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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葬·改(序章1-4)(第一章)(01-07) - 1,3

[db:作者] 2025-07-08 15:59 5hhhhh 5040 ℃

  「我、我去看看碧儿她们……你要小心别让烟灰掉进锅子里喔。」

  安笛不等拉尔应话就急急忙忙摸黑上了楼梯。站在门口的拉尔用手指搔了搔脸颊,然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对弱光映照的楼梯口说:「知道啦。」

  虽然今天没能买到罐头,想不到她还是想尽办法买到了烟……而且还是在玛加达相当罕见的巴洛克。拉尔决定在晚餐过后要好好地向安笛道谢一番。她将印着西方及南方专用纸币图案的方型贴纸撕掉,从土褐色的细致烟盒中取出一支她从没见过的西方烟。

  与玛加达或波耳贝塔产的烟在外观上有相当显着的差异,但是对烟没有多少见识的拉尔来说,长度多了三公分的烟草是它唯一的优点。嗅着西方烟草的味道时她突然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反正短时间应该也想不起来,她决定暂时不要让它破坏现在的心情。拉尔喜孜孜地把烟盒收进口袋里,嘴里叼着一支平均要价约一点三拉索的巴洛克牌子的香烟就走到炉子前。

  安笛大概以为今天只能吃水煮面吧?她也许是没注意到今天炉子上放了第二个小锅子。拉尔哼起不知哪儿听来的歌曲,注视着不断从锅盖边缘冒出来的水花。由于开伙前已经仔细计算过奶油炖菜的完成时间,既然面快滚熟了,差不多也要完成了吧。拉尔将炖菜的锅盖稍稍掀开,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奶油香气与燻眼的白烟。她神情愉快地将手伸进口袋中摸索,接着想起了她忘记的那件事。

  拉尔……或该说是拉芙妮真的很懊恼地叹了口气。她将裹着烟草的烟头贴近炉子,点燃之后缓慢地吸入一口。唉,这么一来感觉都没了。

  看来明天得记得叫安笛再带个打火机回来才行。

                 §

  娜芙妮将偏了一边的太阳帽重新戴好,但是装饰用的蓝色花球早已悄悄飞走。那位小美人细工制成的花球就像瑕疵品一样整团脱落,在接连的强风中不停地朝她身后的军营飞去。她微微转过身,飞扬的白色裙摆随之舞动。她用眼角余光注视着渐行渐远的花球。那种诡异的运动方式简直就像逃难嘛。它是不是在学半年前偷渡到这儿的难民呢?娜芙妮想起她曾见过的那群肤色黝黑的人类。

  据说她们远从南方三百余海里外的岛屿群而来,由于地方偏远而无缘与各地人类组织进行往来,基本上她们完全不受到任何一个组织的欢迎。特别在内部问题多如繁星的联合军辖区内,不具任何身分的难民最终只得沦落为政治操弄的工具。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对于娜芙妮而言,本地人与偷渡而来的难民并没有任何差别。人类的眼睛若能穿透所有外在的变化、静静地欣赏彼此相同的本质,也许现在这个世界仍有一丝希望也说不定。她注视着花球消失之处,在心中描绘出它最后的下场。

  会像做出它的女孩一样吗?

  在那几乎相同的狼狈背影下,所背负的命运是否相同呢?

  她面无表情地颔首,接着转过头看向白海。

  乳白色的海平线从视线的左端笔直地延伸到最右端,将会这么无止尽延展下去似地,无所畏惧地向世人宣告它会坚守生命初源之信念直到毁灭的那一瞬间到来为止。黏稠的海风带来生命的特殊气味,然而这附近的人们并不喜爱它的味道。

  与驻扎于此地、那群总是面带嫌恶抱怨着的军人不同,娜芙妮非但不讨厌海风,反而非常能够适应它带来的一切。白海的气味,生命的气味。娜芙妮任由那些乘着海浪将双脚掩埋住的白沙胡闹,全心全意倾注于感受这股来自海洋的祝福。她感觉得到,在那片彷佛依然充斥整个世界的白海中,流动着与她体内相同的气味。那个明明十分熟悉却不常使用的词儿是什么呢……娜芙妮歪着头思考。

  也许是因为它的存在已经稀少到多数人都无从得知,才不常在人类世界中听见别人提起;即使与姊妹们共处,她们多半也不怎么喜欢露骨地说出那样东西。轻轻抚摸着蠢蠢欲动的下体的娜芙妮陷入了苦恼。明明就存在于体内,就存在于这个地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偶尔也会责备自己:那种事情明明无关紧要。如果这种钻牛角尖的个性能够改善,自己或许会过得更自在。

  于脑海中无数个海平线搜索词汇之际,埋没于沙滩之中的脚踝传来了要命的疼痛。娜芙妮不得不暂时中止思考……然而当她惊讶地注视着透出红斑的白沙时,脑子不知不觉间再度开始思考这件事。这里明明是白沙滩。这里本来就是白沙滩吗?娜芙妮低首俯视裸露在沙石上的小腿末端,边缘已经被割出好几道小小的伤口。如果刚才那股强烈的痛觉是真的,那么现在双脚应该暂时无法行走了吧。即使因为谨慎思考而将痛觉压低至极限,身体还是发出隐约的痛楚。娜芙妮感到无奈之余抬起头来环视着连绵不绝的白色海岸线。要不是今天心血来潮踩踩它,还真不知道它如此险恶。

  尽管沙岸有幸接受白海的净化,它们仍然对于生命有过多的奢求。

  她感到一阵晕眩,两条橘黄色的细长眉毛皱成了一条歪七扭八的线。虽然不知身在何方的妹妹曾经告诫她关于这座海滩的危险,她早已将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抛诸脑后,混入迫切想遗忘的事物之中。如今光是想起冰山一角,切身感受的娜芙妮又恢复了当初无知的急躁。是什么呢?最近好像忘掉太多事情了。脑袋不再像过去那般清晰,有时甚至会怀疑起感官捕捉到的知觉。如果说感觉强烈到有如现在感受到的痛觉,她倒是不必为了辨别真假劳心费神。娜芙妮的脸部肌肉产生轻微扭曲。

  有一件事必须去做。滴着冷汗心生此一念头过没多久,她才想起自己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到这个地方。娜芙妮轻轻叹着气。现在的她已经不得不依赖本能这样东西了。即使想藉由过去累积的经验与教训来获得赦免,终究躲避不了枯竭带来的改变。仅仅一瞬间,娜芙妮对自己及所有的生命感到一股厌恶。还要抵抗啊。她摇了摇头。至于是谁告诉自己该这么做……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这个逐渐走向灭亡之世界能够做出的最后改变。尽管腐朽的事物只会继续腐化下去,新生的嫩芽只会继续茁壮下去;尽管不该存在于世上的某样东西,也只会继续诞生于世上。这是这个逐渐步入疯狂之世界能够做出的最后改变。它不会为世间带来温暖的信息,也不会带来无情的毁灭。然而不管是谁,都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是世界上最后一块能够孕育生命的白海。

  她股起了勇气,将发麻的双腿抽离躁动的沙滩。

  她按捺住发抖的思绪走进白色海洋,黏着的白水吞没了她的裙摆。

  她咬破了食指的肌肤,鲜红色的血液在皮肤表层凝聚成斗大的血珠。

  她虚弱地垂下受伤的右手,倒抽一口气。

  她杀死了白海。

                 §

  将水龙头朝左边旋转两圈后,莲蓬头的出水很快就停了下来。慢吞吞地把所剩不多的肥皂水往身上涂抹时,塔芙妮从逐渐扩大的淡白色泡沫中感受到十分强烈的舒畅感。她非常容易因为感官的刺激坠入失神的愉悦中,但本人似乎从未察觉。也有可能是太舒服的关系才使她刻意放纵自我吧。因此,即使因为突然的恍惚使得最后的肥皂水从手中滑落到排水孔内……那也只能算是令人难过的意外。若不是为了贪求更多滑润的触感,塔芙妮也不会因为捞不到肥皂水而惊醒过来。

  「哎呀……已经用光了……呢?」

  就连自言自语也显得相当奇怪的音调,也是本人始终未能发现的诡异之处。她有着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美妙嗓音,若是努力朝声乐发展肯定前途无量;然而对凡事都感到麻烦的塔芙妮而言,学习这回事并不像其它行为能够带来愉悦感,自然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比这更夸张的是,不晓得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她的说话方式产生非常奇特的变化。

  虽说奇特往往有正面及负面的意义,在这里也许没有人会认为她的改变是往好的方向前进。每次开口无论句子多寡都要用慢吞吞的态度一气呵成将话说完;不管别人怎样断句,她都以低沉且连续不断的哼声或扬起的音调做为她个人的断句方式;每三句至少要有一句尾音扬起;在任何情况下都高度运用鼻音与吐气音。事实上,即使无法像她可怜的妹妹那样因为长期相处而完全掌握她的说话方式,任何一个人只要见过她两次面,肯定也能够分辨出她就是个人风格相当显着的塔芙妮。

  塔芙妮慢吞吞地抹着双臂上的肥皂,神情不知不觉间又陷入柔滑的恍惚中。头发与肌肤以热水冲洗过后变得湿润光滑。粉红色发丝从微微摆动的头顶流下了柔和的波浪直抵浑圆美丽的乳房,吸饱水分的发身彻底发挥了它的沉重感,然而它的主人却完全不把这股感觉当一回事。在非常适合南方都市玛亚的麦色皮肤上仍残留一些干裂的痕迹,这些痕迹大概才能在塔芙妮心中留下难以抹灭的印象吧。她绝对不容许自己的身体变成可怕的模样。

  所以当她在邻街某家店的玻璃窗上瞥见手肘处竟然生出死皮时,简直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冲回了位于第三大街的公寓里,二话不说打开偷偷从军方机构接过来的热水就往身上冲。虽然在这里能够使用的水都混杂了相当程度的杂质,至少也比什么都不做、放任它继续龟裂下去要来得好。爱干净或爱美并不是坏事,可是产生如此严重的洁癖实在会造成生活上的严重负担。事实上,也许正因为塔芙妮如此在乎她的宝贝身体,才会在短短三天内就将当初带在身上的曼珠沙华全数用尽。

  「啊呜……呜……!呃嗯……嗯嗯……」

  看着塔芙妮再一次抚摸肌肤并发出诡异的呻吟,站在浴室门口盯着她看了好久的桑妮终于忍不住踏进浴室。桑妮将捆住粗糙黑发的橡皮筋拉开,动作流畅地甩了甩夹杂几撮灰白色的脏头发,堆积在毛发间的灰尘也跟着流畅地随头皮屑洒落。塔芙妮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以朦胧的视线注视墙壁上的绿色瓷砖,衔着口水的嘴角不知在低声呢喃些什么。桑妮将已经搁在阳台将近一个月的浴巾堆到架子上,里头缩着两块全新的乳白色香皂,然后将那身不知道是穿了几天还是几个月的汗衫扔向浴室外头,边搔着发痒的头皮边走向塔芙妮。桑妮拍了下塔芙妮的肩膀,用干渴的声音说:「塔芙妮?」

  「呜……嗯……哼嗯……嗯?」

  「塔、芙、妮?」

  「哼呃……哈……哈啊……」

  又变成这副可笑的模样啦?桑妮的眼珠子古灵精怪地瞄向塔芙妮麦色的脸蛋。好呀,没关系。她上个月才好不容易发现可能成为塔芙妮弱点的东西,现在终于可以试试看成效了。她故意摸着塔芙妮沾了肥皂的双臂,假装不经意地说:「啊,肥皂用光啦。」

  果不其然,塔芙妮听到以后突然浑身发颤,迷蒙双眼与呆滞神情瞬间就恢复过来。塔芙妮一脸惊惶地看向站在自己右边的桑妮,然后露出更加恐惧的神情推开桑妮的手、接连往后退了几步。桑妮对她的初期反应感到十分满意,然而她却这么没礼貌地推开自己……真是够了。桑妮鼓起腮帮子向她抱怨:「怎样,看到鬼啦?」

  「噫噫……你……你是桑妮……?」

  「是啊。不然你现在看到的是谁。」

  「胡说……桑妮的……的……桑妮的皮肤没那么糟糕……呀?」

  原来你是用肌肤来辨别一个人啊……看来这半年内之所以发生好几次在街上认错人的原因就是这个。不对,再怎么样,塔芙妮竟然说我的皮肤这么糟糕……桑妮摸了摸干燥的手臂,歪着头想:不过就是一个月没洗澡啊?然而塔芙妮认真的表情似乎不那么想。桑妮没好气地指着身后的架子说:「呿。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啊。要不是为了快点把肥皂带回来,现在我还会大剌剌地待在军营与那些无能的家伙一起泡澡咧!」

  「肥皂……啊啊……你真的是桑妮的样子……」

  「……我要骂人了喔!」

  「别生气呀……呜……桑妮的头发……变长?」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桑妮看着贴在肩膀上的发尾,然后转而看向虽然已经抬起右手,却迟迟不敢触摸黑色头发的塔芙妮。直到塔芙妮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才发觉原来头发已经变这么长了。难怪最近总觉得脖子不太舒服,可怕的头皮屑也变得几乎整头都是。看来以后最好不要参与什么狗屁边境任务。

  即使可以一口气赚到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不管战死还是生还都有很麻烦的后遗症。现在塔芙妮正一边警戒着她的脏头发,一边慢慢地绕到她的身后。等塔芙妮因为要碰触脏毛巾而发出悲惨的叫声,桑妮只好忍住想赏这位有严重洁癖的姑娘一记直拳的冲动,替她拿出其中一块肥皂。

  桑妮转开热水,将已经习惯干痒的身子缩进冲洗范围内,如释重负般发出长长的呻吟。不顾急着想抢走肥皂的塔芙妮,她抓住肥皂的手略显僵硬地在平坦的胸口抹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留这么长的头发洗澡。水从她的身上冲走了非常多的脏东西,但是沾了水的头发却变得相当沉重,这使她决定待会儿就要剪回原来那种贴耳的舒爽发型。看见桑妮的肌肤重新恢复光泽,塔芙妮也不管她还在抹肥皂就高高兴兴地从她身后整个贴了上去。两人肌肤接触的那一瞬间,桑妮不知怎地感到一阵阴郁。

  好大好柔软的胸部啊……相较之下,自己的胸部永远只能搭最小号的胸罩。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的塔芙妮兴高采烈地将手伸向她的双乳……然后又急急忙忙地往下滑。

  「忘记了呢……桑妮的胸部不好揉……」

  听见她瞬间对自己的胸部失去兴趣,桑妮几乎绝望地大喊:「是你的胸部太大啦!王八蛋!」

  「好嘛……好嘛……塔芙妮又不能分给你……也许可以?」

  桑妮决定不再反驳了,同时她也没力气再跟胸部比自己大好几倍的波霸女讨论这种丢人的话题了。此时,塔芙妮的手像泥鳅般灵敏地从桑妮的大腿往内滑动,刚才从桑妮身上沾染的泡沫让肌肤的接触更加柔滑。虽然桑妮还在气头上,她温吞的动作却没有让桑妮感到一丝不快,反倒引起了彼此的性致。她的指尖轻巧地窜入她稀疏的耻毛间,接着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朝下方挪移。在丝毫没有受到拦阻的情况下,她的指腹就这么贴到了桑妮的阴蒂上。塔芙妮温柔地将她紧密包住阴蒂的包皮退开,以指尖轻轻戳了戳整个裸露出来的阴蒂。

  「桑妮的小肉球……嘻嘻嘻……好可爱……呼嗯……现在?」

  完全放松身体的桑妮将她略显娇小的身躯压在塔芙妮身上。她闭上了双眼,使出最后的力气抓住开始爱抚着自己的那双手,用难得娇柔的声音在嘻嘻笑着的塔芙妮耳边轻声道:「现在……」

  序章「彼岸花葬」#3

  绿色的光芒从特殊合金制成的棺木末端亮起,以一种吵杂且秩序的规律传开,依序朝四面八方构成了数道绿光的图形。光芒沿着黑色的凹槽持续向外散播,以置于棺木末端的主信号灯为中心,形成了数十道大小不一的绿色形体。黑暗中的信号尽管微弱,却也因此显得不容忽视。不消数秒,绿光已经爬上半副棺材了。

  黑色的角落传出某种使耳朵极为不舒服的机器运作声,就像绿色信号灯那般,某种装置一套接着一套被开启,机器声吵得这片小小的黑暗就快要支离破碎。

  等到覆盖在棺材──通称「亚当二世」的生命繁殖装置──四周的信号灯全数亮起,震耳欲聋的巨响打碎了其它不同的声音,室内化为一阵刺耳的回响。从外头确认装置运行无误后,远在三十五公尺外的研究人员正式按下启动钮。绿色的亮光倏地消失,眨眼不到的瞬间,熄灭的灯泡一致亮起令人不安的红光。连接于主机器的导管伸入正面半敞的玻璃棺木板,在研究员细心操控下很快地与某样东西衔接起来。为了配合正逐渐增大的某样东西,导管也跟着进行伸缩性的微调,直到双方密切、确实地结合在一块。

  即使位于黑暗中,昏暗的红光还是将扩张至数倍大的导管映成一片血红,令位于控制室的研究员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昂然伫立于红色灯光中的大型导管足有合金棺木的大小。这东西到底从哪来的呢?每当几名研究员进行此例行公事时,总会这么问道。如果说那有着一公尺长的某样东西怪异到了恐怖的程度,那么身怀此庞然大物的女子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即使如此,她们却从未见过那名沉睡于合金棺木中的女子。

  她真的是人类吗?

  她真的还活着吗?

  纵然是控制室中最资深的研究员,也没看过监视画面中的女子以其它姿态呈现在萤幕上。对那位已经快要可以选择升官或退休的老研究员而言,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这儿的一成不变吧。

  讽刺的是,对这名入睡的女子来说,最大的遗憾却是已经改变的现实。

  装置开始运转。女子才感受到一点点的炽热……那股火焰旋即消退。就好像她深沉的思绪才正打算逃避某件事,马上又被拉回残忍的现实里。

  不能逃避它,只好面对它。面对它的时候,却又化为白雾散开。追寻某一段记忆的白雾,某一段记忆就会如同四散的白雾般毫无价值地消逝。

  已经无法掌控这股混乱了。

  她深刻地感觉到:即使没了麻药,也无法重获精神上的平衡。

  如果带着珍惜的心意去守护某些回忆,只会招来最残酷的破灭;反过来说,至少自己可以选择留住些什么吧。只要让宝贵的事物变成连回想都懒得回想的枯燥过去……那么自己也就绝对不会忘掉它。

  于是她下了一个决定。不再等候着谁的决定。在珍贵的回忆发出哀嚎的同时,也努力保护着已经不值得一提的回忆……或许在某一天,它们会重新被自己接纳也说不定。

  不久以前,她是这么打算的──等到姊姊来见她以后,她会带着数十年来首度展现的笑容迎向亲爱的姊姊。世上还有什么事要比这点更重要呢?当然没有。再也没有了。她在乎的只有那位唯一疼爱过自己的姊姊。以前,还有现在;那么……以后呢?

  我们还有以后吗?

  那又是「什么」的以后呢?

  她不敢再往下思考。至此,脑袋已经疼得她再也无法描绘任何一抹风景了。

  如果沉睡能减缓肉体疼痛,就让身体飘荡梦境吧。

  如果沉睡能减轻心中悲伤,就让意念沉入梦境吧。

  最好……永远也别醒来。

  多芙妮宛如睡美人般静静躺在黑暗中的玻璃棺木里,以眼角的泪水拼凑最后的遗言。

                 §

  彷佛生命活动完全中止前受尽折磨而忍不住吐出的呻吟声,又像是满怀斗志的战士在万丈深渊中对恶魔发出的咆哮,紧密贴合的生锈铁片与石块发生断断续续的摩擦,直到由外头射到地板上的灯光宽度足以容纳宾客的人影为止。

  第三研究所的铁门永远那么吵。

  纵然身处百尺之外,刺耳的声响依然如入无人之境般贯穿三道巨墙间的缝隙、从五十名军部最精锐的看守下横越四重陷阱,最后传到黑漆漆的主研究室。对于唯一一位待在研究室中的女子来说,那道声音同时充满了憎恨与嫌恶。

  在这座被改建成牢房式研究所的最外处,一名留有直贴腰际的金色直发的女子就站在开启的入口,默默等候着亲卫队员带来的消息。门虽然开了,要是没拿到每半小时更新一次的密码,只怕会被保全系统的一百四十四枚导引雷射化为肉泥。

  这里始终没变。

  尽管距离亲卫军本部只有不到一分钟的路程,要派人拿张通行传令却得浪费太多时间。那名叫金妮的小娃儿去了多久呢?刚过七分钟。这点时间换做在昏暗无光的参谋本部还可以喝杯热腾腾的难喝咖啡呢。

  希妲·达克失望地瞄了眼金妮少尉消失的走道,开始怀疑她是否会这么一去不复返。所幸在她浪费掉难喝咖啡的享用时间以前,一只人影即从少尉离去的走廊转角冲出,希妲敏锐地捕捉到她右手那张快被抓烂的传令单。

  这名可爱的少尉实在不适合像现在这样气喘吁吁地奔跑。这女孩的皮肤白净、体态纤细,浑身散发出书记官或文书兵的气质,究竟为什么要加入与她彻底不搭嘎的亲卫军,恐怕是希妲心中永远的谜。那张可爱的脸蛋不曾遭受学姊们的戏弄吗?或许当她踏入亲卫军本部时,就已经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她这种简直可供人欣赏呵护的女孩该来之处。

  视线稍微往上移动,便能看见那两条随着主人着急跃动的马尾,它们的点缀更令本人多添了份有别于亲卫军严肃形象的活泼。那对与体型完全脱离关系的大胸部肯定惹来不少妒嫉与麻烦吧?听说少尉的军服还是特别订做的,因为亲卫军从来没出现过体态娇小却又生了对傲人胸部的队员。仔细想想,这样的存在在整个地球联合军中也是相当罕见稀少。希妲注视着那对伴随步伐抖动的乳房,尽想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是,她默默的观察令少尉更显焦急了。

  明明只有三十多公尺的走道,金妮少尉却像参加短程赛跑般卯足了全力,但她这种令人不禁联想到小孩子奔跑的肢体动作却吸引不少同伴的目光。先不管为何拿张传令单会拿到满头大汗,若光只是为了这一幕而稍加戏弄,似乎也说得过去。希妲忍不住对亲卫军本部的诡谲气氛产生共鸣,是她也很可能会这么做。尽管她独断的猜想根本没获得证实。

  金妮少尉恐怕以为自己又要挨骂,即使喘到连话都无法说清楚,依然在长官面前挺起胸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久、久等了……呼……上校、希妲上校……呼呃……」

  这女孩的喘气声实在容易引人遐想。视线停留在上下伏动的少尉胸前,希妲忽然有种想再戏弄她一番的念头──可惜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任务在身,以后有机会再来见见这位少尉吧。希妲对金妮微微一笑。

  「你辛苦了。好像花太多时间了,本部发生什么事情吗?」

  「呼啊……没什么……重要的……吁、吁……是……呼……机密……」

  「这样啊。可是你才从我这儿接下任务,还有人敢打你的主意呀?」

  金妮少尉为了维持她这名亲卫队员的尊严而站得直挺,但这反而使她的呼吸没办法好好调适过来。尤其面对不晓得是否发怒的长官,精神是绷得更紧了。

  「中将……呼……赛尔菲尔中将……指示……呼……无法……说出来呵、呵呃……」

  若是少尉与一旁的亲卫队员知道自己只是想多听几次这令人头皮发麻的甜蜜声音,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希妲忍不住抿嘴一笑,然后向少尉踏出一步。已经是伸手可及之处的距离,为何还要向前迈步?这个问题没有人注意到,只是顺其自然地任由它发生。所以,当希妲的双手绕过少尉的身体、将她一股劲儿抱住时,亲卫队员们都吓了一跳。希妲在慌慌张张的金妮耳边轻声说道:「慢慢来。等到不喘的时候再报告就好了。」

  脑袋瓜还转不过来的金妮只得以眼神向其她装作视而不见的同伴们求救,可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用着迷迷糊糊的脑袋回想,或许是在亲卫军守则第七条第三项或第四项的前几款有提到:未经许可对长官做出任何不雅、不纯的冒犯行为,将处禁闭六个月至三十个月不等。接着她又想起曾经听过一位共同接受新训的军官抱怨说:有的部队长官会刻意对部属做出不当行为再推给部属,藉以铲除异己。至于眼前这位突然抱住自己的长官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她始终无法得知。

  希妲的双手在金妮的背后交叉抱住,满足地嗅着她那头与自己有着同样色泽的可爱金发。洗发乳是军方配给的劣质品,是不是没有钱买更好的产品?劣等的玫瑰气味中夹杂着浓厚的汗味,刚才或许是真的很忙碌也说不定。即使碍于形象与军规无法恣意动手,希妲还是能从金妮的喘息中感受到她柔软的乳房触感。希妲抚摸着她背部上的汗渍,金妮的脸颊则是红得发烫,汗珠挂在紧张的额间,没多久便滑落到希妲的脸颊上,令不怀好意的希妲莫名兴奋。她本来只是想像这样抱住那副充满魅力的身体,此刻更心生得到这位少尉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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