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一）

一盞盞燈籠點亮了夜晚，熙攘的街道上人來人往

某家遊女樓的露台上，一位白髮青年靜靜地倚着窗欄

耳邊是同伴與女人嬉笑打鬧的聲音，他眺望着夜空只覺今晚真是涼風送爽，甚是愜意

三杯兩盞下肚，身體暖暖地帶着一些微醺

他百無聊賴地朝樓下的大街瞧着，眼睛注視着某個方向

一個做雜役的青年正忙着清理店前地上一灘嘔吐物

應該是哪個喝多了的傢伙留下的吧？真是難看

白髮青年、鶴丸國永支着腦袋想

這酒醉金迷的街上，每日每夜都發生相似之事

明明早已見慣不怪，自己現在到底是在看什麼呢？

淺金色的雙眸中，一個身影靜靜地流動

作為吳服店五條屋的繼承人，鶴丸國永經常出入這些花街柳巷

儘管他對與這裏的女人飲酒耍樂並無興趣，但畢竟社交應酬，所以三天五天就要呼朋喚友來這裏轉悠

一來二往，這位風流倜儻、瀟灑多金的大少爺，自然也成了女人們爭相親近的貴賓，情書收起來兩隻手都拿不完

這天夜裏，這場飲宴比往日還要歡鬧一些

因為剛剛和新的生意夥伴談好了條件，成了單不錯的買賣，鶴丸國永的心裏也是一片高昂

酒過三巡，對坐的男人已摟着姑娘到別的房間去了

漸漸靜下來的房間裏，只剩鶴丸國永和伺候他喝酒的女人

能來伺候五條屋的女人，盡然是姿色極美的

不僅才藝精湛，也深諳人情世故，在這花街之上絕對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頭牌花魁

和那些只懂用身體勾引男人的下級遊女不同，她自是知道鶴丸國永不好男女喜樂之事，所以此刻也只是在旁陪話斟酒

「唔……」

飲盡杯中酒，鶴丸國永垂眼看着下方的街道

「請問怎麼了嗎，鶴丸國永大人」

「把我的外衣拿來」

把手伸去女人的方向，鶴丸國永的眼裏並沒有她

「大人您是要回去了嗎？」

女人邊說着，邊把一件雪白的羽織放在鶴丸國永手上

鶴丸國永忽然笑笑，一把將衣服往窗外扔去

「咦？！鶴丸國……」

「喂，我的衣服掉了，幫我撿回來」

清朗的聲音劃破夜空，女人隨着鶴丸國永的視線看去

一個穿着粗布衣衫的青年就站在掉落的外衣一旁

青年抬頭看着身處二樓的鶴丸國永，默默地撿起了地上的衣裳

不一會兒，衣服被送回來了

疊得整整齊齊的，只是沾上了一點地上的灰

把衣服送來的婆子不斷道歉着，說是弄髒了五條屋貴重的衣服

「怎麼是你？把衣服撿來的那個人呢？」

沒有理會婆子的慌張，鶴丸國永輕皺着雙眉似有一絲不悅

這下那婆子更慌了，便伏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坐在邊上的女人一直看着，這下才終於開了口

「請息怒，鶴丸國永大人，那孩子只是個下級雜工，按規矩是不能到這屋裏來的」

「哦，是這樣」

聽了女人的話，鶴丸國永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些

婆子退去之後，女人繼續伺候着鶴丸國永喝酒

儘管對方什麼話都沒說，但她知道

今晚的五條屋少爺與往常不同

「說起來，剛才為您撿衣服的那個孩子……」

朱唇輕語，換來鶴丸國永少有的注視

「聽說是最近才來這樓裏當雜工的，不過妾身看來，他似乎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知道自己的話引起了對方興趣，女人繼續悠悠地說

「雖說都幹着些粗重的活，但那孩子行事不像其他男人那樣粗痞，說起話來也是溫文有禮的，就不像這花街上的人」

「是嗎，那還真是格格不入啊」

鶴丸國永應着，又進了一杯酒

過了一宿，女人送着鶴丸國永到了店面

店門已經拉開，一把年輕的聲音傳到耳邊

「大人，您的駕籠已經來了」

鶴丸國永循聲看去，竟是昨天的那個青年

他很吃驚，自己心裏幾乎掩不住的欣喜

「哦，好，昨天謝謝了，替我撿衣服」

裝作若無其事地，他看向青年

如蒼空般澄藍的頭髮，如琥珀般酒金的眼睛，就算穿着粗陋的衣服也無法掩飾的清秀身姿，以及恬靜通透的聲音

真的就連四周的空氣也與他格格不入

「……你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的話，小的名叫一期一振」

沒想到居然被問及姓名，青年也顯得有些慌張

「一期一振嗎？」

鶴丸國永看了看青年，又看看身上的外衣

「……真是個好名字。這衣服我不要了，就送你吧」

他說着，脫下了羽織遞到青年眼前

「咦？！」

青年還來不及反應，就馬上被人按了下去

「笨蛋，快謝謝鶴丸國永大人啊！」

「啊、謝謝大人賞賜！」

鶴丸國永瞥了眼那深深鞠躬的模樣，便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

夜裏，鶴丸國永做了一個夢

驚醒之時，夢中所有的情景都忘記了

只是脹滿的身下讓他不禁猜測起剛才夢境中的內容

春夢嗎？最近的壓力太大了吧？

可是卻想不起有哪個可以宣洩情慾的對象

罷了，罷了，趕快完事去睡罷

放棄了無益的思考，他輕喘着握住了慾望

緩緩釋放間，腦海中竟忽然出現了一雙薄唇

「……小的名叫一期一振」

心中難言的感覺讓他皺起了眉頭，只得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又過了三五天，鶴丸國永再次來到遊廓

這次不是為了生意應酬，他只是為了自己來到這裏

見他罕有地獨自前來，女人也不多說便把他迎進房裏

三味線的聲聲弦弦間，鶴丸國永倚欄而望

今天的店門前看不見那個身影，僅僅如此竟讓他心中焦躁莫名

「他怎麼了嗎，那個叫一期的」

「大人是說那個當雜工的一期一振嗎？」

撥弄着琴弦，女人細細瞧着鶴丸國永

「自從上次得了您的賞賜，他好像不用幹那些粗活了，現在應該在店裏幫襯着吧」

鶴丸國永的視線從窗外收回，像是若有所思

「說來，我們東家也說，那麼漂亮的孩子，弄得臟兮兮的也是可惜了呢」

「什麼意思？」

聽出了鶴丸國永聲音中潛藏的情緒，女人掩飾着自己的訝異

「哎呀，妾身只是說沒再讓他幹粗活罷了」

正說着，隨侍女人的女童端來了酒菜

鶴丸國永看着女童稚嫩的模樣，忽然想到她們終有一天也會變成自己眼前的女人那般，隨恩客的心思擺弄沉淪

一種奇怪的情緒在醞釀

「他…之後會不會也要接客？」

知道鶴丸國永話中所指，女人輕輕一笑

「怎麼可能呢？就算是多漂亮的孩子，我們這也不是男色之地呀！而且您也知道，那種需求的客人自有他們的去向，是不會到這店裏來的」

「那如果我說，我想買他一晚呢？」

儘管早已看出端倪，但女人還是掩不住臉上的驚訝

「要是鶴丸國永大人您的要求，妾身自會與東家說去」

觀察着鶴丸國永的反應，女人又為他倒滿了一杯酒

早上，鶴丸國永站在店門

大概是女人的特意安排，在店外候他的正是一期一振

他看着恭敬地行禮的一期一振，又看看身後向自己揮手的女人

「我明天會再來的，記得替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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