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我說，這就是你給我找來的孩子嗎？庫山。」年長的老著瞪大了眼睛，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後者同時回以一個毫無情緒的眼神，然後又低下頭。

「您的視力我相信還是很好的，卡普中將。」被稱為庫山的男人，臉上掛著無所謂的笑容，聳了聳肩，補了一句：

「這個結果我幫您確認了三遍，肯定不是機器故障，您大可以放心。」

老者忍不住皺起眉頭，又瞪了一眼不久前傳到他手裡的這份資料，忍不住抱怨：「我是聽說你們給我孫子測出適合的配對人選不錯，但我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人選啊。」

他又忍不住打量了幾眼坐在椅子上的那名年輕人，頭上戴著一頂毛茸茸帶斑點的帽子，遮住了他小半張臉，讓人難以分辨他臉上的表情究竟如何。

「再去查查，我不相信那勞什子機器的狗屁結果，那可是我唯一的寶貝孫子欸！怎麼系統判定選到的會是這樣一個小子？」

「……您知道那肯定是最匹配的結果了，中將大人。」庫山忍不住按著額頭嘆氣，似乎對於卡普這樣蠻不講理的態度感到很麻煩，伸手拍了拍老者的肩膀，勸慰似的說道：

「往好處想，至少令孫等的時間還不算長，以後說不准機器還會刷出其他的配對人選呢……眼前這個呢，其實也沒有您想的那麼差，資料上也寫得很清楚了，我不懂您有什麼不滿意的。」

「差了七歲欸，庫山！七歲欸。」卡普中將大聲抱怨著，走到那個年輕人的面前，粗魯的捏住對方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後者原本戴在頭上的帽子也跟著滑掉，露出一張緊咬著嘴唇，顯得有些倔強的臉龐。

一般omega和與其配對的alpha間有些年齡差距也是正常的，但通常都是alpha的年紀比omega大，除了alpha不一定能等到與其相配的omega外，也是因為omega的成熟期比alpha要早的多的多的緣故；像現在這一樁omega反比alpha年紀大出這麼多的案例，實在是非常罕見。

會覺得這個omega是不是身體有問題，也是很合理的懷疑。

卡普板著臉省視著這個年輕人，五官至少堪稱俊俏，有挺直的鼻樑和優美的雙唇，眼睛略略偏細但眼尾異常勾人，唯一的缺點就是掛在眼袋上兩圈黑影，顯得像是睡眠不足一般沒有精神；但這些都算不了什麼，作為一個omega，長相漂亮是最基本的。

年老的軍人像在市場裡一樣挑肥揀瘦的動手動腳，一下子拎起他的手臂一下子捏了捏他的肩膀，這毫無疑問是讓人很不舒服甚至是有些屈辱的過程，但這個年輕人也知道，自己沒什麼資格提要求，只得一切咬牙忍受，一聲不吭的順從這名老者的挑揀。

「……長的還這麼瘦，你看看，胳臂這麼細，屁股這麼小，你告訴我他生的出孩子來嗎？」看了半天，卡普總覺得自己還是不滿意要多一些，這根本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孫媳婦人選；就算不是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至少也該是個和氣可人的，眼前這小子眼神中充滿叛逆，面色陰沉，完全找不出一點討人喜歡的地方，讓卡普忍不住就想挑毛病。

「味道聞起來也怪的很，他們到底從哪裡找來的這樣一個傢伙啊。」

和一般的omega不同，這年輕人身上的味道，不太像是甜美的糖果或是花朵新鮮的香氣，比較起來更沉一些，類似於酒釀一樣混濁的甜味，這也不是卡普能接受的類型，因此意見特別大。

「我倒覺得沒有你說的這麼不行啊。」庫山聳了聳肩，伸手端著下巴，隨意的瞄了兩眼被卡普像小雞一樣拎在手上的年輕omega，很平淡的這麼說道：

「年紀大點就大點吧，不覺得成熟一點的omega，正好可以照顧一下你家那個野小子嗎？你自己的孫子你最懂他的脾性了，要是選中的是一個年紀更小的omega，哪裡懂得照顧人？」

「這樣說來，機器會作出這種選擇，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吧。」

庫山這番話倒是持平之論，說的卡普一時間也是答不上來，頓了好半晌，才憤憤不平的說道：

「不管，反正我就是看這小子不順眼，告訴那幫人教他們重測結果，我就這麼唯一一個孫子，可不允許他們隨隨便便配一個omega過來敷衍就算了。」

被卡普拎在手上嫌棄的要命的年輕omega，顯然被氣得不輕，死死的咬著嘴唇，像是生怕自己一開口，就說不出好話來；這番強忍著氣受委屈的樣子，多少也讓旁邊的庫山看著不大忍心，咳嗽了兩聲後，幫著說上兩句好話：

「我說啊，這些話在當事人面前說不太好吧……中將大人，我知道您心裡有很多不滿，不過呢，我想您也知道，機器做出來的測定是具有法律效益的，更何況您又不是被配對的那個事主，要是真的這麼不滿意的話，不如您帶著您孫子過來，一起去找管理會的人理論，或許還有些效果，現在在這邊衝一個omega發脾氣，也沒什麼用吧。」

「什麼？……那可不行！」被庫山一說，老者馬上反駁：

「我孫子的資料我是瞞著他進行登記的，怎麼可能帶他來。」

「啊？」庫山聽的也有些傻眼，忽然覺得頭有點疼，一邊揉著額頭、一邊這麼問道：

「我說卡普中將，有您這樣做事的嗎？您是打算在瞞著當事人的情況下硬塞一個omega給人家嗎？這件事情您一開始有沒有先想好啊。」

「不會就覺得，反正把發情期的omega跟令孫關一間屋裡，生米煮成熟飯就行了吧？」

卡普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心虛，庫山用小腦想也知道自己恐怕是說出了事實，感覺頭又更痛了一些，長嘆了一口氣，聳了聳肩說道：

「我覺得您先出去一會兒冷靜冷靜比較好，中將大人。」

客客氣氣的將卡普送出房間以後，庫山肩膀垮了下來，自己實在是莫名其妙的又惹上了一個大麻煩，眼前這樁事情，怎麼收場才好啊？

「……我很抱歉。」

他看向那個從頭到尾一語不發的年輕人，抬手搔了搔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這麼說道：

「中將大人只是性子直了一些，想到什麼就脫口說了，我想他倒不是對你真的有那麼多不滿意，只是……」

庫山思索的該怎麼把話給說下去，總不能說卡普是抱持的期望太高了，結果面對現實跟他的想像有落差時，才會如此過度反應吧……怎麼聽也不是什麼安慰人的話。

「……沒有關係。」年輕人像是能懂庫山話裡的意思，原本身子還有些緊繃，也漸漸鬆了下來，低著頭，冷淡的回答道：

「我的出生不好，中將大人看不上眼，也是很正常的。」

「嗯，我想倒也不一定是這樣吧。」庫山很隨意的擺了擺手，又說道：

「中將大人不是那種在乎出身的人，否則又何必拿孫子的資料來配對呢？有很多世家會樂意與他孫子聯姻的……他只是希望給孫子找一個最完美的媳婦而已。」

看著眼前依舊保持沉默，不發一語的omega，庫山端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反正呢，你也不需要太擔心，既然來到了我們國家，就一定會給你一個合適歸宿的，在我們這哩，無故拋棄omega犯的可是重罪，中將大人也就是現在不情願，之後肯定還是會慢慢接受你的。」

對於卡普中將的人品，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信心的，至少不可能濫用權勢知法犯法之類的。

「現在呢，好好養好身子比較要緊，卡普中將也覺得你太瘦了，確實不像是好生養的模樣，我會請照顧你的人多注意一點的。」庫山上下瞄了一眼眼前的這個omega，好心的給出自己的建議之後，聳了聳肩，說道：

「我會再多勸勸他的，很快你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在這之前好好休息吧，做好心理準備，你的新生活很快就要開始了。」

對於庫山友善的話語，年輕的omega仍是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維持著同樣低頭的姿勢，默默送走了對方，直到兩人都走了以後，他才慢慢抬起自己的手，鬆開緊握的拳頭。

掌心留下指甲深深的印痕，他默默的看著這些痕跡，慢慢從原本滲著血色的殷紅，恢復成正常的顏色，然後消失。

回不去了，他想。

一切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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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就是羅吧，呵呵，你好，我是達坦，是替蒙其家族服務的管家。」

他面前站著這個身材寬廣的胖大媽，穿著一身便於活動的工作服和牛仔褲，亂蓬蓬的頭髮用橡皮筋整成一束紮在腦後，手臂的肌肉顯得粗壯有力，看上去就像是慣於長年勞動的人。

「妳好。」羅簡短的點了點頭，不冷不熱的回應了對方的問候，卻並沒有做出更多的表示。

帶著些許疏離的目光，若有似無的從帽沿下瞄著這個粗壯的beta女人，光是手臂怕不都有自己的小腿粗了，要不是她開口自報家門，還以為是保鑣，看起來哪像是正經的管家啊。

「中將今天早上還有些臨時的公務需要去忙，我代替他過來接你，車已經開過來了，等會兒我們先去辦點手續，很快就可以離開了。」

聽完達坦這樣說，羅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最多也就是嘴角微微抽了兩下而已。

那位中將大人不喜歡他，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隨便打發個人來把自己領走省的見著心煩，好像也是很合理的做法。

「行李就只有這些嗎？」達坦看向羅提在手中的旅行箱，又望了望這間房間，除了簡單的幾件家具日用品外，便什麼也沒有了，還維持著像是羅住進來之前的模樣。

羅只是搖了搖頭，嘴唇微微抿了兩下，又低聲說道：

「只有這些，我自己拿就行了。」

「別客氣，還是我來幫你拿吧，這箱子看起來還是挺沉的，樓梯又太陡，要是不小心摔下去，那可就太糟了。」達坦這麼一說完，直接就把箱子從羅手上提走了，也沒等他同意，就接著說道：

「好啦，既然沒有落了什麼東西，那走吧！跟著我來，羅。」

既然東西被達坦搶了去，羅也不再堅持自己拿，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默默的跟上，在達坦拎著行李下樓後，順手將房間的門給鎖上。

他們先是去了負責登記omega離開保護院的櫃台，相關的手續當然在之前都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達坦現在也只是替自家老爺送上最後一份簽名的保證書而已，櫃台辦事的效率也挺快的，確認完身分後，不要多久，便將完整的資料裝在牛皮紙袋裡面送了回來。

紙袋裡放著發給羅的臨時公民證還有一些其他的文件，由於他原本並不是這個國家的公民，因此在離開機構前，相關單位著實花了不少時間替他臨時惡補了一些法令與社會風俗，好在羅的腦筋一直很好，學的也挺快，讓機構裡的辦公人員也多少放心了許多，這才同意在這麼快的時間裡允許卡普中將把他領出去。

等他們坐上車的時候，差不多已經下午兩點了，達坦替他買了幾個火腿三明治充飢，羅在接到食物時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選擇不說自己其實不喜歡吃夾麵包的食物。

理所當然的，他只勉強的吃了一個，就把剩下的退回給達坦了，後者皺著眉頭瞅了一眼，忍不住說道：

「欸，怎麼還剩下這麼多啊？別客氣啊，你的食量這麼小，這可不行，難怪會瘦成這樣。」

可能是因為還要開車的關係，達坦嘴上雖然在碎碎唸著，倒也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等他們車駛入主線道，四周的車流開始多起來時，年長的婦人也顧不上心思嘮叨了，轉回頭專注在開車上。

好不容易得到一陣清靜的囉，忍不住在心底小小的長吁一口氣，放鬆下來以後，才百般無聊的望向窗外，看著沿途的街景，一幕幕倒映在他瞳孔的表面，又流洩而去……

這是一座充滿活力的城市，從路上擁擠的車流，和往來的人群上可以看得出來，優美的建築與新蓋的樓房交互摻雜，顯得有些凌亂，但這樣生機勃勃的混合，卻並不給人不協調的感覺。

看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的閉上眼睛，靠在後座上；本來他試圖要想一下關於自己未來丈夫的事情，但這樣的念頭，卻無法在他的腦海中停留太長的時間，很快又消逝無蹤了。

實在是提不起勁去想這件事。

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他其實根本不在乎這檔事；無論是配給誰都無所謂，即便他想了再多，也沒有任何意義，自古以來omega在這種事情上，都是沒有發言權的。

是個比自己小七歲的男孩又如何呢？

或許能有一戶人家願意要他，都應該偷笑了吧……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挑撿的立場。

車子大約開了四十五分鐘，他們來到房屋漸漸錯落的較為雅緻的區域，接著一幢幢獨棟附帶花園的小洋房，紅磚矮牆互相毗鄰；同色系的瓦片鋪著屋頂，在陽光下閃耀著鮮豔的顏色。

「這裡是專門配給給海軍高級將領家眷居住的區域，過了轉角之後倒數第三棟就是我們家……啊！就是這裡，你看，我們到了。」拐過角後的這條街，比前面寬敞了許多，只零零散散的連著七八座洋房花園，明顯比前面宅邸又更大了許多。

顯而易見的，這條街上住著的就是本國內排的上號的海軍將領了；羅抬眼一看，視線落在達坦說的那棟房子上；看上去與兩旁的鄰居沒有什麼不同，但卻是自己將來要落腳的地方。

想到此處，才感到心底一緊，羅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胸口，像是還有一絲絲緊張，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又慢慢調適過來。

把車停好以後，達坦打開車門讓羅下來，又趕著開後車廂將行李箱提出來，前前後後這樣一陣忙碌，才領著羅走進蒙其家的大門。

「魯夫還要幾個小時才會放學，在那之前你要等他嗎？還是先去你的房間休息一會兒呢？」

達坦口中所說的，是他未來丈夫的名字；在羅聽到的時候，心頭難免閃過一絲觸動，但他顯然把這一點情緒隱藏的很好，淡然的回答道：

「那先去房間好了，等他回來了，我再出來。」

畢竟是有些年紀的omega了，和保護機構裡青澀的孩子們比起來，羅還是要坦然許多，也不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候露出怯懦之態，這脾性至少達坦是不太討厭，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那好，我就替你把行李箱提上去吧。」

他的新住所位在二樓，走廊後進頭的倒數的二間，達坦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說道：

「這裡本來是魯夫的哥哥艾斯住的房間，往左邊去最後一間是另外一個哥哥薩波的房間，但現在他們兩個都搬出去了，在外頭另外有住所，就空下來了。」

「……我以為卡普中將只有一個孫子而已，怎麼會多出兩個？」

「啊，是我忘了解釋，艾斯和薩波他們兩個是卡普中將戰友的孩子，兩個小傢伙都怪可憐的，十歲就沒了父母，出於同袍之情，中將便收養了他們倆，但他們三個比真正的兄弟還親的。」

像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回憶，達坦抿著厚厚的嘴唇，樂呵呵的笑了：

「他們三個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以前從來沒見過比他們更頑皮的孩子，整天上樹掏鳥窩下水摸泥鰍的，還經常跟街上其他的壞孩子打架，每次不弄得鼻青臉腫都不會回來，當然啦，怎麼處罰也沒用，下次還是一樣照犯，真是讓人傷腦筋喔。」

「像這間房間也是，你看中間不是有道門嗎？可以通向彼此的房間，但是薩波那間就沒有了，三個人都想搶這兩間，最後是靠剪刀石頭布決定的，薩波輸的特別不甘心，後來還花了一段時間苦練猜拳呢，現在誰也別想猜贏他了，魯夫跟艾斯都在這頭吃了不少虧，實在是啊……」

一說起這三兄弟的話題，達坦的嘴巴就像開了的水龍頭一樣關不上，嘩啦啦的全倒出來了，他也因此聽了不少三人小時候的糗事；比如躲在一起蓋秘密基地，連續幾個晚上不回家睡覺，被達坦找回來抽了好幾頓不說，還被罰三頓不給吃的……或是想像自己當海賊之類的遊戲，這可持續了好一段時間，搞的達坦老是得要去鄰居家道歉，為了三個孩子到處亂插的所謂海賊團的旗幟。

聽了這麼多，羅很意外自己的心裡竟然沒有產生厭煩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這些回憶讓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吧；當然是不可能像三兄弟那樣的相處模式，但手足間的感情是如何，他還是深有體會的。

說著說著，時間也過去的挺快，下午五點的時候，一樓樓梯間拐角的鐘也響了起來，聽到鐘聲達坦立馬站起身，說著自己該下樓去等魯夫回來了，還有些帳沒跟這小子算完。

等達坦登登下樓的聲音消失之後，羅才慢慢轉回頭，看著這間空曠的房間，還有乾淨的床；他慢慢的踱到床邊，坐了下來，長吁了一口氣，肩膀也垮了下來……這一天感覺特別的疲累，也不曉得是為什麼，可能是自己老是繃著的關係吧，也說不上來。

他的視線慢慢落到牆邊，那裡有一扇小門，想起達坦說的話，這扇門是通往魯夫房間的，兩兄弟晚上經常會偷偷摸到對方的房間玩耍到半夜，老是到早上忘了回去，就被達坦當場抓包。

本來達坦是想把這扇小門封死的，但魯夫跟艾斯各種抗議，拉著薩波一起胡鬧，最後吵到了薩波那間也要打通上；為了怕他們又上演一齣離家出走的鬧劇，達坦只好妥協了，隨便他們怎麼去。

如此說來，安排他住進這間房間的用心，簡直一目了然；羅按耐著心中那股彆扭的感覺，也只能盡量往好處找些藉口寬慰自己了……無論如何自己總算還有單獨的一間房，大部分的omega哪裡會有這種待遇，理所當然都是跟丈夫一塊兒睡的。

老這麼胡思亂想的也不是辦法，羅順手拉了椅子，在書桌前坐下來，抬頭往窗外望去，想稍微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叩叩，窗戶上傳來兩聲輕響。

這一下可把羅嚇的不輕！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在敲著窗戶的人；後者也瞪大了眼睛在看他，看上去像是有點疑惑，攀在窗外那棵可憐兮兮的樹上，葉子都被揪掉了許多，有一些還沾在他頭上的那頂草帽上。

框框框，那人又猛力拍了幾下窗戶，試圖想要說些什麼，但因為隔著玻璃的關係，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喂、喂……打開……』

這時羅才反應了過來，咬著下嘴唇，伸手把窗戶給打開了，那人劈頭就丟出一個問題：

「你是誰啊？為什麼會在艾斯的房間裡？」

他斟酌著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那人又接著繼續說了：

「哼哼，算了啦，你讓開一點，我要進去了。」

「啊？」

羅覺得有些驚詫，要是他是站在旁邊看的人，肯定會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有點傻；但此刻他也無暇去管那麼多了，只是下意識的開口說道：

「你要從窗戶……進來嗎？」

「對啊，不然咧？」那人點頭，答的居然還很所當然：

「達坦在樓下守著，我當然從窗戶進來啦！」

「……可不能被那個老太婆發現，不管怎樣，我這次肯定要離開這裡，煩死人了，整天這個不行那個不可以做的，真是麻煩，所以我決定了，今天就離家出走！對，就這麼決定了。」

「不管你是誰，別跟達坦那個老太婆告狀喔，就當沒見過我好嗎？我可不想讓她這麼早就發現。」

因為艾斯這間房間的窗口正好有棵樹，很輕易就可以爬上來，走到自己的房間拿完東西就走，還可以避過達坦把守的大門，怎麼想都是個一舉數得的好計策呢，聽的羅也是一陣無語。

「但你離開了這裡，打算去哪裡呢？」他這麼問，後者抓了抓頭，露出一抹無所謂的笑，聳了聳肩膀回答：

「去哪裡都好啊，反正艾斯和薩波都不在了，我也不想待在這裡，嗯！沒錯，就去找他們好了，真是個好主意啊。」

「不管啦，我要進去了，嘿咻！」話還沒說完，他也不管有人站在前面，直接就這麼攀著窗口跨進去了。

「喂！等一下……啊！」這人的動作太突然，羅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給他撞的一下踉蹌往後摔，下意識的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臂，跟著一起摔在地上；好在地板有鋪地毯，以及頭上戴著的帽子緩衝，沒摔的那麼疼，但也確實夠受的了。

「唔……」羅摔得有些頭暈，過了兩秒後才張開眼睛，察覺對方摔在自己身上，壓的他不大舒服，便伸手推了推那人的胳臂。

「不好意思，你可以起來一下嗎？這樣我沒法起來。」

「呃，喔。」那人愣了一會兒，睜大了眼睛，看上去似乎有些驚訝的說：

「等一下，你身上是不是有股味道？」

沒等羅試圖解釋，這傢伙就像小動物一樣，抽動著鼻子聞，然後說：

「對耶，不是我的錯覺，你身上真的有股味道……聞起來感覺好好吃喔，是烤豬排嗎？不對，是培根？唉呦，好難分辨喔，怎麼會這樣？」

「喂！為什麼你會有這個味道啊？感覺好有趣啊。」

他臉上露出了像是餓鬼見著食物的表情，眼睛瞪得閃閃發亮，伸出舌頭來舔了舔嘴唇，就差口水沒直接滴下來了；羅覺得壓力有點大，對方身上傳來屬於年輕alpha的氣味，讓他一時間難以承受，身子不由自主的輕輕顫抖起來，完全是出於本能的感到畏懼，這樣的壓迫感……

「你、你先起來……我這樣沒、沒辦法說話。」他哆哆嗦嗦的說著，試圖想屏住呼吸，減少這股侵略性氣味帶來的壓迫感，但顯然沒啥作用，只是讓他頭越來越暈而已，真是太糟了。

「欸？不要啦，真的好好聞喔，你不告訴我為什麼你身上會有這股味道，我就不起來。」

聽到這簡直像流氓一樣的回答，羅整個人都傻了；他哪裡想像的到眼前這人，年紀還這麼小，脾氣就這麼任性了？簡直是……

就在此時，一樓樓梯間傳來達坦砰砰上樓的腳步聲，伴隨著胖婦人火冒三丈怒吼：

「蒙其‧D‧魯夫！你這臭小子啊啊啊，又幹了什麼事？」

「哇啊！是老太婆，她要上來了，可惡。」少年反應靈敏的從地上跳了起來，一句話也來不及說，就像一陣風似的奪窗而逃！……剩下羅愣愣的躺在地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想一個勁兒的轉。

他未來的丈夫就是這種人嗎？

完全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吧……有沒有搞錯啊？

一下子他完全能理解卡普的反應為什麼那麼糟了，唯一的孫子不僅心智不成熟，長的還沒有自己高；光只是用目測，大概也有十來公分的差距吧，除了他本來就是omega裡長的特別高的原因以外，對方也是alpha裡偏矮的，僅就站在一塊兒，看起來就各種不協調了吧。

樓下乒乒乓乓的追打鬧劇，還在持續著。

羅忍不住伸手摀著臉，簡直不敢直視自己暗無天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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