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没有9点的时候她站在了家门口，上了大学以来她还从没有这么早回过家。狡啮的车已经停在了车库，她忍不住咋舌。心里没来由的犯怵，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怵来得荒唐。

傍晚的时候她是看到了狡啮的，但故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甚至刻意同那位她认识才将一个星期的“男朋友”扮亲密。她知道这是自己有些心虚的表现。要说不知道对方同狡啮在一个地方工作那真的太假了，不如说她就是有意结识的这位男性，因为好奇与狡啮一同工作的人都是什么样。不过等交往上之后她就后悔了，她本想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狡啮的事情，没想到她还什么都没问对方就开始跟她说起狡啮，话语中那份热烈和憧憬简直要让她怀疑这人的性取向。不是她常守朱自夸，自己也算是精英级别的人，恐怕除了“狡啮慎也”以外也没有什么缺点或者弱点了。然而她简直就是自掘坟墓，听到对方提起狡啮她的理智就轰的爆炸了，于是她格外卖力地同人家交往，使出浑身解数，每天一边想着不行我要赶紧跟这人分手，一边又幼稚的想比一比，到底是自己的魅力更大一点还是狡啮的吸引力更大。好在结果大约是自己略胜了一筹。

打开门发现一楼狡啮的房间门是开着的，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她疑惑地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心中不禁一凌，他别是在自己房间里吧。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跑上二楼，停在自己闭合的房门前，按着心口平复呼吸。数着心跳格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心猛的一沉，刚才还激烈跳动的心跳声一下就不见了——他果然就在。

狡啮没脱西服的外套，靠在自己的写字台上，里面白色的衬衣倒是解开了领口最顶端的两枚扣子，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衣领下，指间一支烟袅袅的燃着。看上去就像是刚下班回来的模样，但桌上的烟灰缸中却已经积了数枚烟头。她吞了口口水，烟灰缸是她的，桌上被他打开的烟也是她的——是她从狡啮那里偷偷拿的。她想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要镇定，绝对不能怂了。于是她扬起个自认为还算是灿烂的笑容，捏着外套的下摆先声同他搭话：“你回来啦，今天这么早。”

“嗯。”

他吸了口烟，直到将那股白色的烟气徐徐吐尽才应了她一声。然后他又将那支余下了一半还多的烟倒插在烟缸上，这才抬起眼对上她的目光。那双幽幽的湛蓝色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反射着房间内偏暖的黄色灯光。

他目光移动着，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伸手朝她招了招，示意她靠近。

她心里没底，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也不像是玩笑的样子，一点点敛起面上的笑容拖着脚步往他面前挪。

待到在他面前站定，他抬起手抚上了她外套的衣领，拇指同食指捏住了领子轻轻地摩挲。浓重的烟草味就传了过来。下意识地偏开些脸的位置，目光却不敢离开狡啮的脸，她心里紧张，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绷紧了全部神经，想着要应对他可能即将到来的各种质问。然而他好半晌也不开口，垂着视线就看她衣服。这时候她才猛地想起身上这件外套不是自己的，正是同今天见的那人借的。

这是她常玩的戏码了，大约也可以算是男女之间的一种共识。前一次分别时借了对方的东西，就等于应承了下一次的见面。本来今天她是做好了准备要上垒，谁想会撞上狡啮，可惜了她特地穿的内衣。

她向后缩了缩，避开他的手，张嘴就要同他解释，不想这次被他抢了先。

“我帮你还给人家。”

他这么说道。手臂还那么悬着，维持在离她些许距离的位置，语气不咸不淡。

他说出来的话同她预想的都不一样，让她事先准备好用来搪塞他的那些话都一下子堵在了嘴里。她以为他怎么也会问一问你跟那人是个什么关系，这样自己就可以用个关你屁事的高一等态度堵他，谁知道他一句话出来直接跳过了这些初级的蠢问题，等于是告诉她我知道你在干什么又准备去干什么但我不同意，所以你以后别见那人了衣服什么的借口也别用了我替你还掉。

“欸、啊，好…”她一愣，差点就应下了，又猛地刹住嘴。“不行，我要自己还！”她拢住外套往后又缩了几寸。

她这么说出来，狡啮悬着的手就放下了，还露出了她熟悉的那个皱眉的表情——就好像她又怎么不懂事同他胡搅蛮缠了一样。这时候也顾不得是自己脑补还是什么了，忍不住火气就蹭蹭蹭往上窜。她抿紧了嘴唇，充满敌意的瞪着他。

他只是皱了那么下眉，沉默了片刻又用那不咸不淡听不太出什么情绪的声音说道:“……认识多久了？”

这种既不像是生气又不像是质问的态度让她肚子里的火根本发不出来——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是我爸还是我妈，凭什么用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对我说话——若是这个时候爆发没理的就是自己了。

“…就是最近。”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含糊的回答他。接着她抬起下巴，用近乎挑衅的表情和口吻反问，“你说要找我聊聊……就聊这个啊？”

他迎着她的目光，顿了顿，忽的垂下眼看向手边，她视线跟着追过去，看到烟缸中倒插着的那支烟正好燃尽，无声的倒下来，再回转过视线的时候他已经直起了身体，站在她眼前，先前她退缩了的那么些许距离被他不着痕迹的全部补了回去。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

她吓了一跳，错着脚步就往后歪，被狡啮一把揪住了胸前的衣领。开始她以为他是要拉她，不想他拉是拉住了她，却捏着外套的拉链刺啦一声从头拉到了底。

“你干什——”

外套里是件奶白色的单边露肩长款针织上衣，秋末的季节里明显过于清凉的大孔眼花纹，里面搭着件黑色的小吊带衫，下边是条黑色短裙，只过了上衣下摆那么几寸，毫不吝啬地露着她雪白的大腿。

迟了一步她才反应过来要挣扎，双手却已经被他并作一起扣在了胸前。外套被他剥到挂在臂弯，她耸着肩膀，松垮垮的露肩上衣就顺着她倾斜的那侧滑落到了她胸口，大片的手臂都露了出来。

她挣了几挣发现完全挣不开他的手，这时才深刻体会到了狡啮的力气是有多大，两只手腕被他单只手就缚住了，勒得生疼。只得去看他的脸。

他再没有更多的动作了，但他紧锁着的眉头下那双眼中蓄着阴郁，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什么火气都一下子萎了。接着才意识到寒颤是因为他覆上了自己那片赤裸臂膀的手，冰得简直像没有温度。转过目光注视他的手，冰冷又干燥的触感伴随着视觉上他手指的移动从肩头一直蔓延到她耳根，像过电一样蹿过了窸窸窣窣的战栗。他抚弄着她肩头靠后那侧的皮肤，那里有一枚暗红色的淤痕。她目光闪了闪，转回他脸上，他仿佛就正等着她的目光，湛蓝色的眼瞳像是海水中的漩涡，一下就把她所有的情绪都卷了进去。

“这是什么？”

声音比刚才压得更低了，一听就带着层怒气。

很明显，那是一个吻痕。她是轻微疤痕体质，身体上非常容易留下痕迹。今天明明就是要发生什么的气氛，事到临头却拒绝了人家，怎么也要另外给点甜头作为弥补吧？

她莫名感觉有些慌，自尊心却硬是撑着不让自己移开同他相交的视线。她说不出话来，但怎么也要让他以为自己只是倔强地不肯开口，死死咬着下唇。

僵持得那么十几秒她眼睛都酸了，眨眼的同时又用力挣了挣。不想他在这时松了手，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把抓住他手臂才稳住身体。他也没有去扶她。拉起那半边要掉不掉险险坠着的领口，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将脱了一半的外套扔在地上。

“去洗澡去。”

他用命令态这么说道，下颚一扬，朝向门口，态度和语气的强硬是从未有过的。她松开紧咬着的嘴唇，头也不回的啪嗒啪嗒跑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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