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题

——245.ふるさと/故乡

[上天台 程张]

（落凡梗）

居无定所，随行随走。日行夜宿，风餐露宿，什么日子都过了，也什么都看过了。

程钧一个人经历过这种日子，彼时颇有几分仗剑江湖的意味。他寻求的是一种历遍世间，看透人生的过程，需要的是将那凡俗的点滴，尤其是他从未经过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那些情感和过程都融入他的道里头去，然后从红尘俗世中脱离出来，剥离了那可以令人疯魔的感情之后，重新投入大道无情的正途之上。

只不过，他一个人走完了十年，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异常的想念。

一个人走过的每一天都会想着如果有人相陪，有那个人所在，该是如何的光景。这沉重又甜蜜的思念，仿佛发酵的酒一般，越是漫长的日子越发浓厚醇香，待得最后程钧已然透彻，这所谓的感情割舍，若是能舍去的便是俗世纠缠，若是舍不得的那便是已经融入血肉骨髓，仿佛他所追求的大道一样，都是不可期尽头的无上之物，又岂是说丢就丢的？

所以他最后才回去了，回到了京城，时隔十年，再见到了张清麓。又花了十年斩断了和皇朝最后的一点联系，带着张清麓走了。

如今的他们，亦是如当年的程钧一般，随性而为，随意而走，居无定所，食无所长。只不过因为多了一个人，当年走起来颇有几分游离世外的路途，这一番看过去又是另一种光景。

程钧的感慨总的是比张清麓多了许多，尤其是身边之人跟着，依旧会有些意见争执或者见解不同。他们两人从来都不是完全一致甚至于彼此重叠的人，有些方面往往还站在相对的位置。彼时互相扶持对外算计的时候，尤为有用；如今相互磨合重新历练感情，竟显得如此有待包容。于是那原本在仙道上显得多余的感情，竟然在人间的磨砺里头变得融洽又平静起来。

生老病死是情，不离不弃是情，爱恨纠缠是情，平淡濡沫是情。

行走人世间，与你的每一日都是情。乃至于沉淀入与你同处的每时每刻，点点滴滴，没有异常的，都是情意。

既然如此，已成生存的一部分，又何来的“不容于大道”之说？

道法自然，既然我与你之情已成自然，便是道之本身。

程钧的这些想法念头在于张清麓一同离京历练的十余年里越发清晰，道心在这等变化之下也变得圆融起来。原本因为八、九劫叠加而导致容貌难以衰老，停留在劫数中的情况也有了变化，最大的体现便在他的相貌上，已经和张清麓一样，慢慢变得颓败起来，

“看你的样子，只怕这尽头也不远了。”

那一日，车行至青州桐城，破旧的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整整数日，终于寻到了一处落脚的地方。张清麓突然开口问道：“是不是，也快要有决断了？”

这么多年下来，他对程钧的九转散仙劫的根源也算有了足够的猜测和验证，此时此刻说出这话来，竟然是一派宁静。

两人相知数百年，本就不需多言，便能知晓彼此的心思。程钧亦已明白张清麓所想，却知道还不到说破的时候。

他往外张望了一下，又慢吞吞坐回来，看着与他一样，如今已经有了古稀老人外表的张清麓，笑道：“阿旭想来也是知道的差不多了，不错，若是没有意外，这数年间，就是结局了。”

“嗯，”张清麓点点头，“那正好，便在此处等候吧。”

桐城，他们这一次出发的地方，亦是作为秀才开始参加考试的地方，如今功成名就又落回一身白衣，重新回到此处，也算是一个循环，到底是应得“圆满”二字。

“起于斯归于斯，”程钧点点头，“如此甚好，这里也算半个故乡了。”

可不是么，人间最长的一段日子，从桐城开始决定了“作为凡人”的起点，最后自然要从这里做终点，他们才能回到真正的故乡。

蓬莱，到底在等着他们。既然走的时候是两人，回去，自然也该是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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