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人的眼裡可以映出我的身影，但也不存在我的靈魂和姿態，既使如此我也不會輕易地說出『請看看真正的我!』這種任性話來的。」深夜裡的小小關東煮攤販被暖色調的燈光籠罩，沐浴其中的粉紅色長髮女性邊嘬飲著杯子裡冰冰涼涼的啤酒愉快地說道。

「為什麼?」她身邊坐著的紅色帽衫的男子體貼地替她延續話題，他看著品味不錯但對年輕女子而言過於硬派的雷朋墨鏡幾秒後，再度抬眼看向一臉驕傲神情的女性。「一般而言就算是持續著被所有人關注的工作，還是希望可以被視為特別的人所正視不是嗎?」

「……說得也是呢，為什麼呢?」說完後她沉吟了許久，然後自顧自地笑了出來。

然而彷彿看穿一切的紅衣男子也笑著拋出感想:「女人真是恐怖啊，可是我不討厭。」看上那個傢伙真是太浪費了。這句話男子因諸多因素倒是沒說出口，只是保持著如同往常般的訕笑表情。

但那是會迷戀上恐怖女人的那傢伙不好不是嗎?女性那漂亮的碧綠色貓瞳如是說，而嘴角保持著姣好的弧度不發一語，結束演唱會後脫掉貓咪手掌造型手套的手指沿著玻璃杯杯緣輕輕劃過，嘴裡含糊唱著最近自己學著創作出來的新曲歌詞。

畢竟不管哪個姿態都是真正的我，只要能夠使你著迷傾倒便已足夠。

迷彩 剪影。(おそ松さん、チョロおそ？＋チョロにゃ—？)

硬要從哪邊說起的話，對於當初留著清純黑髮並戴著黑框眼鏡、穿著水手服的少女而言，其實說穿了就是這麼回事:暗戀上隔壁班那個看起來老實卻有點禁慾氣息(美化濾鏡)的男同學後，在某一天從和他人的對話裡得到對方是個偶像宅就改變方向和目標，然後試著把自己打扮得可愛而特別，希望可以以此得到對方的關注，僅此而已。

聽起來很可愛對吧?為了獲得他人的愛情就能夠變身成為與以往的自己不同的類型這種電影橋段居然發生於現實，但並非如此，由於未來幾年後成為地下偶像也不過是某種因緣際會下的結果——所以會站上舞台不過是她就剛好很擅長歌舞罷了。

那天當她在可以將台下的觀眾看得一清二楚的高處捕捉到以前暗戀過的人的身影與瞬間陷入癡戀的表情後，便忍不住心想:『這樣下去也沒關係吧?』她唱著意味不明的歌曲、跳著對於連她都不懂為什麼會讓男性產生熱情的可愛舞步。『就算他以前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但現在確實是看著、並喜歡著我不是嗎?』

於是以往都在遠處觀望著對方身影的女孩在成年後將此當成除了金錢的額外報酬，她大大方方的收下這份仰慕——說其他什麼的全都不需要這句話是騙人的，她毫不猶豫羞恥地對鏡子裡面目全非的身影坦承自己的本性貪婪。

事出突然。

各位，聽過雞尾酒會效應(cocktail party effect) (☆)嗎?

那天在台上隱隱約約聽見喧鬧的台下傳來『我愛妳喔!麗華!』的呼聲時差點走音，偏偏她一時間無法捕捉到發出這聲音的來源，可聲音過於熟悉到使她不由得心驚膽戰，只能希冀這不過就是瞬間的錯覺。

直到惡魔站到她眼前為止。

「妳已經捨棄掉原本的名字了嗎?」那天握手會上毫不在意地直呼她真實姓名的男子用眼神玩味的低聲問道，絲毫不理會背後同胞弟弟的捶打和拉扯。

『那你呢?拋棄掉作為人最低限度的道德倫理了嗎?』——要不是她被對方不斷脫口出放送禁止的話語而震懾，否則她應該要保持著營業用的笑臉完美的反擊回去，然而冷靜下來後卻意識到要是將此話脫口而出，魔法是否會如同十二點鐘響的限制般煙消霧散。

何況說來，在這種地方和老同學重逢的羞恥感她多少還是有的。

「別鬧了小松哥哥，你說的“麗華”到底是誰?當我拜託你了別這樣好嗎?」綠色襯衫的他好不容易推開了惡魔後，對著她展露出內疚的笑容道歉。「抱歉喔小喵，請不要在意……。」當他要摸到她的指尖時就被工作人員架出去，喊著她藝名的聲音還在耳邊迴繞著，可她只能定格在方才的震驚之姿中而無法動彈。

惡魔從地上爬起來後拍掉身上的灰塵後，帶著嘲諷的嗤笑在看見她的臉後則馬上消失殆盡，最後只說聯絡方式在畢業紀念冊裡，要是沒扔掉的話就翻開來看看吧。

『我原本不是有意要傷害妳。』臨走前，惡魔低聲道。

每當傷害鑄成時，人們才會急著彷若要拋售掉罪惡感似的說出這句台詞。

關於松野家六胞胎裡的長男，對著那個天真開朗的笑容和記憶中學蘭制服底下惹眼的紅色帽T身影，她真的無法給出過於和善的評價。

當她察覺出坐在隔壁位置上的男同學對名為松野 輕松的存在迷戀的剎那，至今既使成為成年人後，她依舊無法理解什麼樣的人會毫無掛念的愛上自己的親兄弟；想必那人同樣不能理解的吧?關於她居然會從六個如同鑄造模印製作出的男人裡，暗戀上那個穿著整齊且相對其他兄弟來表面上中規中矩、實則撒野起來不輸長男的他。

「借一步說話吧，橋本同學。」放學後染上夕色的偌大教室裡，明明是海鷗社的少年收起平時對他人展露的笑顏對她說道。

她當然明白現下的狀況並非如同飄著粉紅氣息的少女漫畫中，那暗戀著男主角的少女被其兄弟給告白追求的情境，而是極為凶險惡劣的修羅場——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抱持著『要是逃跑的話就輸了』的心情，拋棄平時的膽怯，她挺直背轉身看向坐在桌子上的少年。

「聽說妳暗戀我們家的三男對嗎?」我以為妳會逃跑的。少年跳下桌子逼近她，頭一次與異性如此相近，卻只能體會男女的體型差距所產生某種恐怖的焦慮，要是對方現在想要對她動手，憑她是肯定打不過也躲不了的。

「那你又怎麼樣呢?別光只在意我，這、這種事情是不被容許的。」她逼迫自己抬頭直視產生出壓迫氣場的少年，彷彿開關被開啟般冒著隨時被他人動粗的危險滔滔不絕的說下去，「我是知道的，雖然松野同學一直都藏得很好也一樣，你、你怎麼能喜、喜歡上自己的親生弟弟?這種事……這種事，就算是松野同學的雙親也不會允許的不是嗎?」以前說話小聲且內向害羞的她想盡辦法虛張聲勢，然而百褶裙下的白皙雙腳卻止不住的打顫。

穿著紅色帽衫的少年保持著沉默，接著從她的跟前往後退幾步後再次展露出笑顏：「我知道，那種事情早就想到了。」她還想開口說些什麼時，被他打斷。「即使如此，我也不想讓給任何人，這點橋本同學妳也是一樣的吧?」

橋本 麗華並沒有開口附和，因為她明白此時要是輕易地說出『是啊我們是相同的』這種互舔傷口的話語，不但沒有任何益處、最終也得不到救贖。

門外傳來了無法辨認出來的松野兄弟的聲音，少年回應了呼喚便拍拍她的肩膀，一把抓起書包往外走。「明天見啦，橋本同學。」

徒留她佇立於原地看著教室的拉門不發一語。

★

有時人與人的關係相當奇妙。

年少時如此關係僵硬的男女卻在那次的演唱會後，好幾次相約在深夜依舊營業的關東煮流販裡互相傾訴，嘴裡咀嚼著同是同間學校的校友做出的美味食物，杯子裡被斟滿沁涼的啤酒則在昏黃燈光下照映出溫柔的水光。

「就當作是昨天的賠罪，請妳原諒我吧橋本小姐!」那天成長為青年的松野 小松雙手合十的喊，一改以往吊兒郎當的笑臉。

「妳別聽他瞎說，他們兄弟賒的帳都還沒從我這裡付清呢!還請妳吃飯?不如乾脆說是我請的算了。」她還茫然地看著擺在自己眼前的美食和啤酒時，旁邊還傳來了豆丁太不以為然的嗤之以鼻。

兩個大男人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便面面相覷，而後豆丁太趕緊打圓場:「唉呀!話說很久不見了啊橋本，妳變得太漂亮了我都認不出妳來了啊哈哈，事情我都聽他說了，我說對付這人渣不需要手軟，總之揍他!這個我百分之百支持妳!揍到連他剩下五個人渣都認不出來!反正這傢伙不敢對女人動手動腳所以沒關係!」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豆丁太?虧我還想帶她過來給你增加營業額的耶!」小松猛拍桌子表示不滿。

「你敢這樣說就現在把賒帳給付清!現在!立刻!馬上!」脾氣本來就急的豆丁太用湯勺指著小松的鼻子破口大罵。「先說好這本來和我沒關係的啊!我可是處心積慮想幫你調解的好嘛，也不想想你對她做了什麼!」那就別說多餘的話!松野家長男像孩子般賭氣的回敬道。

看著他們拌嘴的樣子吃下剛煮好的白蘿蔔，稍微燙舌的湯汁在口腔裡擴散特有的清爽美味，細嚼慢嚥後再喝了幾口啤酒後她才總算發話：「我說松野先生，要道歉的話好歹也帶我去高級的法國料理餐廳吧?居然帶我來這裡，真的有想要道歉的意思嗎?」

此話一出，男人們瞬間停下爭執再度對視，連平時以自己親手烹調的美食為豪的豆丁太也意識到此時不好說話，只敢偷偷瞄向小松的側顏不發一語。

「這次就看在關東煮很好吃和豆丁太的份上，只原諒你這次。」她支手撐著臉頰，並將上半身面向小松且翹起二郎腿，語氣輕快的微笑。「沒有下次了喔。」

「妳變成好女人了呢。」那晚他們散會前，小松苦笑道。

這或許就是他們之間不同了吧?

不被親緣關係與社會對於同性戀情的眼光(是的既使是已經如此開放的社會也一樣)所束縛的她能夠做到的，自然比被這些所束縛而不能動彈的他還要多出更多。

可如今就算要與那人發展出戀情也是同樣艱鉅。

原因?那還用得著解釋嗎?

那是因為松野輕松愛戀上的不過就是名為橋本 喵的可愛幻影而已，她不敢多對『那人對她幻滅』的情境多做假設，於是只能與松野家長男同樣在其他地方看向那人身影得以自我滿足。

可是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她喝了幾口啤酒後暗暗自忖。

★

「『畢竟不管哪個姿態都是真正的我，只要能夠使你著迷傾倒便已足夠』……欸?下一句是什麼?」由於旋律和歌詞完全符合最近自己還在創作中的新曲，她一臉意外地看向旁邊坐著的青年。「這是妳之前在這裡唱的啊，怎麼會擺出這種表情?」

「不，真意外，我以為小松你不會聽我的歌。」她眨了眨水亮的綠瞳，來到這裡她便可以還原回名為“橋本麗華”的存在。「這首歌也不知道會不會獲得粉絲支持的，所以還在製作中。」

「感覺得出來也跟妳之前的歌有點差距，我家三男唱到我不記住旋律都太困難了。」小松笑著消遣自家弟弟。「每次妳一出新歌，那傢伙可就拼命了。一直反覆到學會為止，想說可以消停了結果去KTV還是點妳的曲子。」雖然只有那家KTV能點播妳的曲子啦。小松叨念。

「呵，嫉妒了?」她毫不客氣的嘲笑。本為情敵(?)的兩人友誼居然可以進行到這種地步，這件事換作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是無法想像，不、搞不好還會感到害怕到要哭出來也說不定。

「怎麼可能。」小松表面上對此不以為然，然後像是掩飾般急急忙忙地吃下切成塊狀的米血。

「要說意外的話我也很意外啊。」關東煮屋的老闆順勢插上話，「該怎麼說呢，明明一個是毫無女人緣的無業啃老族，居然會有兩個人為了他聚在這裡像JK似的大談特談戀愛話題——小松也就算了，反正我是對人渣的0倫理道德概念不抱希望，可是橋本妳可以跟他發展的吧?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這問題也是問到眾人心坎上了，小松看著似乎也被這問題困擾著的她的側臉。

雙手交叉緊握的她不曉得該不該將一直盤繞在心裡的想法鬆口，剛好小松要替她圓場時又剛好撞上她說話的時機，於是兩人又尷尬的保持沉默。

「……我記得妳說了有事情想要商量對吧?」小松決定另外開闢新戰場。

她點點頭後便遲疑的開口問道:「小松……，打算之後一直這樣下去嗎?」

「嘛!算是吧?畢竟我也沒有必要去破壞現狀。」小松順其自然的回答。「那妳是有其她打算了嗎?」不會是打算偷跑吧?他隨便臆測並擺出嬉笑的表情。

她正打算要開口時，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搞什麼啊!人渣長男，找了老半天原來你在這裡啊!?」啊啊啊，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吧?!她心裡怒吼道，並手快的戴上墨鏡。

綠色帽衫的男子從布幕探出頭來，像是發現了她的存在後就害羞地請她讓出點位置。

是的，松野 輕松沒有認出她來。

為什麼?

是因為她將粉色的頭髮全塞進帽子中了嗎?還是因為畫上了與“小喵”不一樣的精緻妝容和風格不一樣的服裝?明明只是戴上墨鏡而已喔?

為什麼?

和自家弟弟抬槓完後的小松像是想起什麼般，將話題轉移開來。「啊，輕松，我跟你說啊我和老同學見面了喔?吶，這是麗華。」突然被點名的她訝異地抬眼看向小松，小松的表情就像在普通的在和兄弟介紹朋友的模樣，確認對方的想法後她便放下心來——畢竟這人前科累累，她不得不這麼精神緊繃。。

「你好。」她主動打起了招呼，墨鏡下的嘴角上揚出姣好的弧度。

「妳、妳好。」不擅長與異性打交道的青年展露出靦腆的笑容。「我家長男以前受妳照顧了。」

「哪裡，松野先生太客氣了。」擺出成年人的姿態與曾經暗戀過的對象客套著的她，在接下來的時間坐如針氈。

「不過真的有個叫做麗華的女孩子啊……上次還對著小喵亂叫，你也太過分了吧?小松哥哥。」別把人家喜歡的偶像和以前認識的人混為一談啊，這樣對小喵和她都太失禮了。松野家三男轉頭指責小松。

「為什麼?不是都很可愛嗎?」小松沒心沒肺的打哈哈。「而且麗華比那個小喵還漂亮喔?怎麼樣?我看就不要再粉什麼偶像了，好好認識身邊的女孩子嘛!」

「你!你在說什麼呢!」踩到地雷的輕松一把抓住自家長男的領口，一臉氣急敗壞：「那是不一樣的吧?別這樣說小喵、你明明對小喵什麼都不明白就別亂說啊!她們之間能比嗎?喂!別看別的地方給我混過去!你那是什麼表情?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白癡渾蛋畜生!要兄弟鬩牆就給我滾，別來拆我的店!」看不下去的豆丁太總算加入戰局怒吼道。

「……我想我就不打擾了，松野先生下次再一起喝一杯吧?」中途插話的她顫抖著手指從皮夾裡拿出錢付清，聲音盡可能裝成若無其事，只留下還未反應過來的眾人後抓起包包起身離開。

本來只是緩慢地走了幾步，接下來也不管自己是否穿著難以跑步的細高跟鞋邁開步伐跑了起來，沒多久身影就被夜色給吞納。

雖然說『畢竟不管哪個姿態都是真正的我，只要能夠使你著迷傾倒便已足夠』，可『然而你無法分辨出，依循原型所剪成的迷彩鏡像與我的真實面貌』。

……事到如今還在說些什麼傻話呢?橋本 麗華。

裝模作樣的自我滿足也已經足夠了吧?

當初既無法有足夠的勇氣去向他表白、現在連『我就是橋本喵喔!』這句話也無法脫口而出，一味的沉溺在無法道明的單向道戀情而顧影自憐，就算是過去不曉得幾年的時光還只能像腦袋裝花田般自欺欺人。

淚水爬滿她的臉龐，現在到底是感到心碎還是不甘心呢?

這種事情早就搞不清楚了。

「……放開我。」

「啊?」

「少囉嗦!去旁邊!」小松揮開弟弟的手後便將對方甩到一邊，然後丟下一句:「豆丁太!我和麗華的帳就算到他頭上!」便撒開雙腳往她離去的方向追去。

從對話中途瞥見她快哭出來的表情時小松早就收起嘻皮笑臉，難道又不小心做錯事情了嗎?雖然說過『不想讓給任何人』這句話沒錯，但他那時只單純地抱著至少能讓他們說上話也好的心情介紹彼此。

怎麼老是笨手笨腳的搞砸事情呢?

小松趕忙追尋著她的蹤影，暗自咄罵。

「那傢伙搞什麼飛機啊，突然就生氣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輕松愣在原地。

「三十萬。」豆丁太眼皮也不抬的漫天要價。

「啊?!」

「再"啊?"就三十五萬。」

小松好不容易找到她，是在十四松與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告白失敗的橋上。

該不會都已是平成年代了，這橋上還居住著善妒的橋姬(☆)吧?小松邊想起小時候在公園裡和兄弟一起看的、臉孔回想不起來的胖大叔伴隨著爆米香香味，用漂亮手繪的圖畫製成的連環畫講過的日本妖怪談。

他遠望著壓著帽沿暗自望著河川水面的她，看著她不時以手帕擦拭掉臉上的淚水後深深嘆了口氣——上去吧小松，以前不總是哄得弟弟們服服貼貼的嗎?一個哭成自來水龍頭的女孩子又怎麼樣呢?好好去給她道個歉，然後再回去豆丁太那裏吃個關東煮，那還能有什麼過不去的。

他自我激勵後便鼓起勇氣走向前，但快要接近麗華時卻又開始猶豫起來。

現在該追上來、哄她的人不應該也不能是他啊，就這樣什麼都不想的上前真的好嗎?

「我們回去吧?」小松決定用著他們能聽得見的聲量對她說，然而對方毫無反應後抓了抓後腦勺後再度開口。「……剛剛本來要聽妳說的，妳說有商量的事情對吧?」

粼粼河水受路燈下的光影照耀後折射在她倆身上，正當小松決定再度接近時卻聽見她哽噎道:「我、我不當偶像了。」

「我要和別人結婚了。他是很好的人喔?長得很帥氣、而且瘦瘦高高的，因為網路影片的關係所以賺了很多錢……很棒對吧?」她抽抽答答的繼續說下去:「更重要的是，他說過『不管是橋本 麗華也好、還是橋本喵也好，都會全部接受並且愛著我支持我』……就算是任性又愛裝模作樣的我、一點也沒有在舞台上那樣學著貓咪模樣的我，就算是這樣的我也願意接受，真的是很好的人對嗎?」

「所以，我不回去了。」

小松放下伸出去的手，現在去碰觸顫抖的她是無濟於事的嗎?

可那樣的無力感他何嘗不是感同身受，只是自己都裝成笨蛋傻笑著蒙混過去了啊。

「妳後悔了嗎?對這一切。」小松考慮再三後便開口詢問。

她面對著橋邊轉過上半身直視著穿著紅衣的青年，噙著淚水的綠眸閃著清澈的光芒。

「我不後悔。」

路燈將她的左手中指映出閃光，那道光閃得小松有些晃眼。

過了許久，他才能聽見自己說:「這訂婚戒指的款式很適合妳。」

既使漂亮的妝容被淚水給哭花了，但那女孩總算在他的眼前破涕為笑。

祝妳幸福。他心裡說。

★

『畢竟不管哪個姿態都是真正的我，只要能夠使你著迷傾倒便已足夠

然而你無法分辨出，依循原型所剪成的迷彩鏡像與我的真實面貌。』

『那就從此道別吧

如果這樣我們都能夠成長為獨當一面的成人，就毫不猶豫的道別吧。』

「今天心情很好的樣子?小松哥哥。」很難得的聽你唱歌啊。梳理整齊的頭髮在情/欲之後變得有些凌亂，松野家三男輕吻上自家長男的肩頸，而身下還不斷在對方體內進行著活//塞運動。「那是前幾天寄來的Demo?」

無法好好說話的小松手腳則是攀繞在輕松的腰和肩上只能發出粗喘，腳背伸直而腳趾因快//感蜷曲起來。為什麼會變成這種發展呢?怎麼搞得就到旅//館//床//上去了，這點小松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好幾天前為止都還是正常的手足關係,為什麼會變成這種莫名其妙的關係呢?

難道因為那晚回去後他說了句『你要負起責任來撫//慰哥哥我啊』嗎?

就算是這樣也不是這種撫//慰法吧?

話說不應該請他喝啤酒吃關東煮、然後陪他打打小鋼珠嘛?

對了，原來那首歌後來是這樣唱的嗎?

結束情事的小松緩慢挪移著腳步到浴室裡進行清潔時心想。前幾日收到了沒有署名的Demo帶，他向輕松借了耳機和撥放裝置邊閱讀著來自老同學的信件邊聽完了整首曲子。

他沒告訴輕松或是任何一個兄弟雙親這是誰寄來的信件，只是偶爾沒事做時播來聽，久而久之他也就熟悉旋律和歌詞了，時不時他還會哼上幾句。

當然他沒有回信，也沒說出現在他與輕松的關係——要是被她知道他還真的跨過那道崁，不知道會不會上社會頭條。

那他這樣算是如願以償了嗎?

當熱水自蓮蓬頭裡從高處灌下時，小松不禁煩惱起來。

正當他在想事情想得入迷，忽然被不知何時進入浴室的輕松給從背後抱住，自家三男將頭顱埋進他的肩窩，呼出的熱氣使他顫抖:「小松哥哥，我啊，不粉偶像了。」

又在空口說白話了嗎?小松準備接下話荏嘲笑他的剎那卻聽見輕松的低語:「我找到工作了，是爸爸公司裡的熟人介紹的，過不久會搬出去住吧。」

「我想了很久才總算下定決心，想要第一個告訴你。小松。」

『那就從此道別吧

如果這樣我們都能夠成長為獨當一面的成人，就毫不猶豫的道別吧。』

『沒有結果的戀情，早應要結束了。』

★

她與現在的戀人面對面的坐在咖啡廳裡，桌面上擺著閃著美麗光芒的訂婚戒指。

「……果然還是太突然了嗎?」戀人無奈的笑問。

「雖然說才剛認識不到半年就向我求婚這件事，的確很突然沒錯唷。」沉吟許久後，她回答。

「那妳現在有什麼打算呢?」他將手掌覆蓋上她的手上。

她沉思許久，才又開口:「……不知道，但是我想用“橋本 麗華”的名義發表些作品。」

「這樣嗎?」那人認同的點點頭:「不過這樣會比當偶像還要辛苦喔。」

總比什麼都不做的要好上太多了。

橋本 麗華往玻璃窗外看向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子心想，而天空早就被高樓大廈分割成幾個區塊，她看著炫目的夏日情景沉默許久以後，便回頭對戀人展露出微笑。

「那就到最後再來後悔吧。」

她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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