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亲热

山中无岁月，修行在个人。

这修行门道，精丹之前在于天地灵气的灌注己身，元神之后则在于对于天道和本命大道的感悟，对于灵气的吸收和凝练反倒变得不太重要。于是在入道时候格外重要的仙骨、道体在元神之后反倒不如历练、心境和智谋来的重要。

这就是为什么元神之后可以拉开很大的距离，这也是为何有些明明资质过人的修士却迟迟不能步入大道。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反倒让有些人在突破元神之后反倒修为，看起来格外省心。

就好比这整个蓬莱上修炼速度最快的几个，明明一边在谋划门派发展一边在算计灵山和昆仑的乱局，也不见他们怎么闭关，修为就这么蹭蹭的上去了。自然，这说的乃是程钧张清麓还有老魔他们。老魔和程钧都是重来一遍，原本心境修为就比旁人高上许多，程钧这秘密别人不知道，老魔是知道的。至于老魔本身夺舍后就是先天道体，修为速度快也是理所当然。在他们几个眼里大约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张清麓了。尤其是程钧，明明丢了一堆事情给他，偏偏看不出半分张清麓被拖累的痕迹。那修为就紧跟着他后面，几乎随时随地都会有一种被赶超的危机感。

这事情程钧有一次无意中和老魔斗嘴的时候提起了，结果被那猫崽子狠狠吐槽了一番，说他这老妖怪自负天资绝顶居然也有低头看清楚自己的时候。

当然，说完这话那还没长成的猫崽子就被程钧丢给那大白狗给送到摩岛最高峰上去风餐露宿了，美其名曰“多多吸收灵气，早日恢复修为”，对于这种被揭穿之后不要脸的打击报复行为，老魔就回了一个字“呸”！

却不想那程钧虽说是随口吐槽，却着实又有些担心。他倒不是担心张清麓修为超过自己，这毕竟是不可能的，程钧指尖聚灵阵又有道藏在手，要不是怕修为进展过快吓到旁人，他早就埋头闭关了。他现在担心的是张清麓的修为是否有急于求成的倾向。毕竟当年在老龙头底下，张清麓是非常明确的表示了野心要和修为成正比的。他的野心有多大，程钧是清楚并且喜欢的，但这修为毕竟需要水到渠成，若是急切只怕反倒落下隐患。

他这想法在心头绕了几圈，脚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赤练岛。眼看着就在张清麓洞府之外了，程钧倒也不扭捏，也不，直接越过法阵进去了。那洞府中夜明珠光芒柔和而明亮，张清麓正坐在桌案前翻看书卷。看程钧进来了也不讶异，只是笑道：“我难得偷个闲，都能让掌门找上门来督工。”

程钧略一愣，这才想起前几日自己又丢了许多灵山那头的事情给他，张清麓大概以为自己是来询问进度的。他也不解释，自来熟的在张清麓的另一侧坐下，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你办事我放心，哪里需要督工的，闲着无事，过来走走罢了。”

张清麓点点头，拿话酸他：“掌门果然悠闲，倒不如替我分担些？”

“难得也有清麓觉得麻烦的事情？”程钧做出一副我就是懒得管事的模样，腆着脸凑过去问道：“何事如此烦心？”

张清麓也不客气，随手丢出几个玉简过去，程钧接过用神识扫了一遍，这里头要人手的、要物资的都是小事，还有那几个在昆仑和灵山的如今也卷入了两界动乱的自然是更需要后方接应，此外还有趁着乱世从俗世间收拢有资质的弟子的，当然这要建立在老魔的仙骨论之上，自然是筛选范围大了许多。更多的是情报信息，包括昆仑、蓬莱需要留心的门派，上清宫的走向，北方佛国和魔修的一些动静等等，如此林林总总，程钧看完都有几分心浮气躁起来。

虽说明知道张清麓是故意把这些事情毫无条理的丢过来为难自己的，程钧除了略有几分好笑倒也不觉得生气。这些事情看起来纷乱，主线依旧是灵山和昆仑开通之后的仙界之乱，人手和物资的潜在方向都在大多数门派的情报里面可以找到下手的地方，至于用仙骨论来收拢弟子的那些人正巧了可以充当明面上的探子。这般一拿捏，反倒看起来事情并不算特别复杂。

“何必故意把这些事情丢给我。”程钧略一沉吟已经知道张清麓的心思了：“你只管去做，难不成我还不放心你了。”

张清麓丢给他的这些事情显然不是刚刚拿到手的，而是已经处理的差不多的，唯一需要程钧点头的不过是调动一些“人和物”的权限而已。说白了，自己说的让他全权处理蓬莱事务，张清麓也从来不曾当真，这才是让程钧有些不快的地方。

“这些事情必须要你说下去才有用。”张清麓一听就晓得程钧的意思，当下也认真解释道：“九雁山一脉毕竟和上清宫这里的做派不同，你若是不摆明了态度，回头只有更难收拾。”

九雁山的人情和凝聚力是程钧最看重的，但这人情同时也让他们有各种护短和冲动的体现，某些时候总是免不了要牺牲一些人和事务，这种事情张清麓出面确实容易起到反效果，所以他也不算故意推脱。

“罢了罢了，这恶人总归要我去担当的。”程钧故作感慨的瘫坐在一旁，露出几分苦恼的表情，偏偏张清麓连眼睛都不抬一下，顺手又丢过去一个玉简，淡淡的说道：“如此就有劳掌门安排下去了。”

程钧接过略一查看，这下是真的苦笑了，果然是方才那些事情的安排，和他所想的一样，是要故意暴露一些现有的人手给明面上知道，好让暗地里调查的事情更顺利一些，但这么一来，这些人十有八九是难以回来了，这里头甚至有几个入门弟子，也算是颇有前途的人才，难怪张清麓是不肯出头了。

程钧默不作声的将玉简收入袖袋，又回头看那边依旧认真翻看着凡人典故集的张清麓，那平静淡然的样子配上他的气质，乍一看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风骨，唯有熟悉了才知道这表面下头是何等的复杂的算计和天真的心性。

程钧突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人能有如此快的修炼速度却不用担心走火入魔或者拔苗助长了，因为心境太过清明，目标过于坚定，以至于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简单的事情，无论多少，处理起来也不会费多少功夫，自然不会被俗物耽搁。

如此心性又计谋之人，还好是自己的，若是对头，到底是个隐患了。想到这里程钧突然又有些不快，大局在握算无遗策的若是自己，当然好，若是旁人那便有几分掌控不住的感觉，若此人正好是张清麓，那就是真的难以掌控了。

他这心思转折跳跃极大，以至于人在旁边就那么安静下来了。张清麓虽说有些奇怪，但只当程钧是在考虑要不要真做到这么绝的程度，毕竟九雁山对他意义非常。

却不想下个瞬间自己就被他整个抱在怀里，程钧的脑袋扣在他肩头，双手从他背后环住他的腰，语气轻佻得贴着他耳朵说道：“是了是了，我既然要做那恶人，就得先拿些好处，总不见得白白替你顶包了。”

张清麓被他的气息扰得耳根子发红，只好丢下手上的书册装作微怒的模样：“好歹这是你的门派，怎么说是替我顶包了。”

“一样，我的门派也是你们的，若非你们，哪里来的我的。”

程钧说的顺口，张清麓却微微一愣，确实，在这方面程钧也算得上开诚布公，就算有些秘密隐瞒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彼此之间到底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他这思绪略一走远，人便顺从了许多。虽说程钧并没有什么动作，但这洞府中两人的气息毕竟是交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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