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像正坐在疊蓆上，隨手從身側拿起一片拼圖，然後嵌入眼前寥寥無幾的空位中。他一心專注在由整片漸層色彩所構成的方形世界裡，自一小時半前拾取第一片拼圖的那個時間點開始，他的視線就未曾移開。

　　周防靠坐在King Size矮床的床頭上，手中夾著菸，時不時吐出一兩口白煙。他是一分鐘前清醒的，醒來之後無事可做的他並沒有離開床鋪的打算，而是坐起身取出一隻菸點燃。原本遮掩周防光裸上身的被子緩緩滑下，床上一片狼藉。

　　他看著宗像，對方早已換上青色的浴衣，直挺挺地跪坐在房間裡那塊特別墊高並鋪設了疊蓆的區域。每當周防造訪這個房間，醒來時不是發現宗像早已收拾完畢離開，就是看見宗像待在那角落專心做著自己的事，雖然十之八九都是在玩拼圖。

　　除了彼此都清醒著的那段時間，宗像與周防同床共枕的次數可說是屈指可數。聽起來有點奇怪，儘管這間公寓是由宗像承租的，兩人卻很有默契地認定了雙方的領地，誰都不會任意去侵入──床鋪屬於周防，疊蓆屬於宗像。畢竟，野獸就算同種都不一定可以分享地盤，更何況是身處對立關係的兩個王。

　　周防抽完最後一口菸的同時燒掉菸屁股，嘴巴閒得發慌卻沒有拿起第二隻菸繼續抽。他再度瞥了宗像一眼，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投出一句話。

　　「宗像，我問你。」

　　「是？」

　　「你租下這裡用來跟我私會，不會有醜聞嗎？」

　　「……還真意外呢，您居然會來關心我的處境。真要我說的話，早在您帶我上愛情賓館的時候就已經是十足的醜聞了。您不覺得嗎，周防？」

　　沒錯，周防的確做過這種事，雖然只有一次。那次完事之後宗像向他表明再也不願意踏入那種場所，後來又見面的時候宗像就塞了張門禁卡到他手裡，上面還清楚地寫上這裡的地址。從那時開始，這間高級公寓就成了他們之間的暗語。

　　「……啊。」

　　雖然聽見了疑似表示肯定的語音，但宗像明白那僅是周防的敷衍方式之一，其本身不帶有任何涵義。他並不急著繼續使用話語去戳周防，而是任憑沉默蔓延在空間中。

　　一千片的拼圖剩下二十片沒有歸位。

　　安靜了將近半分鐘，在倒數第十片拼圖離手的同時，宗像向周防搭話，頭卻連抬都不抬。

　　「周防──」

　　還有九片拼圖。對方毫無反應。

　　「既然您還沒有從床上離開的打算，就請給我在那裡躺好。」

　　六片。

　　「哈啊……欲求不滿？」

　　兩片。

　　「哼……您在說的是自己吧。」

　　宗像將最後一片拼圖壓進那塊空白裡，於是這個由框架所構成的小小世界，終於回復成該有的原始樣貌。他認真審視著自己花費超過一個半小時所完成的作品短短數秒，然後像失去興趣般迅速收回視線，自疊蓆站起。

　　「……回到正題。不得不說，您總是挑在最敏感的時間點拋出關鍵的話呢。所謂野獸的直覺？」

　　宗像走到床邊，屈膝跪上床。床墊因為多承受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又向下凹陷了一些。

　　「還是您聽到了什麼風聲？」

　　「沒。」

　　算不上風聲，頂多是被草薙嘮叨了一頓而已，更詳細的他一點也不清楚。

　　「……是嗎。總而言之，這點小事我會妥善處理的，不勞您費心。」

　　宗像邊說話，邊移動到周防身上，並且一把扯掉棉被。他笑著對準另一個男人的小腹緩緩坐下，跨坐的姿勢使得浴衣下擺大開，白皙的大腿直接貼上周防光裸的腹部及腰側。

　　「看你笑得一臉陰險，心情還真好啊。就這麼有把握？」

　　「的確是呢。再怎麼說，檯面上的我只是個普通的公務員。像我這種默默無聞的小角色所做的事，要如何比得過那些大政治家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他笑意不減，用下身滑過周防的胯部，像條蛇一樣。

　　「哈，宗像，你說的根本是壞蛋的台詞吧。連青王都講得出這種話，這國家快要完蛋了啊。」

　　「喔呀，怎麼會呢。所有的一切都是基於大義，當然這件事也不例外。為了有效掌控赤王的狀況，我可是連自己的身體都用上了。即使無法理解我的用心，我同樣不覺得他們有資格在背後說三道四呢。」

　　「……隨便你。」

　　周防感受到宗像微涼的手在胸膛游移，指尖一下下劃過結實的胸肌，幾次之後變成整個手掌出力向下壓。他懶得對這種惡整般的行為做出反應，於是上身便順著力道沉入軟墊中，其實還算舒服。

　　「是的，就是這樣，您只要繼續睡您的覺就可以了。凡是牽涉到我這邊的事──包含Scepter4的公事，都請您與您的HOMRA務必不要插手……請藉由這次機會給我好好記住。」

　　「難說。」

　　「……哼。」

　　宗像摘下眼鏡往床邊的矮櫃上擺，此時周防注意到天花板上裝設的『貓頭鷹』雙眼也隨著宗像的動作左右移動。他想起自己好像曾在這房子裡的其他地方看過同樣的機器，一個在玄關、一個在浴室，還有一個正落在他的視野範圍內。

　　突如其來的煩躁感令周防隨口問了一句。

　　「宗像，那是什麼？」

　　被叫到的人抬頭順著周防的視線看去，儘管只看得見模糊的輪廓，但他一眼就認出對方在意的點。

　　「您說那個？」

　　周防眼看宗像緩緩站起身來，以十分奇怪且危險的方式試著取下那隻眨眼中的貓頭鷹──右腳踮在床上，左腳踩在自身腿間的弱點上。

　　胡鬧的傢伙，這絕對是故意的。

　　床墊太軟導致踏在身上的人難以抓好重心，甚至有些左搖右晃。被固定在床上的周防一邊感受到敏感處斷斷續續的刺激，一邊不禁繃緊神經。兩種相斥的本能在生理上產生極大的矛盾，周防的內心卻意外地平靜，彷彿早已接納了這個事實。

　　因為他一直都知道，唯有這個男人，能同時滿足自己生之欲望與死之欲望。

　　宗像好不容易摘下天花板上的貓頭鷹，立刻把腳從周防下身移開，騎回原來的位置。

　　滅種的危機平安解除了是很好，可是看到宗像的笑臉，周防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尤其是當宗像拿著那東西在他鼻尖上蹭啊蹭的時候，貓頭鷹的雙眼還不停追著他的視線跑。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在周防脫口問相同的問題第二次之前，終於如願以償地聽到解答。

　　「這是託黃金之王的研究所那邊研發的攝影機喔，怎麼樣，很可愛吧？」

　　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從體內竄出，他勉勉強強從喉頭擠出了聲響。

　　「──啊？」

TBC?

*1 開頭提到的拼圖是「1000 COLOURS」

*2 某個宗像自爆在S4宿舍裡裝設攝影機的搞笑官抓相信大家都聽過了吧(笑

*3 那個貓頭鷹攝影機(名字叫UlO)真的超可愛的喔喔喔

*4 最近想吃磐礼(沒人問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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