晚說,不只你會痛苦⋯⋯」外公低聲、帶著肯定的語氣,「香穗子會受傷的。」

月森看向日野開心取著點心的側臉,喃喃地說著,「⋯⋯我知道。」

3

「真的不一起去嗎?」奶奶一手扶著車門,再次向日野邀請。

日野略顯慌張地搖頭,「晚餐已經讓你們破費了!再去聽音樂會的話⋯⋯」

「今天本來就是讓長輩花錢的日子,」外公笑著對日野說,「不需要客氣。」

「但——」

「奶奶,別勉強香穗子了,」月森的父親看了右腕上的錶,「現在去聽演奏會,結束時間的確太晚了。」

「也是⋯⋯」奶奶放棄似地放下搭在車門上的手,伸向日野的雙手,拉起、握住,「香穗子,晚餐很愉快,有空多來陪陪我們老人家。」

「如、如果,您不嫌棄的話——」

奶奶笑著拍了拍日野的手,便向月森說,「蓮,要好好的送人家回家,知道嗎?」

「嗯。」

◇◆◇

月森和日野緊緊牽著手走在公園小路上,夜裡的七月海風,仍帶著白天的溫度。

日野邊把被風吹散的頭髮塞到耳後,邊低頭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蓮的手又濕又冷⋯⋯是發生什麼事嗎?⋯⋯還是⋯⋯)

日野抬頭,擔心地望著走在半步前、步伐時而快時而慢的月森,「蓮⋯⋯」

月森沒有聽見、依舊自顧自地往前走。

「蓮,」小臉鼓起、未被握著的小手扯了扯月森的袖子,「蓮——啊!」

驚呼聲與手臂被拉扯的力道,月森緊張地回頭,「怎麼——了⋯⋯」

日野皺眉,人歪歪斜斜地不穩地站著,「嗚、痛⋯⋯」

「還好嗎?」月森扶著日野的雙臂幫忙平衡。

「鞋跟——」小手貼在月森的胸前穩住重心,日野勾起右腳、側頭看著,「斷了?!這是跟姊姊借的鞋子啊!糟糕了⋯⋯」

「腳呢?有扭傷嗎?」月森低頭看著日野,「還能走嗎?」

「腳沒事,鞋子脫掉就能走了。不過⋯⋯」日野彎腰脫下鞋子,看著與鞋底幾乎分家的鞋跟,日野絕望垮下肩膀,「⋯⋯嗚、好不容易說服姊姊借我的啊⋯⋯」

「急著回家嗎?」

「根本是不敢回去⋯⋯完蛋了⋯⋯」

看著日野對斷掉的鞋跟與鞋子嘀嘀咕咕,月森頓了一下才開口,「⋯⋯來我家。」

「咦?」

「赤腳走路、會受傷的⋯⋯」月森臉微紅,「可以拿母親的鞋子先讓你穿。還、唔⋯⋯」

日野眨了眨眼,等著月森還在斟酌字眼的下文。

「拿、換上母親的鞋子,就馬上送你回家,所以——」

日野望著月森,「⋯⋯麻煩蓮了。」

「那⋯⋯」得到日野算是答應的答案,月森放開扶著日野肩膀的手,背向日野蹲下。

「咦?蓮、這是要?!」

「我揹⋯⋯」月森回頭,話還未說完,就看見日野紅著臉驚慌地往後退了一步,「——小心!」

◇◆◇

月森彎著腰,單手找著放在西裝隱形口袋中的家門鑰匙。

日野雙手搭在月森的肩膀上、臉埋在背部,虛弱、小聲的說,「蓮,先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站著⋯⋯」

「別逞強,」月森熟練地用從隱形口袋中拿出的鑰匙開啟大門,「門也打開了。」

聽完月森說的話,日野更是把小臉緊緊埋進月森的背。

時間先回到幾分鐘前。

原本只是踉蹌的後退一步,但看見月森緊張的模樣,日野下意識的想穩著身子,但沒想到卻適得其反——

喀!

「⋯⋯耶?」伴隨著聲響,日野另一腳的鞋跟也跟著斷了,「啊——!」

「香穗子!!」

日野張開揮舞的雙手並沒達到平衡的目的,依舊往後倒下——月森一個箭步,驚險地托住日野的腰。

「你還好吧?!」月森緊張地低頭問著日野。

日野全身僵硬地點了點頭,「嗯⋯⋯」

「有辦法站起——」

啪嚓!

「⋯⋯什麼聲音?」月森疑惑地皺眉看著重量突然完全壓在手臂上的日野。

「我⋯⋯」小臉鐵青的仰起,日野尷尬地對上月森的視線,「⋯⋯閃到腰了⋯⋯」

月森蹲低、讓日野剛好坐上沙發的高度,「還好嗎?」

「嗯,」日野慢慢鬆開抓緊月森西裝外套的雙手,往沙發坐下,「蓮的外套都被我抓皺——!」

啪!

再次聽到從日野身上發出奇怪的響聲,月森轉頭擔心地問,「⋯⋯真的不去醫院嗎?」

日野僵硬地看向月森。

(要是去醫院就會和家裡聯絡⋯⋯不只姊會罵弄壞她的鞋子,哥還會在一旁笑我吧!)

日野思考了一下後,緊緊咬著下唇,小幅度地搖頭。

「好吧⋯⋯」月森半跪與日野同高,「還很疼嗎?」

日野雙眼微濕,有些可憐的癟著嘴。

月森來回看了看日野的表情,伸手拭去積在眼角的眼淚,「抱歉了。」

在日野還未反應便被月森打橫抱起。

「唔——!」

日野皺眉,慌張地但是迅速地同時完成摟住月森的脖子和扯緊衣領的動作。

月森低頭看著皺起小臉,心疼地說,「⋯⋯忍著些。」

4

坐在月森的床上,日野打量著過度整潔的房間。

(比我的房間還乾淨整齊⋯⋯)

日野有些感嘆地想著,然後,低頭看著蓋過手掌的袖子。

(為什麼蓮要我換上他的襯衫?)

想到穿在身上這件過大襯衫的主人,日野的臉很快地刷紅。

叩叩!

緊接在敲門聲後傳入的是月森的聲音,「香穗子,換好衣服了嗎?」

「呃——」日野低頭看著只蓋到大腿一半的襯衫,往下拉了拉,「好、好了⋯⋯」

門開啟與闔上的聲音,都讓日野緊張不已。

「香穗子。」

日野原本盯著、空無一物的地板,出現了一雙藍色的室內拖鞋,「是!」

「趴到床上。」

日野臉紅的速度與抬頭的速度一致,「趴、趴到蓮——的床上?!為為為為什麼?」

「我拿了熱水袋,」與冷靜的語氣相反,除了臉上染上紅潮外,月森連耳朵都紅的透徹,「熱敷一下也許會好些。」

「喔、好⋯⋯」日野機械性地點了點頭,慢慢的將原本懸在床沿的腳收上床,「——嘶!」

看著日野吃痛地側坐在床上的月森,放下手中的熱水袋,坐上床,「抱歉了,」一手攬著日野,便往床上躺下。

「咦——蓮?嗚!」

月森把熱敷袋擺上日野的腰際,「你趴下的動作有點吃力,所以⋯⋯」

「嗚、嗯⋯⋯」日野無法分辨究竟是害羞多一些還是疼痛少一些時,抵在兩人之間的小手緊緊的抓緊月森的襯衫,雙眼緊緊地閉上。

在不算短的沈默中,日野悄悄地睜開雙眼,發現雙手間的縫隙、月森襯衫上的扣子,比平常放大數倍,紅著臉想移開視線,卻不知道該面向什麼地方,只好將額頭側靠在兩手的手背上,「蓮怎、怎麼知道閃到腰的處理方法?」

「外公有閃到腰的老毛病。」

「原、原來是這樣⋯⋯」

月森感受到懷中、正確來說是「身上」的日野,依舊是全身緊張僵住,「放輕鬆點⋯⋯」因為壓低音量而使得聲音略顯沙啞。

(就算你叫我放輕鬆一點⋯⋯)

比起上半身兩人之間有手臂隔著,但是腰部以下⋯⋯日野紅著臉不敢再細想。

突然,日野疑惑地問,「蓮都是這樣幫外公處理的?」

「嗯,」月森輕聲回應。

「耶?!」日野驚訝地抬頭,「所以,蓮也是這樣抱——」

沒等日野說完,月森激動的撐起著上半身,「不!我的意思是指熱敷!外公是——」

「@#$%&*!!!」月森這麼一動,讓日野痛到什麼話都說不出,只能用力抓緊月森的襯衫。

月森看見抓住襯衫的小手泛白,便快速的躺回,「抱歉!」邊把落在大腿旁的熱敷袋放回日野的腰際邊解釋,「外公、是在身下墊著一顆枕頭⋯⋯」

日野尷尬地點頭。

(其實仔細想根本不可能,我在想些什麼啊⋯⋯痛!)

日野有些哀怨的在心中罵著自己。

痛到沒有任何力氣的日野,便放任自己軟軟地趴在月森身上。

房間安靜到只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

「不過,蓮怎麼不讓我也只趴在枕頭上就好?」

「因、因為!」

月森不是沒想過日野會問這個問題,但是實際被問到時,腦中還是呈現短暫的空白。

「我、有話想跟你說⋯⋯」

看著日野狐疑的眼神、表情清楚的寫著「是什麼話要這麼近距離的說」,月森嚥了嚥,才開口,「我⋯⋯怕說到一半時,自己會逃跑⋯⋯」

「逃跑?」日野疑惑的重複著。

月森皺眉閉上眼睛,「對,逃⋯⋯」

安靜,月森的房間裡沒有任何的聲音。

日野伸出一隻手,撫著月森的眉間,「蓮⋯⋯想要對我說些什麼?」

大手捉住放在眉心的小手放到唇邊,輕輕吻著指尖,但兩道眉依舊緊緊地揪著——不,是更集中的皺著。

「蓮?」

日野帶著不解的金色的雙瞳,水汪汪的映入月森的眼裡。

◇◆◇

細緻、光滑,據說,這就是女孩子的手——一般女孩子的手。

「一個練小提琴好幾年的人,手指不可能如此的細緻、光滑」這是月森一直持有的疑問——畢竟太多疑點與事實足以佐證日野是小提琴、不,是音樂的初學者。但卻未曾詢問。

因為在發生許多事後,他發現,即使是初學者又如何?她不放棄、認真努力的模樣⋯⋯從三米半1外一點又一點闖入自己世界。

◇◆◇

月森鬆開小手,沿著前臂滑向上手臂,抓著,坐起,有些粗暴的拉起日野。

「痛!!」日野吃疼的挨進月森的懷中。

「我⋯⋯」月森的雙手緊緊地紮著日野,臉埋在日野的頸項間,「暑假結束前,就會到維也納了。」

零公分,是月森與日野現在兩人之間的距離——連彼此的心跳聲都能透過襯衫清楚聽見的距離。

之後,是幾千公里的距離。

日野仰頭,深深吸了一下,「⋯⋯嗯,我知道⋯⋯」日野說得很慢,在月森的耳邊,「蓮的留學,只是延期,並不是⋯⋯真的取消⋯⋯」

聽見日野逐漸變小、鼻音卻更明顯的說話聲,突然在月森耳邊響起外公的話:『她會受傷的。』

月森顧不得日野腰上的傷,一手扣著日野肩膀、一手攬著腰,緊緊地、緊緊地,像是要嵌入懷中般地抱著。

「痛!」

「對不起、香穗子⋯⋯騙了你、對不起⋯⋯對不起……」

月森一次又一次的道歉,讓想要再說些話的日野,嘴巴像金魚一樣,一張一闔、卻說不出半句話。

(我明明很清楚蓮不可能真的取消留學,而且收到蓮整理的樂譜時,也猜到大概離蓮出發的日期不遠了,但為什麼⋯⋯)

疼痛,從腰部竄上日野的心臟。

月森鬆開緊緊抱住日野的手臂,拉開兩人的距離,來回看著日野。

「我——」

咕嚕⋯⋯

日野不明白地看著臉迅速竄紅的月森。

「蓮,怎麼——」

咕——嚕⋯⋯咕嚕嚕!

「⋯⋯了。」

日野清楚地聽見聲音和看見更深的紅潮再次從月森的脖子蔓延至耳根。

5

「香穗子,別弄了⋯⋯」月森隔著中島對日野說著。

「材料都準備好了啊!只要東西通通丟進去炒一炒就可以了,」日野放下刀子,有精神地看向月森,「晚餐蓮沒吃什麼吧?都在幫大家取餐⋯⋯不過,有沒有鍋子?平底鍋之類的?」日野邊問邊向四周看了看。

「我不清楚⋯⋯」雖然這樣回答,月森還是繞過中島,準備幫忙找鍋子,卻在日野幾步外就停下。

穿在日野身上的襯衫,下擺原本蓋到大腿的一半,早因腰間繫著圍裙不安分的往上提高了幾公分。在日野拉開抽屜、身體微微地往前傾尋找平底鍋時,雪白的大腿露出更多⋯⋯月森嚥了嚥。

「會是在這個抽屜裡嗎⋯⋯啊,看到了!」日野高興地拿起鍋子,卻發現月森愣住的樣子,不解的歪頭。

◇◆◇

「啊!」

鏘——!

在日野小小的驚呼聲和不和諧的金屬聲同時響起後,月森才眨了眨眼,從失神的狀態中醒來。

「怎麼了?」

日野尷尬的笑了笑,「手滑而已⋯⋯」

看著散在爐子上的米飯,月森彎腰拾起落在地板上的鍋鏟,「這樣就可以了。」

「但是!」

將鍋鏟放入洗滌槽,月森轉向日野,撥了撥黏在日野額頭上的瀏海,皺眉,「都流這麼多汗了⋯⋯」

「是、是因為有熱氣嘛!」日野有些傻傻地說著,「我只要把飯跟配料再炒均勻——蓮?」

月森往前撐在中島上,將日野的活動範圍圈在雙手之間。

「呃⋯⋯」

日野抬頭望向月森——金色的雙眼少見地瞇著——日野想轉身,但下一刻大手卻覆上頸子、往下一抹。

「嗯!」日野縮起身子顫了一下。

月森俯身貼近日野,「我不認為有熱到會全身發汗。」

日野慌張地看月森一眼,轉身,「那、要是蓮不介意這、這樣的炒飯⋯⋯」拿起嚐鹹淡用的湯匙,匆匆盛盤。

「明明很痛,為什麼要逞強?」月森壓低聲音問。

「因為、蓮餓了啊,」日野將盤子抵在月森胸前,「給。」

月森看著日野的額頭,又細細佈滿汗珠,皺眉。而這樣的表情讓日野往後退了退。

大手護在日野與中島之間,「別撞上了,還有⋯⋯」原本是保護的大手卻過份的往日野的腰一壓,「明明很痛還在逞強。」

「啊!」

喀啷!

突如其來的痛楚,盛著炒飯的盤子從日野手中滑落,白色的碎片落在月森和日野的腳邊。

「燙!」剛起鍋的炒飯灑在日野的胸前、滑入圍裙和衣領的內側,讓日野顧不得腰傷,不斷的拉著襯衫、扭動,希望衣服與皮膚間的不適感趕快消失。

月森沒有出聲,像是對待孩子一樣,從腋下將日野抱起。

突然的騰空讓日野有些驚慌,「蓮?!」

「有碎片,危險,」說完,月森將日野抱上中島的另一側。

「嗯、謝謝⋯⋯燙燙燙!」坐穩後,日野胡亂地扯了扯胸前的衣物、卻發現月森直直地站在面前、沒有動作,日野不明白仰頭望著月森,「怎麼了?」

小手一拉一扯間,不只圍裙的背帶從雙肩滑落,也讓春光無阻礙地進入月森視野中。

大手伸向日野的背後,扯開圍裙繫在腰際的結、拉起圍裙,丟向地板,沒有表情的盯著日野。

日野對上映著自己倒影的金色雙瞳,怯怯地喚著月森,「⋯⋯蓮?」

大手伸向日野,撚起還沾在領口上的飯粒。

「對不起!弄、弄髒蓮的襯衫了⋯⋯」日野緊張地底頭,小手撥著沾在襯衫上的飯粒,「還有哪裡沾著?」

「這邊。」

「哪——」

日野的問句被月森的動作截斷——薄唇啄起鎖骨上的飯粒。

月森抬頭看了一眼愣住的小臉,瞇著雙眼,又再次低頭,「⋯⋯還有,」沿著領口露出的肌膚,一處一處地啄。

日野僵硬地坐著。

大手伸向日野的背後,輕啄慢慢變成吸吮,至領口最底。另一隻空閒的大手解著扣子,薄唇下移。

「⋯⋯嗯、唔!」

日野的輕哼,月森停下,抬頭,看見小手捂在嘴上、露出的半張臉泛著紅。

「香穗子⋯⋯」看著濕潤帶著驚慌的雙眼,月森拉下小手,握緊,「⋯⋯抱歉,」低頭、抵上日野的額頭,「嚇到你了⋯⋯」

日野抿著嘴搖頭,但眼神稍稍對上月森便隨即轉開。

「香穗子的反應我不懂,」月森皺眉,拉開兩人的距離,「不喜歡就直說,我不想強迫你。」

「不、不是喜不喜歡的問、問題⋯⋯」日野低頭小聲地說著,「太、突然了⋯⋯平常我們⋯⋯蓮、吻我前,都、都會問不是⋯⋯」

「所以⋯⋯我問了,就可以繼續嗎?」

日野沒說話,伸出小手拉著月森的袖子,頭壓得更低、輕輕的點著頭。

「那⋯⋯」月森低下頭,薄唇輕啄日野,離開,沒有其他動作。

日野看了看月森、像是確認什麼後,緩緩地閉上雙眼。

覆上,輕吻、吸吮。一雙小手環上月森的脖子。

旋轉、換氣。大手滑向日野的大腿、分開。

「嗯!」日野慌張地推著月森的肩膀。

薄唇不捨地離開,移到日野的耳邊,「只要你說停,我就會停。」大手將日野的雙腿分得更開。

「啊、蓮!」

月森鉗進日野雪白的大腿間,大手從襯衫下擺往上⋯⋯在日野的腰際停下。

低頭靠在日野的肩膀,月森低聲地問,「為什麼不喊停?明明都在發抖了⋯⋯」

「說停、蓮就會停嗎?」

「會,」月森更深地埋入頸窩,收緊手臂,「你沒有意願、我不會強迫你接受。」

「其他的事也是一樣嗎?」

「是。」

「包含違背蓮的意願?」

月森鬆開手臂,愣愣地看著日野。

「噗!」日野笑著說,輕輕拍了拍月森,低著頭,「開玩笑而已。」

月森皺眉,「我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好笑的——香穗子?」看著小手一次、再一次抹臉的動作,月森壓低身子與日野齊高,「怎麼——」

「嗚!」日野轉向另一邊,吸了吸鼻子,「幹嘛、突然蹲下!」

看著日野紅著鼻子的可憐模樣,月森驚慌地問,「是腰又痛了嗎?我再去拿熱敷袋。」

月森的反應,讓日野揉著眼笑出聲,「如果是其他人,我一定會覺得是在裝傻⋯⋯」

「什麼⋯⋯意思?」

日野搖搖頭,「沒什麼,真的。」

「但你在哭⋯⋯」大手沾掉殘留在日野眼角的眼淚,「我誤解了什麼嗎?」

日野放下肩膀,往前倒入月森的懷中,「暑假結束前⋯⋯是前多少?」

令人窒息的安靜。

「吶、蓮⋯⋯難道想偷偷走不跟我講確切日期嗎?」

日野仰頭,用著那雙濕潤、沒有混雜金色以外的雙眸看著月森,等著答案。但月森不同以往厭惡、不悅——是克制的皺眉,閉眼、別過臉的動作,讓日野失落的低頭,咬了咬唇,閉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放開泛白的唇,仰頭,眼神柔柔地望向月森,「蓮,手給我。」

月森眼神飄忽地看了日野一眼。

日野有些無奈地拉起月森的左手,「還好你還沒有換下今天的襯衫。」

月森不解地看向日野。

「蓮應該知道今天是銀色情人節吧?」

「嗯,所以父母親他們——」

「才邀請我一起吃飯。那、蓮應該也知道⋯⋯」日野從襯衫的口袋中,拿出一個水藍色的小盒子,打開,一對銀製圓形、綴著單一藍鑽的袖扣。

月森驚訝地看著日野,「袖扣?」

「其實,本來要晚一點再給你的⋯⋯」邊說,把盒子中的物品取出,低頭擺弄著月森的袖口,「好了⋯⋯另一手也給我吧。」

「晚一點?還有,為什麼是袖釦?」月森問著。

「本來⋯⋯是要送行時再給你的⋯⋯但今天,是送銀飾的好機會,所以囉⋯⋯」替月森另一手的袖釦扣上後,日野抬頭,雙眼帶著笑意望著月森,「希望,無論在比賽或表演上,都能在離你最近的地方。」

日野溫柔的說著,卻讓月森笑不出來。大手撫上日野的臉頰。

「你⋯⋯已經知道我什麼時候要出發了⋯⋯嗎?」

日野像貓般蹭了蹭大手地搖頭,「應該是說⋯⋯練習時,蓮比以往教的更仔細、更嚴格⋯⋯而且,還陸續拿樂譜和書籍給我,就像是在準備什麼一樣⋯⋯」

「這麼明顯嗎?」

「對我來說⋯⋯」小手覆上正要抽開的大手,「是。」

『女孩子,沒有蓮想的那麼遲鈍,日野她多少都有察覺吧⋯⋯』

『越晚說,不只你很痛苦⋯⋯香穗子會受傷的。』

家人的話又再次的在月森耳邊響起。

月森皺眉,一遍又一遍看著日野、發現金瞳又泛起的水氣,倏地,把日野拉入懷中。

「⋯⋯蓮?」

「抱歉⋯⋯」

「我⋯⋯並不是要責怪蓮——」

月森搖頭,手臂紮緊、再紮緊,「本來確定出發日期就該你說了,但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不,不只是這樣,我是怕⋯⋯」月森的聲音愈發暗啞,「如果你不希望我留學的話怎麼辦⋯⋯」

「為什麼⋯⋯」日野愣愣地看著前方,「蓮會這麼想?」

「剛確定日期後、就應該和你說時。我曾經應想過,如果⋯⋯你不支持我留學,我們⋯⋯」月森鬆開擁抱,「可以分手。」

日野眼中閃過驚慌。

「因為,我真的想去維也納、去音樂之都學習。要我放棄音樂⋯⋯不可能⋯⋯但是⋯⋯這樣對你並不公平。而且⋯⋯還有很多人⋯⋯在你身邊⋯⋯說不定、他們比我還要珍惜你⋯⋯」

「蓮!」

「但是隨著時間越近,這種想法,讓我越來越不知道該怎麼辦⋯⋯越晚說,是不是、就能夠在你身邊再待久一點⋯⋯」

一大滴的淚珠從日野的眼角滑下。

「香穗!」月森慌張的替日野擦掉眼淚,「要是你現在想分——」

小手捂住月森的嘴,「不准說,」日野咬了一下唇,「蓮、對我就這麼沒有信心嗎?」

「⋯⋯是我,」月森拉下小手,「是我對我自己——」

鈴——鈴——鈴——!

月森輕輕地皺眉。

「先接電話吧,」日野抽出被大手握住的手。

月森看日野又抹了抹小臉,猶豫了一下才將電話接起。

「⋯⋯月森家。」

『蓮嗎?我是爸爸。』

「嗯。」

『本來要去聽的音樂會,樂團不知出了什麼事,突然取消今天的場次,所以要回家了。』

「嗯。」

『日野小姐有安全的送她回家了吧?』

「⋯⋯還沒⋯⋯」

『還沒?那為什麼你在家裡?』

「⋯⋯香穗子她——閃到腰了。」

『閃到腰?為什麼?有沒有帶去醫院⋯⋯』

『什麼?!香穗子閃到腰?在我們家嗎?』

『兒子啊,你不可以問原因啦!』

對於電話那一頭突然變得很吵雜,月森不明白的將話筒拿遠些,看了看,又放回耳邊,「香穗子在我們家休息不行嗎?」

『當然可以!』講電話的忽然換成濱井,『蓮⋯⋯剛剛突然想到,我們大人還有其他節目,今天就不回家了。』

『為什麼不能問?』

『年輕人總有一些秘密的!』

嘟──嘟──嘟⋯⋯

月森看著莫名其妙被掛掉的電話,放下話筒,走回廚房。

「蓮,怎麼了嗎?」日野帶著濃重的鼻音問著。

「父親他們說今天晚上不回——」月森話未說完、整張臉瞬間漲紅。

「蓮?」日野吸了吸鼻子、歪著頭看著月森,「怎麼了?臉好紅⋯⋯」

坐在中島上的日野,身上的襯衫凌亂不說,雙眼還沁著淚水、雙腳一直維持月森離開時大開的坐姿⋯⋯

月森快步走近日野,抱起。

「蓮?!」

日野不明白地仰頭看著月森。

6

月森粗魯地打開房門,快步的走向床邊,將要日野放下時,一個踉蹌,兩人雙雙摔在床褥上。

「嗚⋯⋯蓮⋯⋯重⋯⋯」

日野小小聲抱怨著,月森連忙撐起身體,「抱——」

日野身上的襯衫歪歪斜斜地擠在胸前,上推的領口露出大片的鎖骨,上面綴著深淺不一的痕跡——月森想起廚房的一幕幕,慌張地要坐起,但撐起身體的手卻滑掉。

「啊!」又被壓在月森身下的日野吃痛的叫著,「蓮!你⋯⋯啊⋯⋯」日野忽然僵住身體,小臉漸漸地變紅。

「⋯⋯別動了⋯⋯」月森低聲地說。

「唔⋯⋯」日野閉眼輕輕地點頭,盡量不要去想抵在大腿上的究竟是什麼。

見日野不再慌張地亂動,月森才側躺到另外半張床,「抱歉。」

「啊、沒關係⋯⋯這、沒有辦法⋯⋯呃,控制?」日野僵硬地看著天花板說著。

「控制?」月森不解地反問。

日野紅著臉,驚訝地轉向月森。

「怎麼了嗎?」月森認真地看著日野,「無法控制什麼?」

日野不可思議、無聲地張了張嘴。

「香穗子?」

日野嘆氣、放棄似的雙手摀臉,「腿、被蓮抵著⋯⋯」

「啊⋯⋯」

以為月森聽懂自己所指的是什麼的日野,放下手,卻看見月森在掏著口袋。

「差點忘記了⋯⋯」月森盤腿坐著,大手握著一個藍色絨布盒子,「要給香穗子的。」

「咦?」

月森有些抱歉地說,「剛剛放在口袋裡,才會壓到你——香穗?」

聽完月森的解釋,日野整張小臉漲紅,尷尬地搖著頭,「沒、沒事⋯⋯」

看著漲紅的小臉,月森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說,「本來也不是預計今天送,所以不全是銀製品⋯⋯」

日野接過盒子,打開,是一條銀鍊串著一只鑲著天藍色拓帕石的墜子。

「抱歉⋯⋯沒有照著你喜歡的顏色挑⋯⋯」邊說,月森從盒子裡拿出項鍊,替日野戴上。

日野低頭呆看胸前。

「⋯⋯不喜歡?」

日野搖頭。

「那⋯⋯」

「和蓮的髮色⋯⋯一樣,」日野捧起墜子喃喃地說,「蓮是故意的,對吧?只要我看到時就會想起蓮⋯⋯」

「這樣⋯⋯不好嗎?」月森小心翼翼地問。

「好狡猾⋯⋯」日野低頭靠向月森,「說著那些話,現在又送項鍊⋯⋯蓮不覺得很矛盾嗎?」

「也許吧,」月森扶著日野的雙肩,「但我剛剛提的⋯⋯並不是開玩笑。」

「要是是開玩笑,我會生氣、很生氣!」日野雙手抱著月森,「但蓮的提議也讓我很生氣⋯⋯我才不需要!」

「香穗子⋯⋯」

「只是去留學而已,為什麼⋯⋯」小手不滿的扯著月森的襯衫,「要說得像是再也不回來日本一樣!而且現在很方便,不只電話、傳郵件馬上就可以收到,就算是寄信也很快啊!」

「但⋯⋯像現在天天見面⋯⋯沒辦法⋯⋯」

「我當然知道⋯⋯」日野更往月森的懷裡鑽,「可是、因為不能天天見面,就要把我推給別人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日野鼓著臉,仰頭盯著月森等著。月森嘴不斷地張合,但幾次後卻連半句話都未說出。日野有些無奈地鬆開抱緊月森的手臂、攬下空色的頭抱在胸前。

「從物理上的距離,普通科語音樂科比日本跟維也納近多了吧?在參加演奏會前,即使在同一所學校,我不認蓮、蓮也不認識我。」

月森不解地想抬頭,卻被日野用力的壓回胸前、更緊的抱住。

「除了家人外,誰比我更靠近蓮?」

月森睜大的雙眼慢慢闔上,手臂緩緩環住日野,「沒有⋯⋯其他人了⋯⋯」

◇◆◇

『蓮,有缺什麼東西,可以去爸爸和媽媽的房間裡拿⋯⋯在左手邊矮櫃的第二層,應該有盒——咳、有一個紙盒,上面、會教你怎麼用⋯⋯要是不夠的話,可以去附近的便利商店、離家裡最近的那一間是二十四小時都營業的⋯⋯』

月森疑惑地拉開櫥櫃的抽屜。

(為什麼⋯⋯父親要再打一次電話?我會缺什麼?還有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

月森花了一小段時間理解紙盒上的文字,慌慌張張的放回、紅著臉關上父母親房間的門,快步地走回房間。

月森粗魯推開房門、微喘地靠上門板。

『⋯⋯還有,蓮,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

月森搖頭像是要甩開父親電話中的提醒,走向床邊坐下,疲憊地將通紅的臉埋入手中。

(我帶香穗子回家不是⋯⋯所以剛剛的電話才會那麼吵鬧——嗯?)

月森嗅了嗅染著淡淡清香的指尖。

(香穗子的⋯⋯)

意識到指尖是如何染上日野的味道,月森沮喪的抓了抓瀏海。

(不,本來真的只是想讓香穗子休息一下,但是⋯⋯)

——壓在身上、觸摸後比以為的更加柔軟的身軀。

(⋯⋯怎麼可能⋯⋯不想碰觸⋯⋯)

◇◆◇

「蓮?」

月森抬頭,看見手搭在門把上偏著頭的日野,起身走近,發現濕潤的紅髮披在那件弄髒的襯衫上,皺眉,「怎麼不等我拿衣服⋯⋯還有頭髮——」從上而下的視線,月森不自覺地吞了吞,視線飄了飄。

「我洗好等了一陣子,也試著叫蓮,但是你都沒有回應啊⋯⋯明明抱我去浴室前就可以順便先拿給我的⋯⋯」日野不滿的鼓著臉頰。

「起碼拿浴巾擦乾一點,更衣室裡有乾淨的。」

「我不知道嘛⋯⋯不過!」日野從肩上拉下被頭髮覆蓋住的一條毛巾,「這是蓮的毛巾吧!上面還繡著名字——」

月森紅著臉搶過毛巾。

「該不會是因為睡迷糊會拿錯之類的原因吧⋯⋯」發現月森更加發紅的臉,日野不住地笑,「耶?!真的是嗎?呵⋯⋯」

日野輕輕笑了一陣後,發現月森的臉依舊泛紅,擔心地走向月森,「⋯⋯蓮?你不舒服嗎?」

「怎、怎麼會這樣問⋯⋯」

「因為你的臉很紅啊!」

日野邊問邊往前,而月森一步步的後退。

「但我——!」

「蓮⋯⋯小心!」

由事實可以證明,日野並不是一個會藉由經驗學習的一個人。月森跟日野雙雙地倒在床上。

「痛!」日野皺著眉,似乎又壓到腰上的傷。

「沒事吧?」

「嗚⋯⋯沒事⋯⋯!」

日野仰著看著月森,眼睛連眨都不敢眨,月森亦是如此。

兩雙金色的對視著,這是能細數彼此睫毛的距離。

「⋯⋯床,就在我的身後。」

「我沒、沒有想那麼多⋯⋯」

日野半溼的瀏海貼在額前,月森輕輕的撥開。

「蓮⋯⋯」日野輕輕的喚著月森,但是依舊看著月森的眼睛,「你壓著我了⋯⋯」

月森似乎沒有聽見日野說的話一樣,撥著日野瀏海的手滑向臉頰,輕輕的摩娑著,往下,到嘴唇,「可以⋯⋯吻你嗎?」

日野眨了眨眼,輕輕地點頭,閉上眼。

蜻蜓點水的幾個吻後,大手不安分的從日野身上的襯衫的下擺竄入、在腰間流連,原本併在一起的大腿,被月森用膝蓋分開。

「唔、啊!」日野有些驚慌的睜眼,小手抵在月森胸前,「蓮⋯⋯蓮!」

「嗯?」回神的月森,停下動作,看著日野身上的襯衫歪歪斜斜的皺在胸前,下擺也幾乎被推到腰際,慌張的從下襬抽出手,「抱、抱歉!」月森快速撐起上身,拉開與日野的距離。

日野看著月森不知所措的樣子,紅著臉輕輕扯了扯月森的袖子,「⋯⋯可以喔⋯⋯」

月森愣住。

「問的話⋯⋯我會答應⋯⋯」日野越說越小聲。

「⋯⋯是因為⋯⋯」月森怯怯地問,「我要留學了嗎?」

「才不會這種原因就——」日野鼓著臉,用力地拍月森的額頭,「一定要說這麼破壞氣氛的話嗎?」

月森低頭看雙頰刷著紅暈的小臉,「真的⋯⋯可以嗎?」

日野的臉越發的紅,「不問就算了!要不是蓮今天⋯⋯起來、蓮很重!我要回家——唔!」

薄唇貼著日野柔軟的紅唇問著,「可以嗎?」

「⋯⋯再問就回——嗯⋯⋯」

日野鬆開環住月森頸子的雙手,頭昏腦脹地望著月森,被吻紅的小嘴一張一合,似乎是無聲地喚著月森,這無疑是在誘惑月森。

俯身,再次吻上。

和以往小心又纏綿的吻不同,月森急切地突入日野的口腔中,掃著每一處、糾纏著,空閒的手鑽入日野與床墊之間將日野抱緊。

日野嚶嚀地蹙眉,原本搭在月森頸上的手,緊緊地抓住衣領,又突然鬆開。

發現日野的小動作的月森,不捨地放紅唇,低聲地問,「怎麼?腰在痛嗎?」

日野胡亂地吸了幾口氣,搖頭。

「真的⋯⋯沒事?」

「嗯⋯⋯」但環在月森頸上的手滑落。

月森接住其中一隻手臂,緊張地看著似乎要昏厥的日野,「香穗子!你還好嗎?」

「蓮,」日野弱弱地喚著月森,「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

未等月森說完,日野用著身上僅存、能夠靈活使用的力量,將身體貼向月森,「是因為和蓮、想要的,是一樣的⋯⋯」小嘴主動迎向薄唇。

◇◆◇

單人床規律、漸進的吱呀聲,成為兩人喘息聲的背景音樂。

月森被日野溫暖擁抱著,日野感受著月森充實的愛意。

◇◆◇

月光溫柔的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

蓋在兩人身上的襯衫,雙袖的袖口扣著日野的支持和愛戀。

被大手包住的小手中,緊緊握住的、是月森的——

04/07/15

一直以來,從未思考過「戀愛」究竟是什麼,總覺得與我無關,直到遇到香穗子。

演奏會、文化祭、學院分割、首席等等,雖然香穗子說是自願的,但生疏不得要領的樣子,卻依舊努力去完成,即使我拒絕幫忙,也不曾看過她氣餒⋯⋯所以沒辦法放著不管、不去幫忙,因此也讓我認識笑著的、難過的、懊惱的⋯⋯很多不一樣的香穗子。漸漸的,發現當香穗子笑時,我也會感到開心;香穗子難過時,胸口會感到悶悶的;哭泣時,想幫她擦掉,讓她不再流淚。還有很多,不只目光移不開,想要讓她因為我而笑⋯⋯意識到這是所謂的「喜歡」,是得知香穗子得到莉莉給的與學院傳說有關的《Salut d'Amour》樂譜、希望能找我一起演奏而不是別人⋯⋯我才明白教授希望我準備好再留學的意思。

但還是猶豫了很久才向香穗子表明心意。

不說留學,我不懂一般同齡的話題,時下的流行、玩樂的地方也不知道,更不要說能讓女孩子開心的花言巧語⋯⋯除了音樂,幾乎什麼都不懂。像我這樣無趣的人,香穗子會接受嗎?要是香穗子拒絕,還有辦法毫不介意的一起練習嗎?還是維持現狀、至少在留學前能一直待在香穗子身邊⋯⋯

所以,情人節那天,可以收到香穗子的禮物,真的很開心,我喜歡的女孩,也喜歡著我。

不是完全沒有跟香穗子提過留學的事,不過也未曾說過已有入學資格,一直認為收到夏季班的入學通知再說就可以了。事實上,我錯了,拿到通知之後,每次香穗子總是認真或是期待的表情要聽我說話時,原本預計要說的話都說不出口⋯⋯有時甚至會想,不應該告訴香穗子自己的心意、也不該接受香穗子的,這樣頂多只會傷害香穗子一次、

月森放下筆,走近床邊,側坐在捲著被子熟睡的日野旁。大手撥紅髮,露出因熟睡而微微泛紅的小臉,輕撫,但略冰涼的手指,惹的小臉一皺轉向枕頭,原本握在小手中的墜子滑落。月森盯著墜子一陣,小心翼翼地解開墜子上的鏈子,取下鑲著天藍色拓帕石的墜子,大手輕輕捧起虛握的小手,捏著墜子停在中指前。

『好狡猾⋯⋯說著那些話,現在又送項鍊⋯⋯蓮不覺得很矛盾嗎?』

(你說的沒錯,我真的很狡猾,想著不應該向你表明心意、說著覺得分手對你比較好⋯⋯實際上,只是怕被拒絕、聽見你乾脆的同意分手、擔心相隔兩地後馬上有取代我的人陪在你的身邊——)

「⋯⋯蓮⋯⋯」

(啊⋯⋯)

日野的夢囈嚇得月森鬆了手。金色的雙瞳,瞬也不瞬,盯著被鑲著天藍色拓帕石的墜子契合地圈住的手指。直到月森眨了眨乾澀的雙眼,從口袋拿出天藍色的絨布小袋子,倒出一只樸素的金色戒指,小心地套上傳說與心臟相連的手指。

『除了家人外,誰比我更靠近蓮?』

閉上眼,薄唇連同墜子輕吻小手。

(⋯⋯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

註釋1:出自愛德華·霍爾的《空間關係理論》。人的空間距離分成親密距離、個人距離、社會距離及公共距離。親密距離,15至45公分;個人距離,46公分至1.2公尺;社會距離,1.2至3.6公尺;公共距離,3.6公尺至無窮遠。不過這個數據會因為文化背景、年齡、性別等等因素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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