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待一期一振重新醒來，房間內已經沒有了鶴丸國永的踪影

天色明朗的窗外，薄薄的陽光灑落在榻榻米上

他的心很溫暖

因為昨夜，鶴丸國永抱着他度過了整個晚上

他依然回味着過去的溫存，但也明白新的一天已經來臨

被抱過的身體，狀態仍未恢復

他搖搖晃晃地走下樓梯，便碰上了該是這家茶屋的掌事

“那個，請問你們家老闆在嗎？”

“老闆剛剛出去了，請問是有什麼要事嗎？”

聽着男人的詢問，一期一振摸着空空如也的錢袋便搖了搖頭

“沒、什麼也沒有”

一夜間花去了整個月的薪金，一期一振覺得自己實在沒有立場再繼續站在這裏

轉身向着玄關走去，迎面便剛好撞上了來人

“哎呀，小心，一期一振大人”

接住快要向後倒去的一期一振，是鶴丸國永的手臂

“您沒事吧？已經可以下來了嗎？”

聽着鶴丸國永關切的聲音，一期一振輕輕推開了他

“我今天還要上班，得趁着此刻回家換一趟衣服”

可是鶴丸國永的手沒有允許一期一振的拒絕，依然支撐着他的身後

“啊，您回來了”

掌事的男人正好走過，朝着鶴丸國永的方向便行了個禮

“剛才這位大人說要找老闆，不曉得是有什麼事”

聽罷男人的傳言，鶴丸國永看着一期一振的眼睛

“一期一振大人想找老闆做什麼？”

被鶴丸國永盯着，一期一振只得移開視線

“……我…想問問給您贖身的價錢”

鶴丸國永愣了愣，噗地一下便笑出了聲

“我很貴的哦，一期一振大人”

發現一期一振的表情有些生氣，他忍耐着嘴上的笑意

“我知道，可是我……”

可以為你傾家蕩產這句話，一期一振也覺得沒有資本說得出口

看見一期一振面有難色，鶴丸國永便順着他的猜想說下去

“如果想賺錢的話，一期一振大人要不要來這裏工作？”

“咦？！”

“我昨晚已經確認過了，一期一振大人很有潛質哦？憑着那副身體，一定會讓很多達官……”

“開什麼玩笑！”

用盡力氣推開鶴丸國永，一期一振一下失足就跌坐在地上

難以置信，實在難以置信，這個男人到底在說什麼？！

他睜大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的鶴丸國永，淚水漫上了眼眶

“我、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跟你以外的人……”

聲音哽咽着無法繼續說下去，胸口像是被狠狠捶過地悶痛

一期一振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繞開鶴丸國永便向大門走去

但手臂卻被一下力量拉了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玩笑開大了，一期一振大人，真的很對不起”

鶴丸國永抱住了一期一振，嘴唇在他的耳邊不斷道歉

可是一期一振的淚水依舊滑落，他皺着眉，也不顧身處店面玄關便張嘴吻了過去

“一期一振大人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請您原諒我好嗎？”

明明已經見識過許多癡纏女子的眼淚，但眼前這個哭泣的人卻緊緊揪住了鶴丸國永的心

他很後悔剛才一時的鬼使神差

一期一振知道了鶴丸國永的歉意，也明白剛才只是一個惡劣的玩笑，但情緒仍是止不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如此情緒化，就順勢由着鶴丸國永將他抱住

“……那能請您帶我去見老闆嗎？”

心情稍有平復，一期一振便再次提出了要求

“嗯，好啊，我帶你去”

牽着一期一振的手，鶴丸國永向着茶屋某處走去

一個房間，簡潔的陳設，桌幾上擺放的文房用具

靠牆的櫃子裏，是一本本書刊冊簿，看起來確實是管理者的房間

只是理應坐在這裏的茶屋老闆卻不見踪影

“這是……”

一期一振疑惑着，看着鶴丸國永坐在眼前帶有靠背的墊子上

“抱歉，瞞了您那麼久，我就是這家茶屋的老闆，鶴丸國永”

鶴丸國永面帶歉意地笑着，伸手執起一期一振的手

“請問這位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

“咦？！”

不出所料，一期一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他注視着鶴丸國永的眼睛，知道這句話並非如同剛才的玩笑

只是心中有太多疑惑，讓他無法理清

現場陷入一段奇妙的沉默中

叩叩、敲門聲響起

“請問您在嗎，鶴丸哥哥”

得到允許後，一個秀美的少年站在門的另一邊

“啊，是這樣的，我……”

留意到房間裏還有客人，少年噤住聲，猶豫着該如何應對

看着一期一振也抿着唇，鶴丸國永便招手讓少年到自己的耳邊說話

他們細聲地說着些什麼，一期一振沒有留意，但他也愈發清晰鶴丸國永在此處的真正身份

少年退去後，鶴丸國永面向一期一振重新端正了坐姿

他先是伏身向一期一振重新道歉，便徐徐道開了這數月間隱藏的秘密

鶴丸國永確實便是這家陰間茶屋的擁有者

雖然並非是個光彩的事業，但卻也給了許多落魄少年得以安身的居所

身為老闆，鶴丸國永從不接客，只是偶爾在權力人士光臨之時，順勢露面賣個交情

遇上一期一振的那一天便是如此

只是有些無法預料的事情發生了，他便索性假裝下去，直到如今

“對不起呢，欺騙了您那麼久”

再次道歉，鶴丸國永從桌上拿出了數串銀錢，擺放在一期一振面前

“這些錢您拿回去，也不需要煩惱要給我贖身還是什麼”

他的視線從下往上抬起，直到凝視着坐在面前的一期一振

“昨晚的事，之前的事，都不是以陰間與恩客的前提發生的。是我，一直都沒有把您當成是客人。大概早在您不知道的時候，我就已經對您情根深種了”

他一邊溫柔地微笑着，一邊握着一期一振的手

“我喜歡您，一期一振大人”

被一股腦地告白，一期一振愣住了神

他看着鶴丸國永包覆着自己的雙手，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什麼嘛……”

他嘆了口氣，發現自己其實一直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他有點生氣，但卻又生氣不起來，心裏頭怪怪的，只好再嘆息一聲

“總覺得那麼煩惱的自己就像笨蛋一樣”

揉了揉皺起的眉間，他重新接上了鶴丸國永的視線

拿起鶴丸國永放下的銀錢，一期一振把它們都收進懷裏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上班”

他一邊說着，便一邊起身要走

“啊……”

鶴丸國永拉住他的手，卻什麼話也沒有對他說

咬了咬牙，一期一振轉身向鶴丸國永的唇吻了過去

然後又互相擁抱着，吻了許久、許久

“我今晚還會再來，準備好房間等我”

紅着臉，一期一振低下了頭

“這一晚很金貴哦？”

“把我整個人都交您夠嗎？”

“……那我也把我的全部都賣給您吧，一期一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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