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季節是盛秋，關東大學籃球循環賽進入尾聲，雖然青學和東海兩校都已經拿到I.C.的門票，但這場循環賽的決賽仍是火藥味十足。

　　前陣子在新人賽上東海輸給了青學，青峰還拿下了MVP，這回循環賽東海當然是想要復仇成功，不過，黃瀨在賽前，遇見了來觀賽的桃井五月。

　　當年因為擔心青峰，身為青梅竹馬的桃井和青峰一同進入了桐皇學園繼續陪了青峰三年，到了大學後，因為認為兩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桃井並沒有和青峰一起唸了青學，而是去了上智大學的新聞系－－青峰搬出家自己在外頭生活，因此除了比賽桃井會來看之外，記得這對青梅竹馬的聯繫好像是比以前少多了。

　　「小黃今天還是會認真打吧？」在和黃瀨打完招呼後，桃井笑著問道。

　　「欸？這樣問是什麼意思？」黃瀨有些困惑地看著桃井，反問。

　　「咦？小黃不知道嗎？」桃井有些錯愕，說：「青峰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高燒不退，這場決賽他不會出賽喔。」

　　「欸欸欸？為什麼？怎麼會突然發燒了？」黃瀨驚訝地叫了出來。

　　「我也不知道耶，剛剛碰到他們隊上的經理跟我說的。」桃井嘆了口氣，接著舉起手中的一個紙袋，遞給了黃瀨，說：「還好有碰到小黃！我等等看完比賽後有事情，你就幫我把這拿去給青峰，順便探望他吧？」

　　黃瀨一愣一愣地接過紙袋，「這是什麼？」

　　「喔喔，那些啊，我現在在體育月刊出版社實習，是青峰前陣子跟我要一些比賽的資料片。」桃井笑了笑，回，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又說：「好了啦小黃，你該過去了吧？我會幫你加油喔，快歸隊吧！」

　　黃瀨於是就在思緒都還沒整理好的狀態下便提著那袋青峰要的比賽DVD回到了他們隊上的休息室，果不其然一進休息室，大家在談論的就是待會兒青峰不會出賽、戰術要改變成如何。

　　還真是莫名其妙呢，青峰那種人怎麼會生病呢？

　　最後這場比賽東海以12分的分差拿下了關東大學籃球循環賽的冠軍，黃瀨在檢討過後便離開了這場比賽舉辦的代代木第二體育館。青峰唸大學後搬出來的家離青學很近，而青學和代代木第二體育館也只有二十分鐘的路程，黃瀨將走到青峰家當作是收操，在途中去買了些東西。不過在這趟路上當然是又有人認出了他來要簽名、合照等等的，他都沒有拒絕，等到終於可以一個人好好行動後，他從那只提袋裡拿出了青峰要的DVD來看。

　　那些DVD看來是出版社自己燒錄的光碟，上頭用黑色簽字筆標註著錄的是什麼樣的內容──每一片都是NBA的賽程，而且看了看，都是當今NBA聯盟得分前五高的選手所在的隊伍的比賽內容。

　　果然，青峰的目標還是會想進軍NBA呢。

　　日本至今只有一名球員進入過NBA殿堂，不過也是很快就因為經驗不足而遭到裁退，最後回到了國內打職籃──奇蹟世代進軍NBA在很多人眼裡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若真的懂籃球便會知道，光是整個亞洲有成功打過NBA的球員根本就沒幾個，更何況是籃球並沒有到興盛的日本。

　　不過，黃瀨也是想過的，青峰是有那個機會的。

　　青峰家位在一棟簡單的公寓裡，有時候黃瀨會在回東京見家人或是工作的時候去待著，雖然大多時候都是因為青峰說想見他然後就抱他──黃瀨猜想過桃井會不會是已經發現兩人變成這樣的關係，才把這些DVD丟給他，可是發現了又怎麼樣呢？從來，從來都只是他單方面地在配合青峰任何索求，就算被青峰當作單純發洩慾望的床伴，他也不會去拒絕。

　　因為他喜歡青峰。

　　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只是崇拜還染著情愛的心情時，他就和青峰上床了。

　　雖然他好奇過，青峰怎麼會抱一個男人，但當他發現自己得不出結論時，就放棄思索這件事了。

　　直到再次來青峰家，他都會把這樣子裡事情從頭又再煩惱一遍。

　　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黃瀨按下了青峰的門鈴，一陣刺耳甚至走調的聲音響起，他有些擔心青峰會睡到不省人事，就算只是一秒鐘的等待他都覺得不安。

　　「……黃瀨？」

　　青峰在打開門後，因感冒而嘶啞的聲音有些錯愕，整個人也是有些狼狽，不過模樣並沒有黃瀨想像中的嚴重，他轉身走回了屋子裡頭，黃瀨跟著踏進了玄關，脫下鞋子後就見青峰已經躺回了床上，他將桃井託給他的DVD放到了青峰床邊的小茶几上，然後提著另一袋在路上要買來煮粥的材料進了廚房。

　　其實說是廚房，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開放式流理台，面對著青峰的整間套房，躺在床上的青峰將被單隨意往身上一扯，轉向了黃瀨便問：

　　「你們贏了？」

　　「當然啊，我是不太想說是因為你不在，不過你們隊上沒有你真的差滿多的欸。」黃瀨從櫃子中找出了一包剩下一點點的米，那量看起來和他上次來煮過後剩的一樣，然後他打開自己的手機，看起剛剛在路上存的食譜。

　　「啊……是啊，沒一個特別強的。」青峰微微蹙起眉，稍稍蜷起了身子，孩子似地將頭往枕頭和床墊間的縫隙塞去，黃瀨有些不懂青峰在幹什麼，但又覺得這樣子的青峰很可愛，不禁笑了出來。

　　而青峰或許以為黃瀨是在笑他方才說的那句話，閉上眼後又說：

　　「只有小前鋒好一些，不過也沒你強。」

　　聽到青峰這麼一說，黃瀨一驚，旋即就感覺到雙頰爬上了一陣熱，可是閉上眼的青峰自然是沒有發現，只是懶懶地又說：

　　「頭好痛，你煮好再叫我。」

　　黃瀨別過了頭，明明知道青峰不會看到他這樣的神色，自己卻還是羞赧得沒辦法面對青峰，「……真是的，到底為什麼發燒啊。」

　　青峰沒有回答，用很快便進入睡眠的呼吸聲取代了那句他一定會說的「我哪知道」，黃瀨泛起了一抹苦笑，靜靜地料理起打算煮給青峰吃的粥了。

　　自從他會來青峰家後，所學會的菜色也越來越多，靠著自己擅長的模仿，就算比不上大廚的美味，看著食譜做出來的料理至少也總是讓青峰吃得滿足。只要不是在床上，他常常都會有一種兩個人過著同居生活的錯覺，就像是方才青峰雖然有些錯愕他的來訪，卻完全沒有多問就讓他進了屋裡，那種仿若兩個人都已經有了怎麼在這個空間裡應對彼此的默契似的感覺，總會使他誤會。

　　緩慢地將生米熬成粥再加入了些許清淡的配料，黃瀨低頭試了口味道，滿意地點點頭，雖說生病的人會因為沒有味覺而想吃重口味，但是那樣反而會造成反效果，所以現在這樣的鹹度，他覺得剛好。

　　將粥盛進碗裡之後，黃瀨拿了支湯匙，端著碗放到了小茶几上，然後，他輕輕地坐上了床，靠向了熟睡的青峰，伸出手貼上了青峰的額，還是有些燙，而後他任指節往下滑，滑過青峰的面頰，說：

　　「小青峰，起來了喔，粥煮好了。」

　　聽見了黃瀨的聲音，青峰皺起雙眉，轉過頭緩緩地睜開了眼，他惺忪雙眼地看著黃瀨，彷彿在適應房間的燈光，還有黃瀨那頭燦燦的金髮，而後他舉起了手，握上了黃瀨還停在自己頰邊的手，黃瀨被這樣的動作弄得一愣，還想說些什麼時，青峰卻張開雙唇就伸舌舔過了黃瀨的掌緣──

　　「黃瀨，我想做。」

　　青峰的聲音染著濃濃的鼻音，還有情慾。那樣的聲音讓黃瀨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卻也一瞬間就覺得自己失去力氣，好像青峰只要一使力自己就會倒向對方，「可是……粥會涼掉……」

　　「再熱就好了吧。」青峰翻身躺平，無謂地仰視著黃瀨。

　　「你是病患欸、這樣──」

　　「用騎乘式不用好了嗎？」青峰說著的同時，發燙的手就伸進了黃瀨的上衣裡，極不安分地想要讓黃瀨脫去上衣。

　　黃瀨覺得青峰的體溫簡直要將他融了，腦中原來還想拒絕的想法也跟著消失，只能讓自己俯身，在吻上青峰的唇瓣的那一刻也閉上的雙眼，如果能藉此逃避掉什麼，他真不想在這種時候看到青峰瞳孔中的自己。

　　他到現在都還沒能習慣和青峰做愛，因為青峰太過溫柔，溫柔得不像是在球場上那樣具攻擊性，溫柔得會讓黃瀨以為青峰是在珍惜他，每一次被深入的疼痛都與糾結的歡愉纏繞，在生理心理上都折磨著他，所以他不能習慣，不能習慣和青峰做愛，甚至他想過自己會不會就這樣一直都沒辦法習慣，然後直到青峰不再想要擁抱他。

　　「你又在想什麼？」

　　青峰突然推開了他的上半身，黃瀨嚇了一跳，回神看向了青峰，只見青峰不悅地盯著他，視線銳利得像要看穿他，他別過了眼神，覺得很想哭，那些一直盤旋在心裡的，他怎麼可能對青峰說出口呢？

　　下一秒，青峰更加不開心地唸了一聲，然後猛地挺起身子，黃瀨被這樣的動作刺激到，慌亂地叫了出來，還沒能做出反應就被青峰翻身壓到的身下，他下意識地就伸出手想推開青峰，不料青峰卻完全制住了他。

　　「我並沒有把主導權交給你，你可別會錯意了。」

　　原本因為是自己坐在青峰身上，每一次的動作都是由自己在控制，現在被壓回下方，青峰那熟稔的律動一再將無法冷卻的高溫推送到他的前列腺，黃瀨弓起了雙腿，簡直是被擒住似地在無用地揮動四肢。

　　「看著我。」

　　青峰的手狠狠地掐上了黃瀨的下顎，將他的頭硬是轉向了正面自己，黃瀨的眼淚旋即就流了下來，他掙扎地想要掙脫青峰的手，卻反而讓自己的臉醜陋地變形，「我不要、小青峰你放手……」

　　「我叫你看著我！」青峰有些動怒，聲音都大了起來。

　　驟然嚴厲的聲音讓黃瀨一時也忘了掙扎，只是呆然地看著青峰，眼淚流動得加劇了，而青峰也猛地就被黃瀨像小動物一般的神情弄得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態度，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後，他低下頭安撫地吻了黃瀨，舌頭相伴的時候他也鬆了掐著對方的手。

　　青峰這樣的吻讓黃瀨也鬆懈了，抗拒的雙手變得撒嬌似地環上了青峰的後頸，撫摸著青峰厚實的背，還有那些分明的肌理線條，那是他追逐了這麼久的背影──青峰的唇游移到了他的脖頸，開始輕輕地咬嚙他薄得像是會不小心就滲血的皮膚──這樣會留下痕跡，黃瀨說過了很多次，會對工作造成困擾，然而青峰每一次都還是會這麼做。

　　青峰跟他做愛並不是因為喜歡他。

　　而是因為知道他憧憬著自己，喜歡著自己，所以利用著這份軟弱將他欺壓在身下，享受著他弱者似的神情。

　　在黃瀨眼裡，他始終認為青峰是這樣的。

　　青峰在做完之後又睡著了，牆上的鐘寫著時間是九點半多一些，黃瀨下了床隨意穿回內褲並披上外套，看著茶几上那晚已經涼掉的粥，他嘆了一口氣，倒了一杯水來喝之後，因為有些餓，他還在猶豫自己是該先洗澡還是先吃東西──就在這個時候，青峰家的門鈴卻響了。

　　黃瀨一陣疑惑，可是陷入熟睡的青峰並沒有任何反應，黃瀨只能趕緊穿回整齊的衣服，走去應了門。

　　打開門的一瞬間，他跟對方都明顯地傻住──他知道眼前這個身材嬌小卻可愛的女生是誰，好像叫李澤朝日，是青學的球經之一，不過，為什麼她會來青峰家？為什麼她會知道青峰住哪？

　　而這個李澤，手上還提著一袋看來是想來探病的東西，打扮也和數個小時前在體育館時碰到的不一樣，黃瀨趕忙揚起了笑容，說：

　　「嗨……你是小青峰隊上的球經吧？」

　　李澤尷尬地笑著，手足無措地點了點頭，「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黃瀨學長會在這裡、我只是、因為青峰學長生病了，所以想來看看……」

　　「啊、是嗎？」黃瀨還是笑，向李澤稍稍伸出了手，「不過小青峰現在睡著了呢，還是我幫妳把東西給他呢？」

　　「啊……嗯，那就麻煩黃瀨學長了。」李澤露出了明顯的退卻，不過還是將手中的提袋交給了黃瀨──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這個同樣是奇蹟世代的男人，果然因為是模特兒而有著一張標緻的面龐，身材高朓、肌肉也沒有過度鍛鍊，就像是個穠纖合度的女人一般，而且，身上還散發著讓她感到有些恐懼的艷麗氣息，她也在想著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在這？

　　「李澤同學還有什麼話想帶給小青峰嗎？」

　　「啊……嗯……全隊都很擔心他，請他好好休息……」李澤支支吾吾地回話，然後開始往後退，「那我先走了，謝謝黃瀨學長！」

　　看李澤這樣的反應，黃瀨知道應該只是她單方面對青峰有意思，只是為什麼會知道青峰住這呢？應該只是因為身為球隊經理所以有球員資料吧？

　　看著那女孩小跑步離開的身影，黃瀨想到，青學整支球隊的組成都跟他們東海差了很多，東海的球隊組成人員幾乎可以說是清一色男性──就連經理都不例外，隊伍本身也分成了擔當主力的A隊和主要參加地區小比賽的B隊，組織規劃相當嚴謹，許多球評都說過這是東海近幾年稱霸的主因。在奇蹟世代分別進入大學前，大學籃球界的戰績確實東海每次都戰勝青學。

　　於是救世主一般的青峰進入了青學，變得那樣迷人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他看了看那袋李澤探病的東西，是一盒切好的水果和些許營養的藥品，也不是猜不出來原來李澤想要讓今晚有怎樣的走向，只是，抱歉，他搶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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