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埃尔温站在Wall‧Rose城墙上头，从墙底刮上的劲风振得身上斗篷猎猎。滚动飞扬的自由之翼染上晚霞暗金色光辉，远处看来精神奕奕。

不过挺直背脊、双手抱胸站在墙头的男人，脸色却重得彷佛波上一层墨。

韩吉蹲跪在他身旁，一向没肝没肺的笑容此时也收敛成抿直嘴角，她轻咬住下唇，握紧拳头的指节颤抖得憋闷不甘。

空气胶著著浓稠不安，浮动在心底的凝重阴影随著夜色昏暗，散逸于或坐或蹲、静立在高墙上的士兵身边。

“埃尔温团长。”一名驻屯军团士兵脚踏响亮步伐，从城墙另一侧疾步跑到沈默不语的男人面前。他站定握拳，右手击在心脏上头向长官敬礼，“皮克西斯司令请您过去。”

侧过脸，埃尔温低吟沉思一会，闭了闭眼，他向那名士兵微微颔首。

“韩吉。”叫起身旁未曾移开墙外一丝注意力的女性，埃尔温反手背在身后，挺直的背脊从未弯曲、松懈。

给韩吉一个示意的眼神，他在逐渐暗沉的晚风中轻声嘱咐，“带队离开城墙。”埃尔温的声音低沈有力，却很冷、指尖抚触寒天金属般的冻然。

“不，等等！”韩吉睁大双眼，她拦住准备离去的男人，握紧拳头，牙缝里清晰地挤出一字一句，“不出搜索队我能理解，但，不要阻止我等待，埃尔温。”女人咬著牙，齿肉间迸出的血丝让她整个口腔弥漫浓重腥味。

埃尔温垂眼凝视韩吉因为愤怒扭曲的眉眼，略微思索，最终还是摇摇头，“明天早上、我会争取明天早上派出搜索队。在这之前，带士兵下去休息。”

毫无情绪起伏的声线敲响在夜雾火光当中，埃尔温退让一步，却未曾允许韩吉继续待在墙顶。

“……让我派人在墙上轮守。”韩吉撇开头、全身因为怒气狠狠颤抖，却终究松下身体、垮著肩膀向埃尔温提出最后请求。

踩著对方底线的要求最终被男人答应下来，他向留守墙头的调查兵团团员比了一个手势，然后跟随一旁立正等待的驻屯兵团士兵快步离去。硬挺马靴敲在石墙上的声音低沈脆耳，回荡在夜色当中，却寂寥得冷然如水。

§

利威尔靠在树干根部喘息，苍白脸庞上头被污泥和血液混合的脏污覆盖。汗水顺著发沿额角滑落，激起细小伤口些微地刺痛，同时留下一道一道染著灰黑色液体的水痕。

他抬头凝视头顶树林密荫，闪烁不定的月光在汗水氤氲下，似乎只剩大片大片白色残影。

在他右手边、半损破碎的斗篷下方……

一名缩著身体、失去双手的少年正紧闭双眼，全身剧烈颤抖。浸满冷汗、鲜血的麻布色制服，如今已湿透成一片深灰色痕迹。

少年正在发烧，从裸露出来的皮肤热度判断。利威尔有些恍惚的想。

至於那雙只剩二分之一上臂的前肢，现在正冒出淡淡白烟。烟雾弥漫当中，神经、骨头、肌肉、皮肤，正一层一层缓慢修复受损的躯干。

还真是方便的技能。利威尔压住自己已经止血的腹部，兴致缺缺地想。侧边一条至少十公分的口子两小时前还湿漉漉地淌著血，此刻虽以随手可得、土制的止血药材，搭配简陋技法稍微止住血流，但伤口一抽一抽抽进神经的疼，却不是咬著牙说没事就没事那么简单。

还好，没有巨人。痛苦地仰头喘息几下，利威尔将后脑杓深深抵上背后粗糙、斑驳的巨木树皮。

木屑磨在头皮颈肉、传来阵阵刺痛，很不舒服，却堪堪让这个男人保持对抗腹部剧痛的清醒。

刀匣内的利刃早已断损不堪，立体机动也在气体耗尽之后，被男人丢弃在巨木森林深处。就算继续绑在身上，以利威尔的身体，就连上树也是个难题、何况拖了一名和他差不多重的小鬼？

也幸好，没有巨人。

“我、大概也只能撑到，你平安为止吧？臭小鬼。”掌心覆住熟睡少年的双眼，男人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又自傲的笑。

跟随喘息吐出的字里行间弥漫浓厚腥甜的血腥味，他呛咳两声，胸膛涌起一股撑破肺腑的烧灼。血自喉头喷出，从擦破的嘴角缓缓流下。

这副身体，从里到外大概断了好几根骨头罢？加上无法细数的伤痕。

血渗著紧贴身体的制服，从布料边缘不断流失，利威尔的眼睛，从傍晚开始就已看不清楚任何物体结构。

若不是记著身边这个不死也半残的小鬼，他大概连动、也懒得从血雾弥漫的草丛当中，硬撑起这身破碎的躯干。

至少、至少保住了这个，哈、他利威尔班最后也最小的成员……裂开嘴角，男人对著清冷乾净的月光，露出个勉强、却得意的无声大笑。

他可是，人类最强啊……怎么可以丢下还活著的夥伴，让两人被猛兽生吞殆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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